本书由闪爵电子书网整理,更多电子书尽在(www.shanjue.com) 一路繁花 作者:本色 界神的失误   易凌书安静地坐在茶室里,舒缓的背景音乐让她放松下来。望着眼前水果茶壶中舒展的花瓣,不由自嘲一笑。她三十岁之前,是可谓天之骄女,现代女孩的聪慧、美丽、健康一样不缺,还拥有上两代人的关爱,不止上两代,即使是同辈人中,她众多的堂哥、表哥也是很宠她的。不过这些都敌不过一个“年龄”,似乎女子一旦奔三,不谈恋爱不结婚,就立刻化身妖魔,迅速演变成为那些传说中的“剩斗士”、战斗剩佛、齐天大剩……单身,就成为自身存在重大问题的有力特征和佐证。“没人要可怎么办?”,母亲劝解她时多次提到。一定要结婚,才算有人要?为什么一定要有人要呢?实际来说,事业上说,易凌书堂堂医学博士,凭着家学渊源(外祖父是著名的中医)的和优异悟性,已成为医院里中西医结合专家,经济上不依靠他人;经济上说,她的工资奖金已经够用,还私下与同学开了一个小型规模的医院,收益不错,此外还有父母的强行支援,完全绰绰有余;精神上说,从小在部队长大的她,继承了父系的特点,独立、理智,分析能力强,对待事物判断较准,不是单纯至死、娇弱依人的小白兔,似乎也不缺什么……真的不缺么?可看到别人成双成对的身影,休息时也独自消磨的时候,看到母亲担忧无奈目光的时候,还是有书说不清的情绪在胸腹中悄悄回荡。可是,易凌书高挑的身高(1米73),超人的身手(祖父就是武术大家,真正的少林俗家弟子,她也从小练武),高学历、独立个性,全部由过去的光荣变成了婚配的障碍。认识和介绍的男人,要么自认不配,要么不好她这类型,纷纷撤退。今天,她又一次相亲失败,想到那男人自疚而坚决地说:“易小姐,你太优秀了,我看到你就感到压力。我想,我们不合适。”随后匆匆离去,她能不自嘲吗?   “啪!”一声脆响传来,易凌书的随事一看,隔壁桌的两名青年男女,正剑拔弩张地怒视对方,那女孩白嫩的左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那男人毫不动容,仍怒吼:“你敢把我们照片发的满公司都是,毁我的前程和名声,打你算什么!“女孩眼含泪水,声嘶力竭:“赵明,你为勾搭老板的侄女就把我甩了,我们三年的感情什么都不算是吧,那你什么也别想得到!”她说着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向对面男人的脸,转身就走,赵明不备额角一下砸中,流下一道血痕。他更是恼怒,跳起来将女友揪回,两人奋力拉扯间到楼梯间。易凌书看不下去了,她叹口气准备离开,女孩突然伸手扯住了她,叫道“救我!”赵明正猛力一推,易凌书被突然的两股力量撞到了配电箱,正此时,一道巨大的闪电迅疾而下,打在了配电箱上,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后,易凌书消失了。原地,毫发无损的两个人彻底吓呆了,不明白闪电之下自己怎么会无事,消失的人到哪去了?   ===========穿越大军的分割线================   异世,一座连绵青山中,蜿蜒流淌一道溪水。水边躺着一个人。宽大的衣服松散地套在身上,一头长发至腰,一只牛仔布包落在不远处。易凌书慢慢醒了,她很快发现自己的变化,身体明显缩水,大概是1米6几的样子,四肢都瘦了一圈,头发由短变长,这是什么情况?她记忆中莫名其妙被闪电+交流电电了一下,随后是剧痛导致的昏迷,似乎时间很长,有时刚迷糊地清醒一下,感觉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又拉伸又挤压的,立刻又昏了。现在终于醒了,身体不再剧痛,但仍然不舒服,而且,怎么会有这些改变?易凌书慢慢坐起来,四周张望一下,看出来是在一座山里,而且与以前见过的都似乎不同。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不少植物都不认识。她整理一下衣服,从包里掏出面镜,顿时一惊。镜子里的少女顶多十来岁,相貌与原来有七分相似,但是更美丽年轻:轮廓明显清晰,双目明亮,鼻梁挺拔,菱形的嘴唇泛着少见的彤红光泽,那是初中看漫画时才见到的。一双雁眉如卧,却在眉峰处轻轻挑起一个角度,别具一番英挺风姿。最令她惊骇的,是那双眼睛,不是看了三十多年的黑色,而是紫色!虽然现在呈现出深深的紫,近乎黑色,但是那发亮的如冰晶一般的瞳仁,反射出的紫光却毋庸置疑!她心念一动,随即发现,这眼睛颜色似乎还能改变深浅,她惊惧的瞬间,那紫色变深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到了哪?变成了什么?易凌书极力克制自己情绪,虽然更美更年轻是她乐意的,但绝不是这样诡异的!镇定一下情绪,易凌书更加惊讶的发现,她身体也有彻底地改变,充斥着一股力量,让她有种精力充沛、无惧无畏的感觉。她试着捏住水中的石块,石块立刻就碎了,再轻轻一跳,竟然是一丈高,还没来得及呼唤,那力量就在体内失衡了,熟悉的剧痛立刻让她差点儿又晕过去。好在这痛楚明显没有昏迷时的强烈,易凌书慢慢忍耐,等待力量再次均衡,吐出一口气,再不敢乱试了。跟着祖父,她从小练过内功,虽然没有武侠小说上写的神奇,但是强身健体绝对有效,现在,她试着用内功心法引导体内力量。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易凌书不得不遗憾地感到,收效甚微。那力量很是奇怪,既不像一体的,却又纠缠在一起,引导极其缓慢。她苦笑起来,有了强大的体能却不能利用,甚至使用就会晕倒,这比眼睛变色还让人感到悲催。   =============悲催的界神分割线==============   正在易凌书惊异于自己一连串的改变时,空中光纹出现,一个俏丽的少女凭空出现,她看看易凌书,喃喃地问:“你还好吧?”易凌书再惊,不是她定力不足,任何人遭遇这一切都不会无动于衷。那少女整整面色,又说:“欢迎你来到临界,我是界神。你是从异界穿越过来的,鉴于你是新来者,你可以提出自己早需要帮助的要求,我会尽力帮你。”?易凌书脑子飞速运转,原来她穿了,所以有了改变,还出现一个界神,问她有没有要求。这界神挺负责,她刚一来就帮忙了……等等,易凌书突然意识到,她怎么会穿越呢?界神为什么有点内疚似的,尽管她尽力遮掩,可她来的速度、轻易的许诺都隐隐透露出来,她似乎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   “我为什么会穿?”   “呃,这个,本神发动界规法术时,你那个世界忽起响应,所以…….”   “只要你发动法术,就会引起响应,有人穿过来么?”   “呃?呃……这个,不是的。本神是新任界神,这个,法术正在练习,以往还没发生这种情况。”   “原来是你失职,把我一大好前途、生活幸福的四有青年,硬是从本来的世界带到这什么临界来的!赶快把我送回去,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这个,已经来,我也没力量再送你回去了。别,别生气,这个,我可以补偿你…….”   “别这个那个了,你怎么补偿,能补偿我父母亲情吗?补偿我三十多年的生活吗?”   “…….,对不起”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变化。”   “你原来的界力属阳,穿越过来的时候,又受到至阳的雷电引渡,在空间界缝里再受我临界纯力接引,身体和魂能等于被两种至纯力量洗涤重塑,所以肯定有变化。其实你也该发现,现在更年轻俊美,体内还有两种纯源力,是难得的造化,我都很羡慕。”   “还传说中的伐毛洗髓,重塑金身呢。你羡慕也被两边雷电劈劈,力量压压试试,而且我现在还无法用力。”   “你是特例中的特例。纯阴体质、纯阳界内、纯源界力且有异元辅引等等才能成就。我界力属性单一,是无此机缘了。不过我可以理顺你体内两股纯源,算做补偿可好?”   “这是个什么世界?”   “临界的星很多。你所在的这个星有五块大陆,这个大陆又有九个国家,不过只有5个大国,其余4个是小国附庸。现在属于你们那里所称的封建社会。”   “就是说不讲人权,生产力低下,生活水平落后。”   “呃,这个,也有好处的。临界属阴,这里是女尊世界,女人地位崇高。你聪明俊美有知识,还有强大的力量,会比原来过的好。”   “女尊世界?!……你失误害我沦落异世,你要理顺我体内力量,让我自由运用,还要让我有一个合法身份,我可不想被当成妖物追杀。”   “可以,其实我正要告诉你的是,你在这个世界的镜面对应者是紫湛国怯敌大将军易满天的三女儿易灵殊。她因为你的忽然到来而,呃,消散了魂力,轮回去了。因为镜面效应,你现在的相貌和她的一模一样。我会将她的记忆和本源性融合给您,不但身法合法,身体属性也更符合我界根本。”   “我明白,就是我们只能存在一个,PK结果是她挂我胜。”   “你的双纯源力非常特别,可以说很厉害,你全部融合后,我都说不准会怎样,她肯定敌不过你。”   “还有一个条件,送我一件衣服。”   “好,这很简单。”   “简单?我要的衣服能不惧水火刀枪,可以随我心意变成任何样式,不垢不污不损。”   “你这是敲诈!是□裸的敲诈!那样的衣服不能存于人世!换个条件。”   “那好吧,一是我要原样回家,二是你也来一次双源力改造。”   “呃……这个,你确实也受到痛苦,我答应你的条件。”   “还有一个问题,我的纯源力用完了怎么办?”   “你!纯源力是用不完的,来自天地之间。尤其是两种混合体,它们会双济双生。”   “我还有个问题……啊,你别动手……..”   “我不动手不行了,你再问下去,我就成为第一个被烦死的界神了!”   ========改造进行中的分割线……==============   小溪空地上,易凌书,不,是易灵殊缓缓醒来。界神确实将她体内力量梳理了一遍,但却需要一个身体完全融合吸收的过程,估计全部完全要3到4年,在那之前,她能动用的力量十分有限,好在有了一件宝衣,不但防身而且可以随心意变成各种式样,让易凌书想起小时看的“花仙子”,花仙小蓓想穿什么变什么,绝无不合身之忧,当时让她羡慕不已,现在算是美梦成真。易灵殊现年12岁,自小顽劣不堪,在京都算是著名纨绔,率领一票腐败子弟人称“三霸王”,更在十岁逛青楼、十二岁干出偷看文渊阁大学士公子洗澡的壮举,还未成年竟如何荒诞,其母一怒之下将其送至师门冰晦门学艺管教,不想她路过大归山时欲图私自逃回京城,结果私逃路上成功迷路,又因易凌书的入世,由于什么“镜面对应”效应,直接也消失。易凌书吸收了易灵殊的本源属性和记忆,也彻底了解了这个世界。这里是传说中的女尊男卑世界,发展水平相当于封建社会,甚至在对待俘虏、重罪犯后代上,还保留奴隶社会的痕迹。易灵殊还未在品味记忆,一大票人呼呼啦啦从远处骑马奔来,领头一人青色劲装,老远就大声喊道:“三小姐!可找到你了,将军下了死令,再找不到你属下可就命不保了!”说话间二十来人已奔到近前,呼喝之下齐齐下马,带头人满面疲惫之色,参拜时一把拉住易灵殊“三小姐,属下求你,遵从将军速至师门吧。”易灵殊什么也没说,微微苦笑,她本来准备自己跑路,先领略一下此世风情,再去找那个便宜老娘,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找到了,看这群人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架式,可能不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不想宣扬,但是确为新手写文,心理承受能力还没锻炼出来,希望读者大大们宽容一些。作者认为,女尊文就要真正以女为尊,比较突出的特点就是女人的地位高,社会舆论的保护,很都事情上有选择的权力,是家庭社会普遍重视和培养的对象。所以不太喜欢时常撒娇,不负责任的依靠亲友夫侍的女主,因此本文是典型女尊,女主性格逐渐发展完善。每章以WORD统计约4000字,尽力保证更新速度。文中有些社会背景和称呼与女尊文一般设置类似,但本人对有些古代用品、官衔不够了解,因此这些都是朝代混杂,很不专业,请大大们看在架空和新手上不要计较。 师门四年   青忘峰上冰晦门,是紫湛国的一大宗派,门人多出精英,也有不少报效朝廷,如易满天凭三尺青锋和过人谋略扬名疆场,成为威名赫赫的怯敌将军。一大早,门内弟子已经穿梭来回,打扫练功各行其事。   “易师姐,掌门叫你去静室。”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对在晨光中奔跑而来的蓝色身影说。跑来的少女身形极其矫健,瞬间停在小女孩身前,脸上无半点汗迹,细瓷如玉的肌肤因为运动微微泛出红润,双目清亮,深遂中透出紫晶般的点点晶芒,菱形的红唇是彤红光泽,从相貌上看,作为女人美的过分了,但是那对英挺的眉毛、沉峻的目光、英气勃勃的气势,却充分证明了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她正是已经十六岁的易灵殊。四年的学艺生活,让她受益匪浅。前世的内功与这里很不相同,起初的不习惯后,Y发现如果同时修炼效果奇佳,为她融合界神所说的双纯源力起了很大推动。似乎这个世界很适合内力修炼,也许是她的特殊体质,加上本来就有底子,进境之快令传授师傅惊讶,最后举动了掌门亲自教导。Y结合前世今生所学,创造了不少新招式,虽磨合不够还未精炼,可胜在奇异有效。可惜的是,双纯源力虽然融合,但是除了体质超强、劲力超群外,没有显示出什么惊人特质,不像当初界神称赞的不凡。但是易灵殊还是很满意,她原来最羡慕那些武侠小说中的高手,纵意潇洒、快意恩仇,可是现代生活自有规则,何况还有对女性的多重约束,她的这一面到了这里,慢慢露了头。四月流逝,对过往生活的留恋和新世界的不安已逐渐变淡,命运安排她到了这里,就要活出另一份精彩来。   “谢谢你,小君师妹。”易灵殊身躯一动,已在两丈外,“对了,这个给你!”随着小君接住一个纸包,声音已远。小君收回羡慕的目光,打开纸包,是一个二十只梅花镖,个个精光闪烁,大小一致,铸造精良,明显不是普通匠铺所出。Y对冶炼钢铁很有一套,有空时也曾帮师妹师弟们打造些小玩意,绝好的品质令小家伙们都趋之若鹜。小君笑嘻嘻地大叫“谢谢师姐!”   ==========小君口水的分割线=================   “灵殊,你今年也十六了吧。”静室中,打坐的冰晦门主秦无双细细打量眼前的关门弟子,暗暗点头。   “是。感谢师尊四年的辛苦教导。”   “现如今,你已学成我门精要,满天也来信问你近况。我想,你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师傅,弟子还有许多不足,想再陪师傅几年。”易灵殊轻轻抬头,看向这个悉心教导她、爱护她、欣赏她的人。这个异世第一个关爱她的长辈,怎能没有感激和眷恋。   “你这孩子,为师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别想再敲诈为师。收拾收拾过两天就下山吧,我已通知满天了。”   易灵殊听到敲诈一词,想到自己硬赖来了师傅珍藏的紫星剑,不由脸孔一红,随即道“师傅……”   “好了,别作小男儿情态。今后行事,要记得是我门弟子,不可孟浪无状,不可欺善行恶,不可□虏掠…….”   “师尊!我从没有这些行径。”   “现在有没有我不知道,可你以前有。上山之前,你传闻还少么?本来以为要严加管教,其后观来倒也不算太糟。”   “…….”易灵殊无语,感情初来时受到的那些特殊照顾、加大练习原来是下马威。   秦无双见她尴尬微微一笑,又道“你性子不定,初看沉稳,也懂得与人相处,远甚同辈。但又不时飞扬跳脱,张狂无忌,还是心性不定啊。今后要多自修心养性,切记圆润通透,凡事留三分余地,如此才能有长足进益。好了,你下去吧。”   易灵殊走出静室,既惊奇秦无双看人之准,把心智心态都看的清楚,又有些不服。想自己改造过的体质和上世的知识,还不能由自己一把,什么圆润通透之类,不就是要事事隐忍、顾及他人吗?   静室中石门后转出一人来,灰色衣衫无风自动,静静落坐。秦无双轻语:“你怎么看这孩子?”   “潜质无限,还有隐藏秘密,是难以掌握的人。”   “天纵奇才啊。我门数百年,资质好的弟子不少,却从未出现过她这般的人物。三个月行通内功,五个月会全套剑法,一年穴位全通,两年能自创招式,三年已会融会贯通。她的内功增长之快,从未听闻,其实,半年前她内力突然大涨,我早无法测知她内力多少。”   “她的内力十分奇怪,但是威力很强。似乎揉杂其他东西……自创的招式也很惊人,像是多年锤炼而出,绝非少年能够悟到。”   “我也疑心过那些招式。但是那些招式不同任何门派。我相信她,今后一定能发扬我门。”   “但愿如此。”   ================跑路分割线=====================   离开了冰晦门,易灵殊在山下小镇买了匹马,她身无长物,除了身上揣的几百两银子和佩剑,连包裹都省了。一路慢慢行来,考虑自己何去何从。易家是肯定要去的,不但是合法身份的保障,还是代替原来的易灵殊履行义务,凭白要了她的命,又要了她的记忆和本源力,不做点什么也太缺德。但是就这样直接奔去,以后是不是就不会自由了。印象里易满天对这个女儿恨铁不成钢,总是不加辞色,厉声训斥弄的原主避母如避蛇蝎。   前世的易凌书,读书习医练武,样样优秀,可是大部分都是为了家人心愿。祖父的传武、外公的传医、父亲的从军、母亲的练琴…….后来就业,逐渐成为骨干,学术交流、援医援外,自己的时间极少,娱乐也不多。尤其到了谈婚论嫁时,屡屡受挫,那些男人种种嘴脸只让她越来越失望,最终还在情侣争吵中被劈……现在重活一世,新的身体、新的身份、新的年龄,她要弥补自己一点快乐。最后,她决定,绕个弯回家,至于这个弯多大,就看心情了。第一站,就去师妹小君常提起的家乡,朱州。听闻那里有山有湖,是小桥流水的江南风光,与外公家类似,不妨小住。   这样骑马5日,易灵殊弃马乘舟,搭了一艘运货的船前往朱州。一路观赏两岸风光,饿时吃鱼闲时吹笛,十分惬意。这日正在船头闲坐,日光温暖,茶水微温,不由昏昏欲睡,索性闭目养神。她的内功行的两条线,几年已养成习惯,无论行走坐卧,即使睡觉也自动运转。舟子是个结实的中年女人,名唤刘能,还雇着一个伙计陈二。这两人朴实,收了易灵殊银两便将其当客人待,一路茶饭款待,虽然粗陋却很暖人心。易灵殊正自养神,远处岸边从来喊声:“船家,船家,可往朱州?”易灵殊一望,河岸上一个绿衣女子,腰佩长剑,眉目分明,正焦急地拢手而呼,心中一动:该人应有功底,声音传来凝而不散。刘能手下顿了顿,有些犹豫。这里离朱州已经不远,搭人船钱也不多,还是个不知根底的练武之人,心下计较就不想回应。那绿衣女子似是知道她想法,随船跑动,喊到:“船家,我有急事去朱州,船钱不论!”刘能见她执意要搭船,撑船缓缓向岸靠近,应道:“与你行个方便吧。”绿衣女子大喜,不待船靠岸,距离还有一丈就纵身跃起,稳稳地落在船头,连称:“多谢。”又见船头小几放有茶水,自己倒了一碗大口喝下,仍不够解渴,连倒三碗才放下,对刘能说:“在下连日赶路,燥的很,船家莫见笑。”刘能爽朗一笑道:“干活赶路,谁没饥渴的时候?怎会笑你。往朱州有什么急事?”绿衣女子面色转忧:“我家住朱州。这些时日在外游荡,听说家里有急事,一路往回赶,累坏了两匹马,到近前又因连日降雨冲断了山桥,只得在岸边碰碰运气。前两艘船不搭理我,可多谢你费力。”说着掏出一个小银锭,递给刘能。易灵殊已对这里的货币有了了解,这种小银锭一般有五两,已是贫民家庭半年的花销,抵半日船资确实多了,应是感谢刘能救急,实现之前承诺的“船钱不论”。刘能见钱多推辞,绿衣女子却十分爽快:“船家莫再推了。我有一日没食了,有什么窝头粥饭不拘的给我填个肚子,算是连饭钱一起。”刘能应下,端出两张饼子,一碟咸菜,不好意思地陪笑:“都是剩的,也没有汤。”绿衣女子摆手表示毫不介意,将饼子卷了咸菜,自顾自地吃,又喝了两碗茶。易灵殊见她虽饥渴难耐,但吃相仍不粗俗,行止又十分大方爽快,也对她产生了好感。她打量对方,对方也扫过几眼,吃过饼子,取出一块方帕擦了擦手,就对易灵殊拱手为礼:“在下朱州常青月,感谢小姐容留之德。”易灵殊听其意把她当成船主了,还礼道:“在下易灵殊,也是船客,常小姐不必客气。”“易灵殊?敢问可是京城易将军府上三小姐?”常青月上下打量易灵殊,眼中流露出一股疑惑。易灵殊没想到自己本身名头这么响,连朱州随便一个人都知道,而且明显不是好名声,只得答是,心里苦笑。常青月不由透出轻视之意道:“易将军人品功夫,我等一向十分佩服。”言外之意是易灵殊纯粹是败家女,给其母抹黑。易灵殊两世为人,听了也不着恼,只微微一笑自行品茶。常青月见了更奇,她曾在京城住过半年,多次听闻“三霸王”劣迹,被母亲驱离京城后,全城百姓松口气,一干纨绔子弟如受重创,闷闷不乐,这一扬一抑之下,京城治安竟安稳了十多天,当时认定这易灵殊是个顽劣愚昧、下流不堪的货色,谁知事隔四年突然见到了人,竟是相貌俊美、气度不凡,特别是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从容潇洒,还带着神秘,怎么看都是人中龙凤,就连自己故意出言相激也不动怒,那一份涵养仪态,是真正世家气度,怎么看也和“三霸王”挂不上边。相比之下,自己倒落了下乘,常青月有点尴尬,呵呵干笑两声,转自去看风景。   =============傻乎乎月月的分割线=============   半日很快过去,朱州码头在望,刘能准备靠岸,常青月心急哪里等的,与易灵殊道个别,又硬塞刘能一个小银锭,轻身飞跃落至岸上,引来阵阵叫好声。她也不理睬,纵身冲入人群,转眼不见。易灵殊见刘能正和陈二吃力地搬两个大箱笼,满船货中有5个巨大箱笼,而且看来颇重,二人拖拉都费力,就商量再雇卸船人。易灵殊几日坐船正想舒散筋骨,又感刘能人厚道,直笑道:“我来我来。”就去抓箱笼。刘能根本不信看起来比男子长的还好看的大小姐有什么力气干粗活,正想阻止,易灵殊已一手抓一个箱笼,嘭嘭放在码头,转身一纵,又回船抓两个放在一去叠起来,转眼就把五个大箱笼码到一起,拍拍手笑道:“如何?”刘能陈二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你这么大力!”同时还有一个声音响起:“好大的力气!”循声看去,是一个少年公子,蓝色衣衫,一双温文的大眼睛,正因为惊奇睁的圆滚滚的。小公子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并两个青年女子,看来是随从侍卫打扮,中年男人见他惊讶之下脱口而出,引来众人眼光,忙拽他衣袖。小公子见易灵殊闻声看来,面色一下红了,自知失礼,匆匆一福身忙与随从离开了。刘能也回神过来,连忙称谢:“多谢小姐,一会儿就有人来接货,其他的不用劳烦小姐。”码头来往的人也咋舌不已,明摆着箱笼一个就过几百斤,易灵殊随便抓俩,跟没提东西似的,确实巨力惊人。易灵殊洒脱一笑,对刘能抱拳一礼,道别而去。    老本行   “你知道那常府么?府中有人得了重病,听说半月来请了十来位大夫治不好,急的到处悬榜招医者,许千两金呢。”   “这事传遍了,可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大夫都去过,都是无计可施。常家还请来延州名医蔡知行,都没治好。现在到处购老参,肯定是吊命用的。”   酒楼中,一伙人边饮酒边聊天,易灵殊听的一清二楚。她摸摸瘦身缩水的荷包,结账出店。要游历没钱是不行的,不到最后她也不想穿着夜行衣当梁上君子,短期内开店挣钱是不现实的,倒是这天价出诊费很令她感兴趣。凭她前世的医术和门中对这世医书的阅读,她对行医救人还是有信心的。一路问询来到常府,她让门房通报,自己就打量起这府第来。还没看两眼,一个人急匆匆而出,人未到声先闻:“几日都没大夫来了,这位先生请进。”话未落,抬眼看到易灵殊猛停下脚步:“是你?易小姐,你会看病?这不是戏耍我么?”易灵殊无奈一笑:“常小姐,我决无戏耍之意,我既敢来就是有一定把握。”她来的路上已经猜测常府恐怕是常青月的家,但没想到真见到常青月,却被毫不客气地质问。常青月叹口气,她也纳闷,按理来说,这三霸王臭名昭著,又绝不可能会什么医术,来家里出诊简直竟是捣乱添烦,应该赶出去完事。可易灵殊的超凡气质,自信从容的神态,又令她实在生不出厌恶之心,甚至忍不住想去相信,她气自己怎么行事不果断,温声说:“易小姐先进来吧。其实与小姐船上相识,本应请至家中叙谈小住,实是家父多日病重,没有那心思。易小姐若是缺盘缠,青月愿相助,这看病一事休再提起。”易灵殊见她根本不信自己,还直通通说出来,又言送盘缠,毫不怕引起自己不满,心知是个直爽性子,也不计较,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派冷然:“常小姐此言差矣。你怎知我不会医术?实不相瞒,我医术出自一位高师多年教导。看病救人是何等样事,岂能儿戏?我是听闻这里有病人,一则想救人,二则想见识一下让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专程而来,你冒然阻挡,孝心何在?”常青月听她说的认真,也犹疑起来,可转念一想,自己京城住时,只听这霸王恶名,从没听说她会医术,不由恼道:“恕我直言,在下在京城曾居住半年,只闻易小姐飞鹰走马、饮酒作乐之盛名,从未听说小姐会医。”心里想,别说医,除了吃喝玩乐其他的也一样不会。易灵殊虽然想挣诊金,但是被人这样连续拒绝也冷了心,当下注视常青月几眼,常青月只觉那双眼睛如深渊紫晶,莫名压力袭来,易灵殊已转身:“如此,告辞!”常青月从眼光压力中解脱,心中惊诧,这双眼睛似有力吸人入内一般,又如此明湛深遂,岂能是一个只会斗鸡走狗的纨绔所有?正不知如何,却见一个蓝衣少年穿廊而出,正堵在易灵殊前,是自己的宝贝弟弟常青岚。   ============呼唤医德的分割线================   常青月顿时一惊,易灵殊京城的恶名中,最大的就是好色。十岁上青楼,把小倌打的夺门而逃,平时街上调戏美少年,一直到十二岁偷看洗澡未遂被赶出家,那时还未成年就如此好色荒淫,现在成年更不知成什么样了。如今自己水灵灵的宝贝弟弟撞到她跟前,又在自己几番拒绝之后,这霸王别干出什么事来。想的多做的快,常青月急忙下令:“青岚,快回去!”就上前护在弟弟身前。易灵殊看她如临大敌,好像自己是色魔再世,不由哭笑不得。这个蓝衣少年正是前日在码头赞她力大的小公子。想来他当时去接常青月,刚好错过。这青岚公子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虽然生的挺可爱,可是在她眼里纯粹是祖国的花朵,未成年儿童,怎么可能起什么色心?   常青岚不语,他并没有如同往日那样,一听姐姐吩咐就离开,反倒站着不动,偷眼看了看易灵殊,面色又红了。他听说今天终于来了一个大夫,本来偷偷来看,没想到是易灵殊。那天码头上他失言一呼,引的易灵殊注意,本来十分害羞,可被易灵殊的一眼看去,竟然心神一激,那样俊美非常又率性洒脱的人,他从未见过,给他留了深刻印象,今天一听声音就立刻知道是谁了。如今听到姐姐要赶她走,心里一急就走了出来。常青月见弟弟还不动,不由气道:“还不进去?”易灵殊要出门,又被常青岚挡着,难道用轻功飞过去?大白天在别人家中也不妥当,她无奈地看着常青月。   常青岚低了头,有点语无伦次:“姐姐,应该让她试试,那天在码头,她一人能扛好大的箱笼……”底下的话越来越小。常青月和易灵殊同时白了脸,扛箱笼=懂医术?这是什么逻辑?常青月忍住气,劝道:“这不同,再大的箱笼也不能治病,你先回去。”常青岚本想表达易灵殊是有本领的人,可本来就羞涩,再被姐姐一吼,更是着急,一双眼睛就微微蒙了水光,低低答了声是,就慢慢转身。常青月和易灵殊又同时松了口气,常青岚却又回过身来,低声说:“姐姐,让她试试不成么?如今也没别的好办法,这位小姐这样有把握,爹爹他现在,这样难受……”他说到这,说不下去了,眼中含泪看着常青月,满是恳求。常青月心中如同断了根弦,她目堵爹爹的情状,也是伤心难过,更有疼爱的弟弟这样含泪相求,之前的犹疑虽在,却不愿再坚持了。何况如今,确实没什么办法了,她咬牙摆手道:“易小姐,请先入内。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易灵殊本来已不想进去,可是常青岚泪眼看来,可怜巴巴的,不由感到几分怜惜,就点头示意,随常青月进入了。   纱帘垂落,易灵殊仔细诊脉。良久,对常青月母亲说:“我还想看看病人的面色。”常青月一听,立刻变色,心想这纨绔就是纨绔,这个时候还敢提轻薄要求。要知这里风气,男子最重贞洁,哪有随便让人看头看脸的?大户人家的男人,即使看病,也是隔帘问诊,当着病□主儿女要看脸,真是无礼至极。常青月的母亲也出生书香门第,娶的夫也是大家公子,多年相伴感情深厚。她长年做官,管的是朱州一片的文教,统领入学升考,相看各类学生士子,阅人的本事比常青月强几倍不止。初见易灵殊就是一惊,那样的风华气度,绝非一般人物。随后看来,易灵殊言行有礼,从容有度,诊脉专注凝神,提出要求不不卑不亢,要不是女儿有先前成见,绝不会想到旁的地方。她略一沉吟,点头应道:“岚儿,打开帘子。”常青月惊呆了,她本以为母亲肯定会大发雷霆,把易灵殊赶出去,没想到却答应如此快。她想阻止,又没立场,嗫嗫地看看母亲又看看易灵殊,茫然了。易灵殊根本不去理众人各异的表情,仔细看了常青月父亲的面色,又让侍童拂开眼皮查看了眼睑,翻过手背看了指甲。最后转头问常青月母亲:“病人可长年使用脂粉,夜间也不洗去?”常母摇头道:“他虽上妆,却不浓重,夜间净面也是从小的习惯了。”常青月再也忍不住:“易灵殊!你看病就看病,又要看脸,又问脂粉做什么!”易灵殊也不理睬,再问:“病人可有使用铅做的东西?常母看向秋儿,秋儿忙道:“主夫只有一套铅珠,是帘坠子,收在库里已经多年没用过了。”易灵殊又问:“那么可有长期服食一种药丸?”秋儿一楞,还是说:“有。西山白云观两年前来了个有本事的云游道士,配的一剂养颜丸,主夫常去买来服用,日日不断。”常母听闻已气道:“怎不早说!”吓的秋儿跪地:“那药一丸要半两银子,主夫不想让大人不快,是用自己体己买的。况且服用这养颜丸的人很多,从没听过出事,先前也没大夫问起过,小的就没说。”说话间,易灵殊已将递来的养颜丸细看起来,有股好闻的香味,红艳艳惹人喜爱。只是她深知,美容品中为增加美白效果,本来就多含铅,道士炼丹制药更是多放铅汞之类,这养颜丸如此贵,一般人恐怕多了吃不起,这常父体己丰厚能日日食用,大半所中铅毒是由此而来。想罢放下药丸,对常母道:“此病虽然有些耽搁,好在还能救治,但不能再恶化了。大人若信的过,按我方法调治。”常母道:“自无不信”。易灵殊微微一笑:“把先前吃的药都停了,我开付药方,大人按方抓药,同时给病人服大量的牛乳,能顺利进食后多吃肉类,同时每天喝两碗牛乳,直至病人感到无恙。今后绝不可再服这个药丸。”常青月脸上惊疑不定,听了这古怪的调治方法,再看易灵殊的药方,却有平胃清毒之效,更不能理解。常母却不同,之前大夫无一能说出生病原因,处方也各不相同,令病情一再拖延恶化,终至吃饭呕吐,急躁易怒,最后无力昏睡。这易灵殊却很有条理,问的问题似不搭界却明显是寻一种东西的迹象,最后方法也是自信笃定,虽然这样,她还是说:“易小姐高明,老身自是相信,不过拙夫需要照看一段时日,烦请易小姐住几天,方便调养。拙夫一有起色,就将诊金奉上可好?”易灵殊见她说的好听,实际就是怕受骗,要留住自己,心想正好免费吃喝,于是满口答应。   =============混吃混喝的幸福线===============   忽忽一个月过去,易灵殊已在常府住的痛苦不堪。这绝不是因为常家吝啬,亏待了她,恰恰相反,是太过热情,搅的她头痛。一是常青月,自从易灵殊治好了她父亲,不再整日昏睡,眼见着精神起来了,就对易灵殊有了观念转变。随后的接触,越来越发现易灵殊武功不凡。常青月本来好武,因为根骨好、悟性好,自小也被众人夸奖长大的,现在一个易灵殊比她小,看着并不是孔武有力的肌肉女,功夫却绝对比她高,高多少还试不出来。于是常大小姐使出浑身解数,天天找她过招。她天资再高,岂能高过易灵殊这被改造过的身体?越失败越不服,白天的比斗,夜间的出手,易灵殊烦不胜烦。二是常青岚。在易灵殊看来,青岚可爱粉嫩,是个标准的小正太,年岁太小不在发展感情之列。可是青岚不同,他第一次见面就被易灵殊震惊了,随后看她又会医又会武,一颗小心肝早扑通扑通跳不停了。特别是易灵殊的气质和相貌,那样的风姿卓然又俊美非常,青岚更是无法抵挡。可是男儿羞涩,怎能开口表露心意?而且看易灵殊也似乎并无情意,于是又是着急又是害羞,发生不少送荷包、送点心的戏码来。易灵殊在这月中已游遍附近美景,再被这对姐弟纠缠,心下暗打主意尽快撤退。   一日雨后,正是长空碧洗的好天气,易灵殊随心将宝衣变作一袭白衫,取根银色发带束好头发,装好银票就直奔常府偏厅。此时正值午饭前,是众人齐聚的时刻。常青月前一天被派出去,夜间才能回来,易灵殊深知要是这人在自己绝对走不了,特意此时向常母辞行。常母诧异:“易小姐因何离去?若是招呼不周,还请指出来。拙夫多亏小姐救治,青月又对小姐敬佩非常,易小姐看在我阖府上下一片诚心,多住几日。”易灵殊心想,就因为常青月才要跑的更快,不然天天跟她对练,不,其实是陪练兼指导,还有什么乐趣?嘴上却说:“常大人一片盛情,灵殊有愧。实因家中有事,不容耽搁。临别见不到青月实在遗憾,好在我留了书信,今后也有再会之期。”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急喊:“易姐姐,易姐姐!”常青岚从外冲进厅来。他跑的太急,发髻有些松散,脸上透红,不知是急的还是累的,眼中泪光微闪。常母见幼子如此,又联想到他之前的表现,心里很是明白,可惜易灵殊的态度总是守礼淡然,怕是爱子心愿无望。现在这般行容要让外人知道了,不知笑成什么样,说出难听话来,一顿茶杯,喝道:“青岚!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放在往日,常青岚被母亲呵斥,早就赔礼了,今天却似没听到,直望向易灵殊,问道:“易姐姐,你要离开吗?是青岚烦你了吗?”   “呃…..没有,青岚知书识礼,怎会惹人烦?”易灵殊心道,这女尊男儿也成熟太早了吧,才十三四的小家伙就懂得爱慕别人。她却忘了,这里男儿十四及笈,就可以许人家,常青岚对她动心很是正常。   “那易姐姐为什么要走?姐姐说你家住京都,京都很远吗?你去了还会来吗?”   “会,我会来拜访伯母和青月。”   “你什么时侯来?”常青岚一反以往温婉乖顺,还在追问。   ……易灵殊大感头痛,同时也对青岚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觉的有点内疚。虽然自认没做错什么,可是青岚的表情,混杂着希望、害怕、伤心、坚强,让她不由自主就有点内疚。她得出结论:越貌似无害的娃,越不省心!   常母恐怕青岚再说出什么来,连忙制止:“岚儿,你先回去。易小姐别介意,他小孩家的口无遮拦。”易灵殊松口气,向常母一礼:“叨扰多日,灵殊告辞了。”不待挽留,转身出了偏厅。她实在怕常青岚会做什么,比如当场哭出来,或者再问她什么话。常青岚见她说走就走,起先楞楞的,待她出了门,又反应过来,追过大门去。门外一片翠竹,正是雨后的清翠欲滴,易灵殊白衫飘飘,渐行渐远。青岚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想唤却出不了声来,扒在了门框抽噎起来,门人不明所以,好在常母早命侍童保父随后赶来,将青岚扶回了屋。    作者有话要说:认真更新,还没人看,努力中。不过在页面上不用搜索看不到文,有点郁闷。 故人   易灵殊离了常府,雇了马车马妇,悠闲地往邻近的延平而去。她前世的生活,基本都是学习和工作,今世的几年 ,也沉浸在这个世界的武功和医术之中,如今无事一身轻,被压抑的天性慢慢复苏,也想善待自己,寻求快乐。马车摇晃虽然不舒适,易灵殊变态身体也绝不感到难受。她坐在车外,一边和赶车把式聊天,一边看山景。“小姐,这两天挺顺溜的,天黑前可以到延平了,那里比朱州大,吃的玩的尽有。”易灵殊笑道:“是啊。到时请你好好吃顿酒。”车把式笑了,一挥响鞭,马车又快了几步。正转过山弯,迎面一匹马发疯般冲了过来,骑马的人衣上有血,看见对面来人,大声呼道:“有强盗!救命啊!”易灵殊一皱眉,她对来历不明的人和事并无多余的兴趣,也不想多管闲事,毕竟是两世为人,她的心态和真正16岁少女还是相差很多,对事也谨慎的多。车把式却慌了,她本想走趟车挣份钱,还暗自庆幸这次主顾好说花,既不催脚程又不苛刻伙食,却遇到打劫事。车妇也算机灵,把马车带到一旁,让开了疯马冲撞,就欲调头。   可已经晚了,转眼间,十来个人骑马出现在山弯,领头的人眼神一扫易灵殊,见她独自一人带辆马车,形容像是大家小姐,心意一动,挥手指示五人继续追击,带着其余的围了上来。易灵殊也不言语,冷眼看着这群人围过来。带头的女人三十来岁,满脸彪悍之色,用鞭梢一指:“喂,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再打量易灵殊几眼,一人策马向前,嘿嘿笑道:“瞧这小模样,细皮嫩肉的,别不是哪家小公子偷偷跑出来了?”众人轰笑。易灵殊无奈,她的相貌确实太过出色,若非眉目自有英气,单皮肤过分细滑就偏向男儿了。即使如此,她有种中性的俊美,也有不少人故意调笑她。年少时为了这样的调笑,本主不知打了多少架。易灵殊待她们笑完,淡淡说道:“现在就走,我不与你们计较。”众人一呆,又是轰笑,领头的彪悍女子上前道:“小美人,我与你计较计较。”边说边伸手向她脸上摸来。那边就有人不停起哄:“对,好好计较。疼爱疼爱她!”易灵殊双目一冷,紫晶光泽更加幽黑。那首领上来一瞬忽然惨呼一声,直直飞出去,落地时口中血线喷红了黑衣。这声惨呼立刻止住了起哄声,连不远处追去的人也勒马回望,立刻有人叫嚷起来:“大首领!大首领你怎么样!”“废了她,把她卖去姬馆!”除了两人去看头领,其他人都围了上来,一哄而上。车把式吓的缩在马肚下,不住重复:“别杀我,不关我事。”易灵殊气闷,这群没脑子的人,扰乱她的行程,害她不能预期吃上热饭热菜,还扬言要把她卖到最下贱的女姬馆去,那里的女人以色取悦同性,最为世人所不耻。易灵殊冷冷一笑,扬身而起,众人只见白影一闪,身上一痛,再看俱是大惊。每个人拿武器的手臂被卸了下来,软塌塌吊在身上,穴位被制,一动都不能动了。   易灵殊看着没冲过来去扶头领的两个女人,那两人咬牙举起手中刀,一人哆嗦着说:“你,你……”威胁的话却说不出来,她干脆一下跪到地上:“你放了我吧!”说着就凑近来,又哀求道:“小人是家贫无奈,求您看在我上有八十老父,下有嗷嗷幼子的份上,饶我条命!”易灵殊忽然想笑,上下五千年,被打倒的山贼路匪好像都会这么告饶。那跪下的人再一磕头间,双手猛的刺向易灵殊脚踝,指间精光闪烁,正是两把剔耳钢刀。她动作迅速,出手又狠,以为偷袭之下必定得手,连车把式也一声惊呼。却一下发现眼前的人失去了踪影,还没反应过来,后心猛然一痛,大力涌来,一下趴在地上起不来了,紧接着肋骨上又是一阵剧痛,喷出血来,光荣晕倒。易灵殊叹口气,拍拍手道:“真不经打。”抬眼看最后清醒的人,却发现那人竟然哭了,边哭边说:“别打我,我刚入的伙,还没吃一顿肉呢!”眼泪把她的脸糊花了,却也看出年龄尚幼,那一副没发育的小身板正哆嗦着。易灵殊看了好笑,那人竟然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来,递向易灵殊:“我刚领的入伙钱,全给你,饶了我。我现在就回家种地去,再不干这买卖了。”易灵殊看着那串被郑重献上来的铜钱,问她:“就你,连刀都拎不动,还干强盗这么有前途的行业?”那人没听太懂,也明白是说她力气小,分辨道:“我会写会算,原是说好当军师的。”易灵殊忍不住笑出来,打量了一番这个还没上岗的“军师”,吩咐道:“念你还没作恶,就饶过。我点破了这些人的气海,武功算是废了,穴道解开要十二个时辰。你随我们去延平报官,赏了钱算你的,可日后若再为恶,就是这些人的亲友余伙也不会放过你。”那人连连点头答允。   车把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雇主看着漂亮过了头,以为定是被家里宠得不像样的大小姐,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功夫,只两个照面就打得劫匪倒了一地。她颤巍巍从马肚下钻出,正想说什么,后面道上踢踢踏踏又是一匹马跑来。车把式吓的立刻又钻回去,却是之前逃命的人又骑马回来了。原来她躲在远处看到没危险了,又奔了回来。这人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散乱的头发捋了捋,准备和易灵殊打招呼,却突然大叫一声:“灵殊!你是灵殊!”易灵殊定睛一看,脑子迅速回想,知道此人是谁,正是易霸王的亲密战友,一同干坏事的发小,都鉴司主簿胡玉的小女儿胡耀祖,人称胡大头。    作者有话要说:没留言,真凄惨,无语望天。 花雨夜   易灵殊满头黑线。她和胡耀祖一同到了延平,车把式拿了佣钱就独自离开了,可能是因为老百姓不愿惹事的心理,害怕被官差问话,她再盯着那个军师进衙门报了官,就发现天太晚了,初到延平地面不熟,想找个吃饭的好地方已不容易。胡大头对于重逢兴奋不已,追问易灵殊的功夫怎么练的,又主动保证带易灵殊找个好地方“吃的饱睡的香”。结果就是,胡大头绕了大半延平城,将已快丧失耐心的易灵殊带到了青楼。实话说易灵殊并不排斥去青楼,好像每个穿越者都要到此一游,她怀有好奇,也没想扮清高。但她没想到会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被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拉来,而且她怀疑在这大红灯笼高高挂,妖媚男人到处跑的地方,是否会有一顿正常暖胃的饭菜,安慰她几日亏损的肚子。   胡耀祖兴奋地脸上冒着油光:“灵殊,咱姐妹打小就爱往这跑。这几年你不在,我可闷坏了,现下好了,你不但回来,还这么厉害,看回京咱都横着走!”易灵殊无语,那是原主爱往这种地方跑,不关她的事。大厅的老鸨早迎上来,竟然出乎易灵殊的意外,并不是涂着厚厚脂粉、香气呛人的男人,眼前的男子一袭单色孺裙,淡淡上了一层胭脂,并不刻意遮掩眼角细细的皱纹,轻轻蹲身施礼:“两位贵主,可是头次来?”易灵殊虽然到这里有了四年多,可是真正接触的男子却少的可怜。师门内师兄弟极少,又分开居住,再一个就是青岚,第一次见到这样又有风情又有成熟感的男人,倒是有了好感,上下打量了几眼。胡大头带头要了包房,对老鸨呵呵笑道:“我这姐妹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快叫几个干净孩子来。”又对易灵殊笑:“姐姐喜欢哪个就□,若都喜欢就全包一夜,都算妹子的。”   易灵殊黑线更重:□,包一夜…..   那老鸨脸上泛着笑,其实没有表情。他施礼下去了,很快来了三个清秀少年,自行上来偎到两人怀里。胡大头边上下其手,边絮叨两人的情义,易灵殊却只先顾着吃菜吃饭,旁边的小倌见她一付饿鬼样,只得先停止邀宠,先伺候她用饭。一阵过去,胡大头见易灵殊只喝酒,旁边小倌委屈地偷眼看她,不由笑将起来:“姐姐可是不喜这个小家伙?”把那小倌一推:“去,唤你爹爹来。”小倌百般留恋,好容易见到一个贵气主顾,却不正眼看自己,磨蹭着出去了。盏茶功夫,老鸨推门而入,施礼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好看:“贵主,唤奴来何事?可是孩子不尽心伺候?”胡大头扭头瞅瞅易灵殊,见她仍是慢慢啜着酒,就说:“我姐姐看不上那小家伙,换个好的。”易灵殊再世为人,心理年龄放着,对那不满十四岁的小男孩下手,实在做不到。实在要选,还不如这老鸨成熟可人。老鸨在易灵殊身边跪坐,边给她斟酒边问:“小姐喜欢什么样的?”易灵殊微微一笑:“这些太小的没什么意思,爹爹这样的倒是不错。”话至此,胡大头一口酒喷出,缓口气才笑道:“易姐,有你的!总比咱们高一招。”老鸨微微颦眉,转瞬又是一张笑脸:“多谢小姐抬爱。可惜子阳残花败柳,不堪侍奉。小姐还是另选个吧。”易灵殊本倒也没想难为他,既然到了青楼,也没想着守身如玉。她含笑道:“我喜欢年岁大点的,乖顺些会疼人,那样小东西没什么兴致。”老鸨闻言认真打量易灵殊几眼,站起来:“既然如此,奴家就去吩咐,过会儿请小姐移房。”果然一阵后,一个小厮入内请易灵殊移房。临去时,胡大头猥琐做脸:“姐姐好兴致,好会选。”易灵殊听她话里有话,也没细想,就跟着小厮转过了几圈,到了一间房前。小厮敲门道:“花颜,贵客到了。”径自离去。   易灵殊推门进去,里面点着两支蜡烛,床前跪着一人,身上只着薄薄的白纱,听到门响更低的俯了身,对易灵殊道:“奴家恭迎贵主。”易灵殊心里一股奇异的感觉,觉得好像有什么和自己想的不同,却又说不出。她站在门前没动,想摸索出是什么原因。那男子半晌没见回应,俯的更低,额头都触到地上了。易灵殊见了有点不忍,走了近前,说:“把头抬起来。”那男子抬头,只一下又低下去。易灵殊伸手托起他下巴,仔细端详。那是一张细致清秀的脸,细长的眼睛带出几份妩媚,唇色有些淡,墨黑的头发只在中间束了一缕,披在白纱上很是诱人。男子受不住易灵殊的眼光,又不敢动,只得垂了眼帘。终于等易灵殊放开,心中暗松口气,待她坐下,便偎在易灵殊脚边,轻轻问:“贵主想怎么玩呢?”易灵殊一楞,怎么玩?男子见她不语,从床下抽出一个长屉来,双手举过头顶。易灵殊看去,顿时嘴巴发干。这个长屉里装满了情趣用品,林林总总,玉势、银针、夹锁是她知道用途的,还有许多怪物件,却连听也未听过。她翻看起来,不断惊叹。男子举了一阵,只听头顶声响,半天也不停,不由脸色发白,手也微微发抖。   易灵殊发现长屉微晃,认为是男子手臂举不住了,于是管自将长屉取来,放桌子上翻看。跪着的花颜越发忐忑不安,不知这个客人会怎么样的折磨自己,时间越长越是害怕,忍不住身体也抖了起来。易灵殊却算是开了番眼界。她虽然有过性经验,却绝没想到还有这些千奇百怪的用品,这里既然是女尊娼倌,肯定用来折腾男人助兴的,怪不得老鸨和胡耀祖那样的眼神。念头转过,就注意到花颜的异样,不由暗笑,这位肯定是当自己是难对付的客人,就将他拉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下奴花颜。”说着抬起头来,对易灵殊送过一道媚笑来。易灵殊见他害怕还不忘勾引,笑了起来:“你抖什么?”花颜听了脸色白了一白,随即带笑偎了过来:“下奴没见过小姐这样的尊贵客人,客人想怎样,下奴一定尽心伺候。”他强自带笑,身体却仍微微颤抖,在易灵殊看来,那笑容中实带着一丝凄凉。易灵殊将他拉在怀中,伸手摸了摸了他发颈,只觉触手滑腻,带着温凉,心中真是一动,不由心下想,到底身体经过这个世界的改造,又有原主的本源,欲望强了,定力弱了。只是这次青楼之行,当真要来场爱之初体验?当下缓声问:“你叫花颜?”花颜感到安抚之意,渐渐安静下来,听到问话,一边轻轻蹭着易灵殊的腿,一边回答:“是,下奴本姓花,生自延平,就取名延。入了这里,鸨爹改做颜字。”易灵殊被他几番挑逗,顺心意伸手摸进衣襟,只觉冰肌骨腻,更是添火。灯下望来,这花颜眼媚如花,一双细长的眼睛波光涌动,被逗弄的双颊飞红,似乎连白纱上都隐隐透红。易灵殊将他拦腰抱起,几步迈到床边,只一扯,那花颜的白纱便离了体。至此,易灵殊又停了下来,她不知这里的欢爱该如何做,估计不会等男人主动,便在记忆中搜索,奈何原主太小,胡闹打混的本领不少,真正的实战却并不清楚。花颜只觉身上一凉,知道去了衣裳,他自干了这卖命生意,难得见到几个不虐打折磨的客人,这次见来的客人如此年轻俊美,又态度温和,本来已动了情,现在却见客人突然停了下来,只在床边若有所思,心下顿时冷了下来:难道她是想如何玩弄?理智恢复过来,还是尽快让客人尽兴,少受折磨为要。就赶紧攀上来,腻声道:“贵主,我的好小姐,你可疼疼奴家…..”就去解易灵殊衣扣。他嘴上甜腻,心里却实是担着心,解那圆圆的玉扣就有点力不从心。易灵殊见他一边尽力邀宠,做尽媚态,眼角却悄悄瞟过那桌上长屉,知道他的心思,取笑道:“怎么?花颜急不可待了?我可还没玩呢?”   此言一出,花颜身子脸色一白,双颊红晕全然褪去,暗嘲自己痴心妄想,这样尊贵的小姐怎么可能被他吸引,进而怜惜他这样的卑贱妓子呢?花颜放下心念,索性再不作样,直接跪在床上,语声清淡:“是下奴的错。小姐想如何玩,下奴任凭小姐。”连请求怜惜的话也不求,就那样□的跪着,头轻抬起,眼帘半垂,这一瞬间,这个最低贱的妓子却突然显露出大方素雅之气。易灵殊一楞,她没想到,今天偶遇的这个小倌,竟有这么多面,怯懦的惧怕、甜腻的媚色、大方的清爽,这样的一个人,不能不令她产生几分兴趣。如此妙人,一夜风流又如何?一念至此,易灵殊挥手解下衣衫,搂住了滑腻微凉的身体,低头咬住了细腻的脖颈。花颜不由发出一声低吟,已被一双手抚弄住了圆翘的臀瓣,揉捏之间身体慢慢热了起来,却在臀上挨一下不轻不重的巴掌,“啊…..”花颜惊叫,这巴掌不疼,还带着点酥麻,却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热流,软声求道:“小姐、小姐,饶了奴家吧……”竟不知该怎么好。易灵殊也已动情,哑声道:“不饶,你勾起我火来岂能饶你?”说着已覆身上去,可怜一地白纱散落……    作者有话要说:想送点肉肉,因为和谐,还是素的很。其实也没想为肉而肉,可是感觉和剧情到了,不能写憋屈的说。 轻别离   次日一早,花颜收拾失落的心情,心不在焉地慢慢吃着粥,连老鸨进门也没注意。子阳看着他失落的样子,暗暗皱眉,轻轻敲敲桌面:“花颜,你昨天的客人出手大方,你,可有受伤?”花颜摇头:“没有。”抬头带着希望问:“那位客人呢?”子阳心中怜悯,面是仍是清冷一片:“客人早已走了。”花颜茫然应道:“嗯。”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调羹,半天也没舀起东西。子阳不忍,点拨他:“她只是客人,手面大已是不错了。”花颜很快接道:“我知道。这样的地方本是银货两讫。何况,我做的原又是最下等的……早不存奢望了。”子阳欲言又止,昨夜的客人度夜资给的阔绰,他害怕花颜受伤太重,赶来看看,却见到这付光景,风尘中打滚了几十年,自然心知肚明,花颜对客人恐怕动了情。可这是个忌讳,风月场上谁见真情?何况是花颜这样年龄已大做卖命生意的。只是这花颜一向是个清楚明白的人,这次却一夜便动了心。可转念想到,那样风采卓然的人啊,难怪……看着花颜低垂的头,不由轻轻叹气。   易灵殊一早离开了念红楼,心里却什么也没想。她不会到见到一个妓子就迫不及待地给他赎身,同样不会见到青岚喜欢她就立刻热烈回应一样。那样不现实不真实的事情,她十几岁的时候或许会做,可是三十几岁,不,加上原主的是四十几岁就不会做了。本来就是□的地方,一夜风流,她很满意,留下足够银钱就够了。倒是胡耀祖,不住赞叹:“易姐真是厉害,懂得怎么玩。”又问她到底滋味如何。易灵殊心中不奈,也许原主喜欢和狐朋狗友分享一切,她可没这嗜好。当下盯住胡耀祖,凉凉问道:“胡大头,当真想知道?”胡耀祖只觉那眼睛如同冰晶一样直刺过来,心里怕着还不愿放弃,直是点头。“那你就亲身试试吧。今夜,如何?”“啊?不,不了。”胡耀祖本来仍惯性点头,忽然反映过来,再看那紫晶样的光芒在她身上一扫,顿时浑身冰凉,连连摇头,仓皇逃窜。待到看易灵殊不再看她,才敢过来,心下暗道:难道老大又有这种爱好?我一表人才被她看中可要糟糕。大头一摆,再打了个冷战。   胡耀祖本是奉命到朱州来收取年租,她世家小姐从来不知疾苦,母亲胡玉为了锻炼她分派了这个差事。本是带了一干家丁侍卫而来,她听说延平念红楼名声,存了玩乐一番的念头,又不想被随从知道回去告状,就自己偷去,谁知道路遇匪徒,若不是凑巧遇见易灵殊,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即使如此,到底随了心愿,只除了易老大变化极大,让她捉摸不透,倒是称心如意。不过易老大虽然不好接近了,却是比过去厉害百倍,能震住场子,同行欺负起人来想必也更风光。于是,她买了两匹马,打算说服老大待她收齐年租一起回京。易灵殊哪知道她动的什么脑筋,骑在马上,望向远处,碧水长天下,流云卷舒,心情极畅。深吸口气,清新的空气充入肺叶,更觉精神一震。她回头对胡耀祖一笑:“大头,我还想四处转转再回家,就不与你一路了。日后回京再会。”说完也不回话,就纵马提缰而去。胡耀祖叫了两声,不见回音,看那速度也赶不上,只得调转马头,转念一想,也罢,凭自己的人才,很可能被老大看中,到时候就麻烦了。   =========伤心的花花,潇洒的灵灵分割线=========   延平多山,深山之中更是罕有人迹,与邻州交界之处更有几座荒山,许多陡峭山壁,深潭毒泉,遂以凶为名。又因为猛兽众多,虫蛇肆虐,山中还有瘴气,即使生有许多药材,也少有猎户采药人深入。因为要去邻州的人,都绕道走,官道也修在别处。易灵殊可不管这些。她性子中自有一份洒脱不羁,原来多受约束,现在颇有聊发少年狂的纵情肆意。她直接入了连绵的“凶山”。在平缓山坡经常与马赛跑,轻功施出那马奔的直打响鼻也追不上。急滩险涧马过不去的时候,她使出神力,竟将马匹托着过去。有时见到深潭池水清澈可喜,她就从高处一跃而下,仗着浑厚内力护体,沉入深处潜游多时,最后还抓了鱼出来烤着吃。为了采集灵药异草,她多次攀登万仞绝壁,最后收获极丰。最好的还在于那件宝衣,仍她折腾也不会脏不会破,还能变成游泳衣样式供她戏水晒日光浴。在这空阔无人的山间,易灵殊做了以前只能想想,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事。虽然她前世也算军人,又到困难国家和灾区援助过,经各种训练和环境,但是这样毫无顾及的亲近自然却绝没有。感到武功的威力,灵智的涌动,那种自由挥洒的快感,经常使她发出长啸,几次下来,那马只要听到她长啸都撒欢嘶鸣,似是共有荣焉。她不管路线对错,只在山中散漫而行,这样竟然过了一个多月。易灵殊没有发现,这一个月下来,她融合体内的双纯源力运用强了不少,至少这样深入山中的事,因为凶险太多,即使高手也会有所顾及,不敢时间太长。而她,甚至敢数次进入瘴气,治药炼毒,研究属性。虽然那马在她入瘴期间躲在外面,差点儿被野兽吃了,怨气满腹。她发现,无论是疲惫还是毒气,只要运行双纯源力就能够慢慢化去,只要毒性不深就可保安全。这自融合源力以来第一次的脱胎换骨,就在这一个月中悄悄完成。   一月后,山体渐渐不再陡峭,林木也稀疏了下来,猛兽出没痕迹更少了。易灵殊明白,马上要出山了,还有点遗憾。从她下山,时光已由初春转入盛夏,自付不能再随心游荡了,便宜老妈可是早就得到她下山的信,现在见她还不回去,恐怕在家一手捏着板子一手挥着鞭子等她呢。正忖思中,忽然听到左侧前不远处“咚”的一声,似有重物坠地,紧接着一人呻吟声传来。几个起落间,分开树丛到了地方一看,一个健壮的粗衣女子倒在地上,正慢慢坐起来,腿上的裤子破了几道口子,其中一道沁出血迹来。她听到声音看见易灵殊,先是一惊,随即强撑起来,握刀在手喝道:“你是人是精怪?”易灵殊听了奇道:“我哪里像精怪了?”那粗衣女子露出明摆就是的神情,更是戒备。易灵殊忽然想到,这几日身上穿着紧身露腰的运动服,类似现代的啦啦队表演服,让这古人看了,不惊就怪了。急忙解释道:“呃,我在山里几天,又迷了路,衣服都挂破了,只留了一件等着出来再穿。”说着就转了出去,跑到马旁,悄悄变了利落的青衫,又回来看粗衣女子。见她撕开烂了的裤腿,包在伤口上,笑道:“我粗通医理,给我看看。”便上前一瞧,只是摔下来被树枝划伤了,就掏出几味草药,几下搓碎了敷在腿上,再绑上了布条。那粗衣女子由她摆弄,感到阵阵清凉,有些愧色道:“俺看你一身怪衣服,到处露着哪都遮不住,又从山里出来,还当精怪哩,你可莫见怪。”易灵殊听她说法,什么到处露的哪都遮不住,简直想大声告诉她,那叫性感健美!硬咽了下来,耐心问道:“没事。这里是哪?距最近的城镇有多远?”那粗衣女子道:“这叫罗家甸,最近的镇子是西北的叁旗镇,有三十多里。”易灵殊又问:“你怎么就摔伤了?”粗衣女子指指右边,一处三丈高的陡壁:“那长了支参,俺想摘了,爬到一半掉下来了。这下脚也崴了,早知不起这贪心,俺一个猎户采么药呢,唉!”易灵殊微微一笑,这是月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她不妨帮把手。于是纵身跃起,眼看着一拨就到了参前,运劲震松了土,探手摘出,呼吸间已落下,将参递给了粗衣女子。粗衣女子吃了一惊吓,不敢接,瞠目道:“你能跳那么高?你真不是妖怪?”易灵殊额本来笑吟吟的脸挂上黑线,按下要打人的冲动,将参扔到她背上已经变形的篓子里,说:“这叫武功!”见她站的艰难,忍了气又问:“你能走么?要不要我送你回家?”那猎户忙着取出参来:“俺能的。这是你摘的,俺可不能要。”易灵殊道:“我在山里这些日自采的有。送你就拿着,别放心上。”她喜这猎户憨直不贪心,叫过马来,扶猎户上马,将她送回了家。看看天光还早,易灵殊拒绝了猎户一家要留饭的热情,直奔向了叁旗镇。    作者有话要说:那样的飞扬,其实是偶的梦想。 大姐   说来叁旗镇的名字纯属误传。原来这里是上个朝代的大军驻地,有个姓石的将军勇猛无敌,据说力大无穷,曾经赤手伏虎(女版武松么?),因此封号“伏虎”。一次大战中,被细作出卖,最后兵败如山倒。她坚决拒绝了逃跑,力战至死时,手中还撑着“石”字大旗。为了纪念其英勇,其皇就命名这里为“石旗”,后来以讹传讹,成了叁旗。这里邻山近水,是三个大州的交汇,还有几条远通大道,地理位置特殊,自古是军队驻地。后来许多军属就迁到驻地十几里的地方居住,又逐渐来了许多匠人、商人,慢慢形成了一个中等规模的镇。易灵殊初入镇时,已是天色见晚,她在山中悠游了一个月,只想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吃些菜蔬---山中多的是野兽做成烤肉吃,只是菜却太少,基本只有野果吃,虽然没什么不适,她还是怀疑自己严重缺乏维生素。   进了一家客栈,易灵殊要了房,吩咐准备热水,再下楼点了菜,热呼呼的普通茶水,喝到口中也觉得颇舒服。片刻功夫,几样菜上来了,一碗冒尖的白米饭也端在了桌上,易灵殊抖擞精神正准备大快剁颐,一个木盆从天而降,直砸下来。易灵殊一惊,快速跳开,又荡劲气弹开了盆,却没料盆中竟然装满了水,大半都洒在了桌上,那菜算是完了,诱人的米饭尖也蔫不唧的塌了下来。砸完了盆,紧接着一个人惊呼声中也掉了下来,四肢乱划拉着喊:“救命!杀人啦!”易灵殊那个气啊,她本可以将盆和水都不落在桌上,却吃亏在应变不足,只想到自己闪人,将到手的饭菜糟蹋了。现在又掉下来人,她用手借力一转,将那人带入臂中,准备问她捣什么鬼。掉下来的是个青年女子,衣服有些凌乱,面上显见的浮滑之色,太阳穴处还贴了指甲盖大的一小块膏药。甫一被救就看到易灵殊的脸,顿时眼中直冒星星,完全忘了自己的狼狈,伸手朝脸上摸去:“哪里来的小公子,姐姐可要谢谢你。”彻底忽略了能轻松救自己坠楼的人绝对不是无能之辈。易灵殊听到她轻佻的腔调犯呕,在那只手摸上来之前,小臂轻轻一弹,就见那轻佻女子猛的被掼在了地上,结结实实的一声钝响,令赶来收拾的小二都觉得疼。易灵殊兀自不觉得,用脚尖踢踢倒下的人:“说,没事扔盆子干吗,搅了我用餐跳下来赔罪吗?”那女人呜呜两声,从疼痛中缓过来,十分悲愤:“你这个悍夫……”还没说完,又被两脚踢来,易灵殊凉凉地提醒道:“第一,我不是男人,第二,你答非所问。”那女人被踢的几乎闭气,发觉自己犯了大错误,捂着肋骨连连道:“是有人扔我下来的,我没事干么跳楼?”抬头看易灵殊脸色不愉,赶紧又补充:“盆子也是她扔下来的。”说着一指楼梯处,正是一人拾级而下。   易灵殊静静看去,下来的人身姿挺拔,面容峻峭,泛着股冷意,行走当中步履快捷而有力,身后还跟着两名随从,俱是身形彪悍的壮硕女子,三人下来步伐一致,站定之后隐成三角之势,凭空就有不怒而威的气势。易灵殊就觉得,这种气质很熟悉,像是那种军中高手,她曾凭借爷爷的关系,到海军陆战队参观,那些的队员就有类似气质。对面的人也在打量易灵殊,神色浮现出一丝惊疑,然后就是生气。为首的女子见易灵殊淡淡对视后,叫已经吓坏的小二要重新上菜,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终于冲口而出:“三妹,你怎么在这里?出师怎么不回家?”原来是易家长女易灵绽。易灵殊恨不得抱头哀叹,不就是吃顿饭么,又是泼水又是砸人,还冒出个大姐来兴师问罪,老天这是专门跟自己过不去啊!迅速回忆了一下易家长女的过去,面上肌肉抽动算作笑容:“大姐,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大姐大的分割线================   同席而食,易灵殊弄清了前因后果。易灵绽本是大旗牌官,也是四品将军,奉母命来叁旗镇督运物资的。交接了东西准备回去复命。因有一个属下是当地人,放她两天假去探家,今日约好客栈会合启程,孰知一个不开眼的无赖,敢偷易少将军钱袋,抓逃中将小二送水的盆撞翻楼下,自己也脚一滑直奔易灵殊而去。易灵殊暗自思忖,易灵绽倒是个不错的人,肯体谅下属,也为妹妹不回家而心急,只不知这些情份有几分真。记忆中她长年随母征战,三岁骑马,五岁弯弓,十五岁已领第一份军职,与她这个几乎在将军府内院长大的三小姐毫无共同之处,接触也不多。原主对这个杀伐气重的姐姐惧怕的很,自然是躲的远远;易灵绽也颇不满这个纨绔习气、不思进取的妹妹,只要碰到就是一顿教训。没想到易灵殊这样就与传说中的大姐大碰上了,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回家而到处乱逛?如果让这个以冷静自制出名的大姐知道自己逛妓院,会不会当场暴走?易灵绽是不知她所想的,她除了对三妹的翘家行为不满,也对她明显的成长有点欣慰。长姐如母,这个花样百出的妹妹经常让她头痛不已,现在几年不见,好像就脱胎换骨地长进了:不但长高了许多,相貌比原来更加俊美,洗去了庸俗昏光的眼睛清亮逼人,也没有像原来那样穿些繁杂累赘的衣饰,更重要的,蛮横跳脱的性子变成分寸有度的举止,轻佻浮夸的变成稳重淡然的气质,即使她学艺未成(大姐大理所应当地认为,四年根本练不出来),也足以喜人。于是,大姐大一拍桌子 ,将费尽心思搜刮理由的易灵殊打断了:“明天,你就跟我回去!”?易灵殊急忙反对,她可不愿被这个刚相认的大姐一路管教回那个从没回去的家。   “大姐,你有军务在身,我一闲人在旁总不合适。而且我与一个朋友在晋阳的临江楼有约,要去一趟君子贵在诚信嘛。不如我们先行分开,回家再聚。”易灵殊十分恳切地请求。易灵绽看着眼光诚挚的三妹,也万分真诚地说:“我交完公事就是自由身,三妹不用顾虑。倒是你那个朋友,相约临江楼,很有情义啊,不可失约无信,大姐也想见见,就陪你走一趟。”“呃……”易灵殊差点儿被噎着,她只能咬牙点点头,突然发现,这个大姐绝不像原主认为的那样,是头脑僵化、冥顽不灵的老硬派,从战场上历练过的人,怎么可能没点谋略?无奈之下,易灵殊暗念:大姐就是大,大姐大!    重塑形象是艰难的任务   “小桃,你下去吧。”易灵殊看着在她面前抖个不停的少年,无奈地说。小桃如蒙大赦,立刻就行礼出去了。至此,易灵殊房中的四个侍童全部出去,个个都是一付迫不及待的表情。易灵殊愁的叹口气:她有那么恶么?历经四年回来,每个下人见还是畏她如虎,尤其是些年轻的侍童,回个话都要哭出来似的。偏因为她迟归的原故,母亲易满天将压抑许久的不满在见面的时刻爆发了,板脸教训一番后,勒令她禁足一周,不得出府。原来服侍她的人,个个胆战心惊,即使她微笑安抚也不管用。就拿小桃来说,一见她就抖,如果不是夏天定让人以为是冻的打摆子。易灵殊并没有像小说中看到的那样,一见面就说些“不用跪、叫我的名字、大家是兄弟姐妹”之类的混账话,在这样的时代,那样的做法绝对行不通,也会害了当事人。试问一个违反社会基本规则的下等奴仆,可能有好结果吗?一个不按理出牌的主人,可能因为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赢得一众忠心吗?若有谁不同,那也应该是得力的助手,左膀右臂的助力,相交莫逆的知己。几天过后,易灵殊就决定,摆脱这样的人为环境,争取换一批随身侍者,从头培养自己的心腹。于是找来管家,说自己要换侍人。   易灵殊在家闲的长毛,她回来的消息却已传了出去,一众纨绔跃跃欲试,如果不是怕易大将军的军威,早就冲进府里抢人了。端正些的君子摇头不止,怕是霸王归来,祸害更甚。易灵殊每日除了吃睡晒太阳,就着力巩固领悟到的功力,倒也算自得。每日晨起练剑时,她感到有人窥视,却并无敌意。终于在一日,易灵殊忍不住揪人了,一招长虹贯日直取暗处之人,却在近前生生刹住----那假山后看她的,正是便宜老妈。易满天也是惊奇,她原本没指望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能学到什么,只是送去约束约束,端正一下性子罢了,何况四年短暂,她收到掌门信件时,还以为是易灵殊顽劣,被变相赶回来了。没想到看到易灵殊练剑打拳,招式精妙、内劲澎湃令人震惊。特别是有些拳法,或直接有效,或巧妙轻灵,或刚劲无匹,竟然不是师门武功,却也俱是精妙至极。易满天不由越来越惊,这个女儿,难不成是个天才?想到这个不肖女转变巨大,又有这样的身手,喜从心来,哪里还计较这一剑的无礼?只是她严肃惯了,对待女儿又素来禀承不轻易夸奖的原则,当下按住喜色,浑不以偷看为意,冷着脸问:“听说你要把房里的人全换了,既不同我说,也不告诉你爹爹,是怎么回事?”易灵殊无奈,明明被禁足在院内,如果不是管家去送东西还说不上话呢,怎么告诉严肃刚正的易将军和那甫一见她就掉泪的爹爹?   心里明白老娘为了遮掩偷看被剑指的事找茬了。就温声道:“女儿只是见到李管家提一下,也是让她禀告您和爹爹的意思。女儿是想,现在房中的几个侍童年纪都大了,该放就放出去,这样虚耗青春岂不可惜。原来的三个粗使老夫,本来也已调了别的差事,干的好好的,不如就顺着做下去,再换人来也一样。”易满天听了,微觉诧异,这个从不管他人死活的小女儿竟然知道体贴侍人和家里调度了,不由打量她两眼,冰块脸也松动了下来:“算你有点道理。过两天由你选人。”忽然想起她过去的劣迹,又想,不会是这劣子把人糟蹋了又要换新鲜的吧?早些年她虽然色心色胆俱全,年龄小也做不了什么实事,现在大了…..心念转动间又厉声道:“你可做了什么?”易灵殊一楞,不知她所指,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半夜翻墙出去游荡的事被发现了,又觉得不会,明明小心谨慎,也无人看见。易满天盯着她脸色,怒道:“有什么不可说的?你实话说来,对那些侍人做什么了?”至此,易灵殊方才明白,不由苦笑道:“我能做什么?个个离我一丈远,从来都不敢抬头。”她叹道:“到现在,女儿连他们人长什么样都不晓得呢。”易满天再严苛,听到这话也不由可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选侍的分割线================   禁足令解除后,易灵殊的父亲,易满天的正夫王氏就将女儿唤到了房中。易灵殊一进门,就见院中齐刷刷站了三十多个少年,都是十来岁光景,模样整齐,衣着干净,五个一排的排着队,看着就赏心悦目。王氏见到了易灵殊进来,就喜的拉她到身边,笑道:“殊儿,这是从家生子和人牙子手中选出来的,你看看挑几个合心的。”这些少年听闻要给易小霸王当差,原来就怕,现在正主来了,更是畏惧,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易灵殊看去,知道他们想法,微微一笑,问道:“可有识得字的?”王氏奇怪,侍人最好是温顺细心会服侍人的,管他识字不识字做什么?他大家风范,虽然质疑却并不当面阻止,只看着易灵殊选。半响,一个声音嗫蹑响起:“奴家识得几个字。”易灵殊看去,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他身形稍嫌单薄,尖尖的下巴,一双手紧张地捏着衣角,倒是双修长灵活的手指。人牙子早已凑过来低声说:“正夫,小姐,这原是一个落魄秀才的儿子,只有14岁,家里没人了被姑姑卖出来的,当真识文断字。”易灵殊点点头。然后又一个少年答:“奴会摸花样子。”此言一出,旁边的侍人笑出声来:花样子,哪个男孩子不会描?人牙子喝道:“闭嘴!小姐问的是识字人,你摸的哪门子花样子!”他生怕得罪了主顾,又碍着面子,恨不得上去给那少年两巴掌。   易灵殊却没有恼,淡淡一笑:这个少年不是天真无知,就是急用钱。如是后者,倒是个胆大的。就问他:“你还会做什么?”那少年见易灵殊没有生气,鼓足了勇气道:“回小姐,奴针指过的去,还会做各色糕点,梳十来种发髻。奴干活绝不敢偷懒。”易灵殊见他回答迅速,敢于推销自己,却是有别于一众娇弱男儿,不由打量起来。未长足的身量,虽不过中人之姿,但五官组合却有股耐看的意味。人牙子看她表情,忙道:“三小姐,这孩子家里只有娘并一个爷爷,前些日子他娘去挖金石死在山里头,爷爷病了没钱治,所以急了些,小姐饶他无理。”易灵殊点头,倒是欣赏这个少年的勇敢。见再无人回答,又问:“可有通医理的?不拘是认得几味草药,还是会些方子都好。”王氏再奇,好像是药铺招学徒?就有一个圆脸的少年道:“奴知道几味药,不懂方子。”王氏一看,轻道:“是家里管库房老郑的二儿子。”老郑原是跟着军医的一名学徒,还没出师就在战场上残了一条腿,家乡又没什么人了,易满天怜她生计就收留到府中,专门看管库房。易灵殊笑道:“爹爹,我就选这三个了。”王氏道:“我就知你只会选这些个小的。现下你也大了,也要有人近身服侍。光指靠这些个小侍童可不成的。爹爹房里的乐容、乐语,都是妥当细致人儿,今日就一并给了你。”说着招过来满面红晕的两个少年,看起来都是十六七岁,一个身姿婀娜,一个眉眼精致,过来给易灵殊行礼。易灵殊未料老爹来这一手,摆明送了两个通房小侍,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却也不好拒绝。正踌躇间,王氏已道:“哼,怎么不说话,可是看不上?或是见过什么狐媚子,这样清清白白的倒不待见了?”不知为什么,王氏一句狐媚子,令她突然想到了花颜,那样清秀而妩媚的脸、动情的表情从脑海一掠而过。她很快收回思绪,见乐容和乐语已是万分难堪,迅速完成了从脸红到脸白的转变,暗笑自己:不就是两个通房么?早晚也要有的。这两个是王氏专门挑出来的,应该综合指数较高。以前一个固定男友都没有,现在平白送两个美男,倒不敢要了?当下笑道:“爹爹哪里话来。女儿自是喜欢的。只是担心爹爹缺了人伺候不便罢了。”王氏这才转怒为喜。这样,易灵殊房中来一次大换血,乐容安静娴雅,改名静容;乐语名字不变;识字的秀才公子赐名清洛,会摸花样子的少年赐名知羽,通药名的少年赐名莳珍。易灵殊终于过上了衣来伸手的有钱人生活,而几个少年经过相处发现,这个易三小姐不是传说中的残暴无良、虐待侍人,也安心下来,主仆相处逐渐融洽。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有人看吗?有的话留个言,批评也好啊,作者比烟花还寂寞一万倍。 恶少归来   夏末秋初,易灵殊的禁足令终于解了。其实她早数次在夜间悄悄溜出府去,对这京城大略的转看过,毕竟没有光明正大的在白天出去,何况那帮子泼皮子弟眼巴巴等着昔日“战友”学艺归来,创更大辉煌,禁足令一解,相约的贴子就流水介送来。对此,易灵殊头疼,因为她的心态阅历,怎会和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整日斗鸡走马的小孩玩的起来?赴了两次会,就对那些活动也兴趣缺缺。她不知,易满天也头疼,怕这个最不省心的三女儿重新变回去;王氏更头疼,怕她再闯出祸来——上次偷看洗澡未遂事件,让他在贵夫圈中许久抬不起头。于是易满天当即从亲卫和侍卫营中选了十个身手好的,从17到21不等,让她们给易灵殊当侍卫随从,不但保护照顾,还充当监督员,如有越矩非常事件立即回报。易灵殊当然知道这些人的主要作用,不过这些侍卫功夫好,又忠心,如能慢慢收归己也不错,就满口答应下来,出去就带着,暗暗观察。   这日清晨一早,天还未透亮,易灵殊已将内息运行了六个周天。她自觉现在内力运用十分如意,但是却不知为什么,发挥不出融合的双源力,好像总有一层阻隔。不过即使如此,在这世上,也绝对算是绝顶高手。易灵殊心智成熟,深知自保的重要性。如今有显赫的家世,自傲的身手,却不可盲目乐观,何况武侠梦也是她的幻想之一,如今有了条件实践,怎能不珍惜。所以练武一直是她的固定功课,从未松懈。收了功,易灵殊出房打拳,从太极拳开始,咏春、少林棍逐一练过一趟,只觉神清气爽。收手时,天色早已大亮,侍人端着洗漱用具在屋檐下一溜排着。乐语站在第一个,看易灵殊停下来,上前道:“小姐进屋洗漱吧。”易灵殊见他衣着单薄,随意地拍拍他肩头:“天凉了,该加衣服别着凉。”易灵殊进了屋,却把乐语拍的一怔,又羞又喜,红着脸跟了进去侍候。自从他们跟了易灵殊,就算是易灵殊的人了。只是这么多天,小姐根本没动过他们,除了出门应酬,就是练功看书,空闲下来就教几个侍童识字、辨药材,乐语几个刚开始还是害怕她残虐名声的,后来见她不理他们,又有点失落,继而忐忑不安,认为小姐根本看不上自己,今天这样的关照让乐语觉得天都亮的好看起来,感到透过薄薄衣衫的手温,脸就止不住的羞,心里还有点小小得意:这件最漂亮的衣服虽然现在穿单薄了些,还是引起了小姐注意,冻点也值得。易灵殊哪注意到他的心思,自顾自净了面,就翻看桌上那张几天前送来的生辰请贴,是胡耀祖的大红贴,面上金字堂皇。易灵殊记得刚收到帖子的时候,就被这红彤彤的帖子金字灼了眼,心下大叹恶俗啊恶俗,忍不住微笑。   易灵殊想起延平时见到的胡大头,吩咐知羽取来一匣寿连双喜的金锞子当作生辰贺礼,就径直到二门外点齐了十个“监督员”,刚出了府门不远,一个绿衣身影奔来呼喊:“三小姐!等等,慢行!”易灵殊侧头一看,是隔壁京畿都统长女柳长安的随身侍从小环,只装没听到,腿上用力一夹马腹,一溜烟的去了,身后传来少女的气呼声:“三小姐!三小姐!”耳听甩远了她,才慢了下来,早上练功都没出汗的额头险些见汗。不是她别扭,是那个柳长安太可怕。每隔两天必定到易家请安蹿饭,就为了见易灵殊的小弟,十三岁的易彤,又多次强拉易灵殊为她说好话。说来易彤确实长的挺可爱,可能因为生长在将军府里,比一般男儿少了点娇柔,多了点英气,就非常得同样是武职家庭出身的柳长安好感。易灵殊不认为一个十三岁的小孩懂得好坏,虽然这里男孩子十四岁就算成人,可以定亲了,但她觉得自家小弟还小,没必要这么早就拴在柳长安这棵“歪脖树”上,所以没创造什么机会。逃避柳长安,也是她日常功课之一。   转过了街口,易灵殊放慢了马速,一声冷哼传来:“街市跑马,纨绔所为!”易灵殊听这警钟长鸣般的声音就知道,必定是住在这里的文渊阁学士赵士海的千金赵梓承。当年原主就是企图偷看赵小姐的二哥洗澡,闹的双方家主勃然大怒,赵公子匆匆出嫁。赵梓承当然看她不顺眼,只要见到就要将刻薄话像飞刀一样扔过来。本来这赵大小姐家教极严,从小素有文名,就对易灵殊这样的亚文盲是极其不屑的,再加上其兄的偷窥事件,立志以打击易灵殊为己任。易灵殊不跟她个别扭小孩一般见识,可次数多了也有了厌烦,当下一磕马腹,从赵梓承身边一蹿而过,吓的赵大小姐仓皇跳开,险些摔在了地上。赵梓承的随从都对易灵殊怒目而视,易灵殊笑吟吟勒马回头道:“呀,原来是赵世姐。赵世姐胸藏锦绣,当然不会行纨绔所为。不过这般孱弱,扶风回柳的,小妹刚才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呢!”赵梓承气的脸发白,她世代书香的学子,哪能和易灵殊这样的武将世家比勇猛?易灵殊笑完就扬鞭而去,反正已被视为垃圾人物,不差再多一个恶名。   到了金玉楼,店伙掌柜都忙不迭的迎出来,躬前迎后送到二楼包间。房中已到了五六位,又是一顿热闹的见礼寒暄,易灵殊递上匣子,胡耀祖易姐易姐的感谢不停。众人见她今日很是殷勤,又一番取笑,胡大头趁机将易灵殊打败劫匪的事迹一顿渲染,就有几人借机扯了易灵殊敬酒。这边厢还在闹着,又来了四个人,再一场寒暄。这帮人聚到一起哪有什么规矩,酒没暖肠已然荤话连篇。就有人怪胡耀祖,干喝酒没个乐趣。胡大头呵呵大乐,只拍拍手,包间门开了,一队人走了进来,除了两名年纪大些的男子捧着乐器,其余俱是青葱少年,身姿纤细,彩衣锦带。这些个少年各自偎在一人身边,立时便斟酒布菜伺候起来。看着一帮人神情,胡大头很是得意,敲敲酒盅要大家安静下来,笑道:“在座的世姐契妹,今儿个我做东道,能不让大家满意?酒菜是美味,这从醉红楼请来的小倌,也是好味道不是?”众人哄笑,连声应是,有人把小倌搂在怀里,有人给小倌灌酒,娇声浪语马上响彻一室。   易灵殊不是禁欲主义者,但也不喜这样白日聚众狎玩。她推开试图往怀里钻的小倌,准备找借口告辞。那小倌被推开,以为做错了什么,抑或是不满意自己姿色,十分惶恐。胡大头就坐在易灵殊旁边,见到她动作,低声道:“易姐,我晓得你看不上这样的小菜。上次,你说的那话,我记下的。”说完对她使个眼色。易灵殊纳罕,自己说什么值得她记下的话了?还没想起来,门又开了,胡大头的随从将一个人往里轻轻一推,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进来,目视一圈,就按胡大头的暗示坐到了易灵殊身边。她老实不客气的把小倌挤出了位子,带着粉的脸上浮出媚笑:“小姐,奴家可头回见到您这么俊俏的人儿。”易灵殊一下没反应过来,这里的女人,只有一些自命风流的贵族子弟敷粉,更绝少穿戴的如此,呃,娇艳,更不会自称奴家。这些都是男子特质啊,难道这又是一个穿来的?待到那女人脸都靠了上来,涂了丹寇的指甲也到了嘴边,易灵殊看着那杯酒,再看看胡大头意味深长的笑,其他人从错愕到看好戏的兴奋,一下明白过来,这胡大头因为上次临别时自己的玩笑,以为自己不仅狎妓,还玩女姬。易灵殊只觉头晕,果然今天不是利于出行的好日子,先是差点被柳长安堵住,接着被赵梓承讽刺,喝酒像在青楼里,最后还冒出一个专门安排的女姬!老天,她性取向十分正常,虽然这里男人柔弱点,但她绝不会向玻璃发展!易灵殊忍下一身白毛汗,想想今天是胡大头生日,不好发脾气,就推开了女姬,淡淡地说:“耀祖,我不喜这个。”不知为什么,易灵殊既不发怒也不斥骂,胡大头却觉得一股冷意上来,玩女姬毕竟是私下的事,不应这样张扬,她挥手让女姬出去,陪笑:“易姐,误会误会。”易灵殊一笑:“无妨。不过我今日还有事,改天再聚吧。”说着向众人拱拱手,当场有人挽留道:“灵殊,好不容易混齐了人,着急走什么?耀祖不以生辰为由,咱们哪能来了这么全。”易灵殊更晕,感情今天根本不是胡大头生日,纯粹为了聚众玩乐编出的理由,还害她损失一匣金锞子。当下阴沉沉看着胡大头笑:“耀祖,我可看你越来越顺眼了。”胡大头一个激灵:妈呀,莫非这霸王真的喜欢上我了?也是,本小姐才貌双全,能不招人喜欢么?易灵殊见她眼珠乱转,再拍拍她的手:“不过,我今儿真有事,先退席了,改日赔罪。”   一日之间,易家三小姐中意胡耀祖斥退女姬的事悄悄传遍了京城贵族子第,易灵殊的名声更坏了。易满天半个月后才知道消息,怒气冲冲前去问罪,却见谣言根源正静静练字,桌子已有一沓纸,再问她,对质问全盘否定,那双紫冰晶样的眼睛淡然自若,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悻悻而去。    戏园百态   为了端正易灵殊的品性,易满天与王氏商量之后,决定请先生给易灵殊教授课业。虽然易灵殊也按照紫湛国的惯例,从五岁开始启蒙,读到十二岁,可是她从不用心,三天打鱼五天晒网,上课时胡闹,恶作剧气走了几位先生,所以文才还不如二姐十岁的时候。二姐易灵悦喜欢舞文弄墨,她天生不善习武,爱从文,从小跟着先生对对作诗,一向是易灵殊远不能超越的榜样。易灵殊听了母亲的要求,并不反对。她良好的记忆力和超出一般的理解力要学东西并不困难,何况她认为,要想在一个社会生活的好,了解掌握这里的知识和规则非常重要,之后才是设法有超越规则的力量。她曾记得不少小说里,穿越女主无所事事,再好的条件也什么也不学,整日就和父母撒娇,作弄亲友,既无谋生之技又无治世之能,却敢四处闯荡,最终还能获得他人的认同赞赏,以她人生经验,这是不可能的。一个自己都不努力的人,怎么可能生活的很好,何况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异世里?所以,出乎易满天的意料,易灵殊很认真地跟随先生学习,连先生都佩服她可以不耻下问——她常问出启蒙时就应该弄清楚的问题。从书写到作文章,从四书五经到地理水文,她的兴趣很广泛,就那么迅速地吸收着一切。先生还发现,即使这位学生不说,她的心里也很有主意,认为没必要的东西只大略看看,对不赞同的东西压根不往心里放。除了读经史子集,她还学了琴,本来就会吹笛子和箫的人,却不识谱,让教授乐师很奇怪。但是易灵殊学的很快,她的琴和笛自有股行云流水的流畅感,有的十分磅礴大气的乐曲,技巧还不娴熟,却是气势十足。夜里,易灵殊常常弹上一曲再睡,惹的静容乐语在琴声中更加自怨自艾,常常幽幽的看着她。说到这两位,易灵殊实在怕了他们幽怨的眼神。可是,下手吃了他们?好似不能像□那样说断就断,下了手就要负责一辈子。一辈子!这个残酷的现实每次在她看着两人要动手的时候,就会及时跳出来,让她清醒过来。   傍晚的时候,静容默默收拾着房间,本来就已经整洁的房子又被擦拭一遍;乐语做针线,只是他连着扎错两针,终于停下手,看着静容飘来荡去的失魂样子,不由叹口气。静容看过来,乐语咬咬嘴唇:“天都晚了,小姐怕是不回来用晚饭了。”静容低低地嗯了一声,又拿起熏炉熏被褥。乐语腾地站起来,劈手夺过了熏炉:“别熏了!谁用呢?小姐从来都不在乎这个的!”静容还是抽过炉柄,慢慢熏着。乐语道:“你就知道熏!”静容微微叹口气,拉住乐语的手说:“你这样闹气,又有什么用?若小姐知道了会怎样?我们尽好本份罢了,再多的求不得,也求不起。”乐语道:“你说的不是真话!那天主夫把我们两个赏了小姐,我见你笑了。现在天天嘬个眉尖子,当谁看不见?”静容嘴唇抖了抖,想说什么却没说,拿着熏炉就出去了,剩下乐语颓然坐在床前踏杌上。   易灵殊不知自己房中的小插曲,她正在梨园听戏。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品一壶茶,听青衣小唱倒也悠闲。正闭目间,听到旁边一个声音低低哀求着:“求您,别……”就一个放低的声音笑道:“害什么羞?戏子就是会装样拿乔。”那哀求的声音越加凄惨:“求您放了奴家,奴家给您单唱。”又一个调笑的声音:“韵之,你听到没有,小家伙愿意单唱呢。其实这些戏子,最是风流,到底练过功的,好玩着呢。”随后特意放低了声音:“他们会的比小倌都多,身子比小倌还软。”哀求的声音夹了哭腔:“贵人,别,饶了奴家吧。”易灵殊想忽视这些声音,奈何越发大了,她皱眉睁开了眼,隔着过道坐了三个女人,穿的富贵奢华,其中一松绿长袍的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却是皮肤松弛,双目无光,一看就是个荒淫的主,被过早掏空了身体。她一只手捏着一个小男孩的下巴,另一只手伸向了衣襟里面,那男孩流着泪躲闪不开,只一劲哀求。旁边两个女人嘻笑看着,一人还说:“韵之,你试过玩男人□没有?那也是别有乐趣。你看这个孩子嫩的,啧啧”。男孩听了脸色变的惨白,用力挣扎起来,叫韵之的女人抬手就给他一巴掌,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不就是个被人玩的烂货,老娘跟前扮贞洁样给谁看!”   易灵殊瞅瞅同桌坐的5个侍卫,脸色都不大好看。她轻轻说:“查查,那几个是什么来头?”立刻有一个侍卫转身离开了。易灵殊闭目,却静不下心来,那少年的嘤嘤哭声直透耳膜,压过了台上的唱腔。她再品口茶,只觉温度凉了,咽着也不顺心。暗暗叹口气,知道自己终还是忍不住,恐怕要做抱打不平的侠客了。泼了杯里的茶,侍卫回来了,低声回禀道:“小姐,戏园看门的说是大富商刘韵之和两个外地大商户。刘韵之是粮商起家,还开有矿藏,据说和不少官员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根底颇深。”正在这时,台上唱戏的人停下来了,那人在观众的嘘声中直奔下来,冲到刘韵之面前跪下,磕头道:“贵人,求您放了小秋,他年龄小不懂事,惹怒了您,我替他赔罪。”易灵殊一震,这个声音唱戏固然是动听,说起话来更是极其甜润,仿佛是汪清凉的山泉,在他声线间就流进了心里,舒服至极。此时已有人站起来起哄:“这是怎么回事?台上唱还是台下唱哪?”“就是,我们到底看的是哪一出?”台上的配角看看形势,急的入后台喊班主。刘韵之瞅瞅戏子,嘿嘿乐了,她一个同伴拍着手说:“妙,妙啊!元成班的含玉老板也会如此求人?这个孩子是你什么人啊?”这下连起哄的人也停下,等他回答。被叫作含玉的又磕个头:“回贵人,这是我弟弟,今年只十岁。含玉前晌没去唱贵人堂会,是含玉不识规矩,是奴的错。”刘韵之冷笑道:“你有什么错,含玉老板可是红角,看不上我们行商人家。不过你这弟弟虽然年纪小了点,倒是生的水灵。我跟这梨园打好招呼了,要他回去侍候我几日。”几桌客人听到这里,都明白了事情原委,定是这刘韵之不安好心被含玉拒绝,牵怒戏班,连累戏园,戏园惧她势大,只好送出点名要的含玉弟弟,让她出气。眼见那男孩儿哭的上不来气,被死死抓在刘韵之手里,小小一点的个子,委实可怜。但那刘韵之来头不小,又有谁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得罪她呢?   说话间班主已经来了,忙着给刘韵之赔笑脸,又斥责含玉不懂事,要他上台把戏唱完。含玉只得拉住了刘韵之袍角,求道:“刘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含玉愿意侍候您,这就去您家唱堂会,求您先放了小秋吧。”刘韵之放开了小男孩儿,抬起含玉的下巴,喋喋笑道:“是么?你可心甘情愿?我可是要前前后后都听遍的。”她特意强调了“前前后后”四个字,旁边有人接道:“韵之,这前后风光你就独个享受?”刘韵之笑道:“都有份,都有!含玉,你听清楚了?”那个含玉带着浓重戏妆的脸上都能看出惨淡一笑:“听清了,奴甘愿。”   易灵殊到此再也听不下去,不知为何,她不愿那样一把声音的主人被欺负到如此境地。她缓缓站起身,手中一根玉笛轻轻击打着掌心,踱步到含玉跟前,用箫打掉了刘韵之的肥手,挑衅地看着她。刘韵之果然大怒,但她是成精人物,迅速打量一遍易灵殊,见她相貌不俗,穿着衣物不华丽却是绝对的好衣料,腰间佩着两块翡翠玉玲珑,浓绿滴翠,显是价值不菲,那支打掉她手的白玉笛,华润细腻也不是凡品。想到京城多的是卧虎藏龙的人,这是哪家显贵的子弟也不一定,一时压下怒火,问道:“在下刘韵之,敢问是哪位小姐,能否告之?”易灵殊不由也有几分佩服,她盛怒之下能立刻分析局面,询问间吧见了急色样。自己家世虽然不错,但也不能轻易得罪这样后台不明的硬茬子给母亲惹麻烦,倒不如以小霸王的姿态来,胡搅夹缠,反而让她难讲的清。   当下主意已定,只把含玉往身前一拉,轻佻笑道:“本小姐就是易家老三,瞅了几天戏,看上这个人了。今儿特意来带人,现在能被你抢了先去?”刘韵之暗叫一声糟,谁都知道这易三小姐是个浑不讲理的小霸王,几年前年纪尚幼就闹的乌烟瘴气,现在听说回来了还练了一身功夫,更是难惹。而且易家是有兵权的人家,不比文官,真要想法给自己设几个绊子,还真不好办。可是要她放弃这个花力气才得手的含玉,又不舍得。她心思颇快,又想到:这小霸王干这强抢戏子的事,大将军肯定不知,她也只敢瞒着偷偷干。不如破费些银钱,再吓吓她打消主意。当下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易三小姐。三小姐看中个男子是风流雅事,哪有什么不当。只是这含玉不过一个戏子玩意儿,不干不净的。不如我作东,请三小姐去个妙处,找个干净孩子如何?”说着向班主使个眼色。班主意会,招呼含玉和小秋进后台。含玉刚见有人来解围还正高兴,紧接着听到是易灵殊看上了他,更加害怕,在他们行当,易小霸王也有不少劣迹,现在真有前狼后虎之感,小秋吓的更是发抖。    戏若人生   易灵殊冷笑一声:“刘大老板,今儿告诉你,这人我要定了!”说着,一记冷眼,盯的班主再不敢动作,用玉笛抬起含玉下巴,打量几下“啧,本小姐看中的人,还想跑?”含玉听了话吓的一颤。刘韵之心中暗气,怎么没想到今天会跑出来这么个煞星,面上照旧笑道:“三小姐,我自然不敢败您的兴。不过,戏园强包戏子,这话要让易大将军听到了,恐怕与小姐有损。”易灵殊没想到她还会威胁,做出无赖样子,哈哈笑道:“大老板此言差矣。我什么事没做过?这种小事也劳动我娘过问?就算是,”她脸阴沉下来:“我也不会白难受。易家掌军上万人,难免有几个跟我似的不成气,干出点什么事来。”她瞅着刘韵之有点变色的脸,又嘻笑道:“比如,劫劫道,打打人什么的。”易灵殊笑着又往刘韵之近前一凑;“蒙着脸干事,谁认的出?这样事好玩着呢,刘老板不想试试?”刘韵之脸色难看了,她不怕正面的对抗,还真对这种痞子手法有点惧,这种背后玩阴的动摇人心,也惹来麻烦。她再看看含玉的脸,狠狠道:“也罢,难得三小姐喜欢,在下成人之美。含玉,你可用心伺候了,这位小姐可不比旁人怜香惜玉。”说罢,拂袖而去。含玉听了她临别赠语,想想更怕,一串眼泪流了下来,冲花了戏妆。那叫小秋的男孩看含玉哭了,拱在他怀中,惊恐地叫:“哥,我怕。”易灵殊细看那小秋,心中一动,小秋的长相赫然跟她前世堂哥的独生小侄子一样,只是瘦了许多,不若那小活宝的胖嘟嘟活泼样子。那个小侄子从小跟易灵殊最亲近,易灵殊也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但凡来家玩,小侄子就一定粘在易灵殊身后,拿了糖、画书就笑眯了眼,要是带他游乐园,就使劲在易灵殊脸上亲了又亲,弄的糖稀、饼干渣在易灵殊脸上。想到这些,易灵殊神色不由缓和下来,伸手摸摸小秋的头:“别怕,姐姐带你去玩。”小秋却更怕,半边脸藏在含玉怀里,易灵殊看他露出的脸带着红指印子,都肿了起来,又想到如果这样走了,那刘韵之肯定还会来找事,思绪几转,一咬牙:好人做到底。易灵殊似笑非笑看那班主:“班主,我要请这含玉唱几天戏,给个薄面吧。”说着,丢去一个银锭。班主本就是个不敢惹事的,再看到连刘韵之都不敢惹这小霸王,又收了银子,只得答应:“小姐看的起他,是他福分。不知要唱几日啊?”易灵殊但笑不语,看的班主心里不着底,强笑道:“多几日也不妨。含玉,好好侍候了易小姐。”含玉放开了小秋,整整衣服向易灵殊一礼:“含玉谢小姐看重。”易灵殊又觉一股清泉婉转,再看那张花脸,回过神来:“易安,你带含玉和小秋去承风庄,着人给收拾收拾。我等下再过去。”承风庄是易家庄产,在京城近郊,自易灵殊十四成人就划归她名下。含玉一颤,不知为什么要带上小秋,难道易霸王也有那狎玩幼童的恶癖?又想到她十岁上青楼打小倌,现在又风传玩女姬,可知不是什么好东西,忙陪着小心道:“小姐,小秋年幼侍候不了小姐,带着拖累,不如留在戏班。”易灵殊不知他的想法,奇道:“留在这儿?那我不白出头了?”她意思是刘韵之也对小秋有不良企图,留下肯定不会有好结果。含玉听了如雷轰顶,以为易灵殊原来就是打小秋的主意,怪不得刚才盯着小秋看了又看!他急了,还要想说什么,易灵殊已嫌罗嗦,翩然而去。侍卫易安冷着一张脸,对这差事万分不愿,只催道:“两位公子,快点吧。”   易灵殊到承风庄的时候,已是晚饭时间。她匆匆离去是去打听刘韵之的消息,这次算得罪她了,总要知道些根底才好应付可能来的麻烦。通过关系网了解,又上百知楼买了消息。易灵殊知道刘韵之本是湖州人,确是做贩粮生意起家,后来攀上了湖州知府邓婵,随着邓婵的升迁关系更是密切,又拉拢了湖州粮道赵朴之、宁州织造魏晓,她把自家和亲戚家容貌出色的男孩都送进几人府中,年节时礼物流水般进贡,还以义子身份送进几个美色少年。邓婵几人算她最初关系网,这几个升迁也由刘韵之的财力支持有关,后来又陆续往来了一些大员。刘韵之也很会做生意,现在在粮、织造、铁矿都是巨头人物。含玉是元成班的台柱之一,正是十七岁的好年纪,刘韵之霸占含玉不成,就打通关系,差点儿封了元成班在梨园的演出路子,又点名小秋陪侍,这才演出了下午的一出。   进了承风庄的主院御风园,易灵殊问迎上来的易安:“带回的人呢?”易安木着一张脸:“屋里侯着呢。”易灵殊不管她语气不佳,已走到门前。一进去,就见含玉和小秋跪在地上。显然俩人都是才洗的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湿了一片衣服。话说那衣服怎么那么薄?已是秋天了,小秋不感冒么?小秋虽已十岁,长的却只有七八岁的大小,易灵殊看到他酷似小侄子的样子就忍不住多一份怜惜。不由过去将小秋抱起来,对含玉吩咐了一声:“起来吧。”庄里的下人已开始摆饭,含玉见她先抱起了小秋,心里着急,设法将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三小姐,您英武过人,今天又解了奴家之围,奴家甚是感激,特敬小姐一杯。”说着,斟杯酒双手敬来。易灵殊看他洗净了妆,露出一张明艳的脸来,眉如柳丝长入鬓,双目明亮有神,唇如含珠,一笑之间确是明艳动人,配上那样甜润的声音,怪不得刘韵之垂涎。可这佳人明明眼底埋着恐惧,脸上非装的倾心娇艳,端酒的手都不稳,倒令易灵殊好笑:她如此可怕么?好容易救个人,还被看成洪水猛兽。易灵殊懒的与他解释,只挥挥手:“不用麻烦。你自己用饭,吃完了再给我说以后打算怎么办。”感到怀里的小家伙微微扭动,易灵殊不禁笑着将他放在椅子上:“小秋,别怕,多吃点东西。”小秋到底是孩子心性,经过了惊吓紧张,早已有点乏了饿了,现在看到许多好吃的,从刚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狼吞虎咽。易灵殊看他吃的急,怕他噎着了,伸手拍拍他的背:“小宝贝,别急,先喝点汤。”她叫小侄子宝贝,现在见小秋不自觉又叫了出来。含玉本来慢吞吞嚼着几粒米,听到这称号呼一顿,他本就猜测这三小姐对小秋不怀好意,现在见她又抱又拍,还叫出宝贝两字,这样轻佻的称呼,笃定是看上小秋了。可小秋才十岁啊,未成年不说,身子又那样弱,怎能禁的住这恶少的辣手?他一阵气苦,心里忿恨,把筷子捣米饭已不自觉。   易灵殊眼角瞟过含玉动作,奇怪他一副发狠的样子,难为自己救了他还带他回来商量,这人不感激还总一副怪样子,一会儿勾引一会儿发狠,真是莫名其妙。她压压额角,心道:看在他声音动听的份上,先不计较。饭毕,小秋已有点精神不震,他本就体弱,在戏园受惊吓,又赶路到承风庄,早就犯困了。易灵殊看小秋嘴角还粘饭粒,眼睛已经无神了,再看他脸上那一掌的红印子,心中一阵柔软。她把小秋抱过来,擦掉饭粒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给小秋涂上自制的药膏,然后运功散药。小秋感到脸上一阵清凉,很快身上又有股热热的气流,很是舒服,在易灵殊怀里睡了过去。易灵殊看看那带着婴儿肥的圆脸蛋,不由失笑,抱着小秋到床边动手脱他外衣,让小家伙睡的舒服点。含玉早忍不住了,他虽不敢直视,可是偷偷看到易灵殊在小秋脸上摸来摸去,又抚弄小秋后背,现在已经抱上了床,竟然开始脱衣服了,若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含玉猛的一声:“小姐!”声音都走了音,吓了易灵殊一跳,眼看小秋眼睛轻轻一睁,忙拍拍安抚他,低声道:“禁声!你先出去。”含玉如何肯出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下:“三小姐,含玉自知是个贱籍戏子,情愿做个玩意儿,小姐愿意怎么对含玉都可以。”易灵殊已脱了小秋外衣,给他盖上被子,转身看见含玉一副豁出去的悲壮表情,心里觉得堵,自己做个好事,怎么这含玉始终舍身饲虎的样子,好像比跟粗俗残暴的刘韵之还惨似的。易灵殊耐心渐渐失去,冷声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含玉冷然一笑:“小姐何必再问。就算奴家甘愿,随小姐折腾。”易灵殊额挂黑线:“我折腾你干什么?”心里发恨,怎么是个人都把她当虐待狂?到现在屋里的静容乐语两个美男,她都没动一下,用的着跑出来折腾别人?更别提为此可能惹来麻烦?含玉只当她执意要对小秋下手了,恨她无人性。他本是个烈性子,红了以后多少人想包养都拒绝了,更是多次撅了刘韵之的面子,若非为了小秋是死也不肯低头的。可小秋是他唯一的弟弟,当年唱戏就为了养活幼弟。含玉脑海中闪过数个打他主意的脸庞,气苦之下,摔碎了盘子,将瓷片抵住脖子,厉声道:“三小姐,你若玩弄含玉,我认了。只求放过小秋,要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易灵殊也怒了:“我可从没想玩弄你,倒是你赶着凑上来!用死威胁谁?”含玉嘶声道:“小秋年纪小,伺候不了小姐,你放他离开!”小秋已被吵醒,见哥哥样子,看看易灵殊怒容,吓的哭了起来。此时屋里声音已引来下人,只是不敢入内,可是躲闪的往里看。易灵殊明白了含玉的意思,竟是将她当成猥亵儿童犯了!那小秋看着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个,含玉竟然将她的关爱想的如此不堪,怒火上头,再看含玉握瓷片的手流下血迹,耳边是小秋惊恐的哭声,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因为声音好听救个大麻烦,还根本不领情。气道:“好,好个贞洁烈男!”拔脚冲出了房门。侍卫们急忙跟上去。含玉见她一怒而走,一股劲泄了,颓然倒地,瓷片落在了地上    怜花解语   易灵殊一怒离开承风庄,心中似有火在烧,到城内酒楼饮酒。多日来,众人都把她当祸害看待、当贼防的憋屈,突然隐忍不住爆发了,含玉的行为就像一个导火索,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藏在心里的烦闷引爆了。她前世是个上进努力的人,公认的精英人物,何时被这样看待?恼怒之中,她甚至想,既然都当我是坏蛋,那我就当个坏蛋又何妨!易灵殊刻意感受醉酒的感觉,不用内力化解,鲸吞般将五坛酒吸入,即使她体质惊人,也慢慢感到醉意上涌。   “哐!”醉红楼的门外一个白衣少女,脚步不稳地撞在大门上,竟将红木大门撞了一个凹坑。迎客小倌们吓的一阵叫唤,招来了老鸨。这爹爹一见来人,明显是醉了,但是双目却明亮的骇人,那俊美的相貌、紫色的眼睛,立刻和有名的“小霸王”对上号。爹爹心里叫苦,这么个主,又是喝醉来的,别闹的把楼都拆喽。见她已冲进了大门,要扶梯上楼,急忙迎上去搀扶易灵殊,赔笑道:“哎呀,贵客来啦!小姐还是第一次来我这醉红楼呢,奴家可要好好…..”话正说着,易灵殊已将他一推,道:“聒噪!我自,自寻去,滚!”虽然没用力,老鸨哪受了她一推,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旁边小倌杂役急忙扶他,几个护院喝了一声,就要去拦易灵殊。老鸨忍着痛喝道:“回来!不长眼的东西,那是易三小姐,是你们能动手的?”易灵殊已跌跌撞撞上了楼,眼前花红柳绿的尽是房间,小倌们何等机灵,早听到动静藏进了屋。易灵殊只觉香气脂粉味搅着酒气一起,弄的头昏脑涨。一阵笑声传来:“快,吞下去!”夹杂着求饶声:“奴不行了,求求贵人饶了奴家。”真吵!易灵殊嘿嘿一笑,踉跄几步撞开了传出声音的门。“谁!敢扰老娘兴致!”一个仅在上身裹了件亵衣的女人发现门被撞开吼了起来。她很是肥壮,一只肉厚的手上抓了个东西,正捅进一个小倌的□里。那小倌大概很痛,正流着泪求饶,猛见易灵殊进来一惊,楞了几秒忽然不出声了,将头埋在了被子中,□的身体簌簌发抖。易灵殊脑中混沌,看见那具身体觉得有几分熟悉,那样细腻的皮肤纹理让她冒出一股□,哪管那个肥壮女人叫嚣,挥手就把人扔出了门外,那个女人怒骂阵阵,又爬起来往里冲:“老娘给了银子的!”易灵殊烦了,回身一抓,将正冲到跟前的人抓了起来。那人顿觉一股大力制住自己,动都动不得,才知道自己惹了个不该招惹的主儿。易灵殊迈步走到栏杆处,将女人举在半空中,嘿嘿笑道:“你好吵!”那女人看到下面丈高地面,吓的死死抓着易灵殊袖子:“少侠饶命!小的不敢了。”易灵殊一个酒嗝上来摇晃一下,那女人以为要掉下去了,尖叫一声,一双白腿光溜溜乱蹬。一楼的人早围着看,有叫的有笑的,声息不断。“哈哈……”易灵殊见她前一刻还自称老娘,现在就吓的涕泪交流,不由放声大笑。她没想摔死人,甩手扔到一边,回房去了。老鸨爹爹擦着冷汗,赶着收拾场面,心里暗想:这霸王果然蛮横,那小倌今夜怕是难活命了。   易灵殊进房后,见那小倌还埋在被子里,二话不说捞出人来,伸手探向□,果然摸到一根粗大的玉势,还露一截在外面。小倌难受地扭动一下:“贵人,奴…..”却是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敢说。易灵殊并没想作弄他,她还没到无故残虐男子身体的地步。使个匀劲将玉势拨出,小倌还是疼的一阵抽气,眼中泛泪。易灵殊眼看他十分眼熟,却是一想脑子就疼,索性不管,下手摸去,顿觉一片滑腻清凉,让躁热的身体都一阵舒服。她几下拉开了衣服,覆了上去。那样的身体让易灵殊感到极为舒服,多月来禁欲也再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易灵殊也不知到底要了那小倌几次。从开始的呻吟到求饶,到最后没有声息,易灵殊也不自觉。又一次,易灵殊将他翻转身,却摸到了一丝血迹。“我好像太过了。”易灵殊迷糊地想着,压下了余下的欲望,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阳光照在易灵殊脸上,她醒转过来,眼睛睁开还是朦胧。头又一痛,易灵殊茫然地想:“怎么回事?”很快,她想起来自己喝酒、闯花楼,对了,还嫖了一个小倌!易灵殊一激灵,想不到自己醉后欲望如此之强,还伤了人。她按按太阳穴,看身边的小倌。一个满是青紫的身子,几乎盖满了原本细腻的肌肤,那男子羞物破皮红肿惨不忍睹,还带着血痕。这身体的这人也醒过来,他强撑着坐起来,想给易灵殊见礼:“奴家拜见小姐。”却是挣扎几次都起不来,一身伤又痛的打颤。易灵殊有些呆,不仅因为这样的伤来自自己的粗暴,还因为那双细长含泪的眼睛,淡色的唇,这个小倌,分明是花颜!他怎么从延平到这来了?   花颜见易灵殊没反应,心里惊慌。他昨天一见易灵殊就认出来了,让心里一直惦记的人见到自己那样不堪的模样,恨不能捂死在被子里也不想露脸了。没想到易灵殊把那嫖客赶出去了,更没想到易灵殊直接就对自己……可是那样的频繁和力度,让风尘打滚的他也受不住了,可是哀求无用,几乎要晕过去了的时候易灵殊停下了。他怕,怕易灵殊是酒后乱性,清醒了根本看不上他,怕易灵殊鄙夷他被嫖客玩弄的羞耻样子,怕自己没让易灵殊尽兴,以后再也不会找他。一念至此,花颜咬牙跪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可满意?奴还可以,可以服侍小姐的。”说着,他伸手去向易灵殊。易灵殊看到花颜的惨状,暗骂自己不止。花颜当初为了少受罪,向自己献媚,后来全心服侍的温柔,她犹记在心,现在竟然将他伤成这样,哪还忍心再动他。躲过他的手,说:“慢着。”花颜一顿,脸色更加灰败,果然让小姐嫌弃了,不论什么原因,以后恐怕都见不到这个人了。他缓缓收回手,嘴唇哆嗦几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易灵殊尽量温和道:“看你身上,去洗洗吧。”花颜看看自己,果然满是荒唐痕迹,难怪小姐不喜。连忙下床取了水开始擦拭。擦到羞处疼的又是连连哆嗦。迅速弄干净,花颜又回到床上,跪在易灵殊身前:“奴清洗好了。”易灵殊看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不顾自己伤痛的身体,不顾妓院清晨清客的规矩,心中泛起一阵怜惜。她不木讷,从花颜的前后表现来看,很明白这个风尘妓子的心思。这样卑微地伺候,小心翼翼地掩藏爱意,只为一个嫖过他两次的客人,这个花颜也太痴傻了。   易灵殊搂他过来,温声道:“花颜,我记得你。夜里是喝多了,可伤到你?”说着为他裹上一层被子,凉水洗过的身体慢慢有了温度。花颜为这温存几乎流泪,但他很快换上一副柔媚的笑容,倚在易灵殊怀里:“没有,小姐很英武,奴家很快活。”停了停又说:“奴家现在,就可以伺候小姐,奴家受的起。”易灵殊被花颜的话又是一刺,快活?他怎么可能快活?从淤青伤痕中快活,还是肿破的玉柱快活?易灵殊默默无言。她拉过花颜的手,为他诊脉,血气亏损的厉害,身体很弱,易灵殊抵住他后背,缓缓输入些许内力,在他体内游走,温养经脉,又发现他许多经脉涩滞,应该是长年折磨透支,身体几乎被掏空了、拖垮了。看看花颜面色,却意外发现,这个男人竟脸上微微透着绯色,连淡色的唇都有了一点红。花颜此时,并不知易灵殊在做什么,但是身体那样舒服的感觉传来,令他知道这是爱护他。他从来不敢对这份感情奢望有一点回报,现在受到这样的爱护,只觉上天待他终是不薄,有这么温暖的一刻,以后的残生,有了这片刻回忆,也不会太难熬。   易灵殊收了内力,含笑道:“花颜,我会着人送药给你,要按时煎了吃。我会包你这段时日助你调养。现下先休息吧。”花颜一惊,下意识去拉易灵殊的手,很快又收回来,怕肢体的碰触令她不快:“小姐,还会来看奴么?”易灵殊点头,伸手压下他要起来的身子:“会,躺下休息。”花颜一笑,细长的眼睛波光流动:“奴家等小姐,奴家下次会尽心服侍的。”待易灵殊出门,花颜眼中光彩一下消失了,他知道,恩客的话靠不住,他年轻时也曾相信过,后来残酷的事实教会了他。易灵殊的许诺其实都不可信,只怕这一去,就难再见了,就像在延平,一夜温存后人迹全无,若不是他接了一个上京的商人,碰巧那商人想路上有人伺候,他身价又便宜,怎会赎他带来京城,那商人一路玩腻了,到京就把他又卖进了醉红楼。他已经二十三了,年纪老大,又被卖笑生涯搞垮了身体,昨天很可能没服侍好小姐,以后又怎么会来?花颜轻轻叹气,罢了,当初毅然来京就为了再见这易小姐一面,现在见到了,还得她如此相待,再无遗憾。虽然这样想,泪水还是滑下了眼角。   砰!房门又被撞开,可怜房门连续被撞,已连不住门框了。老鸨激动地冲进来:“花颜,你好命啊,一夜没死,那小霸王还包你一个月,价按红牌走的,你好运气来了。”他正兴奋地絮叨着,一个小童拎着5个纸包找老鸨:“爹爹,这是回春堂送来的,说是给花颜补身的,一天一付。”“啊,你个老妓到底有秘手啊,怎么哄的霸王?”老鸨看花颜的眼神都变了。花颜微微一笑:“爹爹,伺候恩客还能有什么?”他心里此刻却极不平静,不知是期盼还是害怕,激励的情绪连身上的伤都感觉不到了。老鸨听了,后知后觉的掀开了被子:“我都忘了看看,你受伤没?”接着又是一声惊呼:“这么狠!怪不得送药来。还有后面。花颜,不是我说,没死都算运气!”    随心率性而已   易灵殊在城郊的山顶上,风吹动一个坐在青石上的身影,她一身白色的长衫,头发用银色发带随意束起,衣摆和长发随风飘动,人却一动不动。从早晨坐到正午,这个人如入定一般。彤红的嘴唇,深紫晶样的眼睛微微上挑,秀直的鼻子,很像一个美貌公子,但是那健康的浅麦肤色,英挺的雁眉,让人能认定,确是一个俊美非常的女子。易灵殊在山上沉思,秋风虽有寒意却丝毫不能影响她。经过运功,她已将残余的酒化掉,此刻头脑极其清楚。回想昨天的事,易灵殊觉得都不似自己做出的。先是救含玉,明知会得罪有后台的大贾,后是小秋,从心里有几分当成小侄子的爱护。被含玉误解会那样气愤,甚至有了行凶作恶求个痛快的想法。特别是花颜,竟然突然出现在醉红楼,又被她……话说回来,事后对他的怜惜之情,不惜耗损内力调治,虽然很少,但这不像自己做的事。为什么呢?易灵殊从乱糟糟的思绪中,慢慢静下来,回想起前世父亲的声音:“凌书,做事要冷静沉着。自己分寸不乱,才能制敌千里。”想到这,她苦笑一下,这个父亲教育起子女来一板一眼,难得几句教导也牵扯到什么“制敌千里”,倒是和易满天有点儿像。为什么会情绪失控呢?易灵殊从进入异世回忆。虽然意外获得了无与伦比的能量,但那种被迫快速融入完全陌生世界的无奈和生疏、惧怕其实一直藏在心里,与界神讨价还价地时候,自己看似玩笑轻松,其实紧张的想多获取一点好处,就是为了完全没有安全感,为了自保。后来虽然拜师学艺,练就了一身武功,但一直无法使用的双纯源力成为一道阴影,一个难题,让她失去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屏障。那感觉,真是很不好。易家人虽然对她不错,但是除了新选出的几个小侍,从上到下都不信任她。被十个侍卫盯梢、行动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更是糟糕。胡大头之流,不可能成为知交好友,内心孤单一直被抑制。这样的时候,被刚救回的人怀疑指责,尤其是那样不堪的理由,终于抑制不住爆发了。   易灵殊想到这里,不由自嘲一笑,什么时候,英姿飒爽、敏锐大方的易少校会与孤独、失控、没有安全感联系在一起了?啊,她突然想起,只要见到花颜身体就无法控制的欲望,嗜酒无节制,这些也不是自己!难道是当初融合了原主的一点本源,产生了不良反映,导致了一系列事情的发生。这一点本源是纯粹本世界的产品,威力不用怀疑,从一个角度说,她不是易凌书,也不是易灵殊,而是她们的融合体,只不过易凌书的意识占了主导,但也有易灵殊的性情、喜好影响。是啊,连身体都是连界神都无法说清的四不像,何况其他?只是,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呢?扮演易灵殊逐渐转变,还是直接变回易凌书?   青石旁树影移动,不远处的一道水流,被风吹起波纹。易灵殊不知不觉沉浸在了一种沉思空冥之中,好像身旁事物都在另一个世界,又好像这些事物就在心中,一摇一动都能感觉。已是下午,银色发带被风反卷过来,扫到了易灵殊脸颊。易灵殊忽然顿悟:日光投影,风过水痕,发带飘拂,这本是自然不过的事情。自己奇遇来到异世,有了一系列改变,又何必纠缠像谁做谁?做现在的自己,做已生活了四年的自己,如风如水,顺势而为,无破不立,随心率性,将前生记忆珍藏,自然形成今世人生,有什么可烦恼的呢?即使本世本人,成长发展就一成不变吗?不也是不断变化的。易灵殊拉住发带一角,舒畅一笑---那银色发带是变化的宝衣,为了不让房中侍童发现奇异,就将宝衣变了简单发带戴在身上,却在瞬间想通了一件事,解了一个心结。   易灵殊回到承风庄的时候,庄内众人十分惊讶,昨天明明见三小姐一怒暴走,今天回来却很是从容,甚至面带微笑。易安仍然是一张板的平平的脸:“给小姐请安。”易灵殊并不深入,问道:“含玉和小秋怎么安置的?”易安脸扭动一下,似乎对她一来就问这两人不满,又不敢表露出来:“那两个戏子现在住在下人房等小姐安排。”易灵殊知道这个易安是全心全意为将军服务的杰出代表,对于跟随监督她的工作早就不乐意,什么安排“戏子”这样的事更是深恶痛绝,只作不察:“好。你去问清楚他们打算。含玉要远走就给他点银两,要回戏班就送他们去,要留下就着管事安排个活计好了。总之一切自愿。”易安惊奇地抬头看了一眼易灵殊,目光闪动又低下头称是。易灵殊也不再见含玉兄弟,只骑马回将军府。   ===========我很骄傲的分割线==============   易灵殊刚进大厅,穿过花厅,还没进后园,就听数声暴喝:“孽障!逆子!畜生!”随声而来是铺天盖地的凌厉刀光。一道刀风从她刚要进的小门内忽然斩出,直劈向面门。易灵殊一惊,轻功身法已施展开来,退回十几步远。只见易满天面色铁青,手挥战刀扑了过来,明显气的不轻。她是驰骋疆场的大将,一身杀伐之气放射开来,连四周气压都好似低了几分,怒极出手,那刀长眼一般缠了上来。易灵殊无奈,目前她还不想和易家翻脸,也没有深仇大恨,不外是恨铁不成钢罢了,若是青春叛逆的少女会受不了,她倒能理解这便宜老娘的苦楚,不想伤害她,更何况那个一数落自己就掉泪的便宜老爹,一边安慰一边给他擦泪的事比练武还累。   易满天也是暴怒。前些时间听说三女儿好女姬,在外游荡时也上过青楼,想这女儿自到家总还算安份,已是忍了又忍,谁知昨天侍卫回报她梨园里仗着将军府威势和人公然抢戏子,晚上又因为想玩弄幼童被拒愤而出庄,等后来侍卫找到她已在城里喝的大醉,然后又醉闹青楼,将一女人从房内揪出赤身裸体示众,最后又夜宿嫖妓。今天一早,本来易满天等着易灵殊回来解释认错,谁知整到傍晚,这不肖子才晃回家,还一点儿愧色都没有,叫易满天如何不怒?她自听到三女儿进门消息,到发现这冤家根本没来正房请罪的意思,一阵火冲顶门,摘了战刀就奔出去了,吓的王氏后面急追,哪里追的上?边哭边跑,小侍丫头乱糟糟扶着。   易灵殊在边退边躲,想着实在不行先出府避避风头,这彪悍老娘动了真怒,一时半刻说不清楚,再说事实都在,虽然原因不是他们想的,但经过在哪摆着,也没法解释。好在易将军虽然武艺精湛,不过精熟的是战场上大开大合的功夫,对于近身擒拿不擅长,再者易灵殊内功之深厚又有几人能比的上?所以易灵殊有惊无险。易满天发现奈何不了这个顽劣女,更加生气,口中怒骂不断,一柄大刀更是舞动生风,周围丫环侍儿纷纷躲避不急,到处惊叫一片。此时王氏连一个侧夫随从赶到,一帮十几个人小门处连哭带叫,让将军府内热闹非常。易满天听到王氏哭声,可是半天捉不住易灵殊,连片衣角都沾不到,脸上挂不住,哪里肯停,继续冲杀,心中更恨:这小畜生倒是学的一身好功夫,不留手使出来该是员虎将,偏就干些不上台面的龌龊事!易灵殊看局面收拾不住,总不能真让易满天砍自己一刀,她眼中,易满天的刀势虽猛,但是速度不够快,劲力也不足(有几个能跟你比速度和劲力?),想想干脆破了刀招算了,但也不能让易满天失了面子,如果传出大将军被自家女儿抢了刀,不但舆论不容,也伤了老将的心。想到这儿,易灵殊凝神静气,看准时机,单掌对着一片刀影中迅疾一抓,易满天一惊,她想教训女儿,但没想真正伤她,其实怒气过后,已经平静不少,对如此冲动的作法有些后悔。只是女儿强悍,引起她立威之心,才不罢手的。现在看易灵殊手抓来,收招已来不急,不就废了一只手掌么!惊惧之下,已是刀到手到,一股巨力袭来,硬生生压住了去势,抓在了刀背上。易灵殊已到近前,抱住易满天小臂,大声道:“母亲何故怪罪?请听女儿分辨。”外人看来,好像是易满天停手,易灵殊趁机抱臂求告。易满天却知道,小臂被死死压制住,如斯巨力其所未见。忽听一个侍儿尖声叫道:“正君,您怎么了?”又有人呼叫:“正君昏过去了!”原来王氏眼见刀一闪,易灵殊扑到妻主近前,以为是易灵殊被砍伤了,立时就吓昏了。易满天也急了,顾不上再教训易灵殊的无礼,抢去查看。众多的仆夫手忙脚乱围在王氏旁边,不停有人大呼小叫。易灵殊这个郁闷哪,好像这些混乱都是因为自己引起的,其实她也没干什么危害国家和人民的事啊?不过现在来不及计较,易灵殊赶开了闲杂人等,去救治王氏---他可是因为担心自己才晕厥的,做人必须要厚道。    风尘   “你所说可真?”易满天双目生威,盯住易灵殊。二堂会审已毕,听过易灵殊的辩解,易满天已有七分相信,也是她想相信,希望这是事实。“当真。”易灵殊神色不变,自然从容,一股淡淡而坚定的自信令人信服。易满天神色有了几分松动,又道:“做滥好人!那个妓子又是怎么回事?你将人裸身示众,成何体统?”王氏听了,面色难看,用帕子捂嘴咳了两声。易满天醒悟过来:此时礼教,男儿对些花柳消息都要避讳,以示贞洁。尤其大户人家,即使说起,也是十分隐讳,更不论这样当着小辈直接质问了。“……”对此,易灵殊也难以启齿。难道说喝醉了,看有人虐待小倌又蛮横,就整治她取乐?或者说看到花颜的身体就有反应,控制不住?“算了,偶尔为之不算大错,但是绝不可再犯!你房里几个还不够玩的?不喜欢还可以换,学人打野食倒快!”“咳,咳”王氏听易满天言语粗俗,面上挂不住了,直接捂着帕子咳起来,干脆起身:“将军,奴家还有不适,先回房歇歇。”易满天发现一激动又出言不慎,尴尬点头。   送王氏出去,易灵殊也自然许多,有个男人在总不便说这些事。她考虑一下,很是认真地说:“母亲,女儿确有难言之处。”易满天一惊,难道这个女儿真有生来的恶癖或隐疾?急忙喝道:“还不快如实招来!”易灵殊听她情急下连问细作的章程都拿出来,不由好笑。只不急不徐道:“母亲,那个小倌女儿见过。乃是延平时打劫匪救了胡耀祖,被诓去了青楼见到的。女儿,女儿第一次接触男女之事……”易满天看她面带羞赧,觉得这女儿倒也非无药可救,起码这真正的男女情事,确是不晓得。她哪知原主的恶好,虽没真正人事,也绝非好鸟。易灵殊整理一下又道:“这次是醉后干的荒诞事,见到他总有几分情份,不忍他被人欺负,就揍了那个恶妇。女儿想问的是,好似对这小倌有点特别,就是看到他裸身便,便把持不定……”说到这,易灵殊已没勇气再继续,其实易灵殊想问的是,是不是女人□都这么强,也有推脱自己责任的意思。易满天却是另外一种想法。大户人家小姐到了十四岁,家里长辈就会挑选一个清白男子来暖床,多是待选家生子或父亲身边的侍童,俗称开房暖席,这男子日后也是小姐的一侍。因为是女子的第一个男人,待他们多有不同,更不会像一般小侍,因为年老色衰被赶走发卖,即使老了也会养到送终,若是生下儿女,更会提到侍夫甚至侧夫。易灵殊十四岁在师门学艺,当然没有一侍,又在外面与人有了第一次交合,自然难忘。怪不得对家里的几个侍童没意思,是有惦记的人呢!不过女儿既成年,有需要很正常,倒也不算出格。当下问道:“那个小倌是什么来历,伺候你前可是清倌?”易灵殊也不隐瞒,如实道:“他生在延平,家贫卖于妓院。女儿因突入青楼,不知如何应对那些娇弱少年,让老鸨找个年纪大点的,就招了他来。谁知后来有个商人买他,到了京城又卖进了醉红楼,昨天碰巧撞见。虽然他不说,女儿也能猜到他到京城来,恐怕就有再见女儿的想法。”易满天不由皱眉:她是带兵打仗的出身,没有过多酸腐规矩,若是清倌,再为女儿守身的,还能买回来。可被几番买卖的老妓,怎能当女儿的一侍?别说一侍,连当个小侍的资格也没有。易灵殊也不说话,她知道,此时多话可能会引起反感,只陈述基本事实,由易满天考虑。而且易灵殊也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对花颜,赎他回来?以什么身份安置呢?一直包下去,到何时为止呢?花颜的情意是看到了,可那难道不是因为救赎的光芒而产生的么?也许他长久生活的悲苦,有一点关心就被延伸成了爱,并不是真正的感情。易灵殊没有意识到,她这样的想法,实际是现代人和女尊世界的双重自私,只考虑自己,要求对方纯粹付出,自己却犹疑不定。世界上有多少纯粹的,不掺合任何杂质的爱?只是等她懂得时,已经发生太多的事。   易满天思忖一阵,问她:“你有什么打算?”易灵殊回答:“女儿见他身体很差,包了他一个月休养,还送了几天的药。今后还没打算。这些微小事,本不该劳动母亲,现在既然问起,就请母亲拿个主意。”易满天暗暗吃惊,这个年纪的少女,最容易陷入□之中,为此与家人反目的也不少,而这三女儿十分冷静,坦诚自己喜爱小倌身体,也有爱护之意,更知道他有情意于已,却无长久打算,也完全听长辈的模样,是懂事还是冷情?一个武功超强、头脑冷静的人是带兵的材料,但过于冷情,也非善事。易满天倒不知如何是好了。若是易灵殊非要赎小倌,还有一万个理由挡她,若是易灵殊根本不在乎,事情就揭过好了,偏都不是……正思索间,易灵殊已静静道:“母亲,请恕孩儿无理。女儿认为,这个小倌不宜纳入家中,他身份低贱、年华不再,不像清倌还勉强说的过去。但他毕竟是女儿第一个暖席人,又对女儿很有情意,放任在青楼也不妥。不如赎出来找个地方安置了,既全了咱家颜面,也不坏规矩。”易满天迟疑道:“你是说,别院养着?”易灵殊轻轻笑了“是别院,还是找个人家,抑或是随便哪个庄子为奴仆,但凭母亲。”易满天不由再看了这个女儿一眼,为她这个年龄过于理智而点头:“既如此,我就再给次机会,全权处置。以后别发生类似事情。女人不是不能去那些地方,不过是为了应酬找乐子,但不可沉溺其中,更不能打架生事,那种地方动手,丢我易家的人!”易灵殊点头答是,态度诚恳无比。   =============小花花脱离苦海的分割线==========   出了正房,易灵殊松了口气。终于过关了,也争取到了花颜的将来。应该感谢易将军的开明和不拘礼教,不然说不定会直接设法灭了花颜以免家族蒙羞。花颜,想到那双细长眼中流露的光彩,易灵殊心中一动,真的要想个好办法安置他,不能天真认为让自己办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事其实也是个试探。   易灵殊将近一个月都没出门,她那天在山顶感悟到了一种特别空冥的状态,很奇妙也很舒服,类似于前世练功中的静坐参禅,但比那更顺畅,有种融合自然的感觉。易灵殊直觉感到,领悟这种状态对她的突破有好处。所以这一个月,她除了练功,还时时回忆体悟那种状态。只是,虽然感官都敏锐了许多,还是无法再回到那种沟通自然的奇妙境界。易灵殊也不勉强,她知道这种事无法强求。满月时,想起花颜的包期要到了,就在一天夜里换了衣服,去了醉红楼。   老鸨一见她,就吓了一跳,边带路边陪笑:“小姐,这么久没来,都想死奴家了。花颜小蹄子可是一天念三遍。不过这楼里出挑的孩子多着呢,小姐就不换个口味?”易灵殊斜眼看看她,换个口味,以为这是饭馆?老鸨看她一道冷电似的目光,不由抖了抖:“花颜也是个没福的,刚崴了脚,不方便迎接小姐,屋里躺着呢。”易灵殊停下了脚步,这个老鸨话来话外不想让她见花颜,肯定发生什么事了怕交待不了。易灵殊不急着走了,一拽老鸨手腕:“爹爹,我爱听实话。”说着稍一用力,老鸨疼的直叫,脸上的粉都掉下来:“冤家,放手!可疼死我了。我说实话。”易灵殊一笑,松了劲道,还拉着他不放:“摸着爹爹的手,哪舍得放。你就说吧。”老鸨心里恨的直咬牙,这个小霸王果然不是吃素的,面甜心狠,什么不知道就下手了。只好道:“小姐,我的姑奶奶!实话说了吧,当初包花颜一个月,前儿眼看到日子了小姐没续,按规矩花颜就要一楼出台子的。有个淘金客认识他,看他耐折腾要过夜。这小蹄子死活不肯,被打了。奴家拦不住哇,这脚就……”说到这看看易灵殊脸色。易灵殊明白了,青楼的规矩,包日子到期的前两天要没续,主顾又没来,就要出台寻下个恩客了,花颜被点牌子,又想守满一月,不肯听话就被打了。   易灵殊心里又是一动,这个花颜,明明晓得世情的人,为什么总犯傻?她说不清什么滋味,赶到了房间。花颜躺在床上,听到门响,扭过头去冷冷地说:“爹爹,我动不了,今天接不了客。”易灵殊走到床边,看他脸明显瘦了,面色惨白,鬓角有细密的汗珠,一双眼睛黯淡无光,淡色的嘴唇更欠缺红色。心里有股酸楚:这个傻男人。花颜听人到了床边却没声音,转头一看,顿时如雷击,恍恍看了易灵殊半晌,蓄了满眼的泪。他往床里缩去,颤声道:“小姐,你罚奴吧。奴连这一个月都没守住。前天被人,被人强要了身子。”易灵殊见他如此,更是心酸,伸手去搂他:“别怕,我不罚你。是我来晚了。”花颜摇头:“都是奴的错。一个最低贱的妓子,还妄想喜欢小姐,这是天都不许。”易灵殊掀开被子查看他伤势,花颜忽然跪起来,恳求道:“求小姐,让奴去清洗一下,虽然奴又脏了,可是小姐若不嫌弃,伺候小姐玩乐还可以。”易灵殊第一次遇到这样全心对自己的人,毫无保留,又那么卑微纯粹,她心里被狠狠一击,长久以来对男人的不信任都有些消化。   易灵殊按住花颜,低声道:“别动。”拉开了松散的衣结,花颜的身体就呈现在了眼前。一道道鞭痕触目惊心的前胸上,腿上有红色的针眼,玉柱不但红肿,还发黑紫,翻过来看,后背也是鞭痕,□处还有血丝。花颜在她的目光下无力垂头,又一次不堪的出现在小姐面前,小姐怕是再不会要他了。这样残破的身子,连自己都厌恶,何况如此风华的小姐?到来的喜悦还未消散,即将被抛弃的恐惧已淹没:“小姐,别看了。小姐今天若想要,花颜可以的,花颜一定会尽心服侍的。小姐若嫌花颜脏,过两日再来,奴就养好了。到时小姐想怎么玩都随小姐。就是今天,奴也不怕疼,一定会让小姐尽兴。”他着急地跪起来,忍着痛对易灵殊露出媚笑来:“小姐,你看助兴之物就在床上。”他说着拉开了床头的小柜子,满是情趣用品。易灵殊对花颜的行为无语,难道他认为自己是虐待狂,靠着这个来留住自己?花颜见她不动,以为彻底无望了,慢慢笑容消失了,大颗大颗的泪水流了下来。易灵殊真的感到了心疼,她用被子裹住了绝望的人,轻轻擦去了泪水:“别哭了,我是没想到发生这种事。其实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母亲已经同意将你赎出去,由我安置,今天就是来办这事的。”花颜惊的一下止了泪,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听到的是真的么?这样尊贵的小姐愿意把他赎出去?他缓过神来,又哭道:“奴不信。小姐要逗弄奴也不该开这玩笑。”易灵殊本以为他会惊叫会欢呼,没想到又哭了,还来这么一句,当下道:“是真的。难道说你不想跟我出去?”花颜连忙抓她衣袖:“想,想。就算小姐为哄奴高兴只应承这一会儿,奴也想当真一会儿。”原来还没当真!易灵殊柔声道:“花颜,我不会哄你。你想想,我几时用空话诓哄你?”花颜抽噎间,回想一下,果然没有:“可是,奴已经二十三了,年纪老大了。又是这么脏这么破败的身子……”说着想起前天的事来,更是泪如雨下。易灵殊轻轻抱着他,单薄的身体没几分重量:“别怕,我许下的事就会负责到底。今天就赎你出去,进家门是有些困难,但你可以住我的承风庄。在那里调养身体,喜欢做什么就做点什么,我会常去看你。到你想离开我的时候,我就放你走。”花颜边哭边摇头:“奴死也不离开小姐,别让奴走。奴不奢望进家门,奴不配!奴虽然脏了,可以后在庄里都会守规矩的,不会给小姐丢人。奴要伺候的不好,要打要骂全由小姐,就是别赶奴走。”他说着趴在易灵殊怀里痛哭失声,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又想起今后没有保障的生活,只觉不哭不快。易灵殊看自己被揉搓的一塌糊涂的衣服,苦笑起来。花颜哭过了,见她衣裳又皱又湿,难为情地拉拉易灵殊的衣服:“小姐脱下来,奴给洗洗。”看着易灵殊含笑的眼睛,又道:“奴今后跟着小姐,就是小姐的人了。奴做错事,小姐打死奴也别把奴赶走。”他脸色红起来:“小姐要玩些什么,奴都会顺着小姐,奴会尽心服侍小姐的。”易灵殊听他又提起这茬,彻底无语,自己虐待狂的形象已是固定在这个傻男人的头脑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易同学怎么老被当那啥涅? 郊游   正午时分,府内人大多在午睡,易灵殊却在房中练书法。她有意磨炼自己定力,借助这些让自己心境平和,进入空冥境界。而且,她前世虽练过书法,仅限皮毛,后世又是个不通为文墨无赖小姐,这样提高一下必备技能也算一举两得。乐语在一边做针线,偷眼看她几次。他看那临窗女子,眸光清澈淡然,侧面轮廓在阳光下泛出肤光如玉,轻眠的嘴角让唇瓣变薄了一点,透露出认真沉肃的气质。那一双手,指节修长分明,指甲光亮扶在笔管上,美的就像一张画。乐语不小心连扎了手,看看自己新换的簇新衣裙,放下绣绷,为易灵殊添了杯茶。易灵殊浑然不知,她试着运力于笔端,调动全身内力,只觉流转自然。写到兴浓处,试着调动双源力,还是不动,却感到一股极舒服的气息,沿着经脉缓缓游走。这不是内力,没有那样磅礴霸道的感觉!易灵殊心念一动,立刻发现,那气息断了。难道,要进入一种特别的心境,才能可能引发这气息,这气息与源力又有什么关系呢?易灵殊头疼地想,要是界神能再现身一次,解答一下这些问题就好了。收了笔,见乐语新崭崭地站在旁边,他本就生的精致,这样更像个大玩偶,不由一笑:“站着干什么呢?不是让你自去歇着么?”乐语刚才见到那字,虽看出不是多么好,却有不同的气势,多琢磨了几眼,没发现小姐已经收笔,急忙奉上茶:“乐语伺候小姐笔墨。”易灵殊随意接过,只啜饮两下就道:“更衣,我要出去。”乐语见她根本没注意自己,心里委屈,怏怏道:“主夫吩咐小姐要尽量少外出。”心里暗恨,肯定是那个窑子里出来的狐媚子勾引小姐。易灵殊推他一下:“快点,耽误小姐行程,可要罚你。”乐语脸一红:“那小姐现在就罚好了。”嘴上说着,还是取出了件紫衫,又想见那狐媚子不必穿好的,又换成灰色细布衣。易灵殊哪知他的小心思,三两下刚穿好,清洛来禀告:“小姐,柳长安小姐来了。”易灵殊一听急道:“先留她在前厅坐,就说我已出去了。”说着就要奔向后园,院子里却站着柳长安,估计听到她的说词,正神色不郁地瞪着她。   “呃….”易灵殊有些不好意思,冲她笑笑,又看清洛,怎么不说清楚?清洛也委屈,这柳小姐是直冲进来的,小姐也没时间说啊。柳长安虽然有气,有求于人也不得不装作不知:“易世姐是正好出去么?是长安叨扰了。”她与易灵殊年岁相仿,称世姐更显客气。   “柳世姐何出此言。快请进来坐。”   柳长安脸色稍霁:“今日是个好天气,在下是来邀易世姐郊外游玩的。吃食马车都备好了,就在府外侯命。”   “好啊。我正想出去走走。”易灵殊一脸诚恳,故意不提柳长安的真正目的----易彤。   “这样最好。我一个堂弟正在家中做客,也是要一起去的。我们知交近邻的,不如让易彤公子一同出去转转。”柳长安笑眯眯地提议。   其实易彤因为规矩礼法管束,能出去的机会很少,他又是侧夫所出的庶子,更是在家中小心翼翼,能出去散心玩玩确实不错。易灵殊也笑眯眯地答应了,派清洛去二门内请易彤。   易彤很快来了,终是年纪小,什么都挂在脸上,听到这样的机会脸上带笑,青色新衣,未嫁公子髻上点缀着几件简单的珍珠首饰,清新喜人。易灵殊看他出来的匆忙,身上一件配饰也没戴,想到还有一位公子同游,这样简单别被看不起,这个弟弟本来就有一份庶出的自卑,出游乐事成了以后的阴影倒不美了。于是易灵殊取下自己的玉玲珑,亲自给他佩上。易彤一楞,看看她,再看看青衣上碧绿的玉玲珑闪动的光芒,很是感激:“三姐,这是你心爱之物,我怎能。”易灵殊笑了:“什么心爱之物有弟弟宝贝,这样刚好配,走吧。”柳长安见了,大呼厉害,对男子这样温柔能不赢得美人心?自己赶快也取下腰间玉环,欲要给,又想到这样已算私相授受,又犹疑了。易灵殊淡淡瞥她一眼:“还不快走,别让你堂弟等急了。”柳长安连连称是。   柳府出动了两辆马车,一辆坐易彤和柳长安堂弟,一位紫公子,一辆是易灵殊和柳长安。到了郊外,那紫公子甚是傲气,指使着柳长安及仆从摆放食器、坐具,接着烧水备茶。他怕脏了一身粉色衣裙,端坐木椅上不动,却一会不满茶水,一会儿不满山景,柳长安疲于应付,满面不耐之色,却不敢发作,似乎对这个堂弟多有避讳。易灵殊第一次见她如此,心下暗奇。终于一切妥帖了,柳长安吁口气,拉着易灵殊道:“灵殊,咱们骑马溜一溜,再在这儿就要被这个小魔头折腾死了。”易灵殊道:“你这堂弟好大架子,可是大有来头?”柳长安悄声道:“他是睿王爷的郡主,从小骄纵惯了。到我家为亲戚关系,假称公子游玩。”那紫公子眼光如电看来:“堂姐,你在说些什么?”柳长安吓了一跳:“没,没什么。我们想去骑骑马。”说着解下套车的马来,紫公子扬头转脸,不做声色。易灵殊看他人小作派却十足,恐留易彤在这受欺负,就问易彤:“彤儿,想不想三姐带你骑马?”一言既出,三人反应各异。易彤兴奋又有点担心,柳长安满面笑容,紫公子惊讶的看了一眼易灵殊,又转头,下巴扬了45度。易灵殊看易彤想答应又担心的表情,知道他害怕不合规矩,笑道:“没事,三姐带你的,回去若是父亲责怪,有我顶着。”说着伸手将易彤举上马背,利落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那马小跑起来。易彤毕竟是武将家出身,兴奋多过害怕,笑出声来。紫公子看他们三人两骑走了,皱着眉品口茶,放回小几上怒道:“这是什么茶,一点儿味也没有!”旁边仆从吓的均垂头,没一个答声。紫公子环顾一圈,哼了一声。   ===========小紫孤单单的分割线=============   易灵殊顾及着易彤,骑马速度不快,绕着跑了一圈回来,几人都有点饿了。易彤被风吹过的脸粉扑扑的,双眼亮晶晶的放光,显是高兴。柳长安一路呱呱不停,与易彤搭话,说的是口干舌燥。易灵殊远远看到紫郡主孤身一人坐在树下,心里有点可怜他,对柳长安使眼色道:“你的金贵堂弟怕是生气了。”柳长安顿时愁苦。紫郡主见他们回来,冷冷哼了一声道:“快些准备膳食。”其实小几上已摆好了几样菜蔬、糕点,也明明的动过了的。易灵殊立刻对他的丁点可怜全部消失,由着侍从们上来净手布菜。柳长安坐下,先给紫小郡主意思一下倒了杯茶,就对易彤关心不止,问:“易公子喜欢吃什么?合不合口味?”又问:“茶可凉了?换杯热的。”看易彤羞的面色绯红,更加得意,站起来越过桌面要为他换菜。易灵殊正感到聒噪,紫小郡主已呼地站起,对柳长安道:“堂姐,随我去溪边走走。”柳长安还没进食,哪想去什么溪边,婉拒道:“好好,等我吃点东西。”紫小郡主又一声哼,直接开步走人。易灵殊很是同情柳长安,不知是这小郡主对她有情,还是气被单独留在这,出于义气,帮言道:“紫公子,现在日头正毒,别晒坏了。玩一趟回去像黑炭似的,柳大人该责怪长安不会照顾了。”紫郡主闻言停了停,他不怕柳长安被责怪,就挨了板子也是活该,不过确实怕被晒的黑炭似难看。可是一想,这样一劝就坐回去又不甘心,还是走了。易灵殊暗叹,她还没见过这样别扭的性子,这里的男子大都温柔胆小,即使装也要温婉贤淑上靠拢,这样的傲娇倒是头一份。柳长安无奈,起身去追,陪他在溪边站了一会儿。可是秋老虎发威,骄阳炙热,草里还有蚊虫,水面波光闪动让人眼都花了,柳长安求道:“堂弟,好淳儿,咱们树下避避日头。”紫郡主原本耐不住,听这话偏道:“这里甚好。我还要走走。”说着更往前走去。   易灵殊看他们别扭,看看易彤已吃完,正整理自己的衣裳,笑道:“可吃好了?”易彤点头,看看企盼道:“三姐,还带我骑马好不好?”易灵殊笑道:“好。不过现在太热,以后一定还带你玩。”易彤开心笑了。易灵殊看这个小弟乖巧灵慧,也很是喜爱。出来玩的时间长了,还有回去的路程,应该返回了。易灵殊询问柳长安,紫淳先道:“我还没尽兴,回去做什么?”却连看都不看人,面对溪水反问。易灵殊本不想应付他,对这种娇宠坏的公子没丁点好感,让她想起前世那些自以为是的“优秀男人”,但是看柳长安一个劲求援的眼光,想到还要用柳家马车,耐心劝道:“紫公子何等样人,什么美景没见过,这荒山野景看看也就算了。何况公子娴雅,坐而望山,近而观水,也算尽兴了。”紫淳听了,似是有点受用,哼了一声道:“罢了,那就回吧。这景色也不值多看。”易灵殊汗,似乎这位公子说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哼!”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 规划与变化   承风庄内,易灵殊练过了吐纳功课,坐在水池边缓缓收功。易满天昨天与她正式谈话了,关于前程和出路问题。走文途,就是学经史子集,经过科考挣功名;走武途,便是现在就在军中历练,累积军功,也要参加武举抬身价。实际上,谁都知道易灵殊文是肯定不成的,只有凭借超人武功才有前程。不过,她内心里,并不想完全走这条路。如果征战几次,体验沙场秋点兵的豪气,临阵斩杀大将也是一种很爽的体验,不过要是长年累月地替人卖命,驻守在荒凉的边界,就不太合心意了。可是作为成年女人(好吧,貌似16岁年龄还不大,可是这里是14成年),不作任何事情是会让人看不起的。就连胡大头,都领了一个虚职开始了古代公务员生涯,柳长安也进了京畿巡检,一干纨绔子弟家里有点门路的就想法领俸禄了。据说那个总看她不顺眼的赵梓承,因为文采出众,进翰林院做见习编修。那么,她是不是只有要女承母业进军中历练?   花颜在她身侧,看她思考了一阵,抬起脚似乎是要站起来,连忙上前跪在地下,将易灵殊泡在水中的脚抱在怀里,用帕子擦了,又侍候她穿鞋。易灵殊看他小心翼翼地样子,不由笑道:“我何时这么娇贵了?就你事情多。”花颜只是笑,待她站起来,才轻声道:“奴也只会做这个了。”易灵殊看他神色,拉过手来给他诊脉,问:“可有按时服药?”花颜急忙点头。易灵殊满意一笑,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花颜的身体虽然还说不上健康,但也有了不少起色。温声道:“在我跟前,你不要拘谨。说起来你还比我大不少,怎么倒比我还不济事似的。”花颜身体一僵,勾了头不答。这种表情,易灵殊多次见到,不愿他如此隐忍,直问:“有什么不说出来?”花颜强笑道:“小姐待奴这般好,奴不知足天都要罚的。”笑容里却有一丝勉强。易灵殊不出声,花颜抬头一看,只觉神色一片冰冷,心里一凉又低下头去。易灵殊勾起他下巴:“说出来。”语调很严厉,再无先前温馨。花颜一颤,道:“真没什么。”从来不敢说真话的花颜啊,易灵殊下了决心今天将他这过于自卑隐忍的毛病扳一扳,冷声道:“那你就再不必说了。”说着便走。花颜还没反映过来,就看她背影越行越远,着急了,扑去抱住易灵殊的腿:“奴说,小姐别生气。”“说,把你心里想的都说出来。”“奴已经二十三了,在欢馆里二十岁的就是老妓了,没几人得待见的。奴幸得小姐不嫌弃赎回来,可是奴比小姐大了7岁,男人又老的快,再过个几年小姐怕是连看都不愿看奴一眼了。到奴三十岁,想是更不堪了。到时只求小姐莫把奴发卖了,也莫把奴赏赐给下人做,做玩物,只要能待在小姐身边,不,只要能存身活命,有时能远远看小姐一眼,奴就知足了。真的,奴就知足了。”易灵殊听了,无语出了口气,这花颜…..花颜看她不回答,以为自己要求过分了,脸色又白了几分,咬牙道:“奴妄想了。小姐腻了奴服侍,只在奴老丑时,莫要发卖,就是把奴赐给下人,奴也会听话。奴什么都不敢违逆小姐,就别再卖了奴。”说着,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他的年龄在小倌妓子中算大的,以前也见过被赎走又卖掉的小倌,也听过被赶出门流落街头的小倌,都是因为不受宠了、老了腻了。只要能存身,能见到易灵殊,便是被当成赏赐给一众下人,也好过被卖被轰走。易灵殊再度叹气,自己的可信度真是,不敢恭维。她搂过花颜,为他擦去了泪,花颜含着希望问:“小姐?”易灵殊道:“我不能答应你。”花颜抖了起来,身子软下去,易灵殊忙扶稳他:“你是我的人了,这辈子不许去服侍别人。我一向喜欢年龄大些的,你现在还年青着呢,哪里老了?再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哪有夫侍老了就赏人的?还是说你有心于其他女人?”花颜初听了她的话,细长的眼睛都睁大了,再听到“夫侍”一词,又禁不住眼中欢喜含泪,听到最后,连连摇头:“没有,花颜以前不干净,以后都不会再有二心。除了小姐,谁也不想服侍。”易灵殊笑了:“这不结了,我不会弃你,你不会负我。以后再不许胡想八想。”以易凌书的前世年龄,她是真觉得花颜年轻,而且是非常年轻。花颜点头,一直担心的事原来根本没在小姐心内,却是满心幸福想,也许有事直和小姐说也不错。易灵殊分不清,自己对花颜到底是什么感情,怜悯有之,欲望有之,好似没什么纯洁的爱情…..好吧,所谓纯洁的爱情,不掺杂质的爱貌似都在传说中。不过,这样护着他,满足自己,似乎也不错。   易灵殊在承风庄一天,在纸上洋洋洒洒列出自己的初步规划。一是进军中领个闲散编制,相当于业余后勤人员,从中发现培养几个人,作为自己的小班底。二是利用承风庄的积蓄,开两个小商铺,慢慢经营,不能仅守着庄子出的那点钱。庄子里有几个人是物色好的,已经送去学习了一段时间,但是还太嫩,要想个稳妥的人来当掌柜。自己起步是多操劳点,以后就可以做个甩手东家了。三是对十个名为侍卫,实为监督员的同志,通过观察,定好了准备留在身边的4人。都是武功出色、人品忠直的,还各有一手绝活。比如缨络的易容,琴音的音攻,潜雪的追踪和匿行,洛霞的仿声。好好利用和发展都是难得人材。四是磨炼三个小侍。除了静容和乐语,易灵殊并没让三个选来的小侍只做侍候人差事,而是暗自给每个人下了学习任务。有不解就自己教或者请专门的师傅。她让清洛学习辨识笔迹和仿笔迹。让知羽学做各种奇巧小玩意。暗格、夹层、蜡丸,拆解小机关,还教了他一套简单的密码,让他背会。莳珍是学医理,除了诊治还有制作丸药、膏药。这几人本是聪慧之人,有了易灵殊的全力支持更是上心学练。只是学习时间尚短,又缺少实际操作。一项一项考虑过来,易灵殊觉得许多事都差的远呢。她坐久了,活动肩背,就有一双手在颈处按摩着。不轻不重的力道中,花颜的声音响起;“小姐,累了么?奴做好了膳食,用饭可好?”易灵殊被他按的舒服,转身搂过他,在那腰上一掐:“吃什么?吃你?”“小姐…”花颜脸一下红了,慌张地往屋外看看,害怕被侍卫们听到,感到易灵殊的手不老实地又伸到衣襟下了,更是羞红了脸:“小姐,别,还是先用饭吧。小姐休息好了,奴再伺候。”易灵殊看他通红的脸,不由笑了,不再逗他,拉着花颜向外厅走去。   晚饭后,易灵殊回府已是天色黑了下来。她进城路过巷口街的时候,只见一人正往一宅院外墙处爬去。小贼!易灵殊第一反应就是有梁上君子要摸进去偷窃。她辨认一下,这是文渊阁学士赵士海的府第。这赵学士是出名的清廉,到她家盗窃能有什么油水?而且这时就出来作案,也嫌早了点儿。要是她,肯定要等夜深人静都睡熟了再干。呸,都想些什么呢?与赵家总有多年的偷窥嫌隙,现在碰上这事,管是不管?正想着,她就发现,那小贼也太笨了些,转眼功夫已经掉下了墙。看她揉着屁股的样子,摔的不轻。不过该贼很有毅力,她立刻开始了新一轮的攀登。这次还搬了几块砖,完全没发现不远处暗处的易灵殊。小贼还是没翻过墙,再次掉了下来。嗯?有这么笨的贼么?就凭这身手,翻进去也偷不到东西,偷到东西也逃不出去。难道是又一个偷窥者?易灵殊暗笑,看小贼这次揉着脚脖子,半天才站起来。这贼也怪,从身形上看偏于清瘦,却在胸腹之间鼓鼓的,难怪每次都失于平衡掉下来。第三次,小贼再次发扬坚忍不拔的精神,奋力扒向墙头。两腿乱蹬,胳膊大张,姿势极其不雅,就这样还离那墙有一截距离。易灵殊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那小贼没想到有人在侧,吓的咚一下掉下来,比前两次摔的都狠,还从衣中掉出一堆书来!这次小贼仰面着地,微弱星光下显露一张脸,易灵殊惊奇至极,哪是什么贼,分明是学士千金赵梓承!   赵梓承见到易灵殊,先是惊讶,继而气愤地脸发红:“你笑什么!只会偷看的无良之辈!”易灵殊看她狼狈,更是可笑:“我以为是哪个笨贼,原来是扒自家墙院的高洁雅士啊!”赵梓承听了,几乎血冲面皮,正待舌战,忽然一摸身上:“啊呀,我的书!”也来不及理易灵殊,在地上捡拾起来。一一抚平抱在怀中,瞪了易灵殊一眼:“今日就先不与你计较。”把书再一本本揣入衣中,准备继续未竞事业。易灵殊笑眯眯地问:“你总笑我鄙俗,今日一见,世姐果然风华绝代,以堪比豆芽的胳膊腿,全力攀登丈高危墙,一不怕摔二不怕死,屡败屡爬,屡爬屡摔,佩服啊佩服。”咚!赵梓承再次失败,听到易灵殊的话气的发抖。她死也不愿让这个自己看不起的败类嘲讽,偏让人见到自己最狼狈的时刻。转过来怒视易灵殊,那眼神恨不能上来拍她。易灵殊见她面色铁青,豆芽腿颤抖着,不知因为疼的还是气的,觉得气她有点过了,谁知这个一向端方示人的清高少女为什么干这可笑的事,被人目堵嘲笑,怕是一向没受过什么挫折经受不起,正准备离开,只见赵梓承手指着她,然后,晕倒了。易灵殊无语了,这赵才女也太孱弱了吧,爬墙摔摔就晕了?不是女尊么,怎么堪比弱质男儿?其实赵才女不只因为摔倒和被嘲讽,还因为赶路一天只吃了一顿早饭,又来回奔波,她一个文人,本来体质就弱,又加上急怒攻心,才华丽丽倒地。易灵殊总不能再不救人,可若是直接送到大门,估计赵学士见到这个偷看儿子洗澡又气晕女儿的“败类”绝无好脸,干脆按照赵才女的原定计划,翻墙进去得了。   易灵殊挟着赵梓承轻松过了墙,正是花园一带。她不熟赵府,正犹豫怎么走,又想,反正人已经送进来了,干脆掐人中弄醒也算完成好人好事。于是把赵梓承放在假山后,那些书又掉出来几本。假山下就是一个小水池,有两本书滚在了水中。易灵殊连忙往外捞,黑暗中也看不清什么,就着赵梓承衣服擦擦水迹,可惜已湿了不少。赵梓承在拉扯中转醒了,发现自己的宝贝书正在衣服上蹿出水迹,一把捞住始作俑者的手喝问:“你干什么?”易灵殊无奈,捂住她的嘴:“小声点,我可是带你翻过来的。这书掉水里了,湿了点。”赵梓承听了,险些又气晕过去。她的宝贝书!为了这些书,她卖掉了几样父亲给的饰物,又瞒着母父雇车赶到邻县才弄到手的。为了能赶在母亲规定回家时间之前,连饭都来不及吃还是晚了。为了不被追究才翻墙的,结果不但没翻过去,还遇到这个克星,既看尽了笑话,还弄湿了书!易灵殊看她又激动起来,生怕再晕过去,忙道:“你房间在哪?再待这会被人发现的。”赵梓承定定神,想站起来,发现从臀部到脚都酸痛难忍,胳膊也无力,瞪了易灵殊一眼,指了自己房间的方向。   赵梓承的贴身小侍一早就被她支回了家,易灵殊扶着她进了房点了灯,看清赵才女的额角都有汗,脸色也青白一片。赵才女顾不上别的,先把书一本本点验。好在湿的两本书没烂,就用布子一张张沾干,再夹上棉帛纸吸水。易灵殊看那些书,并非仕途学问,倒是些旁门左道。什么《算经》、《物致论》、《春秋史话》,竟然还有《麻衣神相》、《铁木概要》。心里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人不走正门了,以赵学士的严肃正统,是不会同意女儿看这些书的,更别说收藏了。只是她也是个爱看书的,却没见过书局书肆有这些书,有类似的却没这样全本,而且看起来就比较古旧的。赵梓承也有点尴尬,又觉得何必对这个无赖解释,说了无赖也不懂。收拾完了方才感到脚痛,站都站不稳了,跌坐在椅上。易灵殊看她表情,伸手抬起她的脚,赵梓承道:“你又干什么?”易灵殊不语,从怀中掏出个药瓶出来,挖了些膏体抹到她小腿和脚的红肿之处。赵梓承感到一阵清凉好受许多,心里有点感激,低声道:“谢谢。”易灵殊问:“你收集这些书做什么?”赵梓承不知为什么,觉得此刻的对头似乎不那么讨厌了,轻轻挑起的雁眉极具灵性,双目湛然有神,微微含笑的表情,有股自然令人信服的气度。赵梓承道:“这些书无一不是绝版,虽非正统,但有不少关于实用技能的,流传不下去实在可惜。”她瞧易灵殊看看那本《麻衣神相》发笑,无奈道:“那不是实用的,不过是据传最早的一本,不但绝版,也算是相术的初本,湮灭了毕竟可惜。”易灵殊听她一口一个可惜,为了这些书不惜费力保留,也并非一个迂腐酸儒,倒也对其高看一眼。易灵殊道:“我也有几本藏书,山川地理的介绍为多,这些书难得一见,日后可能讨来看看?”赵梓承奇道:“你也读书?”易灵殊黑线:“闲来也读几本书。在下虽不如世姐博才,却也还识得字。”赵梓承觉得让易灵殊吃瘪禁不住笑了:“我这儿可没有野史艳词。”易灵殊听了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花颜,再没人留言,我就把你扒光卖掉! 花颜(哭着):别,别。看管大人留句话吧,不然BT作者要耍流氓。就骂她写的不好也成啊。 作者:你说什么?! 易灵殊(眼稍微挑看作者):你想干什么?刚才要卖谁? 作者:汗,我只是想看到留言,一片静悄悄的实在没动力。 易灵殊:那是你写的糟,没看点,关我家颜颜何事?再敢乱说,我代表女尊协会代表耽美协会,代表广大腐女PIA飞你! 作者:不敢不敢。心里暗暗哼哼:敢危险我?看我以后怎么对你,哼哼。 规矩礼法   易灵殊回到房中,却见到一直等她的静容。“三小姐,二小姐下午过来了,等小姐不回来,吩咐奴转告明天去见她。”易灵殊想了想,没什么让这个整日钻研诗词的二姐专门召见的事,问道:“二姐有什么事?”静容道;“二小姐没说,奴不知。”犹疑一下又道:“二小姐似乎不是很高兴。”易灵殊更不解,没花她钱没抢她男人,怎么就突然不高兴?转念就笑了:“静容别担心,天大的事明天再说,走,睡觉去!”静容头一下垂了下去,双颊泛红。易灵殊一怔,马上反映过来自己话有问题,尴尬地清清嗓子:“呃,你下去休息吧。”静容低低应了一声出去了。乐语从易灵殊回来就醒了,虽不是他值夜,但睡在外间把对话也听清了,见静容出来了,将他耳朵揪住小声道:“你就这么笨,小姐都开口了,怎么不应声?”静容道:“小姐不是那个意思。”乐语恨铁不成钢:“那是什么意思?眼前机会你都抓不住,什么时候才能…..”他再大胆心切,也说不出口了,只气的上床来回翻腾。   第二天一早,易灵殊练拳完毕,就见二姐易灵悦坐在小厅里等她。静容乐语两个大侍儿奉茶的奉茶,上点心的上点心,因看着二小姐面色不喜,格外守本份,怕被责骂。易灵殊笑了:“二姐好早,可用过早膳?”易灵悦见她练功过后精神奕奕的模样:皂色衣衫束的十分紧身,额上一条银色发带勒住头发,如墨如丝垂在身后,腰身挺拔,面带微笑,心里不悦倒少了几分,道:“没有,到三妹这儿来叨扰来了。”易灵殊明白她是找自己有事有谈,打发静容两个:“下去细捡几样吃食,要热热的。”两人当然晓得,福身出去了。   易灵悦看妹子自然坐下,不由道:“还不去换了衣服。”易灵殊道:“自己房中,家姐跟前,有何关系?”浑不在意。易灵悦叹口气:“便总是这样的性子,总也不晓世情!什么规矩礼法都不放心上,由着脾性来,吃了亏才知痛。”易灵殊听得她话中有话,知道这个二姐喜爱文墨,人也爱仿效文士的守礼谦逊,不似武将家女,认为是自己的不堪传言到她耳中,笑道:“二姐话重了,不过是不喜过于拘泥,大女人堂堂正正立于天地,谁能多说什么,说了什么也不必放心上。”易灵悦不语,半晌才道:“三妹,你可前些日带着彤儿与柳家千金一道出游了?”   “是。彤儿整日闷在家里,出去转转不好么?”   “那柳长安对彤儿有意,但是男儿亲事还是要双方母父作决定,没有任何约定,没有长辈允许,你就让彤儿去和她游玩,你可想过彤儿的名声?”   “虽柳长安来邀的,同去的还有她堂弟,也是世家公子,又是我带着的,能有什么闲话。”   “所谓的世家公子是睿王爷的紫淳郡主吧。她王爷家势大,如何教儿子我们管不着,但那紫郡主骄横名声在外,又是睿王唯一的儿子,是有心让他自选妻主的,甚至还想招人入赘。我家彤儿可能比?柳长安喜爱彤儿,追求成与不成,对她不过是一段风流佳话,对彤儿却是灾难!”   “二姐言重了吧。”   “重了?是你糊涂!若最后事成,彤儿有婚前多次应邀同游的事情,进门不被长辈看重,甚至可能被柳长安取笑。到时谁替他作主?是你这个娘家三姐么?若事不成,彤儿成了旁人笑柄,能有几个好人家求娶?即使嫁了,也受婆家不喜。到时又是谁替他作主?你不过一时兴起,应几次邀约,却害了庶弟一生,当真是幼稚无知,还是根本不在乎?”   “……有这么厉害么?我也陪着的。”   “人言可畏!你陪着,还公然在下人面前与柳长安共同驰马。对这些闺阁男儿,怎样爱护闺誉都不为过,还禁的住你这样莽妇糟蹋?”   “…….”易灵殊彻底无语了,貌似易二小姐说的确有几分道理。这里对男子的贞洁要求,比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一点儿都不差,自己确实做的欠妥当。   “我知你心疼幼弟,想让他散散心,可以偶尔带他去外面逛逛,也可以让他认识几个世家公子相互走动。那都是有规矩的,去前先下帖子,做客有姐妹陪送,回来要有回礼。”   “规矩规矩,刻板的规矩就这么重要?”   “你听着烦琐,却少不得,不然是真害了他。你年少不懂得,有时这规矩礼法,能生生拘死人。莫说是男子,便是女子,有时行差踏错,也得不了善终。”   其实易灵殊已经回过味来,社会主流、舆论导向无礼何时都是利器,对公然违背的人会毫不留情刺地遍体鳞伤。现在听这二姐语带感慨,仿佛受过切肤之痛,心里有点好奇,却不露出来。   “多谢二姐提醒,小妹省得了。以后会多处注意。”   易灵悦原以为会费大力说服这个一向桀骜不驯的小妹,甚至不欢而散,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让她松了口,心里高兴,面上也带了笑意:“你莫嫌姐姐罗嗦。”姐妹两人相视一笑。   易灵悦走后,易灵殊怔怔思忖了一阵。她把自己的行为想了一遍,暗叹自己是太过大意了。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够了解就任意行事。只是,有的事虽恶,虽不堪,却是上层、主流能够包容,愿意遮掩的,盖因与利益与风尚有关,比如她偷看赵家男儿洗澡,即使未成,赵家儿郎也被污名,不得不匆匆恨嫁,她不过一个纨绔浪荡的名声。可是有的事,却是规则不容的。即使自己有底气,也并非身边的人都可以同样无视。有时出于现代人莫名的优越感,加上被空投女尊的大礼砸昏了头,对这些不注意,真有可能会吃大亏。比如现在家中,谁掌事,市井中有什么流行,朝中有无动向,周边国家有关战事,自己一律不关心,其实不外觉得都同那些规矩“繁琐无用”,可到一定时候,却可能变成弥补不了的错误。很多时候不注意面上的东西,可能就会因此受到难堪,发现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也会难为人。这些道理非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得,前世因为自己身为女人但是聪明、强势,不愿自我贬低对不如自己的人装傻充愣,不愿对看不起女人的人去应付讨好,受的暗伤还少吗?自己斗起阴谋智计未必赢了的这些古人,也许心底也隐隐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才那样没安全感,总想壮大自己,总想强有力,练武功、修炼双源力,不都是一个目的么?想到这,又觉得安慰,好在现在通过冥想、练字,已摸到了气息脉络。   静容见她只摆弄着手里的茶杯,半天也不喝一口,水都凉了,想换茶又怕惊了她思考,不安地望望乐语。乐语却难得地安静,他想的是别的事。昨天侧夫李氏,就是易彤的亲爹,偷偷塞了几两银子给他,央他再听到三小姐带四公子出去的消息想法先报给他。他是知道李侧夫的心思的,却又为难,三小姐像个冷清之人,即使面上常带笑,却能从内里透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质。不悦的时候,那双眼睛犹如深紫晶般,冷澈冰寒,只一眼就叫他根本不敢生什么心思。可李侧夫的银子若不收,又得罪了侧夫,唉,难……   正屋里,王氏正着人叫了李侧夫来教训:“你要好生教养儿子。这和人随便出游,将来怎么许的下好人家?”话里根本不提是自己女儿将易彤带出去的。李侧夫哪敢分辨,正夫是正室,若有平夫也要敬重服从的,侧夫低着一级,虽比侍夫、小侍地位高,算是主子,可在正夫面前,等同奴婢。他受正夫恩惠,将儿子教养在身边,不像平常人家,庶出子女都是随正夫长大的,但论起来,儿子还是要称王氏“父亲”的,自己只是“侧夫”。而且将来儿子婚事,都要靠正夫张罗,这样的提点也算好意。当下忙应道:“是。奴家会好好教他。”王氏仍道:“你叫他把男训、男诫好好读熟,将来嫁了人,哪里能像在家中这般随意?”李氏道:“是,谢主夫教导。奴家会教他熟读,以后不损将军府脸面。”王氏点点头,叫他下去了。   乐语思前想后,被几两银子折磨的不行,干脆想找李侧夫去还了。没想到听到李侧夫正嘱咐易彤,切切谨言慎行,要贤淑端庄。他不好进去。在窗下听了一会儿,猜到了事情原因,怕被人发现赶紧回来,把事情全告诉了易灵殊。易灵殊心里更是感慨,原来每个人都清楚,从自己爹爹,到那个李侧夫,若说让易彤受了委屈的人,其实正是自己。她闷闷不乐地想了一会儿,让乐语收着钱,另拿出钱来给侍卫缨络,让其陪着莳珍到市井买了些男儿家常用的精巧东西,送给易彤和李侧夫,当作陪罪。    作者有话要说:本色看不到评论,急火攻心,吃雪糕降火。同事看到笑话:穿棉袄吃冰棍,真行。本色汗。 军营生活   易灵殊被母亲勒令随军,在大姐易灵绽手下当一个临时游击。注意,是临时的,用现代话说是非正规非在编现役人员,属于雇佣务工人员。易灵绽鉴于这个光荣的新任游击既不懂侦察(其实易三是上过军校的,易大也太门缝看人了)又十分懒散,就将她分到了新人营锻炼三个月,为了完成易满天不透露身份的要求,要给她换个名字在营里混。   “三娘如何?”   “不!”   “健女?”   “决不!”   “秋来吧?”   “不!”   “那就叫喜财!”   易灵绽只想随便取个名字完事,没想到连连被否决,失去耐性了----她的下属大多都是这样的名字好不好,难道还让她搬书来查个什么风花雪月的名儿?   “大姐,”易灵殊无奈地说,却被立即打断了,   “叫将军!”   “将军,那些名字有损我军威!”   “你还真会找借口。三息之内,自己起一个报出来,不然就叫喜财。”   易灵殊脑子飞快转动,什么“章子怡陈圆圆李嘉欣大玉儿李小龙周润发杰克逊麦当娜长城甘红解百纳三星索爱长虹健康模式……”全部闪过,三息已到,名字,没有。   看到三妹不语,易灵绽严肃的脸上,嘴角稍微勾了勾:“没想出来?喜财,报道去吧。”   绝不能叫喜财!易灵殊急了,猛然想起自己穿越前喝茶的茶室名“报告将军,琅轩,我叫琅轩。”   易灵绽又勾勾唇角:“准了,你去报道,好好学习一下军纪,不要让我捉住错处。私下告诉你,母亲曾嘱咐我好好教头你,搬正你的性子,争取在你明年十八岁冠礼前成真正的女人。所以,我不会徇私,只会更加严格。”   易灵殊讶然,竟然还有如此阴谋,便宜老妈也太狠了,这大姐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话说,她该干的都干了,怎么不是真正的女人了?   进了新人营,易灵殊发现自己确实被“厚待”了,比如临时人员不用参加的训练她要参加,临时人员每月有两天假她没有,临时人员能收到家人带来的吃食衣物,她没有!银色的发带不能带,自己的衣服不能穿,必须着统一军服。她以前也是军校毕业,这些能理解,但是这古代“临时游击新人营”的军服真是,考验她审美的极限!粗笨的衣料---防磨损,肥大的衣服---可通用,复杂的绑腿、绑腕---方便行动,黑不黑茶不茶的颜色,没有领子的圆脖子,木粒扣子竟然扎手,最可恨的是,这衣服洗了没两天都干不了,但是总共就发了一套衣服,难道她总要穿臭的、脏的衣服么!易灵殊咬牙,我忍!她把宝衣变为内衣穿在里面,把军服洗了就悄悄用内力哄干。她还暗地里给衣库小兵几枚角子,领了套比较合身的衣服,又把原来的衣服改了改,再经过易灵绽的面前时,行礼把头抬的那个高。虽然敬礼动作不同,但前世的军姿训练不是白给的,易灵殊挺拔的身板,标准的动作,那后脚跟微微一碰的停顿,让易灵绽也在心里暗赞一声好。易灵殊的身体完全能归于超级变态一流,那些训练对其他新人是痛苦,对她根本没活动开。为了不过于引人注意,她在训练结束时就站在不显眼处,即使如此也被新人营的教头发现了,不断给她加码,并且向上报告,发现一个好苗子。两个月下来,易灵殊的晒的肌肤呈蜜色,倒是如瓷如玉般的质感不变,令那些同住袍泽称奇。   “琅轩,给你!”同帐的临时游击陆九言给她抛来两只梨。陆九言手里抱着个木桩子,柱子上还颤微微的立着几个梨。一个帐中住十人,现在只有4人在。她们见到吃的一哄而起就抢了个精光。   “你们!总得给我留一个。”陆九言护不住,急道。   “留什么留,等你做完墩子,哪有时间吃!”抢的人嘻嘻哈哈地不在乎。陆九言无语。她天生力大,早上开伙前与人斗拳,把坐墩打坏了,教头命她重做一个。小陆同学跑了好远才找到这个符合条件的树桩子。可她既没工具,也不会木工活,即使一个简单的坐墩,也得花不少时间,就寝前能做完就不错了。   陆九言去伙头营借了个斧头,对着树桩子琢磨一圈,把桩子放倒,往手心吐口唾沫,对着桩子狠劲一斧:砍歪了,树桩子滚动一下;又一下,嵌到了木头里,陆九言费了劲才□。陆九言嘬嘬牙花子,一脚踩到树桩子上,大声一喝:“呔!”一猛斧下去,斧头直入桩中,这次是又直又平,但陆九言笑不出来:砍过了,这样的桩子要成为坐墩,太低。围观的人们笑起来,有个人看陆九言楞在哪,竟把吃完的梨核丢到她后脑壳上:“呆子,醒个神!”更换来一阵笑。陆九言恼了,回头看了梨核骂道:“哪个砸老娘!”有人哄笑:“它砸的是个木桩子,怎么成老娘了?”易灵殊也忍不住勾了唇角:这陆九言虽天生大力,却有些憨笨,给这些人的枯燥生活带来不少趣事。眼见陆九言面皮涨红,要恼了,易灵殊不忍老实人受捉弄,上前帮她取了斧头,看看树桩子。陆九言信服琅轩----身手好,也不取笑自己,就有点盼望地看着她。   琅轩前世后世学过不少东西,但这木工活却没学过。要她把一个已经快劈成两半的木桩重新组装成一个合格的坐墩,基本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琅轩转头,看见陆九言亮晶晶的眼睛直叹气:两个梨就被收买了,真是,真是。同帐的霍桐道:“琅轩,你准备帮陆呆子做么?”陆九言怒道:“你叫谁呆子?!”霍桐也不睬她,只道:“你若要帮忙,怕是得换个桩子。现在天还早,去黑风林还来得及。”琅轩想想,只能如此。她把斧头拿上:“陆九言,我去去就回。”陆九言有些不安:“琅轩,你现在去来不及的。”琅轩摆手要她不必介意,也不出大营轩辕门,就从营侧取近道赶去黑风林了。   易灵殊很少显露武功,这回施展出来,一路如浮光掠影,片刻功夫入了林。她不想砍那些生机勃勃的树,就寻些树桩子看。走走看看终于选定一个,内力注在斧上,几下砍下来,去了根岔松皮,再略略修整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天色已暗,易灵殊准备回去交给陆九言仔细打磨就能交差了。易灵殊抓起大木墩,提气奔回营帐,照样从原处跳进去,然后正常快跑。没想到,本应该已经入帐聊天的时候,却是出奇的安静,全在帐外整整齐齐的站着。陆九言看到她回来眼睛一亮,使着眼色。易灵殊已经看到了她们这队的教头,正板着脸站在十人之前。易灵殊迅速放下木桩,硬着头皮敬礼:“属下琅轩参见教头。”教头姓魏,打量了她一下:“琅轩,你私自出营干什么去了?”按照规定,军士出营必须向上一级报告,然后领取路条,出轩辕门进出,回来后上缴路条,销假。易灵殊为了赶时间,又觉得是去附近,就没履行这道手续,没想到被抓个正着。   “教头,属下去黑风林砍木桩。”   “你不知道军纪规定?”   “知道。属下是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以为是帮助同帐人就可以罔顾军纪?”   “属下知错。”   “好,既然知错,我按纪罚你,可服气?”   “服气。”易灵殊想,大不了就是跑上数十公里,这对自己不算高难度。没想到,教头黑着脸道:“军棍五十下,脱衣受刑。”   啥!这教头也太黑了吧,明明可以放过去的事罚这么重,特别是“脱衣受刑”,难道要她当众露出小屁屁?这事绝不能干!   “属下请求着衣受刑。”   “不准!”   易灵殊怒,开口就不准,以为自己省部级干部呢?   “属下愿增加军棍数,换着衣受刑。”   十个人都沉默了,不知道琅轩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五十军棍足可以让人半月下不来床,脱衣也是为了衣服不会粘连到烂的皮肉上,少受点罪,这琅轩宁肯加罚也不脱衣?   “嘿,没想到你还是个面嫩的。又不是没一起光溜溜洗过澡,这会装起郎了。”   “请教头注意言辞!属下请求着衣受刑。”   “不准!”   陆九言急了,出列道:“教头,琅轩是为帮才违纪的,教头罚属下才是。”   “罚你?你私自出营了?”   “呃,没。”   “那我罚你干什么?站一边去。”   陆九言正欲再辩,魏教头冷笑道:“陆九言,你再敢说话,说一个字加琅轩十棍。”陆九言立刻闭嘴。   附近军帐的人已经听到了动静,肯定在帐篷缝中观望,琅轩和魏教头对立,谁都不肯让步。魏教头脸拉的更长,她自认秉公执法,还好心让人脱衣免受罪,却碰到这么一个刺头,看她梗着脖子站在对面,那是什么眼神?   魏教头喝道:“霍桐,传刑戒官!”霍桐愁苦着脸,拖拖拉拉地走了。五人一组的刑戒官来了,魏教头道:“临时游击琅轩,新人营受训当中,私自出营,责军棍五十,桀骜不驯,顶撞教头,加十棍,计责军棍六十!脱衣受刑!”   刑戒官听了,立即上前放下一条长凳,就来拉易灵殊。易灵殊冷冷一笑,任她们推倒,随即就听长凳咔嚓一声,碎成了小块。人们都惊了,连那些隐蔽偷看的人也发出了小小的呼声。一名刑戒官迅速找来另一条凳子,结果照样一碰到易灵殊就碎。刑戒官看易灵殊的眼神都变了:弄碎一条凳子容易,但是这样只轻轻碰一下,就将木凳碎的均匀小块就太不可思议了。魏教头从打击中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她眼里嫩的出水的新丁是个武功高手,现在闹成这样,如何收场?干脆一咬牙:“刑戒官,不用凳子了,按到地上打!”易灵殊冷冷笑了,她白牙在火光下一闪一闪,让旁边的霍桐心寒。   刑戒官也无奈,上来两人扯易灵殊。这次易灵殊不由她们了,根本一动不动,任两个人使足劲也拉不动。另外三人看见也上来帮忙,仍是不动。易灵殊脸上冷笑更甚,看向魏教头。魏教头立刻发彪“那什么眼神?!”二次受刺激的魏教头脑袋一热,亲自动手。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六个人拉琅轩一个,推的还好说,往前拽的快扯破了衣襟。易灵殊可不愿损坏衣服,于是她再度一笑,原来扒在她身上使劲的六个人被一下甩了出去,两个栽了跟头,一个坐了屁墩,三个踉跄几步才站稳。很不幸,魏教头属于运气较差的那类人,是唯一获得屁股墩奖的。魏教头平日威严甚重,何时出现过这样局面?旁边的军帐中隐隐传来了笑声,更令她脸色发紫。   “你们在干什么?”新人营最高长官,管带听说闹乱子了,赶了过来,就看到了这付情形。魏教头恨不得撞死-----被顶头上司看到自己糗样,印象分得大幅下降。顾不得整理衣服,急忙站起来汇报过程。管带听着她愤愤不平地报告,看着易灵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那个头疼,恨这魏教头小题大做,本来没什么事,非要闹出事来。那易三小姐能让你扒了裤子打屁股么?但现在若放了她,绝对影响了魏教头、刑戒官甚至自己的威信,更对以下犯上建立了反面典型,怎么解决呢?魏教头说道完了,皱巴着脸看管带,刑戒官和一众军士也全看着她,于是咳了两声:“琅轩,魏教头所言属实?”   “属实。”   “你为何不服管教?”   “属下过错不及脱衣示众,属下愿意加罚也绝不脱衣!”   管带心里惦量:不能这么放过易三,也不能太过,主要是不能损其面子。她还算不错,愿意受罚,不愿脱衣才抗拒的,不如换个方式圆了场。   “大胆!犯错如何惩罚是你能决定的么?私自出营,违逆教头、抗拒惩罚,既被我看到决不姑息!罚你禁闭十日,面壁思过。你可服?”   “属下领罚。”只要不当众光屁屁,易灵殊也无不可。十天,打坐冥想的好机会,时间转瞬即逝。她一领罚,刑戒队都松口气。   “魏教头,你管教不严也有错,罚你负十斤铅块跑十里。”让你没事找事,也让你受受罪。管带愤愤地想。   “属下领罚。”魏教头有气无力,快休息了却要负重十里,肯定是上司对她拉不动琅轩的体力不满。易灵殊暗笑,貌似这热血青年魏教头也没得好处。她不再难为刑戒官,跟前她们去禁闭室了。   人都走了,陆九言收起大木桩和斧头,闷闷不乐。半夜,陆九言都睡不着,兀自叹气。霍桐被吵醒了:“半夜闹的什么鬼?”陆九言内疚道:“琅轩都是为了我受罚。”霍桐不理她,径自盖好被子:“那你叹气她就没事了?真是呆子。”陆九言也不反驳她,心里想:确是呆子,当初琅轩出营时自己就应该去报备一声,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一颗怪珠   不知道别人禁闭怎样,易灵殊禁闭真是高兴地直笑。因为在这几天,她突然领悟到了那气息的运行之法。以往内力,她按照两条路线运行,现在将那气息同时在两条路线中游走,就感到极其舒服,再试着扩展到经脉,更是感到一股暖洋洋的妥帖,滋润着身体。她的身体经过改造,本就变态,现在更是变态中的变态,好像肌肉骨骼都在收紧,那样的坚实坚韧。在黑乎乎的禁室中,易灵殊似乎灵感连连,将那股气息这样尝试那样尝试。这天夜里,易灵殊又试着将气息与内力融合,忽然觉得脉息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静下心神再修炼时,又感到一跳。易灵殊奇怪,有意留心,下次脉息再跳动时,感受来源,竟是在地下。她此时目能夜视,看看斗室地面,就是最简陋的夯实泥土,什么能引动脉息呢?易灵殊好奇心上来:武侠小说里常有主角能发现天材地宝,自己也要有什么奇遇不成?她散开五识,确定没人在周围,干脆一拳将地面打了个坑,不够;再打,不够;又打,不够…..打了二十来拳,一个深坑出现了,易灵殊找到了引动脉息的源头:竟然有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珠子!似珠非珠,似玉非玉,光泽莹润,滚圆滚圆的。真出宝了!易灵殊大喜:怪不得这里气息有了突破,说不定就是这颗怪珠子。她把珠子拿出来,在手里摩挲,那股极舒服的感觉又传遍了全身。这是什么东西?易灵殊看它模样,实在断定不出,索性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这玩笑似的一下,却好像把珠子舔小了一点儿。不可能吧?易灵殊把珠子放在齿间轻轻咬了一下,那珠子如同有了生命,一下就溜进了嘴里,化了个无影无踪。   嗯?既没有什么琼浆玉液般的液体,也没有发出七彩霞光,就这样说没就没了?不会吃坏肚子吧?貌似从泥土里取出来还根本没洗…..易灵殊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就感到那气息突然不受控制,疯狂运转起来。她身体强度是界神都曾夸赞过的,此时气息的运转却让她极难受,那气息一会儿似万古寒冰一会儿似地心岩火,让内脏来不及适应,还带动的内力都四处乱蹿,已有岔息的危险。气息冲撞着经脉,渗透着血肉,连大脑中都被洗刷的轰隆作响。天啊,肯定是那怪珠子!易灵殊暗恨自己怎么就跟小孩似的,什么都要尝一下,这下好了,不会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易灵殊咬牙勉力引导气息运行,收拢乱蹿的内力。如果是平常人,再是高手也要爆体,她是变态,虽然非常辛苦,却无生命危险---难道能险过被雷劈,难的过被纯源力改造?这样不知多久,易灵殊终于平稳了气息。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将那气息与内力配合使用了,大概是在不断的运转气息和内力时,它们相互掺杂渗透。那气息到底是什么呢?它好像强过内力,有很强的灵性和可塑性,能从天地中慢慢汲取,还能和那些潜伏的纯源力有隐隐的沟通。易灵殊苦苦思索半天,也得不出结论。突然她想到了前世看过的小说:修真,修仙,难道自己无意中也成了修真中的一员?如果不是,那气息为什么能来自天地,有灵性?如果是,自己到底是修的什么呢?没听说过修真的灵气还和内力纠缠不休的,即使是以武入道,也是达到了极高巅峰后彻底蜕变,不会这样啊。停,自己都想些什么,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当真?不过,穿越也是虚无缥缈的,可自己确实穿了,还穿了个彻底,连身带心,精神都被原主“污染”了……易灵殊最后得出结论:管它是什么,再别乱吃东西最重要,不然是会坏肚子的!   易灵殊从禁闭室出来后,就成了同帐军人的头。有的服气她的仗义,有的敬佩她的武力,陆九言是感激她的帮助,霍桐明白地宣称:她敢于顶撞魏教头不是因为胆量,是有实力。第一次听到这话,易灵殊差点儿以为霍桐也是穿来的,后来再仔细观察,发现不是,这是霍小姐的口头禅,比如:陆九言敢于吃九个馒头不是因为肚量,是实力。又比如:魏教头敢于溜出大营不报备不是因为紧急,是实力。陆九言问什么实力,霍桐轻蔑地说:“魏教头的夫侍是营头正夫的弟弟,这就是实力!”当场让包括易灵殊在内的人都想翻白眼。这样又混了一个月,易灵绽大概觉得她老实听话,指示营头批了假,易灵殊终于能外出两天。   ========来来偶是一个分割分割分割线===========   再度走上紫京街道,易灵殊十分兴奋,为了这难得休假,她在无人处穿上了宝衣:一件淡青色的及膝上衣,下摆分为4片,同样青色的裤子,衣服边缘都反镶着半尺长的纱边,精细而不张扬,衣料上面还有典雅的暗纹。青缎般光亮的腰带,坠着羊脂白玉,同样质地的发带,束起了泼墨般的乌发,行走之间风流飘逸,越发让人移不开眼。其实,易灵殊不是太会穿衣,这世上女子衣服多为两种,一种是及膝长衣,下摆分2片或4片,下面是裤子;一种是长袍,从头到脚一件,看不出里面。不过那些领子、袖子样式,衣服刺绣却是多变的。武师被人嘲笑粗俗,也是因为她们追求利索,经常穿的是短衣,即上衣只到臀部。男子衣饰较多,除了不能穿长袍,他们也有长衣,下面是裙子,贫苦人家的男子也有穿裤子的,便于劳作,还有全身的裙子、短衫半身裙,款式多多。易灵殊以前不甚研究,侍人拿什么穿什么,今天心情大好,也臭屁一番,尤其发现那些女人的目光和男子悄悄的打量,更是心里暗自得意,把根白玉箫来回在掌心里轻点,做足了风流小姐的气派。正自得意间,却有一声传来:“招摇过市。”易灵殊一听那含着嘲讽的清凉声音,就知道是多日不见的赵梓承。果然,赵才女一袭素衣立在街边,将她刚才情状看了个够,终于忍不住出言讥讽了,不过这次却是不复过去太尖刻,那态度也明显友善的多。易灵殊还记得上次借书被讽的事,邪邪一笑:“大才女,摔伤的腿脚养好了,又要试试爬墙的滋味么?”“你!”赵梓承看边上有人投来鄙夷眼神,脸色一变。易灵殊看她气的如此,倒有些过意不去,其实这次赵才女明显没那么大敌意,这样最重声名的人,被误解怕是受不了。易灵殊讪笑一下:“开个玩笑。小妹请你喝茶算是赔罪如何?”她本是走个过场缓解一下,谁料赵梓承呼口气道:“好,前面就是景盛茶楼。”汗!易灵殊没想到赵梓承干脆利索地就答应了,这人不是从来都对自己很不屑么?可现在也不好反口了,只好与赵梓承两人进了茶楼。   进楼临窗的好位置,点了一壶茶,配几样零食,易灵殊默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说这还是穿后头次上茶楼,穿前的教训告诉她,没事少去茶楼,那不安全。赵梓承也不多言,静静地看街景,静静地品茶。这雅士饮茶确与俗人不同,姿势优雅,看着就让人觉得也高雅了几分。易灵殊前世被外公逮住学茶道,根本沉不住气,让外公很是忧闷,现在却在静谥中慢慢沉下心来,喝着茶。良久,赵梓承忽然轻声道:“二哥的事,我怨恨你许久,每见面多有讽刺挖苦,你很少在意。时间长了我也有些过不去。”易灵殊一怔,没想到她如此直白,有勇气坦言,倒有点欣赏。那次爬墙的事,易灵殊已感到她绝非那种真正的酸腐文人,更起了好感,主动替原主顶缸:“那时我年少无知,行事轻狂,害了贵府二公子,以后也十分内疚。”赵梓承叹口气:“二哥出嫁是极仓促的,婆家起初也不喜。好在后来见他纯良守礼,终是好好待他了。若非如此,我也对你难解心结。”此时易灵殊倒真心为那个倒霉的二公子高兴,这个世界的男子,如果名声受损,婆家不待见,妻主不喜欢,日子会十分痛苦。易灵殊道:“小妹爱面子,与人胡闹打赌,却险些害了二公子一生。这几年知晓世情了,想起这事每多自责。现在听你说他过的好了,心内稍安。”赵梓承见她承认错误,言辞恳切不似作伪,想她以前不过不知世事的孩子,被人怂恿教唆犯的错,面色更是缓和:“其实上次谢你援手,最后,最后又出言讽刺,倒是我小气了。”易灵殊一笑,光风霁月:“无妨,刺耳的话听的多了,也无所谓。”赵梓承这是几年来第一次与易灵殊面对面好好谈话,不知不觉间,觉得这人并不鄙俗,也非不学无术之辈,那眉目之间光彩流动,端的是风采卓然,有了结交的心思:“我那里书虽不全,也有些孤本趣本,你若需要便来借,不过要保得齐整,不能污损。若有损坏丢失,恕不再借。”易灵殊看看这位才女,慢慢道:“我有心借,只怕进不去门。”赵梓承这才想起,自己母父从那年去不准她登门,就是见到了,不是当成看不见就是多有不豫之色,要上门借书是真进不去门的,不由笑了。赵梓承有点幸灾乐祸:“你武功不错,大可翻墙。”她讽刺易灵殊惯了,即使现在不再敌对,也一时难改习惯。易灵殊额挂黑线,翻墙!听着就像采那啥贼一样。赵梓承又道:“可以差人来,找我的书童。”说着从衣内取出一方名刺,在右下角写了两个字:书亭。道;“书亭伺候我笔墨,也照管成书。你差人找他,晾这个给他看就行了。”易灵殊接过名刺,上好的纸,只有“赵梓承”三个飘逸的字,十分简洁。那书亭两个字与刻字一般笔迹,想来是赵梓承亲笔,确实好书法。易灵殊道了谢,收好名刺。两人再不说什么,又静静喝起了茶。    自由身   易灵殊从茶楼与赵梓承分开,准备回将军府。正走着,突然看到了远处人影一闪,像是花颜。易灵殊微微一笑,这么长时间没见花颜了,还真有点想他。于是循迹而去。谁知人影在几闪后就不见了,易灵殊站在巷中皱了皱眉:这里并非商业街,看样子是住家户,而且多是寒门窄巷。这倒没什么,糟糕的是,这里离花街后巷相隔不远,是许多做下贱生意的人住的地方,还有一些暗娼。花颜,到这里来干什么?   易灵殊散开五识,寻找花颜的踪迹,很快就在一处门内发现了他的声音,除了他,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年轻的女子。花颜道:“一共就三十两银子?太少了。怕是不够。”女子道:“就三个月,还能有多少?我一路上花的就差不多了。”易灵殊忽然觉得好心情都被破坏了:三个月,花颜在她去军营之前就认识了这个女子,到这里不止一次。想起收了花颜,起初都因为他的坚持和痴心,也许他的痴心并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好感。对一个过气小倌来说,发现一个能赎身的客人必须要紧紧抓住吧?或许,是花颜自己骗了自己,将救赎当成了感情。那么,这样背着她与人私会又为什么呢?这一刻,易灵殊的心,突然很不舒服。她静默了一会儿,走到那扇门前,顿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了门。门里有三个人,花颜,一个年轻女子,还有一个徐郎半老仍是风姿绰约,竟是当初那个老鸨子阳。子阳什么时候来的?这个女子是谁?易灵殊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她看了看三个被惊到的人,面无表情转身欲走。花颜见她要走,一下反应过来扑过去拉住她的衣摆:“小姐,听奴解释。”易灵殊拽了一下衣服,被花颜死死拉住,冷声道:“放手。”   花颜已急的眼里蓄了泪:“不是那样的,小姐,不要赶奴走。”   “是我走。你放手!”   “不,奴死也不放。奴错了,原谅奴一回。”   易灵殊见他眼中莹光点点,却拼命含着不敢掉下来,那样急切地哀求,心下有点松动,那年青女子却冲过来,拉花颜起来:“颜哥哥,别求她。有我在,再不教人欺负你。”易灵殊愕然,“颜哥哥”叫的好亲热!她再不犹疑,冷哼一声,运力一抖震开了花颜,大步向往走去。   花颜急了,挣脱开年青女子,扑向已迈向台阶的易灵殊,哪里追的上?从台阶上滚了下去,爬起来掌心蹭破了皮,眼角也青了一块,沾着污泥好不凄惨,他顾不上擦拭,又奔向易灵殊,口中叫道:“小姐,小姐!”年青女子跟着追出来,硬将他拉住:“颜哥哥,别追了!你看她如此绝情,哪有半点将你放在心上。跟着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妹子好容易找到你,今后你有妹子依靠,还求她做甚!”花颜要推开她却推不开,哭道:“你不懂,小姐生了气,再不会理我。我可是小姐亲手买出来的…..”他眼见易灵殊消失了身影,痛哭起来。年青女子道:“啊,忘了这个,她若不给卖身契怎么办?我去找她,多使些银钱,定将卖身契拿回。哥哥莫愁。”花颜听了,越发伤心,由着女子搀回屋内,哭的无力。   子阳眼看事情发生,也是无奈。他终于摆脱了恶徒纠缠,从妓院脱身时,遇到了花辞。英姿少女,记得哥哥是为了养活自己被卖掉的,母父先后去世后,在镖局学艺,边攒钱边打听花颜消息,终于找到了这里。知道花颜被带到京城,又一路寻来,子阳本就怜惜花颜,又想远离延平是非地,就一同来帮她寻人,辗转找到当初的商人打听到花颜又被卖了,两人已是十分黯然,最后几经周折,才知道花颜被当初延平春霄一夜的客人赎走了,那客人是有名的小霸王,不通世事的易家三小姐,更是感叹花颜命苦。花辞为自己兄长伤心。她不怕别人笑话有个做小倌的哥哥,当初颜哥哥在家时,那样照顾年幼的自己,后来为了度过灾年被卖,走前抱她亲她,然后流着泪跟着人牙子走了,那情景深深刻在花辞心中。为了这些,花辞也想要保护自己唯一的亲人,不再任人欺凌。花颜在三天前,见到突然找来的花辞和子阳时,十分震惊。后来听子阳述说,血缘亲情马上拉近了与花辞的距离。可他也有担心,既怕易灵殊知道自己与家人,过去的老鸨来往不高兴,又怕自己的身份影响花辞今后前途,乃至成家娶夫。所以不愿跟花辞走,也就没向易灵殊提。花辞想不通,索性与子阳租了房子暂住下来,子阳对男女大防早已看淡,将有情有义的花辞当妹妹看待,一力帮她说服花颜。今天三人商量用多少银两换间房子,却被易灵殊发现,最终闹成如此结果。   子阳叹气:似乎花颜一见易灵殊,就被吸引了,飞蛾扑火般失去了理智。现在惹恼了小霸王,不想着怎么才能让她松口放人,倒是为了抛弃哭个不休。花辞不太会安慰人,几句话说完,看着哥哥哭就没了办法,一砸桌子:“颜哥哥,我现在就去找那个三小姐,让她放人!”花颜一惊,泪被吓回去了,拉住妹妹;“别!你这样莽撞,口不择言,小姐会发怒的。”花辞不服道:“怕什么,我带银钱求她,她若刁难,我就动手。”花颜气道:“你没个轻重,小姐武功极高,像你这样的不断了手脚!就算你拳脚好,惹怒了她,叫官府治罪,可怎么对得起父亲!”子阳劝解道:“先给你哥看看伤口。”花辞才坐下来,很是忿恨。子阳打水来,帮花颜擦拭伤处,花颜吃痛,轻轻吸气,花辞听了心里更是难受,道:“什么三小姐,女子长那样相貌必不是好东西。”花颜此时,想起易灵殊曾经给他温柔治伤,每日的调理,也曾输内力帮他减轻痛苦,泪水又掉下来:“花辞,你若再说小姐,就不要认我了。”花辞看他手心血痕,气道:“她这样待你,你还以她为尊,为她说话。这是为什么!”花颜道:“小姐根本不像外面传言那般。她极其聪慧,文武双全,待下人很是和善。当初赎我,也是见我可怜,后来对我也极好。若没有小姐,我哪里还能活到现在。”又哀叹道:“今天小姐误会了,一怒而去,怕是再不会见我,不要我了。”子阳听的动容:花颜是彻底一心放在了那人身上,这样的痴心,又是这样的出身,究竟是福少祸多啊。子阳道:“别再争了,无论三小姐是善是恶,这事也得了结。再大的火气隔天就消了,明天我们上门去说清楚,看她如何处置。”花辞点头,决心拿上所有的三百两银子去,她知道当初赎出花颜只花了二十两。花颜止住泪:“只好如此。”   第二天,花颜三人直奔将军府,不敢乱闯,将承风山庄的牌子递给门卫,只说是山庄的人来见三小姐。门卫见牌子没错,就唤了个小厮领他们进去。到了内院让三人侯在门外,就通报进去了。过了盏茶的功夫,一个青衣少年出来了,对三人施礼道:“奴是三小姐的侍人清洛,三小姐说不见人了,这个送给花颜公子。”花颜没见过清洛,也知道是易灵殊的贴身侍人,急忙回礼,接过一个纸封。纸封很薄,花颜的手却禁不住打动,他猜到里面可能是什么,又不能相信。子阳见他两次都没能打开纸封,帮他开封取出一张薄张来,赫然是花颜的卖身契。花辞喜道:“好啊!”就掏银两给清洛,清洛道:“不用,小姐特意嘱咐过,不要银子。”花辞狐疑,这是什么意思,问:“你家小姐这样放了人?不会等我们走了,再去告官或是找什么麻烦?”清洛微怒:“三小姐磊落之人,真正的大女子,岂会做那样的事?”拂袖而去。子阳却见花颜盯着卖身契一动不动,怕他想不开,劝道:“花颜,先回去吧。重得自由也算大喜事。”花颜如梦初醒,捏着卖身契道:“小姐真的不要我了,连见都不见了。”领路小厮不知他们到底什么来路,见这几人形容,怕引出事来,道:“这也取到了东西,就请回吧。”子阳搀着花颜跟小厮往外走,花颜脸色苍白,只喃喃道:“不要我了,真不要我了。”花辞也发现他不对劲,边劝慰边扶住他。花颜走出十几步,只觉脚如踩入棉花,头上一阵晕眩,想再回头看眼二门:他以前没进过将军府,更没资格进二门,这一走是终生无望了。一回头,更是一阵心血翻腾,只觉有股甜腥气压也压不住,噗的从口中喷出,竟然是吐了血。他看见衣前血迹,兀自没反应过来是自己吐的,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临失去意识前,是子阳和花辞焦急的脸和远去的声音。   花颜醒来,睁眼见到了一顶素色帐子:正是花辞住处。他一会儿就回想起来,没出声就流了泪。想到小姐的绝情,想到今后花辞的前途,想到自己曾经的不堪,那泪就更止不住。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活着只能拖累花辞,为小姐不齿,一颗心渐渐的冷了。子阳守在旁边,听到动静,掀开帐帘看他,不由叹惜:这花颜,太痴也太命苦。拿了帕子给他擦脸,温声劝慰。花辞端碗药进来,已是请郎中看过,开下方子的。花颜不语,也不喝药,呆呆看着帐子出神。花辞现在明白过来,自己哥哥是全心恋着那个小姐,对自由身并不如预料的高兴,十来年的努力成真,却根本不是预想的结果,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子阳握住花颜的手:“你这样糟践身体,以后再见到那易家小姐也不能得其欢心,先喝药吧。”花颜淡色的唇越发苍白,他嘴角动动,似笑而非:“见不到了,见到也不会理我了。还要这身子何用?”花辞道:“哥哥何苦对她念念不忘?今后妹子养着哥哥,不好么?若遇到好人家再正经嫁去,不强过当那没名份的小侍百倍?”花颜道:“你和这样的哥哥住一起,只会让人看不起。再说,会有那样的人么,不计较我的来路?”花辞道:“你是我亲兄长,管别人怎么嚼舌头!”花颜轻轻摇头,笑了笑,两滴泪从眼角滑落。子阳被触动心肠,想到花颜起码有个牵挂的人,有个妹妹,自己被人纠缠,做小倌时不能赎身,后来为自保又自愿当老鸨多年,等到那恶人气运尽了一病呜呼,才有机会脱离那脏污之地,更是可怜。子阳也眼中含泪,不再说话了。几天过去,无论怎么劝,花颜不吃药,食物也吃的极少,眼看着迅速消瘦下去,唇色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夜晚到来,子阳叫了花辞到屋外,与她商谈:“如今怎么办?”   “颜哥哥最初几天难受过去,会好起来。”。   “我在风月场中打滚,最是明白。情之一字,害人极深,花颜这样下去,只会慢慢消耗尽生命,断不会好了,甚至可能自取死路。”   “不会的,哥哥有我。”   “为了你,他更不愿意活下去。他怕拖累你。而且见到你,知道家人消息,已完成了他最后的心愿,没了牵绊。”   “那,那如何是好?”   “治病先治心,郎中说花颜身体本是极度虚的,被调理过才刚好些,看来那个易三小姐也待花颜有几分情意。不如我们再去找她一趟,说清楚经过,看能不能挽回。”   “找她?我不,难道让哥哥再去当奴为侍?”   “那是你哥哥甘愿的,没了三小姐,花颜的精神就垮了。你还看不出来?”   “我不甘心。为了让哥哥重获自由,我,我,我不甘心!”   “其实,人的际遇在其心,同样的际遇,有人甘之如饴,有人痛苦挣扎。你看花颜跟三小姐是受苦,没名份没保障,他却觉得是幸福,这个你不懂得。”   “谁说我不懂!我懂,不过是哥哥心里全是那个该死的三小姐。”   “那你愿不愿为他低一次头?”   “……”   子阳看花辞不吭声,只好自己往屋里走,忽听背后传来小小一声:“就试一次。”不由笑了,转头看花辞,少女的脸因为挣扎而涨红,看子阳笑,又道:“全是为了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文中也有亲情,所以出现了易彤和花辞。 好冷,外面走一会,耳朵红通通。 第一次发威   易灵殊没能等到子阳和花辞两人来解释,就被急急召回了军中。她见到突然苍老的母亲,才知道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大姐易灵绽早于两个月前赶到与大至国边境接壤的地方。那里本是三不管地带,边界不明,大至与紫湛约定均不派军驻扎,按现代说法是百里之内为模糊区。因为得到情报,那里似乎有大至军队调动,于是紫湛女皇派易灵绽带了五十人的小队去勘查。谁知睿王的郡主紫淳得到消息,仗着自己学过两天剑法,也偷偷跑去要建功立业,他被毫无疑问地捉住,易灵绽带人闯营身陷阵中,一个易家将,未来的军队高层重点培养对象和一个骄纵任性的小郡主相比,当然前者份量重,何况扣押郡主惹毛了紫湛皇室也划不来,大至人以交换紫淳和易灵绽手下为条件,擒下了易灵绽,这消息传回来,已过了二十多天,易灵绽生死不知,据其部属说,敌人有座大营,她们五十人冲击两次后,就折损了二十几人——她们都是最精英的战士,从小培养训练出来的。易满天准备亲率大军去要人、平敌,但是大军调动岂是儿戏,等到一切妥当到了边界,易灵绽怕已凶多吉少了。   易灵殊心思如电,已知母亲其意:母亲知道自己武功高绝,是先行一步去救大姐的好人选,又担心再填进去一个女儿,可怜易老将军一生杀伐果断,对女儿终是有一缕柔情,关键时刻难以决断。易灵殊双目如星:“母亲,我要去救大姐,请赐身份令牌联络大姐剩余部属。”易满天不语,看着三女儿,手指却微动,握成了拳。易灵殊道:“女儿虽不才,自信武功少有人能敌,母亲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师傅么。此番行事,我定不会鲁莽,凡事谋划谨慎,即使救不出大姐,也不会自身伤亡。母亲,信我!”说到最后,易灵殊放开一直收敛的内力,一股威势自然流露出来,她身形如松,自信而沉稳,易满天精神一震:自己当年第一次临阵受命,也是危难时刻。也是这样的信心和气势,是该让小女儿去闯荡一番了。   昼夜兼程,易灵殊赶到了与大至的边界,找到了大姐留下的部属,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紫淳。易灵殊双目立起,厉声叱道:“虎威将军换回来的就是你?”紫淳从未见过这样形状的易灵殊,那一股煞气如风暴袭卷而来,他心里又惊又怕:“她是将军,血战沙场是本份。”易灵殊冷冷一哼,伸手抓住了后退的紫淳衣领,如钢铁般钳住了他的脖子,紫淳连叫都叫不出,不消片刻眼睛翻白。保父富公公奋不顾身抱住易灵殊的腿哀求:“放了小郡主!求你放了小郡主!”他年老成精,知道易灵殊暴怒,此时再说什么尊卑上下绝对不合时宜,因此苦苦哀求,生怕紫淳被她掐死。易灵殊甩开了紫淳,像扔掉一个垃圾看也不看,她对抱着紫淳呼天抢地的富公公冷哼道:“闭嘴!”富公公吓的立时没了嚎啕,抽噎着帮紫淳顺气。整个过程中,围观的一众将士有三四十个,没人来劝,没人阻止。或许紫淳死了她们都会受到惩罚,但此时,这些忠心于两代易将军的将士们不想去救护那个害了主将的人。   易灵殊见没人出声,只有一双双雪亮的目光在热切看着自己,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就是救回易灵绽!她就在众人的之前,用银发带束紧了一头墨发,伸手扯掉了披风,将一把锃亮的短刀插在靴筒中,那支经常随身的玉箫在腰间佩好,然后扬右掌于头侧:“虎威将军是我大姐,这次去救她,虽百万军中也定会带其回来!只要她一口气在,定能保其性命!”像是宣誓一般郑重,声震当场。这是易灵殊第一次毫不遮掩,全部放开气势,令人心惊。她高声一喝:“带双马来!”立刻有人牵来两匹骏马,有人大呼:“吾愿同往!”马上响声一片;“吾愿同往!”易灵殊拉住缰绳一抱拳,扬声道:“诸位心意领了,可说句不客气的话,行军打仗我是不行,擒拿格斗你们却不及我,更无论那大至的废物!请君信我!”那狂傲之气迸发,战意磅礴。言毕再不多话,扬鞭急驰而去。一时之间,全场皆静默,良久一人轻问:“三小姐一个人去闯敌营,能救出将军么?”竟无人能答。终于一个粗豪女子大声道:“能如何,不能又如何?现在我们只有这点人马,去给人塞牙缝都嫌少,死了事小,惊动敌人害死将军事大!三小姐敢作敢为,倒像是个真英杰!”又一人道:“是啊,我听说三小姐师从冰晦门主,天纵之资,不过一直不显露罢了。”众人议论,不知是真如此想,还是希望事实本就如此,这样才能让她们好受些,让易灵绽回来的希望更多些。   易灵殊一路快马到了敌营前五里的路边树林,就将两匹马卸掉了马鞍,藏在草丛里,然后把马赶进了林深处。为了怕出外巡营的发现,易灵殊决定没有升火,就着冷水吃了些干粮,就静坐调息。她先运转了几周天内力,感到疲乏感都消去了,再调集那股不知名气息。不知为什么,在此时此刻,易灵殊感到那气息是从未有过的顺畅,在身体各处游走,甚至引动了内力,似乎要产生什么变化。现在发生变化当然不行,易灵殊压制住了气息,再缓缓疏导,引导它们回旋平复。夜晚到了,易灵殊散开五识,只感到周边数里动静都感应在心,比平时更加清楚。附近没有人,确定后她轻声呼啸,呼回两匹马,上好鞍子,把它们拴好。   夜深了,一道身影如流星闪电般疾射而出,易灵殊知道营大门位置,她避开向后绕,来到了营侧面。寻找人少帐稀的地方。半里地后,营帐明显稀疏,这里的人很少,空气中还有股淡淡药味。医队?易灵殊猜测。易灵殊观察一阵,等待巡营队过去后,悄悄从栅墙翻了过去。不知为什么,易灵殊感到心跳地很快,一种兴奋几乎压抑不住,想动手的兴奋。她静下来呼口气,不想这救人的时候被莫名其妙的兴奋扰乱判断。这里人的等级不高,不会知道易灵悦被关押的地方。易灵殊伏在一个点灯的帐外,听了几句闲聊后,就决定往营中央主帐去。易灵殊小心翼翼避让着各处的巡营。这样接近了营中央,却见前面闪动火光,听到阵阵笑声。“这人还真命硬!”“什么易家将,蠢的要死,一个人来送死。”一阵血气涌来,易灵殊急速几个起落,躲在一个小帐阴影处,向外看去。主帐外是一堆篝火,立着一根高高的杆子,上面吊着披头散发的人,头垂着不动,看不出是否还活着。那人身上是破成烂条的紫湛军服!“今天,我们就算是喝酒赏美人,赏紫湛美人。”在帐前傲立的大至女子,身材广大,紧实的身体在军服在显示出良好的爆发力,她一挥手,几个小军士带上来三个男人。这三人哭着被扔到场地当中,惊惶地缩成一团,确是紫湛男子的打扮。有人起哄道:“将军,这哪里是美人,这样货色比我大至最丑的男人还丑上三分!”也有人嘿嘿笑着凑上去:“管他爹的,能有个男人就不错了!”三个男人见有人靠近,更是手脚并用向后退,只靠篝火越来越近。易灵殊怒了,这群大至人,竟然偷偷擒了紫湛百姓来取乐,也肯定没少干劫掠勾当,她们根本没有把紫湛军防看在眼里!   易灵殊一股血气涌上胸口,被一直压制的兴奋和战意再也控制不住,她要战,要杀,要全力施展武功与这些人一决高下!强烈的愿望再也不受压制,易灵殊直扑当中女子而去!大至将军屠广莲正看下阶军官调笑,突然一个身影迅疾如闪电奔袭而来,屠广莲不惊反笑:“来的好!”一把大朴刀已光华如月,饱满成圆劈向了来人。她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救易灵绽,特别是已通过线报知道易家老三已到,故意这样折磨易灵绽、侮辱紫湛男子,逗引没脑子的人来送死----别说这数千大军,就是现场的十数位将校,都是身手超绝之辈,军中威名赫赫,这样就敢跳出来抢人?笑话!两招过后,刚才的将校已将四周围死,一排弓箭手对准了高杆上的易灵绽。易灵殊游斗中眼观四方早有了打算,她再不躲避朴刀,不退反进左手抓向刀背,右手如钩抓向屠广莲。屠广莲当她急傻了,更加瞧不起这所谓易家将,手上毫不留情使足气力当面一斩!围观将校未动,眼看主将就赢得一件功劳,当然不能上去争夺。但是形势就在刀与手相交瞬间急转直下,易灵殊的左手竟然牢牢控住了刀背,右手已直取屠广莲的脖颈,不足寸许!“将军小心!”立刻,十数人亮出兵刃,逼近而来。但是岂能快过那寸许距离?易灵殊的手如刀如钢,竟然穿过了屠广莲格挡的左臂,狠狠捏在了屠广莲的脖子上!屠广莲不能相信,她自幼练习功夫,一身横练根基扎实,护体的金钟罩已是大成,对易灵殊能轻易抓破她手掌简直不能相信。难道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竟有如此高的身手?那么自己多年苦练算什么?此刻,屠广莲看着手掌上的淋漓鲜血,心却比手更疼。但她很快镇静下来:来人必为救易灵绽,绝不能让她得逞!屠广莲体内迅速运气,准备反击一次,只要自己不成为人质,谅这么多人殴也殴死她。   易灵殊双目早是冰冷一片,心底的兴奋反而让她更加镇静,竟有身在局外冷眼旁观的奇异感。她擒下了屠广莲,根本就没想让她能逃脱出手----这是此行成败关键。易灵殊的强大气息如钻如锥,从屠广莲的肩井穴一冲而入直奔气海。屠广莲刚聚的内力被蛮横撞散,内息乱岔如刀割内腑,屠广莲立刻脸色苍白喷出一口血来。易灵殊冷然道:“都站着别动,不然我立刻废她的气海。”声音不大,却似冷水如热锅,浇的众人心头毕剥乱响,对一个武人来说,最难受的是什么?是辛苦练就的武功被废。无论是外练还是内功,不只是武人数年辛苦,还是她们的荣耀、底气,尤其像屠广莲这样的高手,若气海被废,不但意味着失去武功,而且今后也难再重塑,身体比平常人还要差。屠广莲怒了,她纵横沙场从未这样丢人过,不过一个照面就被擒下,对方还能轻易破了她的横练功夫,不但以她做人质,还威胁要废她气海!一阵怒火过后,屠广莲脑中只有一句:士可杀不可辱。她想自震经脉,但是内力聚不起来,于是要咬舌自尽。可怜屠广莲念头刚去,易灵殊冰冷的手已伸出,卸下了屠大将军的下颏。在所有在场人士的震惊中,屠广莲下巴吊着合不上,怒骂的话只在喉咙里嗬嗬作响,结果流下了一缕口涎!屠广莲羞愤欲死,眼睛瞪的要鼓出眼眶了,发红的目光狠盯着众将士:为什么不放箭,把自己和这个卑鄙高手一起射死?   在场的都是屠广莲的亲信将士,当然不能为了射死敌人就把大将也一并结果了,不论是情理不容还是将来的朝堂之上,都不会有好结果的。最先奔来的几人中,一个绿袍女子上前两步道:“你夜袭我营所为何来?” 易灵殊道:“不用装糊涂。我是临时游击易灵殊,特救虎威将军而来,还不立刻放人!”众人听得“临时游击”四字,简直有点不能相信,好似一个人随便摞倒了武林高手,然后说,我就一种地的。不过她既然承认自己是易灵殊,倒却是易家将一员。绿袍女子道:“你独自一人,怎么带人出营?不如这样,你放开屠将军,我免你今天闯营之罪,如何?”易灵殊放声狂笑,笑声中却是一片冰冷:“果真当我是无知小儿!我没时间跟你逗闷子,一句话,放不放?”手腕一翻,一柄牛耳尖刀贴覆屠广莲肩上,划开了深深一道血槽。屠广莲连连用目光示意,放箭!见无人应,气的双眼插白,几乎晕去。绿袍女子看来地位甚高,一摆手止住了众人喝骂,道:“好,就依你!”说着对小校一指高杆:“砍断!”   几下斧声响起,杆子对着易灵殊倒下,仍旧被绑的易灵绽随杆子向地上摔去。此时大至将士无不佩服绿袍女子:这样一来,易灵殊要救人,如果放开屠广莲就会成为活靶子,不放屠广莲就会摔死易灵绽。弓箭手都随着绿袍女子指示,瞄准了易灵殊。屠广莲扭曲的脸上显出得意之色,却猛的感到小腹一阵剧痛入骨,全身气力消散,四肢冰冷、经脉僵硬:气海被废了!噩梦成真,屠广莲双眼再度翻白,彻底晕过去了。易灵殊传动气息点破屠广莲气海后,右手抓着她的衣带,向上跃起直追高杆。绿袍女子目光一凝,不能相信她竟然能带人跃去三丈高度。可易灵殊已经做到,她左掌直立如刀,一掌就劈断了易灵绽身下的杆子,然后抓住易灵绽身后杆子。与此同时,易灵殊双脚连踢,断掉的长杆带着强劲冲力横扫向那排弓箭手---她们主要练箭,格斗功夫并不上上乘,虽然有人马上教急,还是被打倒了十数人,倒地呻吟一片。大至人没想到易灵殊竟如此凶悍,那一手带人升空的功力让她们吃惊。   易灵殊将屠广莲挡在身前落地,手就压在她的百会穴上,冷然道:“我废了她的气海,你们还想要她的命?”绿袍女子双目圆睁,握刀的手用力的指节发白,已有三人奋力扑将过来:“鼠辈敢尔!”两把剑如游龙出水猛攻过来,一杆铁镔枪挑着簇红缨,直取咽喉,十分霸道。易灵殊面目更加冰冷,右手连震三次,速度极快,仿如只是一次动作,就见三片点乌光疾速弹出,那三个杀过来的人忽然如慢镜头般动作一缓,然后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倒地,每人眉心处一颗铁莲子。与此同时,易灵殊释放出那股躁动不安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当场,所有人只觉惊怖不已,这是什么东西?仿若实质的内力,不,是比内力更恐怖的东西,让人感到根本不是对手,只有远远退开才有生路一般。这气息如同面前的冷面少女,带着冰寒之意,又锐利如金,绿袍女子不能察觉的手都在微抖----她咬牙没有后退,可是心里确实生了惧意,那气息好像可以将她轻易击败,甚至杀死!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易灵殊第一次将这股气息大范围外放,也存有试试功效的意思,却出乎意料的厉害。她细细体会,感到这气息与她紧密相连,仿佛可以听从她的心意。以前虽有类似感觉,却是比较弱,现在完全可以肯定,这气息能由她控制,击杀眼前众人!而且,好像这气息也随同自己的情绪,如同现在的冰冷愤怒,气息也如同冰海翻滚,带来骇人的威压。没人敢再有动作,地上的血液蜿蜒渗入土中,弓箭手的手都不再稳定,易灵殊在众人的目光中,割断易灵绽的绳子,将一粒药丸喂入口中,单掌导气,助她恢复生机。易灵绽仍是昏迷,但是面色慢慢有了点好转,不似刚才的灰败。易灵殊眼盯着众人,手中又喂入两个药丸,再单掌导气,易灵绽身躯突然一震,吐出一口血来,却是发黑的淤血,脸色又有点好转。她微微睁眼,恍惚看见一张脸,想叫声:“三妹”却发不出声来。易灵殊道:“大姐,你只管好好调息。”就将她背在背上,用衣带束好,左手照提起屠广莲;“我要走了,丑话说在前面,射我的箭、砍我的刀都会落在这活靶子上。如果以为能破我护体罡气,就尽管来试试!”说着一个提纵,直跃过了这些将士圈,落入兵士之中,直奔大营辕门而去。   众人哗然,难道真让这个人这样胁持主将,闯出营去?那样大至军声威何在?让紫湛的一个临时游击游击杀入杀出如入无人之境?群情激愤,绿袍女子距离易灵殊最近,已感受到了那气息的实质性威压,说是护体罡气并不为过,恐怕寻常箭矢真伤不了她,反而害了屠广莲性命,急道:“都不得妄动!”可是已经迟了,有人搭弓射箭,正是其成名的连环三箭,对着易灵殊后背心呼啸而去。这个时机是极准的,后背,逃命,而且带着两人,行动不便。绿袍女子虽觉不妥但也隐约希望能够射中。易灵殊连头都不回,她甚至连挥手的动作都没有,却见那三枝箭在她身后停滞,继而碎裂!易灵殊甚至没有丁点停顿,她身形如风,以令人不可置信的速度前行,留下一句:“这是你们自找的!追的上我,就到营外树林口领尸吧!”是的,她速度太快,普通兵士只觉轻风一扫人早远去,将士们有了那箭的教训,谁还敢随便出手?绿袍女子双目泛赤,对那连环三箭之人喝道:“谁让你射的,你成心想害死屠将军不成?”她是屠广莲心腹,在军中也颇有声威,现在担心主将被害,气的恨不能上去砍那人几刀。   这些将士怒骂追击不提,易灵殊已到树林,她入林瞬间内力一吐,震碎了屠广莲的心脉,丢在了路边,可怜屠将军,连正经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解决在荒地里。易灵殊将栓马的缰绳解开,跳上来时空跑的马,就迅速回返。奔出五里路时,就见迎面来了一群人,正是易灵绽的虎威军。她们终不放心易灵殊独自闯营,按捺不住来了。易灵殊将易灵绽交给带头之人,匆匆道:“大至人势必随后就到,我去挡一挡。你们往大营赶。”这些人哪里肯,她们见到易灵绽被教回来已是万分激动,怎么能让易灵殊再独自冒险阻敌。有十来个人护住易灵绽返回,其他人都紧随易灵殊再向大至营方向疾驰。易灵殊已不再拦她们,一是拦不住,二是时间不够了,她已清楚听到无数马蹄声疾驰而来,定是大至人追来了!现在没有了屠广莲做挡箭牌,又背着杀其主将之仇,如何才能将来人挡上一挡,为易灵绽争取时间呢?易灵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瓷瓶,递给身边偏将:“每人含服一粒,速速。”又喝道:“火把给我!”立刻有人递来数只火把。易灵殊迅速分成两大只,绑在衣带两头,催动罡气引动火把剧烈燃烧时,追来的来人已出现在眼前,几千来人的精悍队伍,领头的正是绿袍女子。她此时脸部都有些扭曲:没料到易灵殊竟然敢如此迅速地把屠广莲杀了,连一点余地都没留。今夜的大亏让她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杀了易灵殊,但她素以冷静著称,见易灵殊身边突然多出了三十来人,立刻明白了这是接应人马,当即念头转动:不知易灵绽还在不在?如今折损主将、大营被破已是重罪,能抢回人,杀了易灵殊才是当务之急!   易灵殊见了绿袍将军,之前闯营的冰寒之气突然一概不见,竟露出了笑容---笑里含着说不出的痞气、邪气,还有一股淡而清楚的杀气。她向她们挥挥手,仿佛见到了老朋友,笑道:“来的好快,到底心疼主将,不忍让其曝尸荒野啊。”她轻松的语调让所有大至人怒目圆睁。绿袍将军闻言双目幽暗,持刀的手几乎要按入刀柄中,她深吸口气平静下来:“你救走的俘虏呢?”夜色弥漫,绿袍将军不知易灵殊是否将易灵绽藏在附近,或是让人送走了?易灵殊再笑,笑容中邪意更盛:“想知道?先打赢我再说!”她忽然长身纵起,贯注内力于衣带,让衣带如铁链钢条般直直伸展开来,两头的火炬忽一下向大至追兵横扫而去。谁敢让火炬烧身?大至队伍一下有了波动。易灵殊跃入人群之中,轮动火锤势不可挡。绿袍将军见人被一扫一片躲避惊呼,愤声道:“慌什么,砍断衣带!”率先迎向易灵殊。十五六名身手极好的女子也揉身而上,不靠近易灵殊,静待衣带挥过时贯力于刃斩向衣带、火把。那些留下来的三十余名部属,也不再犹疑扑入敌人之中。她们都明白,以三十几人对几千人,必死无疑,干脆多杀多划算,因为悍不畏死,拼命招式让那些大至兵将也一时难以招架。易灵殊以火球衣带横扫时间不长,便被十数人斩断了衣带,火把掉落燃烧,地上马蹄纷乱。易灵殊不惊不急,从腰间抽出紫星剑,此剑是软剑,本已不易学成,又特别长而韧,双刃锋利,极难掌握,却得易灵殊喜欢,从师傅手里好容易要来,今天是第一次要饮人血了。易灵殊一抖紫星剑,一道剑光在火把下游动,软剑竟然立起,剑尖直指向上。易灵殊长声大笑:“诸位袍泽姐妹,今日我们联手杀敌,血洒疆场,也算人生一大快事!现我以诗代酒,为各位助兴!”她高踞马上,声音响亮,衣袂翻飞,长剑胜雪,就连那些大至人都在心底暗赞一声:“好气势!”易灵殊挥洒长剑,剑式精准出奇,力挟万钧,所过之处,无人能敌,她大声吟道:   紫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易挥金锤,大至先震惊。千秋有壮士,烜赫大京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此诗正是前世颇为喜爱的《侠客行》,不过略改了几字。诗本是大气跌宕的传世名篇,在此时吟出,更添杀伐之气。到“十步杀一人”时,当真是一步一杀,一剑一人,到“意气素霓生”时,竟然已是剑光之下无有直立之人,那股内在罡气配着剑气横扫纵横,只一剑便是十数人倒地!一道剑光,就是成串的血花四溅,一股剑气,能将人血肉绞碎。只要长剑到处,便是血肉伏尸,大至人害怕了,易灵殊已不是施展武功杀人,她的手段已不像人所能具有,那不可能只是武功!有的兵卒嘶声道:“魔鬼,她是魔鬼!”越来越多的人企图远离她,听到那吟诗声靠近就四处溃散。绿袍将军深深皱起了眉头,她本来就知道凭自己这些人的武功不是易灵殊的对手---那带人高跃、铁莲入眉的身手,绝不是她们能匹敌的,但她以为用人能困死她,累死她。再高的高手面对千军万马,不是也要低头?谁知易灵殊狂傲滔天,竟敢在阵中横冲直撞,而且要命的是,她的功夫确实比之前预料的还要高的多,或许还会更高,让自己的人都心生惧意,不敢上前。这个易灵殊,难道就是要吸引住她们?一念至此,绿袍猛然明白,易灵绽一定已不在此地,怕是被接应走了,易灵殊在为了她争取时间,最后伺机逃走,不,怕是光明正大地走,这些人也挡不住这个杀神。此时,留下来的部属都围绕在易灵殊身旁,齐声吟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这些部属都身经百战,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热血沸腾,仿佛立时死去也毫不可惜,有了轰轰烈烈的一刻,有了敌人畏惧的一刻,死又何惧?   绿袍将军想通了关节,哪能任易灵殊再肆无忌惮地杀下去?她震臂高呼:“分出人去追击!那易灵绽跑了!”不是她不想好好下令,她现在陷在队伍深处,与被打乱的其他将士无法将近商量。大至将士听了绿袍将军反复呼叫,也想通了关节,何况能躲开易灵殊这个杀神、煞星,又能捉回俘虏,这样一举两得的事谁不抢着干?当即就有外围的十余名偏将带人往前冲去。部属们急了,让这些人追上了易灵绽如何是好?经过了这一夜,她们对易灵殊从心底有了敬畏,现在不由对她急呼:“易三将军!”易三将军?易灵殊一楞了一下,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称号。易三?算了,也不算太难听,总比张三、李四王二麻强。易灵殊长剑遥指绿袍将军:“绿袍,实话告诉你,我刚才在火把中加了点儿料,这会儿估摸就该去效果了。你还是别让人费心了。”绿袍一惊,她刚才就隐觉气息有点不畅,难道这个易灵殊还会下毒?就在此时,刚才冲出去的上百人突然纷纷坠马,队伍中将士也感到头重脚轻,站立不稳。绿袍的脸色和袍子差不多绿了:“你卑鄙,你使诡计!下毒的小人!”易灵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省点力气,废话太多是无能的表现。”绿袍将军待再骂,眼前一阵晕眩,再也坚持不住,也倒下了。追来的人连死伤带中毒已经有三分之二的人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人心里发凉,她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中毒,但她们知道肯定不是易灵殊的对手。易灵殊看这些人并没有围上来,而是在原地有些犹豫,邪邪地笑了:“大至人,我除了是个武夫,还是个药师,现在还有几种药没找活人实验,你们试试?”易灵殊掏出了五六个小瓷瓶,打开了塞子在周围晃动。大至人都是一惊,纷纷后退,易灵殊哈哈大笑,对幸存下来的部属叫道:“走!”她带头调转马头,随手将那些瓶子全扔了过去。易灵殊臂力惊人,这些瓶子四散落地,一股股怪异的味道升腾起来,大至人急忙带马避退。易灵殊一路又扔了几个瓶子,待走远了,对部属笑道:“这些没胆的孬种,几个怪味瓶就吓的不敢追了。我手还痒着呢!”其实,易灵殊身体内那翻腾的气息已在奔袭杀戮中消耗巨大,开始觉得气息不足,她咬牙带人向大营驻地狂奔。在迷魂散药效终于发挥作用的时候,易灵殊已是开始觉得吃力,为了能震慑住剩下的人,她故意表现的很强,幸好之前的强悍确实吓住了这些大至人,不然今天的结果,一定不妙。而且后来扔出去的瓶子,也并非迷药、毒药,只是一些反应试剂,要是让那些人察觉过来,后果堪忧。好在那些大至没有了绿袍那样的精明人,被吓唬住了没追上来,易灵殊在马上也感到庆幸。长夜奔袭,易灵殊的气力已经用尽,不但是那气息不见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连充沛的内力也无影无踪。夜已过去,天色露出了曙光,易灵殊与幸存部属远远看到了驻地营门。那营中有旗,在霞光中血红似火,易灵殊只觉那红色异常鲜亮,鲜亮到刺目,她喃喃道:“怎么这么红…..”语未落音,再也坚持不住,从马上掉了下来。“易三将军!”部属们惊呼声,好像传自远处,易灵殊空落落的经脉里,极端的疲惫和空虚,她最后的意识就是:奇怪,怎么可能一丝力气也没有?就彻底晕过去了。    真实界神   一片深隧的星空,易灵殊独自游荡。这里似乎无边无际,深蓝如海、浅蓝如丝绒、暗蓝近黑的各种蓝色交杂在一起,明亮美丽的星光带各色各异,有些巨大漩涡光亮炫目,缓缓转动着,很美,也很空旷。这是哪里?易凌书很是茫然,我在科技馆里么?怎么可能有这么逼真的场景?我在太空里?我不是宇航员…..我是谁?我是中校营长,我是易三小姐。这不是两个人么?易凌书在空旷的星光中游走,慢慢回想,终于想起了过往。我是易凌书,被雷击中穿越了,界神改造了身体,PK掉了易三成了易灵殊。我是,救人力竭晕过去了。现在呢?这是哪里?“有人吗?”易灵殊凌书大声呼唤,却没有一点儿声音。无声移动,似乎是飘,确实是飘动,随着心思而动,看看身体,啊,是透明的,光一样的存在。我挂了!易凌书突然想到,肯定是挂了,不然怎么这样诡异的状态,无声无息、透明无实质、到处乱飘,这不是鬼魂么?易凌书怒,穿越还没好好活几年呢,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的五好青年,发个威就挂了?!这纯属欺诈,绝对是阴谋!说不定是界神企图抹掉自己的错误,干脆让她大爆发,要不然怎么事前就觉得压制不住那股古怪气息呢?什么罡气,灵气,根本就是死气!   就在小易情绪波动的时候,一个十分美丽有威仪的女子出现在了她面前。这个女子形容美丽已远远超越了易凌书的认识范畴,只能说,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而她同时拥有的那种威势,即使是在淡淡笑容之下,已绝不会让人错认。这个女子的容貌十分年青,但是那神情和眼神却又让人觉得是历尽沧桑后的包容和宽厚,年青与威势,美丽与高贵的完美融合,那种超越一切的风姿,似冷漠又似包容的眼神,让易凌书感到,这个女子独立在红尘之外,洞察世俗、怜悯世人、决定世人生死命运。她是什么存在?   “孩子,不用猜测,我是界神。”女子的衣服似乎与星空融化成了一体,又径自轻灵飘动。她没有动嘴唇,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易凌书脑中。   “界神?哪个界?我又过界了?”易凌书惊,又穿了?还要被改造?想想那份痛苦,宁肯这么飘着也不愿再受了。   “不用慌张。你还在临界,现在以灵魂来见我。”   “灵魂?不就是鬼么?我真的挂了!等等,我见过临界界神,不是你。你们谁是冒牌的?是不是故意让我挂的?”   “孩子,你还没死,不过如果再用这种态度对我,就难说了。”女子笑的云淡风清,却绝不会让人怀疑她的话。   “你比那个小界神难说话的多。好吧,请解释一下,我都灵魂了还没死?”   “因为你调动使用界灵力,触动了周围纯源力的不正常运转,所以我发现了你的存在,也知道了你的事情。你所谓的小界神,是我的糊涂徒弟,在我去虚空巡查时替我管理界务。然后她修炼法术失误,把你引渡到这里了。现在你受了伤,神智不清,是我将你灵魂召唤过来的。”   “果然是个不合格的非正式上岗人员!我投诉,并要求补偿。”   “你很善于讨价还价。所以在我那徒弟那里争取到了身体改造和一件宝物,还让她将易灵殊的灵魂部分源力给了你,不过在我面前,还是实在些好,该承担的责任我不会逃避,若提出格的要求也不会得逞。”   “你是界神么?这么斤斤计较。我想回去原来的世界,可以么?”   “为什么?你在临界的四年不是过的很好,圆了不少梦想,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么?”   “是很好,不过我还是想念原来的生活,自己的父母。毕竟,那是我生长的地方。如果你能让我带着现在的本事穿回去,那我真的太感谢你了。”   “孩子,你没发现自己很适应这里?”界神波澜不惊的脸上,似乎有丝若有若无的笑,充满了启发和鼓励。   易凌书一怔,适应?生活上的不便确实慢慢适应了,而且这里女子享有的特权我确实也很享受。对于那些不同样的男人,似乎也不太烦感,没有因为他们的柔弱就反感,没有像有些穿越女那样,急吼吼的找阳刚男。难道因为原来自己虽然看起来一帆风顺,实际对于社会上那层“透明天花板”对女人的诸多限制,切身体会很不满?对于那些优秀和伪优秀的男人,对女人挑三拣四的很不满?自己原来样样条件都堪称优秀,却因为太过优秀被人所不容。长的太高是错,练武被男人敬而远之,升职比男人快就会遭到诟病,无论在工作中做的多好,总会有无数的人背后议论她:“肯定脾气不好,说不定还是女权主义者,肯定不会作饭洗衣服,自己加班都忙不过来,还指望她带孩子伺候老公?看吧,家庭再好,自己再立功受奖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人要的剩女。”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一定要是在经济或精神上依附男人么?如果挣的比男人少,会因为经济在家处于弱势,如果事业有成强于男人,立刻会有社会舆论监督你是否还是一个贤妻良母,是否对男人强势。再强的女人,也要对男人显示出顺从的依赖的一面,不然就会被人诟病。成功如英国女王、撒切尔夫人、希拉里,也要尊重丈夫做家务来赢得形象分。现在社会如此进步,但是在就业升职上,女人要付出比男人数倍努力,要比男人优秀数倍才能达到同一高度,这已是无数女子亲身体会的事实。更无论至今仍然屡见不鲜的家庭暴力,即使在城市,也有无数家庭将几个巴掌、几个拳脚视为“教妻”,觉得理所应当,有钱有势的男人对妻子不忠,大多女人在男人尽情享受的同时只能默默流泪,为了生活的稳定和表面的幸福,为了离异的艰难。原来易凌书就曾想过,骨感瘦弱、华服包装、十寸的高跟鞋,其实也是对女人从“色”上的要求和束缚,说到底,女人的最终价值和评价标准还是在与生俱来的外貌上,在能给予男人的享受上,而男人始终是有才、有财就可以赢得各方的承认,真正健康、高大、认真工作的女人,会被人指缺少女人味,高学历也成了择偶障碍。旧时的不平,忽然如潮水般涌现,这些易凌书从未对人说的心里话,甚至原来有些只是大致感觉的认识,突然如此清楚的在心里一掠而过。   “是适应,可我也想念原来的父母和朋友,这里的亲友总有不真实的感觉。”   “我明白,孩子,可是你回不去了。即使是我,也没有这个权力和能力完好地送你回原来的世界。多想想现在吧,你过的好也是对亲人的安慰。”界神的声音平静而柔和,让易凌书的心也安静了下来。   “我到底怎么了?”   “我的徒弟对你的改造并不彻底,你又练了人间的武功,产生了内力,后来因为身体的特殊,生成了灵气,幸好你始终不能动用纯源力,否则会因为不同层次的能量源而冲突。”   “我不明白。”   “简单的说,世上万物都有能量,都有本源力,纯源力就是最高级也是最简单的,它构成了万千世界,也是能摧毁一切的力量,是生也是死。它之下有许多能量,比如内力、灵气,灵气比内力高一点,但是多种能量共存一生体,都互不相让不转化,会对生体带来危险。你天赋甚高,体质又实在特殊,竟然将内力和灵力都修炼相比凡人来说,很是不错。再加上因为灵气引来了天珠服食,更是激活了灵气,甚至使纯源力有了触动。后来为救人,你全力发动了所有能量,导致了身体承受不了,现在怎么说呢,一团混乱,要不是你被双纯源力淬炼过,肯定要灵肉俱毁,化作微尘消散于天地。”   “就是我自己找死,而且快成功了。”易凌书明白了,同时感到很悲催。   “你的双纯源力太特别了,它的波动引起我的注意,我才知道你的事。不要怕,我会帮你。”   “把我重新改造一遍?”   “是的。不过改造后,你不会再有内力,但会保留灵气,你可以试着锻炼使用它。我会封印双纯源力,只余微小部分供你修炼,直到你能真正掌握使用,就能破开封印。”   “那不是还是两种力量?而且,双源力更厉害吧。”   “当然是双源力厉害,在临界和你来的世界,没有比它更强大的力量。如果你真能掌握,自然能轻松转化灵气,乃至其它能量。你已有了能量,却不会使用,这需要你自己领悟。”   “那得多久?”易凌书对遥遥无期的美好前景很是急切。   “也许一瞬间,也许终其一生不得。全在机缘造化。”   “就是说可能抱着金山一辈子花不了。”沮丧。   “是的。但是你一旦掌握,可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掌生控死,翻云覆雨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厉害。看来更掌握不了了,历史告诉我们,回报越大风险越大,投资越大,亏空越大。”   界神微微笑了:“不用抱怨。我帮你再改造后,你真正可以做到不畏水火刀枪,可以说很少有东西能伤害到你。你若能使用好灵气,凡人中也算大能者,又有什么遗憾?”   “也是,谢谢你!”   “别急着谢,你的宝衣我要收回的,它与你已无用处,何况它不应存在凡间。”   “不要,我用它很谨慎的!即使不需保护,就是随便变样式也可以满足一下爱美之心。”   “不可以。”界神断然拒绝。看看易凌书的脸色,又道:“你若激发了纯源力,自己就能变幻衣服,甚至身形相貌,不比这死物灵活百倍?还是多努力吧。”   易凌书无语,这个界神和那个未成年界神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胡搅蛮缠还是扮可怜都没用,原则性那个强!   “孩子,你虽然受到了磨难,但也是难得的际遇。要懂得珍惜。今后我不会再见你,全靠自己了。若成功破印,那是至为强大永恒的存在,可以选择在凡间生活或是再修行,我们还会再见。最后提点你一句,打破双界,源力合一,是破除封印的前提,要紧,要紧。”易凌书想再问问她破除封印的方法,却感到十分困顿,控制不住的想要睡去。她真的睡去了,灵魂回归了本体,身上发出了白光。守候的人被惊动力,易凌书立刻被一群人围住,包括易满天和还不能下地躺在榻上的的易灵绽——易灵殊已经昏迷了五天,水米不进,随军郎中也毫无办法,现在忽现异象,当然让众人围观。   易灵殊的动静不小,她身上散发着明亮却不刺眼的白色光芒,全身如同在水中一样,被光波荡涤。有时那肌肉骨骼似在活动,但在光中无法看清。这样的光连续了五天,夜间尤其明显,如同一道光柱通天。附近的居民都看到了,有人以为显灵显圣,跑到近前摆香案的、求福缘的,不得不出动人马驱散。易灵殊被人起初带到了百里外的边营,后来迎上了易满天的先行军。只是,易满天知道了易灵殊一人败杀大至千余人,吓退敌军不敢深入,斩杀主将屠广莲后,大为惊叹。她虽然知道小女儿武功超绝,没想到能这么神勇。但是看到女儿连续几天昏迷,又急在心头。为了防止大至的再来偷袭,易满天一边带着两个重伤的女儿向境内回退,一边派人多方打听,却知道那些大至人因为群龙无首,已撤回境,遂上报朝廷。回报到京,举朝皆惊。一个十六七岁毫无上阵经验的少女,如此战功令人震惊,随后的奏对中,易灵殊的惊人武功,无情杀戮、《侠客行》的出世、光芒异象更是吸引人的眼球,一次不大不小的敌国窥探边境之事,演变为易三的传奇。而易灵殊,在总共持续了十天的昏迷后,终于醒来,毫发无伤,不,是原来的身体上的一些痕迹不见了,比如伤痕、斑点,胳膊弯上的一点红色胎记都消失了。黑色的长发越发浓密了,那代表贵族血统的紫眸变得更深更亮,夜间都能看到光芒闪动,最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她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变成了玉一般的莹润透明,似乎吹弹可破——直比大多数男子的都要细嫩的多。这点让易灵殊哭笑不得,在追求白嫩肌肤的前世,没有这样的好运,现在的改变,会令人感到“郎”,更会容易误认为男子,这并不是什么体面事。好在,她发现,全身似乎更加有力而紧实,看似平常的身材,暴发力却绝不相同,那保留下来的灵气,更加浓厚正宗,绝对比内力更强,就连那如冰如玉的肌肤,也绝非娇嫩不堪,她偷偷用小刀划过,连印子都没有,说明了真界神言而有信,真的让她身体达到刀枪不入,至于水火不侵,她暂且不想尝试——对一个重伤不起的人来说,那样做纯属自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章小易的不平是色色的想法,也是色色看女尊的原因。 觉的太冷清了,没人看文的感觉,要坚持吗?某色画着圈想。 君心难测   紫湛京都,一个白发老妇,宽袍广袖,颇有出尘之态,正与紫湛皇帝,四十多岁的紫治商谈。   “国师,那人人皆知的纨绔女,竟有如此手段,实出人意料。据细作传回的消息,大至军中称其为血罗刹,提及变色。国师有何看法?”紫治饶有兴味地看向她最信任的国师天机道人,也是全力辅助她荣登大宝、平定天下的功臣。   “陛下,微臣正为此事而来。臣十日前突感不安,隐察天地间有变动,后来就听到易三的消息。臣就专门卜了一卦,还祭星问天,这样演算了一天两夜,也未知晓全部,仅得知了些许天机。”   “哦?易三竟有这等本事,使的国师也难看透?”紫治态度转为认真。她们君臣多年,紫治十分信赖天机的演算,尤其是祭星问天术,实施一次很耗精神和生命力,轻易不动用,但一实施,必有大成果,过去多年早已验证。   “是的陛下。那易三的命格极其奇异,令微臣难断。但她绝对是有大机缘、大业力之人,将来必成大能,陛下当以拉拢为上,可为大助力。”   “大机缘、大业力、大助力?国师,夸大其词了吧。不过一刚成年的少女,连十八冠礼都没过的小儿,以前也未曾听说有什么出奇之处啊。”紫治对天机的郑重和推崇有些不信。   “陛下,这真得天地造化的灵毓人物,岂能以年岁论?无数蠢妇拙夫空活到老,又有什么能为?况且这易三确有一处,令臣不解。”   “何处?”   “无论从年岁还是演算,那易三确是过十六不及十七,但演算和星格还显示,该女另有三十一年的年华,这不奇么?一个人,怎么难活双岁数?而且那三十来年的显示,十分诡异,臣根本看不出,看不懂。”   “这倒有趣。”紫治点点头。   “还有,臣已算出,那天地微变是易三引起。陛下,能引发天地变动的人或事何其重大,岂是俗流凡品?况且那些密报奏对,更是将其描绘的不同寻常。臣肯定,这易三非常人。”   “国师,易家掌管军中势力,占国之五成,虽是忠心,也不得不防。朕原本想….谁知,又出现这么一个奇人来,朕心难安。”   “陛下,易家忠心为国,当不至做什么欺君叛国之事。这易三虽然诡异,但星格显示其确有大能,而且将来还可再进一步。陛下当以拉拢为上,徐徐图之,万兀操之过急。”天机有点着急,又劝道。   “朕信的过国师,对有功将士自会封赏。有国师在,谅谁也翻不起大浪。”紫治思忖后缓缓说道。   “陛下,臣还有一言。”   “但说无妨。”   “臣已老迈,即将油尽灯枯。臣观那易三,现下已有不弱于臣的修为,将来若再立国师,当重看此子。”   “国师!何来不祥之言。况且国师修为,那无知小子岂能比肩!”   “唉,这是命数,非人力所能及。那易三虽不会演算观星,但会许多人所不知之物,也有一股人所未有的力量。这力量在她醒转后更是强大,运用的好,为君之利剑,国之重器。若是相反,怕是,有难料之祸啊。”   紫治还是不能相信易灵殊有危害到她危害到国的能力,但出于对国师的一贯信任和尊重,不再提此事。可是看到天机道人稀疏的白发,枯黄的面色,确实感到了那瘦弱身躯中生命的流逝。国师于她,亦师亦友,是她有数几个真正信任的人之一,在国中地位也凌驾超然于朝臣贵族。紫治为天机忧心,召太医诊治,又御赐珍贵药材,天机只平静地收下,看着紫治目露温情:她知道,自己已熬不过今年了,这个看着从孩子成长为君王的人,马上就要失去自己的辅助了。天机道人并不后悔,为了紫治耗费心智和寿命,让自己的生命提早结束。她无亲无故,孤独地活在世上,埋首于占卜演算与星格推演这样平常人只感到神秘和敬而远之的东西,只有年幼时的紫治,一点也不害怕的亲近她,陪她观星直到睡着,成年后信赖她,让这个孤独的人感到了世间的温暖,紫治,不仅是她辅佐的君主,还是她的孩子,她的希望延续。   易灵殊回了京,“血罗刹”和《侠客行》已传遍京城。她不知道自己已成为新一轮的风头人物,只是在原来的名声上,又填了嗜血贪杀、诗才绝伦的名头。离京三十里,已有内监传旨:封易灵殊校庭尉职,赏易灵绽千金并米粮布帛,易满天教女有方荣名七日(即皇家光荣榜上待七天)。特准三人带军亮甲进城,受百姓欢呼。易灵殊本着拉风时刻,不容错过的原则,立刻整束了衣甲。为了不让皮肤太过显眼,她选了件轻薄的银琐甲,骑着黑色骏马从城门口随着母亲、大姐进城。京城空巷,都来看传奇的易三,有人高呼着侠客行的诗句,女子们羡慕她飒爽英姿,男子们偷偷看她,也有人悄悄扔了手帕和花。银甲黑马的易灵殊,端坐马上带着淡淡微笑,在众人目光下大大方方地入城、行进。耳力超好的她,听到不时有人议论:“看着不像是那么凶恶好杀的人哪。”“你知道什么,在战场上,有人叫她魔鬼,吓的走都走不动。”   “易三的皮肤太白太细了,比小男人还嫩?”   “这我知道,她受伤后天上打下光来,照来照去的,把伤照好了,脸皮也白的不像话。”   “我真想摸摸…..”   “你找死!知道这位的名号么,血罗刹!敢动这轻薄念头,一个小指压死你!”   易灵殊的微笑不见了,她就知道藏的住身藏不住脸,这样的脸,会招多少人议论。在马上,她想的最多的是如何早日晒回小麦色。正思忖间,仿佛听见乱糟糟的人群里传来叫唤:“三小姐!来看看花颜,三小姐!”扭头一看,人群后面有个人在尽力跳动吸引她注意,可惜人太多了,声浪之中这人是那么不起眼。看着有点眼熟?易灵殊回想着,已过了那段街道,那个跳动的人已淹没在了人海中。易灵殊想起来了,是那天见到叫“颜哥哥”的年青女人,看花颜?还有什么好看的呢。她什么都不计较,还无偿给了卖身契,以后花颜的人生应该都与她无关了。可是,不知为什么,易灵殊一想到花颜,想到那个温顺的人,那样求过她,心里却有点抽动。一点一点,让她有点难受。在这个热闹的街道上,忽然就觉得少了点什么。花颜…….   易家平静了没两日,圣旨又到:因易彤才貌出众,贤淑温婉,特选入宫伴驾,念还未及笈,在宫中随侍徐贤君一年,学习礼仪规矩,十四成人后再行听封。旨意一到,举家皆默然。是夜,易满天不能相信,在书房徘徊难安;王氏面色十分难看,未成年就选入宫,又不给封号,还随侍徐贤君,比个宫侍强不了多少,还落下了虚名;李侧夫哭的眼都肿了,庶子进宫不会有好的待遇,易彤年龄又小,心思单纯,哪会什么迎逢争宠,恐怕自保都难。仍养伤的易灵绽挣扎着找到母亲,想一起上殿面君,被易满天怒叱回去了。易灵殊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想起那次二姐易灵悦的劝说,不禁想找二姐谈谈。来到易灵悦的院中,只见当院石桌上放了一壶酒,两个杯子,易灵悦在默默喝酒。见她进来,易灵悦只扬酒杯,又对另外杯子一指,连话都不说。   易灵殊坐下,这是她第一次受到皇权的威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想了一会儿,无非是兔死狗烹、势大遭忌罢了,可在这样一个时节,对付这样一个无辜的少年,还是想不通。后宫中,凤后之下有一皇贵君,再下是两个贵君,之后是四君,即德、贤、淑、容,随之是八侍君,再就是低品级的男官男侍。一般说来,要充实后宫,就要经过选秀男的过程,最后定品级。有特别出众的,也要在男子成年后,经太后、凤后验看,定品入宫,而且不肖说都是身世显赫、出身高贵的。易彤这样家世虽过的去,但是庶子出身,将门之子,文雅比不上文官闺男,思谋及不了世家公子,更非绝代佳人,入宫必定是不平之路。而且未成年,在贤君身边当侍人,谁知会出什么事?即使平安熬过一年,如果以后皇上忘了这事,或是不喜欢易彤,他这辈子就毁了,也不可能再定正经亲事。易彤虽是庶出,家里只有一个男孩,几个姐姐还是疼爱他的,李侧夫百般教养,事事小心,就为了能给唯一的儿子谋门好亲事,现在落的如此结果,也实在令人心酸。易满天送未成年儿子入宫,也是丢脸的事,又怎能气平?虽然骂了不知收敛的大女儿,心里也是难受:难道易家就这么不能让皇上放心,一定要留个人质在宫里,既是警告又是后手?易灵殊与易灵悦喝了半夜的酒,姐妹两人却很少说话,各自喝酒,想心事。要为了易彤反抗皇权,甚至可能引起更严重的后果么?自己的实力能保全自己,保全家人么?易灵殊犹疑,也没一点把握。她也许打的过上千人,但是上万人,十万人呢?而且家里其他人呢?当夜风寒凉,酒尽石冷之时,易灵悦终于说话了:“三妹,不要冲动,未必是坏事,且看一年吧。”至此,易灵殊感到,几日前的荣华热闹仿佛已是很遥远的事,有股无力感充斥着全身。几杯酒她根本不算什么,现在想买一醉也是艰难。易灵殊默默点点头,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屋里侍儿知道今天主子心情都不好,服侍着洗漱歇息,清洛几次犹疑,有话要说,又看易灵殊面色忍了下来。最后,当他放好纱帐,又一次回头后,易灵殊终于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说?”清洛道:“小姐,那日陪花颜公子取走卖身契的两人来过多次,知道小姐不在才死心。他们要我一定转告小姐,花颜公子没有对不起小姐,现在患病不起,想见小姐一面。”花颜患病不起,已这般严重?难道就为了不要他了?易灵殊一惊之间,更是心里烦乱。说起来,紫淳、易彤、花颜,这世间男儿的事,没一个让人让人省心。   不论人心如何,易彤终于被接走了,带着两个包裹,乘坐不起眼的青色宫轿,从宫禁侧门静悄悄地进了宫,当那小轿进门后,闭门的瞬间,送行的易灵殊发现轿帘一动,虽然没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易灵殊却感到那眼睛看了过来,直看到了心里。那一刻,那个经常羞涩的弟弟,出去玩一趟都会高兴几天的小男孩,几样小礼物就笑的开心的少年,如此鲜明的晃动在眼前。进了这道门,何时相见?相见何期?易灵殊第一次认定了自己的弟弟,就是这个单纯透明,从轿帘向往看最后一眼的孩子。彤儿,弟弟,我一定会好好接你出来!易灵殊肃然站在宫门外,下定了决心。那时,她没有注意旁边黯然的王氏和哭倒在地的李侧夫,也没有注意到宫中高楼上,两道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陛下,这样怕是不妥。”   “国师,选子进宫,这是对易家的恩典。接下来,朕要为易三挑选一个正夫。国师看重的人物,朕会好好待她。”以我自己的方式,紫治心里补充。   “唉,陛下,联姻办好了,是恩典,若不好,成了伤疤,揭不得碰不得。陛下何苦,稚子何辜。”   “朕会嘱咐徐贤君善待易家小儿的。”   天机道人无力再说,身体的疲惫让她弱不多言。她突然想到:也许过早透露易三的特殊,是不智的,对易三,对紫治都没好处。徐贤君,封号为贤,实为后宫第一跋扈善妒之人,全仗着母亲是吏部司马、姐姐是南布政使,还有一干权贵亲戚,为了平衡朝堂,紫治特选他入宫,给的贤君封号。这样的人,如何会善待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但愿,这场联姻,不是错误。她老了,实在无力去管。    作者有话要说:小彤:狠心无良的作者,就不能给我点甜枣吗? 作者:为了促进女猪成长,无奈啊。 小彤:那你去虐花什么的,我就是一弟弟,男配都排第N名,干吗揪住我不放? 作者:花颜也没啥好果子,现在不躺着起不来了吗! 小彤:你去虐女猪啊,这样才促进她成长。 作者:你说什么呢,怎么能对不起俺闺女呢,我可是亲妈! 小彤、花颜:PIA飞你个亲妈! 色色:救命啊!(声音逐渐远去) 东晴西雨   易彤的伤感还没去,易家就热闹起来了。易灵殊年满十六又是御封庭尉,虽然目前只是负责宫禁外围安全的小武官,但这类官员都是将来的大员,重点培养对象,所以年华正好还未成亲,甚至没有纳侍的易灵殊仍然单身的现象,忽然成了京中媒公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掉誓不休!于是,各路媒公,揣着画像、捧着叠在一起的庚帖盒奔赴易家。易灵殊躲避不及,干脆于做媒高峰期翻墙进了赵府,躲在赵梓承房里一天。这次赵才女没奚落她,还拿了书,让随侍上了茶点,还管饭,可谓十分仗义。临走前,易灵殊感激地握着赵梓承的手:“谢谢!”赵梓承边作画边答:“不过看你东躲西藏的有失体统而已。”易灵殊当即再无感激之情,愤而翻墙离去,赵梓承听着动静,笔停顿一下,微微一笑。   从赵府出来,易灵殊在街上闲逛不想回府——怕那群媒人还在狂轰滥炸,甚至守株待兔。她心无所想,随意地走着,就越走越偏,待到反应过来,竟然就在最后见花颜的巷子口。为什么会走到这?难道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花颜?易灵殊犹疑了。她不想进,也不敢进。当初的决定,如果是对的,那么进去没任何意义,如果是错的,对花颜造成了伤害应该也刚刚缓解,再见徒添烦恼。无论对错,纠结过去不是易灵殊的本性。她略一驻足,还是从巷口退了出来。街上渐渐暗下来,人却不见少,甚至还多了起来。道边、窗下、门旁,一盏盏灯笼挂了起来,路边卖灯笼的、卖面具的、卖吃食的,表演杂耍的摊位早排满了。路上来往的人们,都含着笑,许多男子华衣彩服,打扮的非常艳丽,有的戴着面纱,有的戴着面具,还有不少什么都没戴,与同伴一起嬉笑游玩。易灵殊楞怔了一会,才想起今天是初元节!这个节是这里的风俗,与元宵节前后相对,也是看灯斗灯的日子,更是节前男子选购新鲜饰物、相看女子的节日。这些天不是藏在赵府,就是窝在家里的偏僻地不敢露面,没注意到本是过节的日子。赵府是清流讲究,崇尚清廉高洁,年节都和平常差不多,让易灵殊看就是黑灯瞎火的没个热闹气氛。易府是武将,离家在外是平常事,府里过节也不甚注意。想到本来答应易彤今年带他出来玩的,易灵殊不由叹了口气。   易灵殊原本俊美非常,现在身量增高足有1.75米,风流潇洒的气质,引起不少男子的注意。初元节原有相亲相看的内容,男子比平时大方主动也被赞同甚至鼓励,这个节日和浪漫息息相关,如果在这一天觅到妻主,一生也是美好回忆。所以就有就几个男子在同伴的推搡下,给易灵殊递花,给帕子。易灵殊无奈,这样的时候,不接,伤美人面子,接了,以后伤美人的心,还说不清。她干脆装作不懂,问:“这要卖多少钱?”气的两个小公子红了脸,把花扔到她身上。易灵殊暗笑,还是赶紧找了个面具摊,随便拿了个面具戴上,也开始看灯。忽然路上人齐喊:“让开些,流星灯过来了。”易灵殊一望,原来是耍流星灯的艺人,显示技艺高超,从街中耍着流星灯过市,直去前方表演台。所谓流星灯,就是两头火把舞动起来,本来在满是人和灯的街上耍是很不安全的,但是这里离台不远,灯做的小巧精致,艺人也确实舞的好,绳索远近调换,配着辗转跳跃,吸引的一群人跟着往台边去。易灵殊笑了:她也耍过流星灯,只不过是在大至军中,烧的那些人鬼哭狼嚎。那灯比这个要大的多,亮的多。这人群一聚一散就乱了,待耍灯人走过,不少人失散了同伴,左右呼唤。易灵殊旁边就有一人,焦急却很是有分寸的叫道:“春儿,春儿!你在哪?”他提高音调,却放低了声音,能在一定范围内听到,也不显聒噪,显然是良好教养之人。那把声音….易灵殊心里一动。以前听到最好听的声音,就是元成班的含玉,后来不知所终。现在这声音,比含玉的还动听。如果说含玉的声音是泉水般甜美,那这声音就是珠玉相击的清朗脆美,还隐隐带着尾韵,动听而干净。待易灵殊看去,又真正动容。   一个男子在路边,正摘了面具寻人,修长的手指如玉,将面具扣在胸前。借着灯光,他的脸庞泛着珍珠似的光泽,满头乌发没有束起,只是顶中一股戴了一双蝴蝶扣饰,越显乌亮如云。一双如新月的眉,浓疏有致地生在光洁的额下,映衬着点漆般的眼睛,灯下光泽璀璨,转动间似吸人魂魄。挺直的鼻子,润红的嘴唇,弧度优美,张合间齿若编贝在红唇中隐伏。那一身普通的淡色衣裙,穿在身上就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优美的轮廓隐约可见。芝兰玉树,秋水为神玉为骨,易灵殊一下明白了这两个词的意思。他是谁?易灵殊突然就萌生了认识这个男子的渴望。从前世到今生,可怜易灵殊还没真正恋爱过,也没产生过这种冲动,这感觉来的突然,可也去的快。易灵殊很快清醒过来:自己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看到一个美男就动心了,这可是花痴前兆,要防火防盗防花痴!   男子没看到要找的人,有些着急,他再四处观望一阵,然后看看后面的街,似乎想返回去找。易灵殊静静看着,这个男子的动作都非常优美,优雅之中还带着点灵动,焦灼之下,脸旁微微泛红,更增添了一份神韵。这样的美男子落了单,不招惹狂蜂浪蝶么?易灵殊正想着,就有一个狗血的混混秉承牺牲自己光荣主角的敬业精神,率一群混混围了上来。   “小公子,走丢了?跟姐姐来。”   “休得放肆!我家人就在不远,快快走开。”   “好大的性子啊,别生气。看你急的脸都红了,姐姐们心疼。”说着,狗爪子就朝脸上摸了过去。   “你再纠缠我就喊人报官了!”男子用面具打开了手。   “嘿嘿,你的小嗓子喊坏了可不好,喊别人么,这街上还没人敢挡我们姐妹几个!”一帮混混笑起来,带头女子更向男子腰上搂了过去。“乖乖的,跟我们走,保你舒服,不然可别说姐姐不懂怜香惜玉。”   “我乃官宦子弟,你敢!”男子急了,向后躲闪中怒喊。   那混混一楞,随即笑了:“哪家大人?说个名儿来听听,看姐姐认不认识,也好明日去提个亲,姐姐的小侍里没你这么俊的。”她不是白说,这个混混是宏博监(相当于现代规划局)大司长赵启(贤君的舅母)的嫡长女赵春生,欺女霸男惯了,家里小侍就有十几个,不少就是当街抢来的。她看这个男子穿着普通,不是富贵衣料,断定出身即使是官家也不会是显贵,最多是些小官或外地官,今天晚上先图个快活,明天生米成了熟饭,那家也只能把儿子嫁她了。男子绝望了,他是家里庶子,父亲只是侍夫,在母亲和主夫面前不要说坐,连大声说话都要挨责打的,今天来看灯,嫡出的两个兄弟随侍、护卫五六个,他只有贴身侍童小春跟着,还因为流星灯挤散了。现在被这恶徒调戏,真被强抢回去,只怕一夜过后只能嫁她,还会受到家里的不屑和打骂。   周围的人有看到的,却没人敢上前,无它,这个赵春生确是一霸,与易灵殊当年有的一比,可称具有承前启后的作用。易灵殊再不想充当正义使者也看不下去了,她按照国际惯例挺身而出,救美人于水火之中。狗爪就要摸到男子腰间时,一根玉笛快速一点,赵春生的手腕就像断了一样,折了下来。“谁管闲事!”赵春生边呼痛边怒视,易灵殊已站在她面前,顺手将男子往身后一带,右手笛子虚指一下:“滚,多一句废话打断你一根手指。”赵春生岂能吃这种亏:“给我上,往死里打!”众混混闻声而动,将易灵殊团团围住。那男子在身后颤声道:“多谢小姐相助,事到如今,请小姐设法先走,去东大街慕容府报个信…..”他还没说完,易灵殊就笑道:“听不清,别说了。”抬手一挥,那些混混全部倒地,个个打折一只手。赵春生知道是遇上高手了,也不敢再硬来,边退后边道:“有种你别跑,报上名来!”易灵殊冷笑道:“你也配知吾名!废话两句了!”说着两弹,赵春生当真断了两根手指,连着皮软塌塌垂在手上。赵春生忍痛不过,捂着手哭着跑了,一众喽啰尾随而去。   易灵殊转头一看,男子吃惊的微微张开的唇可爱的嘟起,一双眼睛更显璀璨。见易灵殊看他,急忙收拾表情,郑重行礼:“奴家慕容第二子,多谢小姐仗义出手。”紫湛风俗,不是至亲至近之人,不能随便告知男子闺名,确实需要提及时,多以姓氏带排行来介绍。易灵殊点头回礼:“吾名琅轩。”自从军后,她就将琅轩作为自己的字使用了。本来女子,而且只有贵族女子在十八岁冠礼后才由长者赐字,但她为了隐名从军,干脆就提前取字,易满天也默写了。易灵殊看慕容满面通红,轻轻拂弄着面具边缘,温声道:“这里人多,良莠不齐,公子独自一人怕是不妥。不如在下陪同公子找到你家人如何?”慕容惊喜,他本有此意,又不好相邀,当然同意。   ===========狗血临头的分割线============   两人成双,从街市上慢慢走过,先前是寻找春儿,后来慢慢忘了初衷,看街景,猜灯谜。路过一家灯摊,那摊主手巧扎的好灯,易灵殊看了要给慕容公子买灯,慕容心中一股暖流。他看看那些灯,都很漂亮精致,最后指指一盏莲花灯。那灯分三层,□真,色彩明快,喜人的是那灯芯处做成绿色莲心,插着支蜡烛,莲台下做成藕节,直到手柄处,却是盏端着的灯,很是别致。易灵殊买了灯亲自点了递给慕容,灯光映的他双颊更显红润。那接灯时微微的低头一笑,易灵殊突然想起了两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好似莲花不胜娇羞。她晃晃头,确定自己中了毒:今天怎么老是想些乱七八糟的?走过了大半条街,终于遇到了正在着急的春儿,他看到自己公子和陌生女子在一起,吃惊的表情分外夸张。慕容公子大方道谢,易灵殊也有礼而回。从此处,易灵殊离开了街道,她其实很是奇怪,自己今天怎么会这么有爱心有耐心,陪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子逛街,挑灯?而且,似乎很快乐。她可以肯定,这种欣赏和快乐还没在别人身上体会过:对花颜,是怜惜,是被苦求和痴心感动;对含玉和小秋,是爱护,是不愿好人被欺凌;对自己的侍人,是关心,是对亲近之人的呵护。那么,对这个突然冒出的慕容公子是什么?觉得他的声音好听,觉得他的相貌好看,觉得他的动作优美,看到他被欺负就不乐意。啊,难道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易灵殊想到这,练功两个时辰也不出汗的人,竟然出了冷汗,她恶念道:我,一个加起来四十多奔五的女人,会一见钟情?这种狗血事件会出现在我身上?她不停否定,可是心底里一个声音小而清晰地回应:其实就是,你就承认吧。   易灵殊有点心慌,她其实不太善于把握感情。为了这个重大发现,逃离了大街。避入小巷后,没有遍地的灯光花树,倒觉得心慢慢安静了下来。正在这时,就听前面有人在不断的敲一扇门,还哀求道:“大夫,求您了,我的弟弟病重,去看看吧。”门内半天没动静,后来一个男子气呼呼的门内应道:“快走!别再来缠着我家主。谁会去那种脏地方看诊!”门外人道:“不是,我弟弟他不是,他是吃不下东西身体虚弱。”门内人道:“管你什么病,住那里的没好东西!你敢说你那弟弟不是从脏地方里出来的?”门外人噎了一下,还待再说,门哐地开了,一盆水泼出来湿了门外人一身。那水兜头泼下,易灵殊看到门外人的头发全湿了,粘在脸上很是狼狈。门又哐地关了。这次门外人没再哀求,他慢慢转过身来,月下的脸色很是苍白,发现了几步远的易灵殊,男子怔了一下,又分不出表情地看看她,慢慢用袖子擦了擦脸,就走了过来。易灵殊从见到这个人,她已经认出,是曾经的老鸨子阳。子阳走到她面前,轻轻道:“三小姐,如此美景佳节,不找美人同乐岂不虚度?三小姐如今名震京都,想找谁陪不能如愿呢?怎么倒独身一人在这里?”易灵殊看到,子阳的眼睛在月下莹莹发光,分明是噙了泪。子阳又道:“花颜是残花败柳之身,确实不配侍奉小姐,可他现在快要去了,只愿再看小姐一面,小姐也不能满足么?”易灵殊惊了,花颜,花颜!竟然病重如此!他想见自己,并非是求情,却是临终心愿!易灵殊顿时心上一窒,有股钝钝的疼痛翻卷出来,让她难言。子阳见她不说话,冷笑道:“是了,子阳更是肮脏之人,不配小姐面前说三道四。只是,花颜绝非小姐想的那样不堪,那天的女子是他亲妹妹,为了给他赎身,从延平找到京都,费尽了心力。可花颜不愿离开你,甚至不敢告诉你,就为了能在小姐身边。小姐一怒离去,连解释都不肯听一句,花颜自此卧床,饭都吃不下去,吃一口都要吐半天,现在人已是不行了,连愿意去看诊的人都请不到。可怜花颜痴心人,可恨天下绝情心!”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某色琢磨着,娶个小夫好过年。 其实色色知道看灯救美很老套,可是如果某色能够,也希望这样一次经历,真心喜欢灯火中相识相知的感觉。可惜,某色既当不了救人的,更非美人,只好委派小易,YY一下。 还有,觉得小易怪惨的,不知道恋爱的滋味,为了充分调动该穿越女猪的积极性,让她感受一下吧。 侍夫   易灵殊也如被冷水浇过,一惊皆醒。原来有的些微疑问也一下明白了,她懊悔,自己的冲动,自己的不自信,自己的多疑!一把抓住子阳:“带路,我去看他!”子阳点点头,却是伴着泪:“好,小姐去见最后一面也好。”随子阳来到原来的那个房子,易灵殊冲进了门。花辞本以为是子阳请大夫来了,待看清是易灵殊,怒火遏制不住,就要赶人出去。子阳拉住她:“别这样,就为了花颜能心安,就让他圆了念想吧!”花辞心里知道,感情上却过不去,她眼睛喷火,为易灵殊的绝情不见,为哥哥的垂危。终究怒冲冲离开房间,却又咬牙切齿站在门外,听着动静,若有不妥就要拼命。易灵殊看着花颜,已经没有血色的苍白,原本就淡色的唇更是与脸色一般苍白,凹陷的脸颊,紧闭的眼睛,只有微弱的呼吸才能说明这是活人。   易灵殊看到这样的花颜,头一回痛恨自己,为什么总要把感情分析来分析去,是怜悯还是爱情,是救赎还是爱情,不论什么原因,感情产生了,不论是否爱情,感情已存在!因为不敢确定,导致了花颜的现在!自以为赎了他,又大方地送了卖身契,是为了他好,给他自由,其实是纯粹从自己来想别人,花颜要的,从来不是那所谓的自由身。花颜,不知是如何心死才会这样,他是心里求死,他是生无可恋。易灵殊伸出手去,她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将那个没多少重量的身体抱在怀里,易灵殊轻声呼唤着他:“花颜,我来看你了。你醒来,我再不会赶你走了,我会好好对你,好不好?”花颜从迷糊中醒来,他隐约听到自己念念不忘的声音,睁开眼,看到抱着自己的人,他以为自己是做梦,他已经做了不少这样的梦了。花颜微微一笑:“好,好。梦不醒就好。”易灵殊大痛,她轻轻亲了亲花颜的额头:“花颜,我真的来了,不是梦。”花颜感受着那真实的触感,幸福的笑了:“我是要死了么?老天成全我最后的心愿?”易灵殊无法言语,这人受了如此伤害,仍不怨恨她,还将她的温暖视为最大的心愿。再也不能伤害他,救活他,保护他,呵护他。这一刻,易灵殊下定了决心。   或许他人难以救治花颜,易灵殊却不同。她本是有着先进医术,更何况有灵力。在小屋中两天,将花颜身体稳定住后,易灵殊就不顾花辞反对,将花颜、花辞、子阳接进了承风庄。连着十天,易灵殊都用灵气给花颜通经脉,又尽心给他调治。灵气非同小可,易灵殊在治疗花颜的过程中,慢慢摸索出力了灵力与内力的不同。灵力可以随心运用,威力巨大,又变化莫测。她可以将灵力化为极细极微的线,像针灸一样通穴位,可以将灵力像温和的水,温养全身。她试过用灵力将沸水凝冰,虽然这些内力也可以做到,但是那极为不易,而且耗损巨大,灵力却是轻松异常,而且借助日夜不停的吸纳运转,几乎感觉不到亏欠。易灵殊明白,要强大自己,要有一天能将易彤带出宫,就要尽快掌握灵力的运用,探索那神秘的源力,进入界神所说的超凡入圣境界。花辞起先对易灵殊心怀不满,后来见她对哥哥其实很是照顾,亲自诊治,也是心里不得不承认:能做到这样的女人,其实不多,尤其是贵族女子,绝不会对下贱小倌出身的侍人这般爱重。子阳为了照顾花颜痊愈进了山庄,看到易灵殊的行为,对花颜的温和随意不是偶尔刻意的,是自然而然,像是一直如此,不由惊讶。不过他向来是个持重多心的人,不多话不多事的,只事放心里,默默地想。   将养了多日,花颜慢慢好了起来,出门晒晒太阳,也能正常的吃饭,便和花辞子阳商量起以后来。花辞劝不住哥哥一心要跟着易灵殊,准备离开,重去找事做,倒不拘哪里,在哪个主家。子阳也准备离开,他不能凭白住在承风庄里,也不想托庇大户人家,想去远些的地方,用些许积蓄买块地,租种生活。花颜不舍,但他无法挽留两人,侍人的身份,还是没名份的侍人,即使不再为奴也没有权力安置谁。这日,易灵殊到庄里来,就见到花颜有些心事,还没问原因,花辞和子阳就来辞行。易灵殊看到花颜眼巴巴的看着两人,暗暗叹气:花颜还是太过小心,心里有什么从也不敢说。她考虑了一下,对花辞道:“你是花颜的妹妹,没必要与我这样生分。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能找到什么事做?说句不见外的话,你的功夫还差一截,去大镖局是不够格,干了也是危险的事。当护院倒是可以,但护院多是家奴或知根底的人,你不会乐意为奴,也没人当保山,怎么干的成?”花辞听了脸胀通红,却承认她所言为实,仍反驳道:“这不劳三小姐操心,我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易灵殊不理她,又对子阳道:“不是我小看你,即使买田地租种,也要有把力气做活,更别提灾年荒年的收成了。你家底太薄,又不会农事,是过不长远的。”子阳不语,他知道知道这些,但又能如何?单身男子是不可能做生意的,那会被人耻笑,被人欺负。若找事做,没有特别的手艺,又哪里寻活计?易灵殊道:“其实我一直有点想法,缺人来实施。我想让你们帮我做点营生,日常也有流水花销。”子阳一惊,什么营生需要他这个过去的老鸨和曾经的镖师?难不成,又是那肮脏生意?他好容易脱离了那恶人掌控,呼吸干净空气,易灵殊要逼他重操旧业?   花颜也担心起来,看向易灵殊,独花辞没想到这些,这个直筒子问道:“什么营生?我不懂这些的。”易灵殊把子阳表情看在眼里,也不说破:“我懂些药理,也会用花草调制配些芳香剂。”看到在座人不解的表情,解释道:“就是香草、香料、香露之类的。我的侍人莳珍,学这些很快,更自己了琢磨不少方子。家里人用过,都说不错,比外面卖的要好。我有心要开个铺子卖这些,一直没有合适人来经营。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帮忙?”谁都听出来,这不是帮忙,是帮他们找了事做,找了个安身立命之所。易灵殊又道:“你们是花颜的亲人好友,我不会亏待的。不用出本钱,铺子算你们每人两成份子,每月清账时直接拿分红。做的好,年节花红都少不了。”条件太过优越,等于没出一分钱成了半个东家,花辞道:“这不是占你便宜,不行的。”子阳也不安道:“奴是不洁之人,这样的铺子多来些夫郎,少吧了有贵重男子,奴不合适。”他怕被人发现了,指责漫骂,也坏了店铺。易灵殊道:“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没有得力的人经营,再好的东西也变不成银子。你们都是我信的过的人,花辞管着采买装运,日常还要看守店铺,辛苦着呢;子阳不用担心,本来这里认得你的人就不多,薄纱戴着既守礼又安全,何况你做掌柜,直接出面的有小伙计,遇事才露面解决。还要教管些小子们学做香剂,也不轻松。铺子开起来,事很多,我就是个甩手掌柜的了。”花辞和子阳不由动心,这样的考虑周全,任是谁也会动心。子阳到底经历的多,他面色不变却有考虑到对花颜的影响,道:“小姐美意,奴真是感激。可是,这样还是不妥,对花颜也会有影响,您的家人…..”他欲言又止。这样明显的安置花颜的亲朋故友,花颜又是没有明确名份的小侍,怎么说都是不妥的。   易灵殊温和地握住了花颜的手,看着后者满含感激的目光温声道:“花颜是我的侍夫,他的妹妹和哥哥,我照顾一下有什么不妥。”屋里一时静寂,所有的人都看着易灵殊,花颜更是呆了。侍夫?将军府的三小姐,声名鹊起的新贵,校庭尉之职的人,肯纳一个妓院里都招不到客人的妓子当侍夫?从青楼出来的人,能让人纳做小侍就不错了,即使是清倌,也多因家里的原因难当夫位。侍夫虽是最低的等级,但却也是夫,不能随便送人发卖,或者招待客人,受到家族的正式承认,这是与小侍有本质区别的。子阳难得反问了一句:“三小姐,您是说纳花颜为侍夫?”易灵殊点点头:“没错,怎么都瞪着我,你不同意?”子阳噎了一下:“不,子阳不敢。是这样的,小姐不知道贵族娶夫纳侍的规矩么?”   “什么规矩?”   “贵族女子,除了正夫,若要纳侍夫、小侍,必须要有高等级的夫郎同意并喝敬茶,这是为了保护正夫侧夫,也是彰显贵族的尊贵。您现在没有夫郎,怎么能纳花颜?”   ?易灵殊没想到,还有这些规矩。她没娶过,易灵绽是她来之前就娶了,易灵悦是一直独身,哪有人跟她讲这些规矩?易灵殊楞了一下,很快就释怀了:“那没什么,我会对家中讲,花颜是我的一侍。”她安慰地拍拍花颜“以前委屈他了,是我考虑不周,以为名份无所谓,其实对不住花颜。待我娶了夫,就再为花颜正名。”子阳再没说什么,一侍成为侍夫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为花颜高兴。花颜顾不上花辞干巴巴明显反映迟钝的目光,只看着易灵殊,太过欢喜都不敢相信了;“真的么,小姐?您不嫌弃奴脏么?”花辞受不了了:“哥哥!你不脏!”花颜根本没听到,只追着易灵殊问:“小姐,奴这样的人,也能做小姐的一侍,将来做小姐的侍夫?”子阳都听的面红,这花颜怎么就痴成这样!拉着不懂事的花辞往外走,花辞犹自不肯:“哥哥怎么这么说自己,子阳哥,你别拉我,唉…..”花辞被连拉带拽地带出了屋子,还听到易灵殊一句:“你本就是我的一侍。怎么还叫我小姐,该叫我什么?”花辞听到花颜低低的一声,说的什么没听清,问子阳:“哥哥说什么了?啊,说什么了?”子阳被揪住不放,又得防着她再冲进屋去,只好嘟囔了一声。花辞没听清:“什么?”子阳以手扶额,他虽是当过老鸨,此时也觉得难堪,这个涩果子简直让他崩溃:“他是叫妻主!”说完甩开了花辞,走了。花辞先没反应过来,随即回过味来,呵呵傻笑两声,挠了挠头:“好像,这也并不坏。”   易灵殊回了府,想到花颜羞红了脸,喊她“妻主”,那样温驯、细长的眼睛蒙着水光,想看她又羞的不敢看的样子,说不出的妩媚性感,为了花颜还没恢复的身体,只能抱抱,实质内容是不能做的,易灵殊感到有点燥热。这已是冬天,怎么会燥热?易灵殊苦笑,怎么见了花颜就要化身为狼了。不过,她思忖,娶夫?不知怎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第一个闪过脑海的,便是那初元节遇到的男子,头次让易灵殊生情的神仙哥哥。定定神,易灵殊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不尽快修炼提高实力,倒是与一个一个男子夹缠不清。独自来到府里的演武场,天色已晚,母亲与大姐不会来这里,此时空阔的场内寂静无声。易灵殊盘坐入定,感受灵气流动。从最初完全以灵力替换内力的生涩,到现在的渐渐了解,易灵殊希望能真正掌握,发挥出灵力的威力。从那次实战,不知道灵力的性质,认为是罡气,不过是将灵力附加在内力上一些,就让人感到了威压和恐惧,如果能真正发挥作用,绝不止如此。从脉息的流动,易灵殊感到灵力在周身游走,最后回归到了腹内。是丹田的位置么?易灵殊想知道,她不自觉地就将意识移到了小腹处。闭目之间,易灵殊忽然看到了内脏,经脉内灵力在流动,血管内血液在循环。啊!自我透视?如此异象让易灵殊一惊,马上就看不到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大宗师才偶尔有的内视?    作者有话要说:颜颜:妻主。 易易:什么事? 颜颜:奴有件事不好意思讲? 易易:没关系,大胆说。 颜颜:就是,就是..... 易易:到底是什么? 颜颜:(目露凶光)就是揍作者一顿,让她也躺几天下不了床! 易易:这,不太好吧。她毕竟是亲妈。 颜颜:那你今天晚上别来找我。 易易:不,不,别这样。好吧,我敲作者两下。(本色啊,对不起,有时候夫侍还是要哄哄的,你反正是亲妈,就支持一下) 本色:没良心的!娶了老公忘了娘,啊! 突破   易灵殊发现了内视境界,心内暗喜,直觉应该再运用起来。镇定心神,易灵殊再次静坐,摒除杂念,意识向身体内延伸。又出现了刚才的一幕,易灵殊看到体内的灵力缓缓流动着,在意念推动下在体内经脉走了一圈,让经脉更加柔韧开阔,最后到了丹田处,被存储了起来。丹田里,已有了不少灵力,每纳入一分,灵力就稍微密集一点儿。这样啊,易灵殊有些感叹,自己体内能不能更快的接纳灵力呢?灵力在体内流动,就像溪水最后奔向水池,如果水池吸引溪水,就会流的更快,存储的灵力也越多吧。易灵殊念头一动,丹田里慢慢活动了起来,丹田更空,灵力更紧密,经脉中的那些灵力更快地流了进来。易灵殊感受了一阵,还是觉得不满足:灵力如水流动,水中如有漩涡,不是会转的更快吗?用意识推动丹田中的灵力,让它们转动了起来,慢慢形成了一个灵力漩涡。漩涡起初缓慢地转动,确实吸引进了更多的灵力进来。可是,漩涡很快越转越快,失去了控制,轰!仿佛一声轰响,易灵殊浑身一震,天地间的灵力疯狂泄入。如果原来像是溪水入池,现在就像是瀑布入深潭,突如其来地巨大压力令经脉膨胀难受,易灵殊皮肤都鼓胀了起来,随后慢慢渗出了血丝,后来是血珠。易灵殊此时,身体极度难受,可是头脑却更加清醒。她试图让漩涡停止转动,却做不到,似乎那漩涡只要转起来就不会停的样子。易灵殊又试图阻止灵力的倾泄,可是也做不到。易灵殊叫声惨,虽然自己身体变态现在还能支撑,可这样痛苦也不行啊,更何况如果一直停不下来,难道就一直这样痛着?啊,那最后还不是要爆体?   易灵殊急了,全力停止漩涡,整整大半夜过去了,本来就很满的灵力越来越紧密,眼看丹田就要装不下了,剧痛从丹田从传来,灵力继续被强力压挤,此时易灵殊再也无力阻止漩涡,干脆放弃。再一阵剧痛,灵力缓慢地由汽态转变成了液态,呈现出淡淡地似青似蓝的颜色。液态灵力一形成,通灌而下的灵力又如瀑布入潭,但不会再造成巨大压力和痛苦。易灵殊估计,这些液态灵力再满还会需要时间。终于可以收功,天色已经灰蒙,易灵殊站起来,却不觉得腿脚酸麻,反而有种格外轻松和强大感觉。觉得脸上发粘,擦了一下,手上却有血迹。要尽快洗掉,别让人起疑。易灵殊立刻下了决定,一纵身形向自己院奔去,却是速度比原来施展轻功快了百倍,身体的轻盈,似乎一跃就能向上无止境,能飞到空中。易灵殊一挑眉,真的向上一冲,风吹云动般,竟然真的冲到了半空。天,这要掉下去不摔死也要半残?易灵殊一慌,真气一卸立刻直坠而下。她应变不及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一声巨响,惊动了府里的人,十来个附近的人跑了过来看究竟,只见花圃里面一个人形坑内,爬起了一个人。头发散乱,衣衫破烂还血迹斑斑,几个小侍童惊叫道:“有歹人!”易灵殊本来就觉得丢人,再被人叫破,引来更多人围观,头一次想对这些嫩草下辣手,分开了头发露出脸喝道:“别乱嚷,是我!”谁想到叫的人更多:“有刺客!”“坏人打伤三小姐了!”“三小姐流血了!”易灵殊被叫声穿透耳膜,大声吼道:“别喊了!我是在练功!”一干侍童女仆被她怒吼震的不敢再出声,眼神里明显不赞同:练功练成这样?易灵殊不再理他们,向自己院走去,还奇怪地想,怎么摔下来也不疼?这么高都没事,只是衣服破了,难道自己已晋身超人序列了?想到这嘿嘿乐了,让身后的侍人们更是面面相觑。   回到房里把侍人们又吓一跳,静容赶紧准备水,易灵殊关上门洗了澡,又换一桶水——她发现水里漂粘稠似黑油的东西,身上也有,大概是被灵力洗涤身体时清除出来的杂质。她本来被纯源力改造的身体十分完美,但在世俗中生活了几年,又不懂排除,所以残留在了身体中,现在都被灵力逼出了体外。洗了澡,易灵殊兴致勃勃要出门,准备找个空旷无人的地再试试飞行。经过最初的慌乱,她想到,如果再飞上半空,应该要保持住体内的灵力真气稳定,也可以尝试以灵力控制飞行的速度、方向、高低。当然更重要的是降落,再不能那样直统统的摔下来,而要逐渐落下,这可是飞人保持风度的重要环节,想想科幻电影,你见过总是头朝下一栽到底的超人么?那都是反派蠢蛋才干的事!想易灵殊身为穿越主角,绝不能再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但易灵殊出府的计划被打断了,因为易满天叫她去正厅。传话的小侍一个劲看她,把易灵殊瞅的不自然。下意识看看衣服,都干净整齐,那小侍看什么?不由瞪了小侍一眼。小侍似乎有点怕她,立刻垂首敛容前面带路。到了正厅,易灵殊明白小侍为什么看她了,易满天正在陪客,陪的不是文官武将,也不是亲戚故旧,竟是在边境被易灵殊发作过的郡主紫淳。此时紫淳不是那时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摆开了全副郡主仪仗来的,十对宫侍从身前排到门外,香幡宝扇依次排列,还有十来名带刀护卫像钉子一样在外立岗。易灵殊甫一靠近厅门 ,就被一个年老的公公拦住了,然后通报道:“校庭卫易灵殊拜见郡主。”厅内坐在上坐的紫淳摆了摆手,那公公才一弯腰:“请。”易灵殊忍不住脸部有点抽,这个紫淳想干什么?据说他回京后因为私自离家,又闯了祸,被王爷和皇上好一顿训斥,禁足一个月。现在禁足刚满,就跑来抖威风,难道是想报被斥骂之仇?易灵殊大步进了厅,对母亲问候道:“母亲安好。”又转向紫淳:“你来干什么?”易满天头疼,这个女儿太过张狂,虽然紫淳犯了错,可那时也骂了,现在回到京城不比边境,怎么能对郡主如此无礼。未等紫淳出声,先呵斥道:“琅轩不得无礼!”现在琅轩作为易灵殊的字,易满天都如此叫她,表明承认她成年有担当的态度。易灵殊不语,微垂着眼帘,眼光瞟都不瞟紫淳,再不说话。紫淳却是站起身来,下巴照旧45度,语调倒是很诚恳还施了一礼:“淳今日来,是特地向易小将军和易庭卫道谢的。谢过小将军和庭卫相救之恩。”易灵殊没想到这个刁蛮郡主如此有礼的向她道谢,相比倒是自己没气量了,有点不好意思,马马虎虎还了一礼:“郡主不用客气。”   紫淳又问易灵绽身体,易满天客气回答过,三个人在厅上就没什么话了。枯坐半天,紫淳也不告辞,只是喝着茶,易满天也喝茶,易灵殊喝不下茶了:已经喝了五杯,再好的茶也成了饮牛。她站起来:“母亲,女儿还有事想到郊外,这就先去了。”紫淳闻言也站了起来:“易将军,淳也告辞了。”说着一礼,易满天点头,对易灵殊吩咐道:“送郡主回去。”易灵殊听了,敢怒而不敢言。送紫淳?这个郡主带了一票人马,都够赶上保安押运了,还需要她送?不过,她也知道这是礼数,是对世家公子的尊重和保护,当下只得应承下来。出门后,易灵殊骑马在紫淳轿旁护卫,纯属是形式,就看那随后的大堆随从,易灵殊都忍不住腹绯:有这么庞大阵容,用的着我再来添乱么?紫淳真不是讨喜的人,确切说不是盏省油的灯。忽听轿中传来低低的话语:“易灵殊庭卫,我有几句话对庭卫说。”   易灵殊一怔,难道这紫淳听到她心声,质问来了?很快想到,想必紫淳是有事而来,借道谢为幌子的,现在才有机会要说真正的目的了,于是故作无事,看看四周,没人注意。紫淳的声音又响了:“庭卫只听就好,千万不要激动,否则对庭卫和本郡主都不利。”易灵殊随马轻轻点了下头,静听。   “淳常出入宫中,见到过易彤公子,也向交好的七皇子打听过,易彤公子在贤君处当差,很是辛苦。贤君,贤君看重尊卑上下,对规矩要求最严格,所以刚入宫的侍人会难一些。易庭卫若设法打点一下,会让易彤公子好过些。”轻轻的声音,若不是易灵殊的听力,在车马声中几乎不闻。但这声音却让易灵殊一阵情绪翻腾,那个可爱的少年,还没成年的小弟,在宫中不知过的什么日子,让紫淳特意来告之。贤君是个刻薄寡恩、嫉妒成性的人,易彤在他的管教之下,不知道会被如何苛刻?   紫淳似乎也感到了轿外传来的寒意,又低声道:“淳已拜托七皇子关照他,有要紧事也有小侍会传消息,易庭卫也不用过于担心。庭卫的性子……千万别冲动,做出什么事惹贤君气恼,最后无法收场。”紫淳毕竟是天家出身,虽然平时对人极为傲慢不逊,事关要紧轻重却是本能的敏感。易灵殊不语,她不明白紫淳为什么会突然报告消息,摆明的示好。以之前不多的几次接触,紫淳也不是与人为善的小绵羊。不过她确信这消息的正确性,因为从她多方打听,易彤是过的不好,贤君的为人也是众所周知。最后,易灵殊终于对紫淳道:“多谢郡主。还请郡主以后照顾彤儿,琅轩感激不尽。”她是运声为一线,直接送入紫淳耳中,嘴都不动一下。紫淳显然没经历过这样的“耳语”,像有人在耳边说话,吓了一跳,悄悄掀开帘子一条线,见易灵殊没什么变化地照样在轿旁,知道可能是种功夫,易灵殊本就功夫厉害,这样也定能做到。轿旁的女子,身形挺拔高挑,黑亮乌发随意束起,凭添三分洒脱,淡青色长衫随马起伏,让紫淳没来由一阵心跳。富公公在轿中,一直用不赞同的眼色盯着他,此时见他举动神态,暗自咬牙恨小主子不争气,伸手放好轿帘,脸色不郁地对紫淳摇摇头。紫淳正看着易灵殊的侧影,被富公公一惊,恢复了下巴45度的倨傲神态,脸却一点点红了起来。   送紫淳回了睿王府,易灵殊快马疾驰到了郊外。她急于呼吸新鲜的空气,好让心情缓解下来。易彤的处境,像一根刺,令易灵殊心里隐隐作痛。易灵殊选了处无人荒郊,开始了腾飞练习。她没有休息,即使觉得灵力运转涩滞也不肯停,从刚开始莽撞地飞起和摔落,近乎自虐地练习,仿佛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郁闷。不知被摔了多少次,也卡在树间过,也曾落入冬日的冰水中,慢慢逐渐掌握了要领,终于可以自如的升降。当第一次顺利地飞过了俯视的山谷,易灵殊的心境有了种平和圆满的感动。灵力,来自天地,也沟通于天地,只要达到与天地的和谐沟通,就能做成许多事。易灵殊发现,不止是飞,还可以感应,比内力范围大的多,清晰的多的感应,周围十几里的叶落花开、水流风动,都能从灵力的变化中感应。这样的话,应该也可以感应人的行踪!当易灵殊结束了奇妙的感觉,停在半空中时,终于恢复了平静。她再睁开的眼中,比原来更多了份平和冷静。现在还不是能无所顾忌地与女皇或贤君闹翻的时候,必须要设法周旋,改善易彤的处境。紫淳曾叮嘱她“打点一下”,这打点也是门学问,打点谁,如何打点,打点些什么,都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易满天为人刚直,易家以武传家,两个姐姐也不通这些,最多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谁会懂这些呢?想来想去,只有胡耀宗、紫淳,或许还可以问问那个赵梓承——她虽是清贵人家,却是老官场,懂的道道绝不会少。可是最终的实施,怕是还要靠紫淳,能进宫的人并不多啊。紫淳,到底为什么示好呢?他能可靠么?易灵殊在夜风中,闷闷地问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紫淳童鞋不知得不得大大们的欢心?嗯,这直接关系到该童鞋的前途,乃们留个言说明一下态度呗,要过圣诞了,也对色色给点力不是? 纵合之策   准备改善易彤处境的易灵殊,并没有与易满天及两个姐姐商量。她很清楚母姐的为人。易满天是沙场大将却不通政治,又满脑子忠君思想,她再心疼儿子,也只会忍耐,就算见到易彤,也一定会劝他“好好侍奉君上”之类的话;易灵绽本来还没全好,又是个如同剑锋般极刚烈锋利的性子,从她敢以自身换紫淳就能看出来,掺合到这样的事中,只能好心办坏事;易灵悦,这个二姐似乎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风雅掩盖自己的失落,舔伤不问世事,也不是好同谋。易灵殊自己行动了,一连几天忙的脚不沾地。她先打听易彤的情况,然后请胡大头一干损友喝酒,又受了赵梓承一天的冷言冷语,花费了大笔银钱,终于完成了第一步,即改善环境。胡大头一干损友里有内廷侍卫,进宫当值的。易灵殊托她们带去了许多小礼物,让易彤送给上级侍人和一同的侍人,再让侍卫关照些易彤;贤君同殿居住的还有两个美人品级,是赵梓承母亲弟子的儿子(这个弯拐的),托赵才女设法请两个美人的家人,在探望中带话,关照易彤。做完这些,易灵殊冷笑:她已经知道紫淳为什么来报信了。因为紫淳的擅自离家又闯下大祸,加上平时的名声就不好,睿王爷挑不上好媳妇,女皇紫治有心将紫淳配给易灵殊。既是郡主下嫁的恩典,有了监督易家的自家人,又处理了麻烦。紫淳一向与七皇子紫炎交好,怕是听到了点风声,所以也来改善自己的将来处境了。再是尊贵的郡主,嫁了人就要以妻主为尊,又是易三这样的人物,当然要示好。可是,易灵殊能任由紫治摆布婚姻么?紫淳郡主进了门,能容的下花颜?能容的下,那样的扶兰?想到这,易灵殊一楞,怎么又想到扶兰了?似乎一想到“夫”,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可是,自己的问题没解决,将来也会有麻烦不断,应该去招惹那样的人么?   逢五的朝堂奏对,是议国事的好时机。易满天上了一道奏折,是关于与大至边境数十年征战不休的解决之策。紫湛与大至的边界问题,导致了经年的战争,加上大至人凶猛,还常来突然劫掠,抢了就走,扰乱边民。边民欲迁,更导致边境不安,受到朝廷制止,边民怨声载道。这样的情况,让紫湛付出甚多,无论是安民还是战争费,都让紫治头疼。易满天提出解决之策,当然“朕心甚慰”。易满天的策略,就是联系与大至另一端接壤、也与其有纷争的突图国。突图国与大至之间也是经常征战,情况与本国相同,角色却是倒换了过来。突图是草原汗国,部落联盟的体制,人民彪悍善战,大至的凶猛也是与突图处学来的。因为突图的风俗与紫湛这样的国家迥然不同,所以一向也没有交往,而且道路也不通。如果打通道路,远交而近攻,大至两头夹击下来不败也难。若是与突图建立长期外交,加上联姻手段,更能获得强援。朝臣议论纷纷,有人道:“突图,那是传说中没有礼仪、野蛮不开化的国家,所以才没有国家与其建交。这样的国家能讲信义么?”有的道:“如果联合起来,确实可以有力地打击大至。远交而近攻?这个提法很是厉害。”有的道:“道路都不明,风俗又不同,去的危险太大,建交的可能又过小,这个方法得不偿失。”   在朝臣议论纷纷的时候,紫治已想过了利害得失,她凭借政治敏感性,从这个提议中看到了可行性:不过是派出一个使臣,成功固然好,不成也损失不大。特别是,还没有人想到这样做,成功后的利益是巨大的,不要说大至,其他国家也要畏惧紫湛几分。可是,谁去探路,谁去出使?这是危险的事,传说中的突图人动辄挥刀相向,不明事理,是令人惧怕的“野人、蛮人”,一向由文官充当的使节能办好这样的差事么?紫治沉吟良久,中断了臣子的争论,直接问何人愿意出使,三遍过后,文官们汗湿后背,无一人敢应。事关重大,又如此可怖,谁也不愿去干这明显送死的差事。紫治面色转阴,竟然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分君忧?此时,易满天又出列启奏:“臣举荐三女易灵殊,出使突图。”紫治眼睛一亮,易灵殊武功出众,又自有风采气质,作为国使没什么不好。但,她毕竟年纪轻,能担当此任么?易满天看皇帝不语,又道:“其实是臣的三女想出的对策,臣认为可行才大胆奏报的。”紫治的眼睛亮光一闪:这竟是易灵殊提出的!武功绝世、胸有韬略,这才未满十七啊,如此人才难怪国师称道。这样的人,偏又恃才傲物,从密报可以看出,对礼教不够尊重,甚至对君权缺少敬畏。这样的人才,到底是福是祸?出使,或许也是个试探,那么就看看这个人,到底可不可信吧。紫治手一摆,大殿内静肃无声,皇帝的声音清晰郑重:“拟旨,易灵殊为国使,赐使鞭节杖,代君访突图国。”看下面的人还有想说话的,又一挥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不出意料,午时便有书房面君的旨意传到易府。易灵殊站在上书房外的时候,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有微微的兴奋战意。是的,争取出使是一步棋,摆脱紫淳指婚和接出易彤的机会。见到紫治,易灵殊有了瞬间的犹豫,应该是跪叩的,她做来却实在有些心理障碍。紫治面无表情注视着她,不开口说免礼,也不催促。易灵殊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的打量,最终单膝点地以手扶心,弯了弯身:“微臣见过陛下。”说完自动起身,很是自然,一幅从容气派。紫治微微一摆手,书房的侍人就下去了。紫治不语地审视了易灵殊许久,要是他人早已在她目光的威压下承受不住了,易灵殊却是依然从容镇定,即使站着也没有丝毫不适,她任由紫治审视,甚至在她的目光下渐渐流露出一点笑意,她的身上,也逐渐显露出如山岳般凝重的气势。这是女皇第一次如此近的看易灵殊,俊美无俦的相貌,上挑的雁眉说不出的神采飞扬,那双眼睛太过明亮深沉,似有洞察秋毫的本领,只有彤红的嘴唇,多了男儿气,嘴角的微勾却带点邪邪的味道。能赢得血罗刹之名的竟是如此精彩人物!紫治暗暗吃惊,更多了份忌惮,整整声音带着不悦:“见主而不拜,好大的胆子。”   “微臣拜了。刚才施的便是突图国的最高礼节,正是向吾皇证明微臣比她人多了解突图,可以胜任出使重任。”   “哦?你咋知晓突图的风俗?”   “微臣曾在师门习艺四年,见过许多异人,也听说过突图的事情。”其实易灵殊知道突图不多,但这个世界与原世界有许多相似之处,从有限的消息,易灵殊断定突图类似于中国古代的游牧民族。她曾在一些自治区援医,知道不少民族风俗。   “此次出行,你可有必胜把握?”   “皇上,凡事难言绝对。不过如果皇上给我五个月,把握大的多。”   “你要做什么?”   “微臣要挑选二十来人做出使臣随行人员。即使是头次出使,只有一名使臣未免会让突图看轻甚至不信任,但此行艰难,微臣为了能最大可能保护随行人员,要对她们进行专门训练。”   “准了。你自去挑人,一应准备的费用找御前左大司马何心安支付,五个月准备,六个月前动身。朕丑话说在前头,什么都准了,若是出行失败,或是拖延塞责,朕被严惩!”   “臣遵旨。还有两件事,臣需禀明。皇上恕臣无罪,臣当敢言。”   “讲。”   “皇上还未恕罪。”   “今日此时所言,朕不追究。”   “臣弟近来身体染病,为让臣专心差事,不为此挂心,也为了宫禁内无病疫之危,请皇上准臣弟暂离宫休养,待臣归来。”   紫治隐现怒容,又一晃而过;“准!”   “另有一事,臣曾得神人指示,婚娶之事被合天意。因此臣娶夫行按天意行事。”   “荒唐!神仙之说,虚无缥缈!民众多愚昧,所以圣贤曾言,子不语乱力怪神!你将军之女,御封庭卫,竟以此来糊弄朕!”紫治一顿茶杯,冷笑道。果然听到了风声,不愿意娶紫淳罢了,还搬出神仙来压人,换句话说,就是想娶谁娶谁,不想娶就不合天意,简直是欺君!   “皇上莫气,恕微臣未讲清。当年微臣赴师门路上与家丁走失,偶遇神人,得了伐毛洗髓的大造化,所以臣才能在短短四年练成武功。神人当年确对臣所言,并赐臣仙玉一块专断臣之姻缘。合天意者,握玉则有光芒,否则无变化。若是违反天意,嫁者本人和家人都难逃灾祸。”说着取出穿越时带来的玉坠,一枚羊脂白玉的观音。本是准备送给父亲的礼物,随着自己穿越了,就当作纪念一直戴在身上。紫治听了,不由伸手接过,上好的玉料,雕刻也很精细,油润非常,所雕确实像名端庄慈悲的女神,而且,从没见过!紫治回想,几国的寺庙里没见过这样的神像,而且,这神像和玉绝非粗制滥造之凡品,反而是精致到极点,那像的神态衣裳、座下莲台都有飘然仙气。紫治有些迟疑,如果这是造假,也太过真实。若是真有此事,那么赐婚还真要慎重。正迟疑间,书房后帘内有轻微响动,紫治神态一凝,淡淡道:“罢了,这是爱卿私事,只要不逾礼越制,朕也不爱多操心。”双方都没挑明,算是免了紫淳的赐婚。   易灵殊又笑了,这次确有了笑意,再度躬身:“吾皇圣明。皇上能听臣下肺腑之言,又能明辩是非,真乃明君,实为天下百姓之幸事。”   紫治被戴高帽心下也稍微舒服了点:“爱卿还要勤力办差方不负朕望。”   易灵殊又单膝点地:“臣遵旨。定于六个月前准备完毕,出使突图,使之成为我国后援助力。”   紫治挥挥手,端起了茶杯,易灵殊从容起身退出了书房。书房帘后一动,国师天机道人走了出来,紫治皱眉道:“国师,朕观这易三实乃不服管教之人,即使有能为,已难忠君事。”天机道:“陛下只要以诚相待,会让她全力相助的。刚才臣看陛下犹疑,恐僵持不下发生君臣间隙,所以暗示出声,是臣僭越了。”紫治疲惫地扶着额角:“国师何必如此,朕全明白国师的好心。只是那神人之说,令人难以信服,不过那玉,确是有些古怪。”天道苍老的头颅轻轻点动:“其实此女倒可能说的是实话。当日臣曾言,此女有大机缘,还有难以参透的怪事,如果是遇到神人点化,倒能说的通。”紫治一怔:“国师的意思是,她真可能见过神人?这是何其重要的事情!如果为真,那…..”她有些不可思议,世人敬神却未曾见过神,如果她的臣民真有人见到过神并受了点化,那么她的国家会怎样?能不能一统天下?她的宝座,又能稳当么?天机看着紫治,目光慈祥:“陛下不必担心,此女命中无帝星照耀。而且照她的性子,怕也不喜。而且,她只能娶天意之人,那如何充实后宫、平衡群臣?那也是天意对她获得机缘后相应的限制。此女更可能是神人青睐之人,以后修道成为大能大神通者,陛下还是要多多安抚,留有情份,以备今后之用。”紫治听了,心放下一半,另一半更不舒服,每次天机都让她善待安抚易灵殊,好像是去拉拢讨好易灵殊似的,她从皇女到皇帝,除了母皇父后,几时真正费心讨好别人的?这样需要降低姿态和身价的想法,让她很不舒服。但碍于对天机的尊重,只有先答应下来。天机岂能看不出紫治的口是心非?心里暗叹,也只能由她。   易灵殊却是极其高兴的,接易彤出宫指日可待,以后要全力做好出使的事宜,成为两国联系不可或缺的人,就能在一段时间内保全易家。又摆脱了紫淳的指婚可能,也是心满意足。想到家里的那些媒公,易灵殊又一阵头疼起来。娶夫,无论从年龄还是从形势(出国人员应有家人作变形的保证),都是必行之事了。娶谁呢?那些画像能看出什么来?何况碍于她的名声,赶来结亲的也未必是好人。想着,初元节那美丽出尘的身影再度浮出脑海。易灵殊暗想:也许,那个男子,值得我用灵力指挥玉坠发一次光。她叫来侍卫洛霞,去查查那男子的底线。慕容二子是么?易灵殊勾起了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竟然有5个评论啊,虽然对很多作者不算什么,本色却非常高兴。亲们,本色鞠躬致谢!超喜欢通过评论来交流,知道大大们喜欢什么样的人物,哪里安排不够合理,什么情节打动人。 为纪念第一个五评,并为下一个七五计划做准备,今天晚上再上点番外。 花颜番外一   我是个低贱的人。   即使在妓院里,也从没有大红大紫过,更无论当花魁了。被追捧,挑拣客人的特权,我从没享受过,想都没有。   长相不算出色,我只有尽力忍耐那些客人的要求,换取尽可能多的赏钱和尽可能少的折磨。   有时候,边给自己上伤药边想起,年轻时也有一两个客人喜欢过我呢。可惜后来不是成了别人的恩客,就是一去再没回来。那样的时候,就发现眼里冒了水,一定是因为伤口疼痛了,或是,月亮太刺眼。   年纪大了,再不会有人好好待我,最后,我就成了院里最低贱的妓子。   可我也渐渐不在乎了,在这样的地方,肮脏的身子——迟早的事,死,迟早的事。   那个晚上,前些天客人打我的伤痕还没退去,小厮来通知我又有客人了。难得又有客人来,即使伤没好,也要抓住机会多要点银钱。自己赎身,还差的远呢。   没想到是那样高贵美丽的小姐,还那么年轻,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脏很脏,根本不配在她身边。   又没想到,她选用具选了很长时间,难道我今天就会一切结束了么?   她没有用用具,还很温柔地和我说话,爱抚我,没有鞭打我,也没有针扎我。   我不敢相信。也许她还不懂,可看到我的身子就会明白了。   我又想错了,她看到我的伤,还是那样温柔的待我。甚至,吻了我。   那样温暖,温柔地待我……我的眼睛又冒了水,是烛火太亮了,刺眼,一定是。   我悄悄擦了,尽心承欢,希望能让这位小姐满意。   我看到,那双眼睛啊,紫晶一样发亮,灼的我心里一直发烫,许久没感到的心跳,竟然复苏了一样,能听到耳中。   还有那双手的温柔,没有掐我拧我,没有扇我耳光,却是轻轻抚摸过我的身体,充满了怜惜。   她的发,缠绕在我的发中,起伏中如丝般滑动。   啊,烛火实在太刺眼了,我的眼里又冒水了。   可她一早就走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子阳劝我,其实不用的,我都明白。只是那天晚上,月亮又太亮……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花颜,两个花颜,三个花颜, 一群花颜。 梨花体花颜, 本诗完毕! 花颜番外二   我到京城了。不顾子阳的阻拦。   其实我只是想,在哪都是一样,我没想能再见到那位小姐,虽然后来听说她来自京城,虽然也有那么一点希望,真的,只是一丁点。   那天有个客人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我年纪大了,身体柔韧性远没幼时好,快要撑不住了。   恍惚中想到那个风华绝代的人,那双温柔的手,那双紫晶的眸子。   紫晶的眸子?真的出现了我面前,是出现了幻觉?   不,真的是那位小姐,天啊,我宁愿现在死去,也不想让她看到我被人肆意玩弄的样子。真的,好羞耻。   她好像喝醉了,把客人打出去,又抱了我。   有点粗暴,不像上次温柔,但没有虐待,没有让人屈辱的亵玩。那双手,有力而温暖。   我愿意服侍她,愿意,粗暴些也没关系,我还有什么没受过呢,这算的了什么?   明天她清醒了,也许早忘了我,也许后悔,嫖了我这样的妓子。这样想着,眼里又冒水了。我承认吧,是哭了。   她没有忘记我,还安抚我。我的身子都禁不住颤抖。   小姐包了我一月,但再也没来。没关系,我要为她守一个月。怀着良家夫郎一样的心情。也许很可笑吧,一个老妓。   可是我又被弄脏了!   以前我没有办法,现在不同了,我是要为小姐守一个月的。即使只有一个月,我也想好好守好。可我又脏了……   我是最低贱的人,再也没脸见小姐了。   小姐来了,果然不要我服侍了,看到我的身子甚至转过了目光。   她嫌弃我了,厌恶我了……   我急急洗了,想不让小姐太恶心。   她又那样温柔的安抚我,给我身体注入暖暖的热气,还给我药调养。   小姐把我赎出来了,安排到了她的山庄。   我不敢相信,几乎抖了一天,害怕被再次送走卖掉,但是,真的是住在庄里了。   能经常看到小姐,服侍她,我的心越跳越有力了。也许,这样肮脏的我,也能长久守在小姐身边。   哪怕以后,不要我了,   我也能,能服侍下人,只要能待在小姐周围,只要能看到她,我什么都会做的。   可小姐告诉我,她当夫侍看我,老来为伴。   这不是做梦吗?还是上天的美妙声音,那样低贱的我,也能得到幸福,得到如小姐的珍惜?   是的,小姐告诉我,肯定的说,可以。   我信了,只要小姐说的,我都会信。以后,就信了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更完,本色吃蛋节餐去也! 招呼儿子们来表演个节目吧。请欣赏,表演唱:生蛋好 生蛋好呀,生蛋好呀,祝贺大家生蛋好, 扶兰唱歌,花颜跳舞,祝贺大家生蛋好! 恶名累累   方氏,慕容家主慕容荣国的侍夫,慕容二子扶兰的生父。方氏的父家,祖上原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后来没落了,虽然仍保持良好的家教,坚持书香传家,却是不得不做些存命的活计。到了方氏的母亲为了讨生活当了西席,教导钱家的两个草包女儿。后来认识了钱家巴结的慕容家小姐。方氏长的非常美貌,又知书达理,被慕容家次女见到后,强行聘娶。钱家巴结还来不及,别说是逼西席嫁子,就是自家的儿子也赶着送上门去了。所以方氏进了慕容家的门,成了次女的小侍。后来慕容长女病殁,次女成为家主,此时方氏已年华老去,不复往日颜色,哪敌的过不断抬进来的少年,虽因生了一子抬举成了侍夫,却失了恩宠,慕容家从主到仆谁都不把他父子放眼里——出身低微不受宠的侍夫算什么,更别提庶子慕容扶兰,嫡子还有两个呢!方氏凄楚度日,却将儿子教养的很好,传承了大家公子所会的知识礼仪,加上胜过其父的容貌,更受到两个嫡子的妒嫉。正夫周氏怕风头盖过亲子影响姻缘,所以轻易不让他出门,对外只称其姿容平庸、举止失当,外人更不得知。在这个男子本就困守家宅的时代,慕容扶兰如同明珠蒙尘,无人识得。但这样一直拖着对兄弟婚姻还是不利,所以周氏在他十六岁终于下决心,找户人家嫁了。家主慕容荣国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她早看不上方氏了,儿子不过是联姻的工具,增加助力的砝码而已。周氏盘算:对方要能为慕容府所用,自己还要博得贤善的好名声,所以对方不能是贫寒人家,但也绝不能让小贱人过去得意,做正夫、得良人那是想都别想,让他得了势,还不记恨当年对其父子的亏待?万一回来报复,就是炫耀也能让人呕死。所以他再三考量,终于选定了一人:送易灵殊作侍。她的传闻太多了,都是关于冷酷荒淫的,又是武功超绝的少年将军,脾气更不会温和,那整天阴阳怪气的小贱人绝讨不了好,说不定过门几天就会被一掌拍死,到时方氏也必痛不欲生。不过那小贱人长的狐媚样,易灵殊肯定也会对慕容府存几分满意,这样一举三得的好事,乐的周氏几天都合不拢嘴。慕容荣国果然同意,托媒人、送庚帖,还亲自上门自荐。方氏得知儿子要嫁人后,急忙暗中托亲姐妹打听。方氏姐妹顾惜兄弟,到处打听,结果却令人失望,不,是绝望。这天,方翠以探望哥哥为名,打点慕容家的下人,又对主夫周氏的大侍百般奉承,悄悄塞了两个小银锞子才得以进二门,去见哥哥方氏。   “二妹,打听到什么了?”方氏见了妹妹,让侍人上了茶,就打发走屋里人,急忙问。   方翠心里难过,不敢直视哥哥眼睛。大姐方真因为不愿面对面亲自说出结果,推脱不来,方翠来说,怜悯这个哥哥和侄儿。“实话说,很是不好。”   “啊,如何不好?你说吧,再糟糕我也好有个准备,叮嘱点兰儿。”方氏说着,看到妹妹的脸色,已经不由手心出汗。   “市井传言,那易家三小姐幼时品行不端,仗势欺人、调戏夫男是常事,又出身将军府,练就一身好武艺,一言不合就常把人弄的伤残。十岁就上青楼打的小倌起不来床,十二岁偷窥柳大学士的公子沐浴被发现,被易大将军赶走学艺。十六岁就回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师门不容?回来也不归家,在外面胡天胡地的玩,曾有人挡了她的道,十几个人眨眼的功夫全杀光了(翠儿啊,你确定?)。后来回京,又在戏园子里为争一个戏子恐吓大商贾,带了戏子走,后来听说实是看上了那戏子的幼弟,戏子拼死求情才逃过去。易三小姐连上青楼都蛮横,看上了小倌不管正在接客,把客人赤身裸体地扔下楼,差点儿要人命,又强抢小倌走了,以后都没人见到,不定是被折磨死了。甚至,还曾传过她好女姬。”说到这,方翠已是不敢抬头看方氏表情,干脆一口气说完。   “还有,易府的一个下人是你姐夫的幼时之交。听他说,那三小姐十分古怪,长的是风流人物,可笑起来让人胆寒,府里没人敢得罪她。她的侍人,经常练些邪术,有时是躺在地上的叫什么瑜伽功,有时是使劲蹦跳的健身操,好好的男儿,劈腿翘臀滚来滚去的什么难看羞人动作都做。还有,除了其父亲赐的两个侍人,其他的侍人都不大能看到,其中一个还经常出去买药,那个频繁!三小姐房中有许多治受伤的特殊药物,可知那些侍人常被虐待。”   方氏心里发冷,手心的汗已干了,在微微颤抖,连身体也发冷,可他还是强自镇定,问道:“为什么要练那羞人邪术?”   方翠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的傻哥哥,大户小姐贪图玩乐,喜欢服侍人的身子能…..就是为了让侍人身子柔软,便于…..想做什么更尽兴…….”她实在说不出来了,其实也因为这个缘故,大姐方真才不来,非说她年纪还小,和哥哥亲厚更好开口,其实方翠都快呕死了,她已经二十了,哪里还小!如果不是这事不能托人来讲,她死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男子说这些,即使是自己的哥哥脸面上也挂不住啊!为了转移话题,方翠又道:“还有前些日子轰动朝野的大事,易三小姐以一敌千,杀敌无数,被大至人称为血罗刹。可以肯定,易三的武功怕是当事无双,可也是残暴冷血之人。”   方氏瘫在椅子上,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泪水哗哗流下来:“我儿,兰儿怎么这样惨,竟要配给这样的一个人,还是做侍!主夫,妻主,你们怎么能这样狠心!”心里最渴望的那一点卑微愿望,儿子能过平安的生活,过不愁衣食,无人欺负的日子,没有实现的可能了。姐妹的消息来源,可以听出,从传言到下人的亲眼所见,都能看出易三是个既残暴又□的人,这样的人会怎么对自己如兰如玉的爱子?方氏心痛难忍。   他面色灰败,方翠也很担心,取手巾递给哥哥:“别太难过。我和大姐商量要帮你的。对了,兰儿呢?”   “我支他去园子里了。不想让他多担心。”   “那也好。兰儿一个未出阁的男子,听到这些很是不妥。我和大姐想的,看哥哥的意思。要是不愿嫁,干脆设法逃走,送兰儿到别处去住段时间,躲过这场婚事。”   方氏眼睛一亮,马上又暗了下来:“谈何容易啊!现在慕容府上下把我父子盯的紧。就是逃了,躲的过初一躲的过十五?易家如果知道,惹怒了那个,那个三小姐,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就算这次婚事黄了,以后怕是更没好去处。”说着,又用帕子拭泪:“都怪我这个当爹的没用,护不了自己的孩子!”   方翠不语,确实,慕容家虽然不是什么豪宅大户,但要对付方家却是信手拈来,何况哥哥已入慕容家,是慕容家的人了,侄子也是慕容家的人,全看家主和主夫了,要生要死,外人岂插的了手?方翠也是满怀苦涩。她和姐姐商量好,即使知道结果不会好,如果哥哥真的想侄儿逃婚也要帮他——他是为了回护家里,养活姐妹才委屈恨嫁的,这么多年根本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现在又受尽了欺辱。   方翠走了,留了些银子和吃食,红着眼睛,那是看到哥哥痛苦的泪水,也禁不住难过。她们两人都不知道,本来被支到园子里的慕容扶兰,因为对爹爹反常举动的疑心,悄悄躲在了后窗下,偷听了全部谈话。方氏待遇差,所以住的也十分简陋,一间小小的院子,里面只有三间屋子,也都十分狭窄。扶兰小时候常为了玩耍在后窗花丛中躲藏,现在竟然听到了这些消息,恍如五雷轰顶。这段时间父亲(庶子女只有认正夫为父)含有深意的眼神,母亲难得的笑容,下人们偷偷的议论,一下都有了答案。扶兰的手握紧了,脑子一团混乱,却有一个含笑的脸浮现在脑海,是上元节那天遇到的女子,如此风华绝代的人,带着微笑和欣赏看着他,保护着他,与他同游挂满彩灯的街道,本来心底那一点期望,想再见到那个人,知道她是谁,或许,她对自己也有一点喜爱,会上门来求亲。现在,都成了泡影。他未来的妻主,将是一个满手血腥无情无义的人,是一个玩弄侍儿留连青楼的人。什么样不堪的事她已经做了,什么样残酷的事,她可以毫不手软!家里将自己送给这么一个人,说是嫁,不如说是一个礼物,一个玩物!扶兰心里悲苦,喘不过气来。读再多的书、绣再好的针线、学再多的礼仪有什么用,以后怕是连爹爹再也见不到了,这世间仅有的一点温暖都将消失。扶兰心乱如麻,不知外物,混混然走向了后园,他潜意识里还记得爹爹吩咐他去后园。到了后园,就来到了常去的水榭边。秋水寒冷,叶落草枯,水榭边一派凄凉景象。扶兰停在水边,默默流泪,为自己逾龄为嫁,为自己许妻如此,为自己那内心深处的一点痴心妄想。眼前,那上元节的女子仿佛来到前面,对他微微含笑,伸出手来。扶兰如入魔障,也伸出手去,几步走出,寒冷的水浸湿了鞋袜,让他一个寒颤,也清醒过来。没有那女子,什么都没有,眼前还是那熟悉的水榭。扶兰一阵伤心绝望,他看看脚下的水,突然下了决心:既然要嫁给虎狼禽兽,不如死了干净!扶兰咬咬嘴唇,毅然向池水深处走去——他不会游泳,到了深处自然就沉下去,一了百了。待走到半路,水已即将没顶,猛听一个声音高呼:“公子!不要,快救救公子!”是春儿的声音,扶兰心思一岔,脚下滑倒,彻底没入了水中。   春儿在后园遍寻不到扶兰,最后来到水榭,恰看到惊人一幕,心急之下大声呼救。扶兰被救起了,救的及时呛了几口水并不严重,可闻讯而来的周氏倒吃惊不小:现在易家已表示出感兴趣的意思,这个时候小贱人若死了,岂不坏了事!周氏对还没缓过来的扶兰狠狠一巴掌:“贱人,不孝子!稍晚点嫁人就寻死觅活的,看你个浪蹄子!好好给你寻个人家,再不听话,方氏贱夫可有好看的!”扶兰被一巴掌打蒙了,又被周氏接下来的话骂醒了:自己若死了,爹爹会被狠狠折磨,到死也对不起爹爹。只有自己顺从嫁过去,尽力保全自己,如果能得到妻家的肯定更好,爹爹才能不被人欺负打骂。扶兰在逆境中长大,性格远比平常男儿坚强,他懂事明理,也颇有心胸。想通了,便不再抱有厌世念头。扶兰擦掉周氏一掌打破嘴角流出的血,淡然道:“父亲错怪孩儿了,儿只是去捞一根掉进水里的簪子,不小心滑倒的。”周氏心中恨他态度,总是这么守礼有节的样子,带着阴阳怪气,自以为是高贵公子呢?只骂道:“哪个管你如何落水的,反正给我老老实实嫁去,学会讨妻主欢心,让家里得几分照顾,也不浪费养大的米粮。”扶兰再想让自己宽心,还是悄悄流下泪来,好在脸上水迹还没干,倒也没人看出。当天晚上,方氏守着儿子,流泪说了一夜,两人互相安慰。扶兰将那点心思藏在心里,没对爹爹说,强迫自己将那含笑的脸庞忘掉。    作者有话要说:本色吃完食正悠闲的到瞌睡,忽然一阵发寒,原来是小易悄没声站旁边,眯缝着眼睛看她。 本色:你干吗?小易冷笑。 本色:(哆嗦了一下)吃了么?殷勤地拿出自己吃剩的东西。小易瞄眼剩饭,紧盯着本色。 本色:(觉得更冷)那啥,你生气总有原因吧?小易伸出玉手,指了下本章标题,再往下比划一下。 本色:嘿嘿,只是说说群众对你的印象,老话说的好,群众的眼睛是,(发现小易手向腰间的剑摸去,立即改口)是不太明亮滴。小易不说话,盯着本色的脸,手指间闪动着寒光。 本色发现那寒光是刀片,不由摸着自己的脸,惧怕的,打了一个嗝。(刚才吃太饱)小易的脸色越发难看,本色的心里越发恐惧。 本色:你别想太多,只是剧情需要,铺垫铺垫。虚名神马的,都是浮云啊浮云。 发现小易在暴走边缘,立即保证。 本色:那啥,我保证你马上勾搭佳人,别老盯我脸。收了刀片吧,万一伤手颜颜会心疼滴。 小易再冷笑一下,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走了。 本色舒口气,气恼,这都什么闺女!不由,又打了一个嗝。 话说发了文很长时间才发现本章没上去,这是为什么呢?再尝试发。 兰花   扶兰肝肠寸断时,易灵殊却是挺欢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方氏父子的心目中淫邪冷酷的鲜明形象,甚至为此让扶兰差点儿跳水自尽。那次上元节的偶遇,让易灵殊初尝一见钟情的滋味,她已查出了慕容扶兰的情况,从过往来看,这是一个善良坚强,有胸襟明事理的好男子,又有着罕见的美貌,本想着干脆去提亲,也给媒公们一个交待,免了日后的麻烦,侍卫洛霞就急切切来报:小姐让查的那个公子家中也送了庚帖,要将公子嫁来做侍。   洛霞那对精亮的眼睛,边报告边放光,看易灵殊有何反应。易灵殊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暗喜,对洛霞那放贼光的眼神也不计较了。她特意找了爹爹一趟,说明自己心意,愿娶扶兰做侧夫——做侍太委屈了那样人才,做正夫,低门庶子出身的他怕是身份镇不住,将来会反受压制,如果过的好,以后还可以扶正。王氏是谁?那精明怎么瞒的过,硬逼着女儿说了原委,听到如此佳人,即使出身低了些,可难得女儿喜欢,终于肯娶人了,就同意了。易满天对这些更是不关心——内宅的事,又是侧夫,有夫郎同意女儿喜欢就足够了。所以此事一切顺利,定下了年后迎娶。   婚事定了,慕容家乐了,周氏乐了,易灵殊也乐了,独苦了扶兰父子。方氏每日叮嘱儿子,如何做人夫,做侍的规矩,一样样只怕不细,唯恐哪点惹人不满,让儿子受罚,常常是说着说着自己先落了泪。扶兰倒不哭,含着眼泪会影响视线,他每天最多的时间是做针线,要在出嫁前做好给妻家所有长辈平辈的鞋,这是过门礼,是对新夫针线功夫的考验。一针一线间,扶兰把自己的心事慢慢缝了进去,缝死了。   慕容家要体面,嫁儿前打造首饰头面是少不了的,定制首饰有老字号的玉宝阁、大吉祥、聚珍园,周氏咬牙出银子让扶兰去选定,这是脸面,不能让将军府不高兴。扶兰哪里有什么心情,周氏身边老资格的李爹爹、随身的春儿跟着,到玉宝阁去挑选。伙计将一套套样式呈上来,介绍着,扶兰索然无味。随便指了两种,李爹爹不满:要么显得穷酸,金银份量太少,要么空是价高,显不出金子的量来。他看扶兰的样子,忍不住道:“二公子,再好好看看,莫负了夫人的心意。这头面也是公子的脸面…..“他兀自在教训着,扶兰却如雷击一下,看着门口根本不知那李爹爹说些什么了。   扶兰看到,那日遇到的女子,正进得门来,目光流转,显然也看到了自己。她很是从容,目光从室内人身上一掠而过,便对扶兰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很短很轻,不留意的人发现不了。扶兰的手紧紧捏了起来,他知道这个女子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很是有礼,但现在的避嫌,现在的体贴,却像刺一样扎进了心里。易灵殊看到扶兰,有点意外也有高兴,有心和扶兰说几句话,马上想到成亲前不应见面的风俗。而且貌似这慕容公子还没把人对上号。本想不露痕迹地避开,却见到扶兰的表情,不是欢喜,不是意外,却有着一股悲伤认命。易灵殊看看那个正念经的中年男人,径自上了楼。   扶兰更加失望了,这很可能是出嫁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过会儿,掌柜的亲自过来,对扶兰道:“公子,我们有新出的几种花式,请您上楼去看看。”扶兰本不想看,李爹爹和春儿倒是很有兴趣,李爹爹应承着,扶兰无奈准备上楼,掌柜又道:“不过那几种花式刚出来,量少打造也难些,只给四个月后准备成婚的新人,所以相看也有规矩,只给新人看。”李爹爹听了,脸一沉正要回绝,掌柜又赔笑道:“其实二位在旁边的侧厅精室,看看我们的新式佩件,尝尝新茶可好?可是难得的香叶茶,还有店里的几样精致点心,只奉贵客的。”精室,李爹爹也知道,是招待上宾的地方,确不会少了好茶,他本来说的口渴,这个机会来了,不是瞌睡给了个枕头?忙不迭答应了。扶兰被请上了二楼,却直接被引进了旁侧小室内,他觉得不妥正要退出,就见易灵殊从内里出来,对他点点头。扶兰一阵热气冲入眼内,却是克制心绪忍了下去,回礼时已镇定无恙:“见过小姐,小姐安好。”   易灵殊道:“公子好。如此请公子实属冒昧,还请见谅。只是见公子似是心有难事,不便相询,所以。”她笑笑不再言,已表明了意图。   扶兰心里又甜又苦,见心里的人关心自己,问他难处,摆明有相助的意思,又想到自己是定亲的人,年后就要嫁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终于想到爹爹方氏,抬头道:“无他,只是挑选首饰,想到不久后要出,出嫁,恋家而已。”他强自镇定,却是又将手指攥的紧紧,脸上自己都感到僵硬。   易灵殊以为他紧张,打趣道:“公子要出嫁了?那要说声恭喜。公子喜欢什么,在下也该送份贺礼才是。”   扶兰听了,脸上更无血色,他嘴唇微动,终是扯出一个生硬的笑:“不必了,多谢。”   易灵殊看看他,心里有了隐隐地猜测,难道他并不愿意嫁?干脆问道:“怎么看不出高兴的样子,公子不愿嫁?”   “…..”静默。这样的话是不该公开讨论的,更何况扶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语,那对光华流动的眼睛也掩了起来,低垂的眼睫毛轻轻地闪动,那藏在袖中的手时松时紧。   “公子若不愿嫁,又何必勉强?”易灵殊轻声道,她已经肯定扶兰的意思,只是,扶兰是不愿嫁她,还是未曾谋面的“易三”?   扶兰猛的抬头,那双淡雅的眉毛颦起,眼中波光闪动:“小姐,能为我画幅画么?”他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想要个纪念的东西,不能是佩饰之类让人起疑的东西,能留幅字画也好啊。   “我不善丹青……”易灵殊迟疑的话在扶兰目光骤然黯淡下中断,拒绝的话便吐不出口:“那就让公子见笑了。”横下心丢丑博美人一笑。这里是招待贵宾的单独小间,桌上本来就有笔墨纸砚,现下易灵殊铺好纸,思忖自己画点什么。她前世在外公的教导学过国画,但是不精,品鉴水平还行。原主又根本没这个技能(好像原主除了调戏没什么技能,不过调戏貌似也不算技能),现在画什么,倒是犯了愁。胖娃娃抱鲤鱼?那是年画!水草游虾?那个不应景!牡丹富贵?既难又俗!梅花傲雪?好像不顺手。易灵殊有点为难,忽然想起扶兰之名,干脆画张兰花,这也是原来时常练习的。当下不再犹疑,凝神静气,画了一张一尺小品,是一丛清雅开放的兰花,虽非名笔倒也看的过去——她作画以灵力带笔,画中颇有灵韵。   “好了。”易灵殊将画递给扶兰。扶兰双手接过,轻轻吹干,收在衣内。“多谢小姐。”   “公子,真不想嫁,不如跟在下走吧,日后也定到公子家中请罪补全。”易灵殊看他的样子,就有了想逗他的想法。   扶兰睁大了眼睛,这么大胆的话刺激了他,眨眼都忘了。其实,心里不是没偷偷想过吧,和这个人在一起,不管不顾地逃离那个可怕的易三?但他转念就想到了周氏的那一巴掌,不由手扶上了脸颊。早已不疼了,但那话还深深刻在心里。不能走,不能逃,他逃了,爹爹就会受百般折磨,甚至可能直接被处死。况且,律法明典,奔者为侍,永远不要想成为侍夫、侧夫,更不可能是正夫了。情爱能保几年恩宠?看看方氏就知道,到时受尽冷落,家人不容,也无生路。   扶兰调整了情绪,如玉般近乎透明的手指落回身侧,轻轻一礼,优雅而规矩:“小姐戏言。母父之命不可违,扶兰定当遵守。今日谢小姐赠画,他日相见无期,这就别过了。”他礼毕便出了小厅,怕再待下去会做出什么事,会答应什么事,况且,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已是违礼。只是,扶兰不甘心不在那人心中留一点痕迹,便是风吹过水,也会引片涟漪的吧,就留一个名字,无关紧要的名字,让她知道自己叫什么,知道认识一个男子,叫扶兰。扶兰想着,脚步是从未有过的沉重,他是强迫自己离那人越来越远,心里好像有什么断了,眼里好像进了水。这不是落泪的地方,扶兰擦去了水光,挺直了腰身:他有那幅兰就够了,多么幸运,是幅兰花!今后,不只为自己,还是为爹爹活着,为关心着自己的姑姑活着。   扶兰将易灵殊的画描绘下来,暗中悄悄刺绣,他要将它做成一幅桌屏,摆放在将来桌几上。扶兰真心是想绣在亵衣上,但他知道那样太越礼大胆,也更成为心中的刺,时时提醒他。但是桌屏,能够在他写字画画的时候,在修剪枝叶的时候眼光扫到,温暖他的心。扶兰绣的很细致,他的手本就生的好看,指甲莹润有光,指节分明,轻扶在兰花的绿叶上,似乎都被染了翠绿,一根叶子下来,扶兰的眼角微泛莹光,那眼中璀璨的光芒淡了下来,有了如烟如雾的水泽。他眨了眨眼睛,再睁开,莹光不见了,扶兰嘴角有丝淡淡笑。春儿来换茶的时候,就看到公子的这付模样,清晨的阳光洒在人如玉的额角,显出透明的莹光,平常的青衣衬的身姿如竹,眉目如画。   春儿再看到那兰花,心里一阵惊跳:这绝不是公子画的,也不是方氏的花样子,公子更不可能从外面买,而且是从那次定首饰后出现的,春儿怎么琢磨怎么心惊,难道,公子真的做了什么事?收了那女子什么东西?那他太大胆了,会被妻家打骂瞧不起的,更何况那个可怕的易三,说不定会打死公子的!春儿一整天都胆战心惊。扶兰不知道,春儿远比他想象的机敏。在慕容家的冷漠打击下,为了能过的好点,春儿被锻炼的格外机灵。他从公子异常时就发现了易灵殊进门,随后的事情春儿早忍不住猜测了,只是碍于李爹爹不敢表现出来。后来见扶兰更肯定了猜测。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可那过于平静的态度,微红的眼帘,让春儿的心跳加快直逼正常值上限。春儿是吓的,自家公子显然对那女子有意思,本来节日那天已看出不对,可为了宁事息人没再提,现在公子已定了婚,眼看要过门,又遇上那个女子,不会出什么事吧。真出了事,他们一干人都没好。春儿心神不定,晚饭过后,见扶兰心情极差早早歇下了,终于忍不住悄悄把一切对方氏说了。方氏听后禁不住心肠百折,带的身体都发抖,五味陈杂。后怕儿子看灯时的危险,惋惜儿子不得不错过心爱的人,恐怕儿子想不开,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他一夜都睡不着,反复思考。第二天比哭过一场再睡下的扶兰,精神还要糟,苍白着脸,两个黑眼圈,扶兰请安时忙问怎么回事,方氏看着懂事的儿子,只一句:“我儿命苦。”就说不下去了,垂泪不已。扶兰安慰,保证自己会努力过的好些,争取妻家的欢心,他满是肯定的语调里却是一丝信心也无。方氏听着就知道,这个懂事的孩子为顾全自己不会做出格的事,只把春儿的话烂在肚子里,强打精神,与儿子商量起陪嫁的刺绣花样来。    作者有话要说:扶兰看见本色站在雪中,潇洒的抱着一个暖炉,就问本色在干什么。 本色:如此美景,我酝酿诗情。 扶兰:(敬佩的)哦。可得佳句? 本色:(得意的)当然。我有才!听好了: 一枚蛋骨碌骨碌滚远了, 另一个骨碌骨碌要滚来。 蛋的味道,是纯天然的味道, 我以前就想吃。 可惜蛋价涨了。 扶兰:(无语) 本色:怎么,欣赏不来?也对,你只懂古体诗,对新生代的,代表现代作协专业诗人的内涵还理解不透。我说的你懂么? 扶兰:(摇头)请恕我愚钝。 本色:没关系没关系。我做首古体诗好了。听好了,题目是《黄鹤蛋》 扶兰:!什么? 本色:别吵,打扰我如泉喷涌的灵感. 扶兰:...... 本色:昔蛋已成雪橇去,此地空余打蛋器。 圣诞一去不复返,害我碗里空悠悠。 好在元旦凑个数,挑出蛋黄来就粥。 本想腌制味更好,没有出油使人愁。(最后一句请加长尾音增强效果) 扶兰:(想努力恭维一下,回顾了诗句终于犯呕)对不起,我,呕,离开一下。呕....... 本色:?他怎么了?也离开。 墙角藏着的小易也摇晃着出来,目光呆滞,连撞两次墙。 小易心语:我宁肯跟人打一架也再不听本色吟诗了,这纯粹是杀伤力巨大的精神攻击! 成亲   易灵殊在回家的路上,又回想到扶兰。这样一个男子,对家人的伤害冷漠能不出恶言,对自己的感情能有分寸,像是深藏的珍珠,不轻易示人。这样的品格让易灵殊真的喜欢上了扶兰,不止于那天惊艳的一见钟情,还有他如兰如竹的气质,如珠如玉的品质。洛霞看到小姐若有所思地微笑,撇了撇嘴:这样的小姐定是在思念美人!她不客气地把侍人送来的点心往嘴里送,一块又一块,盘子很快见了底。洛霞正准备抹抹嘴巴,就见院子里一个明丽的少年对她招手,神情很是生气。   ?洛霞回想,这不是小姐的侍人么,好像叫乐语的。她们侍卫和内院侍人虽然也有接触,但名字听的不多,毕竟是小姐的侍人,要避些嫌。洛霞出去,立刻被乐语拽到了屋角。洛霞笑嘻嘻道:“什么事啊?可是有好东西送姐姐?”她虽□嘻闹,一张嘴既贫且油,也乐于送些小礼物,不少小侍人都吃这一套。还没待笑纹消失,头上就挨了结结实实地一下,乐语用没做完的鞋底狠狠敲了她一记。本来以洛霞的功夫,乐语绝无可能偷袭成功,可洛霞根本没防备,又因着身份对乐语格外宽和,特特低了头问他,冷不防抽了一下,气道:“干什么!你竟敢打人!”她举手作势欲打,乐语一缩,随即梗起脖子:“就打你了,怎么着?谁让你把我给小姐做的点心都吃了!”洛霞虽气,也不能真下手打小姐的侍人,要骂似乎也不妥,恨恨道:“不就几块点心?那味道,哼!”    乐语道:“味道怎么了?”洛霞看他表情,故意道:“味道太差!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点心。小姐哪能咽的下去,也就我怕浪费将就一下吃吃。”乐语听了,手腕一翻又是一下冲洛霞打去:“叫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次洛霞有了防备,早一闪身避开了两步远。乐语用力猛,收势不住,一手打到了洛霞身后的树岔子上。洛霞乐了:“打我?自不量力。”乐语只觉手热辣辣的疼,又听到自不量力四个字,触犯了心病,顿足道:“你!你个坏人!”洛霞瞟见他的手,似乎刮伤了,又见少年气鼓鼓的样子满含委屈,觉得自己何必与无知男子斗气,有点过意不去:“你手怎么了?我给你敷点药吧。”乐语呸的一声:“谁要你假好心!把你个油嘴哄别人去!”转身就走了,走两步又回头:“再敢吃我做的点心,下药药了你!”洛霞见他如此作派,顿时没了内疚之心,回应道:“就你那点心,不吃也罢!”乐语听了,背影一顿,更快地去了。   洛霞揉揉头顶,感到有人注视自己,扭头一看,是侍卫中最少言少语的潜雪,此时看着她目露讥讽。洛霞不知道她看到多少,担心自己被乐语打中也被看到,可就丢脸了:“看我干什么,你什么时候来的?”潜雪面无表情再看看她,洛霞又道:“那小辣椒,若不是看着小姐,早教训他了。”她不知道,乐语在易灵殊面前,却是极温婉的。潜雪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袖:“无聊。”在洛霞暴走前一纵身就不见了。洛霞被噎的没处发火,想想自嘲地一笑:“这都是什么事!”   易灵殊随后的几个月过的极其充实,她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出使准备和赚钱上。易灵殊兑现了对花辞、子阳的许诺,筹建了芳香园,安排莳珍配制各种香剂,现在子阳和花辞已逐渐适应了活计,挑选了承风庄内几名伶俐乖巧的孩子学制香剂,培养以后的制香师。她的店铺因为式样新、香气正、种类多而生意不错。王氏面前,易灵殊将出使难度无限夸大,直接吓的王氏以为是“九死一生”的差事,不忍驳她的意思,同意正式承认花颜为一侍,以后娶夫立为侍夫。   家内的事安排妥了,差事更刻不容缓。易灵殊从新兵营熟悉的人挑起,选了百十来人进行训练。这些全是平民子弟,为了出人头地愿意跟着“易三”将军搏功名,其中就有当初一个帐内的袍泽霍桐、陆九言。易灵殊以特种兵的标准训练她们,每天大量的跑步拉练、拳脚功夫,虽然没有枪可练,但请了易家军里的有名教官,亲自教授剑道、刀法。   每天早上,易灵殊都领着一群人握拳宣誓,她在高台上大吼:“我们的目标是!”下面百余人轰然应道:“千锤百炼!”其实易灵殊每次都想笑,看着下面闪着一片小白牙,算是她给自己安排的小娱乐。每周一次比试,淘汰十人。最后剩下了20人,易灵殊对这20人亲自训练,从兵器到拳脚,逐个传授,还帮她们通了气脉,打下内功基础。此外,教授她们如何野地宿营、野外觅食,还让自己的4名贴身侍卫传授技艺。几个月下来,这20人行走如风,动作敏捷、反应迅速,身手已远超一般将士。即使挑剔如易满天,已暗暗点头。易灵绽能走会跑了,就经常来看她们训练,她年青接受能力也强,对许多新奇的项目经常问题,比如“在地上爬有什么用途?”“学游水有什么用?”“每天跑那么远做什么?”起初易灵殊还耐心一一回答,“匍匐前进锻炼肌肉控制和身体平衡,还便于隐蔽行动。”“游泳可增强体能,也能预防万一。”“长跑是练体力和耐力的基础方法。”后来烦不胜烦,一见大姐参观,干脆逃跑。因为要回答完大姐的问题,以及由问题衍生出的问题等,常常让易灵殊口干舌燥。她能理解易灵绽对军事训练的热爱,但不想被这种热爱烤成渣。易灵绽发现她逃跑,又揪住4名侍卫提问,4个侍卫在易灵殊身边最长,知道的最多,也受过类似训练。最终,连最爱说话的洛霞都受不了了,主动要求个人加大训练量,以逃避易小将军的荼毒。   新年就在忙乱之中过去了,易灵殊没留心过年的喜庆和风俗,她顾不上,为了自己的修炼,已经连睡眠时间都几乎舍去了,何况过年呢?不过,年前易彤终于因为“身染重疾”,御赐回家休养了。易彤回来的那天,易灵殊专门去接。待看到易彤瘦了一圈的小脸,手腕处露出的青紫,易灵殊愤怒了:她费心的安排,还是让易彤受到了伤害。贤君是吧,终有你偿还的一天!易彤看到家人就哭了,尤其是易灵殊。他知道自己受到的照顾很多都是因为三姐的努力,出宫前,贤君愤恨的话语,让他猜到自己能出宫也是因为三姐。宫里受到的委屈刁难化做泪水,易彤扑到王氏怀里哭了起来。易满天和易灵绽是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看过易彤就走了,让儿子和父亲去亲热。王氏也很高兴,抚摸易彤的头不住安慰。易灵悦默默站了一会儿,给弟弟几样礼物,最后拍拍易灵殊也走了。李侧夫等到单独与易彤在一起时,扑去抱在怀里,一句:“我的儿…..”眼泪就像喷泉止不住了。易灵殊隔窗看到他们父子相拥,暗下决心,一定要出使成功,换得易彤再不进宫。   上元佳节到了,易灵殊给军士们放假一天,自己也放松心情。又看到满街的花灯,易灵殊想到扶兰,微微一笑。“小姐,要不要去见见扶兰公子?”侍卫中最细心的缨络问。易灵殊摇头,她已懂得,要遵守最基本的礼仪规范,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婚前不见面,比如保护男子的名誉。今天,易灵殊特意带了彤儿逛街,算是实现自己的诺言。易彤跟在三姐身边,十分兴奋。选了两样饰物,又挑了盏精致的圆珠彩灯,缠着三姐带他走过了两条街,不论吃食还是猜迷戏耍都看了个遍,吃了个够。易灵殊还好,灵力的强大让她感觉不到累,4个侍卫快要受不住了,她们不怕练功,怕人挤人的逛街,还要防着香喷喷娇滴滴的小公子们往小姐身边凑,不让扔来的帕子、荷包之类的东西砸到头。最后连易彤都发现了:“三姐,那些公子们都看你呢!”易灵殊爱怜地拍拍他的头:“别管他们,你好好的玩。”易彤笑着点头,如果不是面具挡着,真像个大苹果:他走的冒汗了,还非常开心。尽兴了,易灵殊领着易彤去放河灯。河边人多,易灵殊小心护着他到了水边,看着他许愿放灯,只轻轻地笑,很是轻松宠爱。她不知道,她们一路过来的样子,被临河酒楼内两双眼睛看的清楚。一个人的手握住窗框,看着那灯下的笑脸,紧咬住了嘴唇,旁边一人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递过一杯茶。   “七哥”,扒住窗的人抬着下巴,微微仰面阻住了泪水:“我那么不好么?为什么她不要我?”   “淳弟不是不好,只是个人喜好不同,何况与我们这样的人家联姻,要考虑的何止是喜欢不喜欢?”   “我就不甘心。第一次见她,就是带着弟弟,那样爱护的样子,让我暗自羡慕。我就想,若是我也有那样一个姐姐,护着我,该有多好!后来她去救姐姐,对我那么凶!七哥,从没人吼我,对我那么凶,可我却忘不了她…..”   安慰的人搂住了紫淳,帮他拭泪。   “也许你只是想要个姐姐,能护着你,管着你的姐姐。”   “她弟弟进了宫,我想法儿护着,还递消息给她。还,还听说会指婚……可她,根本不要我!说什么神玉选不中,定是假的,假的……”   “女子薄性,淳弟想开些。你年纪轻家世好,如何不能嫁好妻主?”   “我知道别人说我刁蛮任性,可我并没做什么坏事,连下人也很少责打,就因为我不爱说笑,奉承那些女子吗?就因为我学了些功夫吗?”   “淳弟,是七哥害了你,不该教你功夫惹人非议。”   “不,不是。”紫淳停了眼泪:“七哥是我最佩服的人,男儿里最好的人。”   七皇子紫炎对他的崇拜显然习惯而无奈:“什么最好的人,只是清醒些而已,可这未必是好事。”      因为易灵殊的出使,易家与慕容家的亲事一过上元节就定下了日子。扶兰上轿前,方氏心痛几乎晕厥,周氏笑地喜不自禁,春儿在陪嫁中看到了精心制作的桌屏,捂着心跳扶着公子上轿——他被留在了慕容家,换了容貌出众的菊香做陪嫁。慕容荣国大宴亲朋,为自己与将军府结亲骄傲万分,侧夫,比原来想的侍夫小侍高多了,何况儿子上轿前握了将军府专门送来的玉——据说玉要发光才能迎娶,当时让慕容荣国担心地几乎心跳骤停,玉能发光?谁也没见过,要是亲事黄了怎么办?谁知道那玉在儿子手里真发了光,莹亮一点,虽然短暂但围观的人都看清了,咄咄称奇。迎亲队伍挂着紫红色的花(紫湛规矩,正夫迎娶用明红,即大红,侧夫用紫红,侍夫用玫红,小侍们用粉红、桃红),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送到了将军府。   侧夫迎亲不用新娘亲至夫家,但要到门外迎接。易灵殊笑吟吟地站在府门外,射箭踢门,看着喜郎扶着扶兰过火盆、跨锦墩、放苹果,送上千层糕表示千依百顺,戴上园珠手串寓意圆圆满满。扶兰虽然蒙着盖头没露脸,那身姿已让大家赞美不已。鞭炮声中,米粒洒落在扶兰头上,预示富家旺妻,终于到了喜堂前,拜过天地拜父母,妻夫对拜,扶兰被送入了洞房。喜堂里的人哪肯放过易灵殊?不论是胡耀宗一帮的损友,还是赵梓承一群的文人,难得统一了战线:灌醉易灵殊,然后大闹洞房,看清楚新郎的长相。易灵殊过年十七,娶亲岁数算是晚的,同龄们大多有了经验,现在折腾别人更让这些人兴奋。易将军的客人多是武将,更是直爽,敬酒就要喝,不然就是不给面子,易灵殊仍旧笑盈盈来者不拒:她灵力稍微运转一下,别说这些酒,再来一倍也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内容比较杂,主要因为小易太忙,要在紫治的期限前做好所有的事,要怪木要怪我,怪那个紫boss吧。 洞房   易灵悦看易灵殊谈笑间烈酒杯杯见底,不由担心,悄悄道:“作什么逞能?新婚夜喝坏了不成了笑话?”易灵殊笑道:“二姐放心,你看我像喝多了吗?”易灵悦见她确实清醒十分,眼中无醉意,连脸都不红,叹道:“随你,倒是个海量的怪物。”最后,损友文人们轮番上阵,发现攻坚克难的目标实现不了,于是要求闹洞房。易灵殊哪肯答应?她还没喝够呢!何况易同志深得游击战术精髓,禀承“敌退我追,敌疲我打”的精神,主动出击,楞是不放她们,一个一个揪住喝,以一敌众,喝翻了一群。最先倒下的就是赵梓承这些文士——身体素质的差别立即就显现出来了吧。随后是柳长安之类的喝手,最后是胡大头之流。没倒的几个也不甚清醒,被下人搀着嘟哝着走了。老一辈人看到易灵殊如此能喝,也很是惊异,易满天素喜豪爽,酒桌上嬴了人也觉得有光彩,类似打了小胜仗,看易灵殊更顺眼几分,全忘了当初防贼似的防着这个三女儿。到了闹洞房的时候,房里只留了些家里的侍儿。一行人不过图个热闹,说了吉利话,收了红包就欢欢喜喜地跑了。   扶兰听到屋外门响,道喜的声音,侍人离开的声音,却没听到易三的声音。他心里紧张,马上要见到传说中的恶人了,新婚夜会怎样,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易灵殊看着扶兰,紫红色的喜服,勾勒出了美好的身形,大红的盖头,绣的精美图案,应该是扶兰手工。他一双手放在喜服上更显莹白如玉。易灵殊正想去掀盖头,却发现他交叠的手指微微颤动,应该是紧张的吧?这份可爱的不安,让她不由起了逗逗他的心思。也许是真的喜爱这个男子,生出了逗趣的想法,也许是酒精的兴奋作用,反正易灵殊干了件不着调的事:她故意弄出声响开门出去了。侍人们惊奇地注视下,在厢房换上了件紫色的长袍,别好玉笛,然后绕到屋后,从窗中跳入了新房。   扶兰原来紧张地手心冒汗,姑姑的话又在脑中转了一遍,该揭盖头了,扶兰的心突然咚咚跳了起来,让他担心会让易三都能听到。可是,门响了,人出去了。扶兰松口气,又有点失落,新婚之夜,新娘这样出了洞房是什么意思?多久才能回来?这样,也是不吉利的吧。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房内唤他:“扶兰公子!”是她!扶兰一惊,顾不上别的,自己掀了盖头,真的是她!那个已经埋在心底的女子,正在窗边含笑唤他。窗边?她是翻窗进来的?天啊,他脸都白了,这可是满门武将的将军府,她即使有武功,这样偷溜进来,还是新房会新郎,也会被发现打死的吧!   扶兰紧张地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快离开,被人看到了……”他一惊之下,连原来恭顺有礼的“小姐”也变成了你。易灵殊看他如此紧张,特别是没想到他不怕自己干坏事,倒一心怕别人被发现,更觉有趣。   “公子别怕。我是受邀的客人,现在前厅还喝酒呢!新娘正被我好友灌酒,我特地来见公子一面。”   扶兰闻言身体一松,又坐在了床沿:“小姐何必。现在扶兰已嫁了人,再单独见小姐实为不妥。”   易灵殊笑了,没想到这个外表温柔的扶兰公子倒很守礼法,一点儿没有新房会情人的激动。她走向前温声道;“扶兰,此时还不晚,还来得及。”   扶兰目光注视她,一点瞳仁墨玉般盈润,却带着审视的味道:“来得及什么?”   “我们私奔吧!我保你以后生活无忧,而且我家也有点权势,不怕将军府找麻烦。”易灵殊酒气上涌,虽然未醉,却是熏熏然般舒服,一双紫晶样的眸子格外晶莹,视线专注地看着扶兰,似乎视线都带着热度。   “…….”扶兰没说话,脸却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怎样?你不想与我过自在逍遥的日子?”沉浸在虚假的冒险和浪漫中,易灵殊更近一步,拉住了扶兰的手。扶兰像触电一般缩回了手,红晕退去,脸色又变得苍白。   “呃?难道我会错意了,公子对我无意?”易灵殊对扶兰的反应饶有兴味。   扶兰如星光闪动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转瞬又不见了,更显晶亮的瞳仁认真地盯着易灵殊,像要看穿看透她,他的声音仍如珠玉相击般动听,却带着理智和清冷:“小姐,你太过孟浪了。此时此地,不是小姐该来之处,速去为佳。”易灵殊被噎的收回了兴奋,扶兰的话换句表达就是“你个流氓,还不快滚。”她脸上有点过不去,逗弄扶兰的兴趣也一下降了一半,有点尴尬:“是么?对不起,我,呃,其实…..”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想逗逗扶兰,看看一贯优雅的他惊惶失措的样子,得知真相后欣喜的样子,结果,怎么搞的自己很无良似的,不,是很无聊。   扶兰吁出了一口气,缓缓道:“小姐,不是扶兰不识好歹。只是,小姐行事,实非妥当之举。”他看看易灵殊的更加尴尬的脸,轻声道:“扶兰不知羞耻的说一句,见到小姐后,确起过倾慕之心,请小姐怜惜男儿见识短浅,又受过小姐相救之恩,莫要看轻和嘲笑。”   易灵殊此时只能急忙摇头,表示自己绝无此念。   扶兰见状,欣慰地微微一笑,如春花初绽:“可是小姐如何想,扶兰不知。而且小姐从未告知过真实身份,也未曾上门求,求亲,可知小姐无意。”他看易灵殊准备开口辩解地样子,作手势止住了她:“不论有什么理由,确实并未真的行动不是吗?扶兰婚姻,由母父决定,既嫁来了易家,正式拜过堂,就是易家的人了,小姐此时又突然出现在洞房,仗着与易家交情准备偷偷带走扶兰,让易家、慕容家被人耻笑,小姐蒙羞,让我终身为侍,甚至更可能被小姐半路抛弃,落的世人不容的境地,是为扶兰好吗?也许小姐只是喝多了酒,一时兴起。现在过了这多时间,易三小姐随时可能回来,还请小姐速去,今夜之事,就都忘记了罢。”   易灵殊第一次觉得这样不堪。其实扶兰意思很明确:自己从来都不坦诚,还有始乱终弃、败坏风气之嫌,想想确实如他所说,自己今天的行为,呃,真的很不咋的。怎么搞的,碰到扶兰就跟少女怀春似的,不是秀身手就是试探他,反正就是幼稚,难道因为真的喜欢扶兰,是动心的第一人,就变幼稚了?本性露出来了?她以手扶额,发现到扶兰比自己原来认识到的要理智的多。她感到喉咙发干:“呃,这个,其实我就是易三。”看着扶兰不相信的眼光,索性到外间拿了喜服进来:“真的,与你拜堂的就是我。刚才只是,呃,我想跟你开个玩笑......”   随着扶兰的眼睛睁大,易灵殊的声音渐弱,嗓子更干了:肯定是酒喝多了。她转向桌子想倒杯茶,却看到被冷落了半天的一对酒杯,忘了重要的交杯酒了!易灵殊干脆转身拿了酒杯递给扶兰掩饰自己的尴尬:“喝交杯酒吧。”扶兰接过酒杯,手有点颤抖:他没想到,自己心中爱慕的人竟然就是传说中可怕的易三,而之前的种种,究竟是巧合还是存心的试探呢?不论是什么,自己明显的心动,已足够成为被打被罚甚至被休的理由了,如果妻主借此为难,以后绝没有好日子过。难道这就是她的本意?如果今天再答应了跟她私奔,是不是结果更不堪设想?那个卓尔不群的人是她的本相吗?为什么要捉弄一个除了爹爹就一无所有的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担惊受怕?扶兰木木的喝下了交杯酒,酒滑过喉的瞬间,热辣辣的感觉提醒他,这是婚礼的一部分,还是重要的一部分。此时,扶兰突然想起,掀盖头也是重要的一部分。说起来,新嫁的夫郎端坐在床边,待妻主含笑掀起盖头,羞涩一笑,本是多么美好的时刻,怕是每个男儿都曾在心中梦想过的吧,可是,自己却没有这个机会了,在惊惶下自己掀了盖头。按教养公公反复叮嘱的,这是很失礼,很不吉利的事,绝不可做的。果然,老天已提前警告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扶兰心里反复的问,不知不觉真的问出了声。   易灵殊看到扶兰的眼神,听到他低声询问,四十多年的老脸有点红。话说易三小姐从来都不是个容易惭愧的人,现在被自己新娶的侧夫搞的脸红,也很是难得啊。她取过扶兰手中的杯子,干咳了两声:“扶兰,你别多想,我挺喜欢你的。”说着,脸上竟然浮起了两团可疑的红晕,易灵殊暗暗鄙视自己,硬着头皮说下去:“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并不认识你。后来,呃,后来你家送庚帖才知道你的(总算没把悄悄调查他的事说出来,不然更糗)。我本来,就想试试你的意思,对我有没有意思,如果没意思,就不耽误你。如果有意思…….”易灵殊说不下去了,都什么和什么啊,绕口令么?面对其他人的从容都到哪去了?她怀疑自己此时智商为负!   易灵殊的喉咙更干了,于是一句话结尾:“就是我想找谈恋爱的感觉。”扶兰没听懂(换谁也听不懂),但听到她是寻找一种感觉,心里发苦:原来是把自己当消遣般,去寻找她的感觉。是啊,一个小户的庶子,不受家人待见当作礼物送的人,怎能得到堂堂大将军女儿,御赐庭卫的青睐?扶兰低了头道:“我明白,三小姐不必多说了。”   易灵殊总算不笨,看出他的情绪低落,于是问:“你不高兴了?”   扶兰轻声道:“不敢。是扶兰大惊小怪,坏了小姐兴致。”听听,这话说的!易灵殊想再解释,却也说不出什么了,好像一切就是那样,又不是那样。两个人对着站了一会儿,易灵殊终于道:“好吧,我道歉,你不要生气。”扶兰一怔,易三竟然向他道歉?谁能相信?也许,这人心中是有一点自己的。可是,又有多少呢?又能相信她多少呢?易灵殊看着怔怔的扶兰没有回应自己,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自己就这么不受待见吗?还是只要沾上易三的边儿,就不会受到信任呢?扶兰,原来好像是不愿嫁的样子,现在,或许仍是不愿的,拒绝她的私奔,也不过是因为从小的教育而已。   想着想着,易灵殊有点心浮气躁。她只觉一直发干的喉咙更难受了,于是大声道:“今天谁当值?送壶热茶来!”扶兰立刻从走神出来了,妻主要茶,这本是他份内之事。可是,热茶?桌上似乎只有酒。门开了,进来了三个人,静容、乐语和菊香。菊香悄悄瞟屋里的人,着急地暗暗给扶兰递眼色。静容很稳当地放下了一壶热茶,不过怎么看也有点稳当过度,乐语边安置暖托,眼睛也是不住打量两个新人:没有新婚的喜悦,一个木呆呆的,一个干巴巴的,再说,这个时候还叫茶?要叫也该叫热水洗身了,再不济也是在床上要茶水喝….呸呸,想些什么呢!乐语的脸红了,不知道是热水嘘的还是羞的。   易灵殊后知后觉地发现此时叫侍童进来很不妥,再看三个人的动作,那诡异的脸红、奇怪的眼神、过份的稳重,头都晕了,脑子只有一句话反复回璇:史上最无能的洞房,紫湛最窝囊的新娘!易灵殊觉得菊香那充满告诫暗示的眼神尤其令人生厌,不由将一腔尴尬转成了不悦,沉声道:“怎么笨手笨脚的?放好了就下去!”静容和乐语还好,他们和易灵殊相处久了,知道易灵殊的真实性子,并不是残暴之人,而且现在的话怎么听怎么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倒是不惧,麻利的一施礼就下去了。菊香不同,他为人精乖,是周氏身边的侍童,因为相貌出色、为人机灵才作为的陪嫁,是为了讨好易灵殊,是预备的备用通房小侍,易灵殊的态度绝对主宰了他的人生,加上早知道这位是个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主,刚才被扫了两眼的时候就冒了凉气,再被一喝 ,吓的凉气转为冷汗,手里的杯子都有点拿不稳,哪还敢再做小动作,迅速地跟着退了出去。扶兰也回过味来了,自己这位妻主是什么样的人?这样怠慢她会招祸事的,善良柔弱的爹爹,也会受到牵连。他一个激灵,强迫自己从刚才的心情中出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妻主,奴服侍您用茶吧。”易灵殊看他疏远守礼的态度,微微叹了口气,她端起茶来灌了一口,竟然觉得,其实并不那么渴,茶水也没想像中带来痛快的清凉。    作者有话要说:本色听到了洞房的呼声,顺应大大们的意思,洞房鸟!不过,是和谐滴、纯洁滴、与时俱进滴洞房。嘿嘿。 回门   洞房过去了,易灵殊却没动扶兰——她不知道该如何吃了他。她愿以为,说清楚后会与扶兰一下亲近起来,扶兰会生气,或者好笑,会怪她,然后更加亲密。可是,扶兰却是疏远。他躲闪的眼光、不得不从的客套,让她怅然若失。连续两天一直如此,易灵殊好似兴头头的被泼下冷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商低——她的两世初恋还没开花就猛的枯萎了。第二天两人一去给父母敬茶,王氏看到扶兰品貌,倒是夸奖不已,易满天也难得扯动肌肉露出笑容,可惜低着头的扶兰没看见。   扶兰拜过了大姐、二姐,与易灵殊拿着红包回了房,就看到院中跪了一个人。易灵殊见是花颜,先是一楞,转瞬想到,上等级的夫侍进门后,要教训下等级的夫侍,如果下等级的夫侍先进门,就会被打几板子或是几鞭子以示警戒,这是定例。也有泼辣妒嫉的,进门就借此杖毙小侍,为自己今后铺路。花颜自从被定为一侍,就接进了府里,现在自该拜见侧夫,听受教训。扶兰怔了怔,没听易灵殊提起此人,这个人难道是传说被折磨死的妓子?可看他身形虽然稍显瘦弱,却不像被折磨虐待的样子,而且衣饰也新。到近前,自有人递过鞭子,由菊香接了。扶兰让他抬头,端详了一下,年纪也嫌大了,不过自有股风流温柔味道。菊香见是个年纪大的,又穿着小侍服色,倒想趁机打死了,一则绝了后患,二则立个威,让下人即使以后有被抬举的,也知晓厉害。反正年纪大的小侍,必不得宠,新过门的夫郎却正春风得意,应该不会被罚,于是连连向扶兰使眼色,又怕他端起架子要贤名,主动道:“夫人动这些粗物岂不手累,让奴来打吧。”   易灵殊早看到菊香的小动作,心下不耻,见扶兰不语,又有点心凉。难道看错了扶兰,竟是个心狠手辣的?不管怎样,保护住花颜才行。于是暗暗打出一道灵力,将花颜包在内里,如果扶兰真下狠手,也打不进去。花颜也很是害怕,他听说过小侍被打死的事,何况他对自己从无份小宠到一侍到即将侍夫的三级跳还不敢完全相信,如果今天真被打死了,侧夫那样的美貌干净,想必小姐也不会追究的吧?想到这儿,等不到迟迟落下的鞭子,忍不住微微发抖。扶兰看也没看菊香,从他手里接过了鞭子。他轻轻打了花颜三下,衣服都没痕迹,然后说道:“今后要好好侍奉妻主,家宅和睦,不可妄生是非。”然后就让花颜敬了茶,赏下珍珠簪子一支、珍珠耳坠一对、银镯子一对,就走完了过场。菊香恨铁不成钢,中间暗示几次得不到回应,气的咬牙。易灵殊在房中看了,暗自点头,面上不由添了几分赞同。   易灵殊却不知,扶兰此时却是心里酸苦。没人告诉他还有小侍,并且就在今天由他作主升为了侍夫。虽然多少大户人家小姐都是如此,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失望。如果要是易灵殊给他讲了,让他做点儿心理准备,或许感觉就好的多。但是那样一个洞房后,再突然来个侍夫,是给他的下马威么?扶兰拿鞭的手,冷冰冰的僵化,脑子却转个不停。到底该相信哪一个妻主?是那个传说中的恶霸,还是那个温柔含笑的女子?进了房中,见易灵殊正坐在桌边,摆弄桌屏,赫然就是他赶绣出来的兰花桌屏!原来是菊香不知情,自己作主从箱中取出来的。这桌屏,扶兰本打算藏起来,不让易灵殊看到,现在却被公然摆上了桌。扶兰本来冷冰冰僵化的手突然又发热了,甚至手心处出了汗:桌屏说明了什么呢?那可是订亲后央陌生女子做的画,又制成了这样亲密的物件。往好里说是真心喜爱妻主的人,往坏里说是不守夫道,私相授受的证据。端看个人怎么想了,要是易灵殊借此发作一番,扶兰就连脸面都被毁的干净。   易灵殊没想那么复杂,她看到桌屏后很是欢喜,因为这说明扶兰是真心恋着她的,出嫁还特意把她的画绣了带在身边。她边看边得意,干枯的初恋之花似乎又受到了浇灌,慢慢舒展了点儿。抬头看到扶兰站在不远,一双眼睛光波闪动,静静不语,于是笑道:“呆了?过来喝口茶吧。”扬了扬桌屏:“绣的不错。”语气恢复了许多,带着关心和亲近。扶兰又是一凛,她这是在暗示什么?想到原来求她作画的情景,幸好没说不愿嫁的话。菊香倒了茶来,又给易灵殊添了水,巧笑道:“三小姐看这桌屏可好?这是我家公子亲自绣的,您看这针脚,很是仔细呢。”他这样说,本意是为了说明扶兰准备嫁妆用心,留个好印象,却像针刺了扶兰一下。扶兰难得面露赧然,恨不能捂住菊香的嘴。易灵殊心情大好,来回摆弄着桌屏:“是吗?这兰花真是绣的不错。花样子呢?”她想引扶兰说话。   扶兰闭了闭眼:这是在嘲讽他么?生涩地回答:“请人画的,还收着。”   “你很喜欢那画?”   “怎么?”   “你绣成了屏啊,还很是仔细。”   扶兰沉默了,他走过去要收去桌屏,易灵殊一回手没有拿到。扶兰又去夺。菊香看气氛不对,悄悄地退到了门口。   “你要干什么?”易灵殊不解。   “原来喜欢过,现在看着也是一般。太过清淡了,不配这房里。”扶兰那把好听地声音,说出了易灵殊不愿听到的话。   “这么说你现在不喜欢了?”   “……..”   “你说啊。”   “不是不喜欢,是不配这房中富贵。”   “怎么不配法?”   “兰草生长山野之中,清幽雅静。若移到富贵之地,则如杂草,既不起眼,也不易生长。”   “你!你其实是想说,清雅君子不屑俗浊之地吧。”   “………”   “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无话可说。”   咣!易灵殊推开了茶杯,菊香吓的一缩。易灵殊再没说什么,她直接去了书房,晚上也歇在了书房。昼夜修炼,尽力去忘记扶兰突然的冷淡。可是,想到他明显的排斥,易灵殊心里不是不难受的。扶兰也难受,他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桌屏,反复被追问索性说了难听话。可是,妻主就这么不容人么?对新婚夫侍也没有一点耐心。菊香忍不住抱怨道:“公子,我的侧夫人!您就不能性子柔着点,顺着妻君么?说话那样冲,惹恼走了可怎么好?夜里若不到这来,传出去第二天就受了冷落,谁不看低一眼。”扶兰轻轻道:“那又如何?不过像昨天一样。”第二句话已是十分轻微。菊香听了一惊,难道昨天没圆房?吃惊地捂住了嘴:“您是说,是说,没有…….?”扶兰没答他,沉默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菊香心里直跳,新婚后还是完璧的新郎,这意味着什么?难怪昨天负责收元帕的爹爹们,几次欲言又止,直到易灵殊道:“那东西我收起来了,日后再给父亲看。”硬将爹爹们打发了。当时菊香还奇怪,什么东西这么金贵,这边赶着收,那边赶着看。原来是公子的落红元帕,其实根本就没落红,当然要把元帕藏起来了!   新婚三天转眼就到,该回门了。可是易灵殊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扶兰。这三天,他们各睡各的,除了第一天睡在了一起,感受到扶兰身体僵硬后,易灵殊就失了“性趣”,到第二天不快,第三天又如何改进?两个人都是毫无办法。易灵殊的修炼因为昼夜用功,倒是有了进益。还有多余时间去看了训练小队,让一干军士都感动不已:新婚的三天都来看下属训练,这样的上级,跟着干有前途!   回门这天,易灵殊与扶兰辞过父亲,刚出门,就看到柳长安匆匆而来,她拉易灵殊到一边,脸色不善:“琅轩,你什么时候得罪过宫里的人?”易灵殊一楞,宫里的人?道:“没有。”柳长安犹疑一下,毅然道:“就是贤君殿下,你得罪过他吗?”易灵殊更不解了:“我得罪的着他么,离的八丈远。彤儿到宫里受罪不少,我接出来也是以冒死出使换来的,也谈不上得罪他。”柳长安有些焦躁:“可我听说,你做了对不住他的事,弄的贤君殿下很是气恼。以后说不定会有麻烦。这事紫淳郡主最清楚,他刚偷着来找我转告,我觉得还是直接对你说清楚,尽快想办法才行。”易灵殊也觉得不妙,这个贤君脾性最差,有人得罪了他,就诡计百出去报复,但家世最牛,故此连女帝也只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柳长安听到这样不利的消息,易灵殊又即将离京,需要尽快打听清楚,于是对扶兰道:“我有要事要办,你先回门。”   慕容府门内,慕容荣国和周氏都在等候。他们接到了信,易灵殊与扶兰就要回来了,为了表示郑重,就等着迎接。慕容荣国自然是得意的,将军府的亲家,与人喝酒时说出来都倍儿有面子。这几天已有不少人真真假假地恭维她。周氏也一样,还专门让两个嫡子打扮用了十二分的心,即使不能入易灵殊的眼,也留个好印象,将来再经她引荐嫁到豪门去。谁知等轿子来了,只有扶兰一个下来,周氏看了又看,没见易灵殊,问道:“易姑奶奶呢?”扶兰暗了脸色,尽量平静道:“临出门有急事,怕让母亲父亲久侯,让我先回来。”慕容荣国愕然,虽然是侧夫,也算是较高名份了,况且说好过来的,这临出门反悔,实在说不过去。哪怕来喝杯茶再走,也是道理啊?周氏已拉下了脸,一甩帕子往里走:“还不进来 ,怵门上展览呢?”扶兰心里一紧,跟着进了门。   随行丫头们把回门礼送到二门,由侍童们抬进了正厅。菊香也跟着进了厅,就听见周氏尖厉的声音:“你是不是惹姑奶奶生气了?要不怎么在门口撂了你自个儿回来了?”扶兰从座位上站起来,无言辩驳。此时方氏端了茶托上来,一杯杯奉茶。到了扶兰面前,悄悄查看他面色,低声道:“二公子请用茶。”世间规矩,除了正夫,其他夫侍对家主儿女都得以小主人看待,即使亲生的也不例外。扶兰接了,触到了父亲手温,只觉得指尖清瘦冰冷,心里一酸,回道:“谢谢侍夫人。”   慕容荣国早已不耐,冷哼一声:“好个懂礼的儿子!嫁到将军府指望你光耀门楣,你倒是三天不到就把人得罪个干净!”周氏也怒道:“你可给我细细地说,怎么回事?”扶兰深深吸气道:“无它,妻主喜静不喜闹。”周氏气的掼下杯子:“听听 ,二公子这是什么话!新婚妻夫,本该蜜里调油,你倒去静悄悄的当没事儿人。菊香,菊香!”菊香吓的急忙出来跪倒。周氏遂令他把三天经过全说一遍。菊香本就不满扶兰所作所为,更惧怕周氏,当下把事情全讲了一遍,扶兰是如何不讨喜,如何不顺妻主,如何还是处子。   慕容两夫妻越听越怒,慕容荣国掷了茶盏,有意无意地砸在了方氏身上,方氏跪下请罪,慕容荣国连看都不看。周氏气的乱抖,本欲抽扶兰两个嘴巴,终顾及他已是人夫,回去后脸上挂花丢了父家颜面,改去踢了地上的方氏两脚,骂道:“下作贱人!不会好好侍奉妻主,就会弄些什么书画,写的淫词艳曲,酸叽叽的调调给谁看!再不尽力干活,当贱奴卖出去!”方氏被踢倒,只连连认错。谁都不说是为了扶兰,可谁都知道是因为扶兰。若他今日回门,明显得宠,必定是另一派光景。扶兰见生父被打,终于掉下泪来,过去挡在方氏身前,连道:“父亲息怒。是儿子不孝,是儿子不懂事。这次回去定好好求得妻主回心转意。侍夫一向小心侍奉,偶而有错就饶他一次吧。”周氏冷笑道:“二公子多清高的人儿,也会做低伏小?连顺着妻主都不会,新婚大礼都没完成,以后还指望什么!不得罪将军府,给家门带来祸事就万幸了!我发落侍人,你急什么?”说着命管家来,说要发卖方氏。扶兰心胆欲裂,他看出母父这次是动了真怒,怕是真要处理了方氏,说不定还想着如何处理自己,才能不惹易府生气。毕竟不与新郎圆房,又不回门的妻子,绝对是不满新郎到了极点,才会这样做。    作者有话要说:本色发现自己文的点击真是少的可怜,留言更是令人心酸,昨天那个失望啊,今天本来打不起精神来更了。可觉得要对得起支持的人,还是冲上来了。看文的留个脚印吧。 元旦大雪,晚上吃火锅去,祝大大们都在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交心   扶兰抱住了周氏的腿哀求道:“父亲,求您了。看在侍夫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他一次。儿子这次回去,定不敢违逆妻主,尽力讨得欢心,求父亲!”慕容荣国语气森森道:“回去?只怕你今日回来,还不定能回去呢!处子之身,再加张休书,尽可干干净净地脱离了妻家。”扶兰一惊 ,猛想到,确实如此,若是易灵殊不派车接他,日后再随便来封休书,面都不必再见就完结了关系。想到这,他连连摇头:“不,母亲,妻主不会的。易三小姐,不是那样的人。”他心里深处,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易灵殊是那样绝情冷酷的人。可是,有个声音提醒他:她连碰都不碰你,又有什么不可能?你忘了别人都是怎么说她的么?   方氏此时,没有忧心自己的命运,却为了儿子的悲惨痛彻骨髓。那样优秀的孩子,被迫嫁了个恶人,还新婚就受尽冷落,现在又被自家责骂,该是多么难受。可他,没有身份也不敢帮腔,只能默默流泪,将面前地面都打湿了。扶兰连说不可能,只看到慕容荣国冷酷的脸,周氏嫌恶的骂,菊香鄙夷的笑,再也开不了口,无力地坐倒。现在,他多么后悔,为什么不曲意迎奉?不是出嫁前就想好,尽力让自己站稳脚跟,好让爹爹过好点的日子吗?为什么面对着易灵殊的时候,却是随心情的作派?不懂遮掩?他脑中一道灵光,想到:难道,就因为我还喜欢着那个女子,相信她,所以不愿承担失望,不愿感到她对自己无情,自然地就流露了本心吗?是了,就是这样,可是如今,这些都有什么用,愚蠢啊!即使喜欢,也要告诉她,表现出来,哪怕换不来爱惜,赢得一点儿怜惜也好,太过顾及自己的自尊,什么都晚了!   易灵殊此时已和紫淳见过面,知道了贤君恨她的原因:不但因为易彤被遣出宫驳了他的面子,更多的是因为当初调戏慕容扶兰的赵春生,竟是贤君舅母赵启的嫡长女。赵春生当时吃了大亏,被易灵殊打的颜面尽丧,指头养了几个月才长好。她一直怀恨在心到处查找,终于得知了易灵殊的身份,知道一直垂涎的扶兰也被娶走了。赵启让正夫入宫问安之机,哭诉夸大易灵殊打赵春生的事,直指易灵殊是借机打贤君脸面,贤君如何不怒?于是设法在皇帝面前两次进言要给她穿小鞋,多亏紫治很清楚大小轻重,以出使为重才压了下来,贤君更恨。紫淳从七皇子处得知此事,担心他会趁易灵殊出门时危害她家人,特地来报信。   易灵殊心情不好,但也别无他法。她明知再拜托紫淳会欠人情,也不得不这么做。从柳府出来,又设法疏通了些关系,做了点安排。其实易灵殊也知道,紫淳是个孩子心性,逞强、别扭,人是不坏,但没太多心眼和本事,真正能做点事的,是紫淳最崇拜的七皇子,从一些事情来看,紫七确是个少有的男子,心思缜密、独立而有头脑,据说还有不错的武艺,加上知进退晓分寸,即使是个皇子,也深得母皇的宠爱。通过紫淳拜托他,倒还能防备贤君几分,起码能早点知道些消息。安排过后,侍卫缨络提醒她:“主子,不去慕容府么?”易灵殊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晚了,看看缨络问道:“你倒挺细心。”缨络面皮一紧:“主子,属下别无它意。只是世俗礼法,这样会让人看不起慕容侧夫的。”易灵殊听了振振精神一夹马腹:“走,去慕容府!”   易灵殊到慕容府的时候,方氏正被罚跪在屋外。天还很冷,方氏的膝盖已经冻的麻木,感觉不到刚才的刺痛了。扶兰也跪在屋内,为生父苦苦求情。慕容荣国的脸早如锅底般黑——天都这时候了,却根本没见来接儿子的轿子。周氏捂着嘴牙痛一般哼哼着,直道:“哎哟,妻主,这可怎么办?别被不争气的小贱人气坏了。”扶兰正心乱如麻,侍人跑进来通报:“大人,易三小姐进府了!”慕容荣国与周氏对视一眼,不知来意,还是赶紧去迎。周氏看扶兰还楞楞跪在地上,恨声道:“小蹄子还不起来去迎妻主,看看你木头样,怎么讨喜!”又让菊香赶去让方氏起来:“别让姑奶奶看笑话。”   上下闹腾着,易灵殊已进内厅,扶兰迎上来,悄悄擦去脸上泪痕,向易灵殊见礼后侍候她坐下,又规矩地立在她身后。易灵殊见到扶兰,对不能陪他回门有些愧疚,斟酌着该说什么,周氏已经热络地张罗茶点,赔笑道:“二姑奶奶这些日可好?我家扶兰不懂事,不会服侍,可别见怪啊。”慕容荣国也接话道:“三小姐出身高贵,我那犬子不识礼数,有冒犯之处只管狠狠罚他,教训几次就好了。”易灵殊听这不像话的巴结,感到身后扶兰微微一颤,心下不舍,只道:“哪里,扶兰知书达理,很好了。”说着亲手拉过扶兰坐在一旁。周氏见了总算松口气,慕容荣国也露出笑容来,侍人上茶,先敬给易灵殊,又给家主主夫续茶,再给扶兰上茶,扶兰站了起来受了。   易灵殊见状一楞,打量一下侍人,看着有些年纪了,自有股清雅,年轻时也应是好相貌,关键是和扶兰有六七分像,难道是扶兰生父?方氏感到她打量,心里有点慌张,加上腿还麻着,站不稳就将壶里的热水泼了出来,直向易灵殊身上洒去。易灵殊何等身手,衣袖一摆就将水流引过一旁。周氏怒道:“欠抽的贱人,连茶水都侍候不好,还能干什么!还不快赔礼!”方氏急忙跪在易灵殊身前道:“奴愚笨,请姑奶奶饶恕。”扶兰心里一酸,也跟着跪下。慕容荣国道:“扶兰跪什么,胡闹。”扶兰拜两下起来,满目期望地看着易灵殊。易灵殊此时已明白此人定是扶兰生父了,不由对慕容家如此趋炎附势、刻薄寡恩感到不齿。她连忙道:“些微小事,有什么打紧。”又示意:“扶兰,还不快扶起来。”扶兰感激地连忙上前搀扶起方氏道:“侍夫人起来吧。”易灵殊佯作不知,问道:“原来是侍夫人,失敬失敬,怎敢劳动亲自奉茶。”周氏见她自进门作派不像是厌恶扶兰,更不会迁怒慕容家,不由满心欢喜,也不计较方氏贱人了,连番道:“到晚食点儿了,姑奶奶留下用饭吧。”易灵殊本欲拒绝,可看到扶兰偷眼看着方氏的样子,心里一软,答应了下来。   从慕容府回去的路上,扶兰几次偷看易灵殊却欲言又止,易灵殊在想着贤君的麻烦也没有说话。扶兰回想起亲父的处境,那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敬茶,横下心要抛弃莫名的坚持和自尊,讨好妻主。进府回了房,扶兰立即倒了茶端去:“请妻主用茶。”易灵殊有些诧异,也没多想就品了两口,放在了一边。扶兰心中怦怦跳着,硬带着点笑容蹲跪在了易灵殊脚边问道:“妻主可乏了?让下侍服侍一下可好?”易灵殊听了,惊的差点儿呛了一下,扶兰一向清雅,人虽温和骨子里却有份倔强,这样突然的卑微讨好,实在让她不适应。扶兰低着头,没听到说话以为她同意了,就那样蹲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易灵殊再迟钝也觉得扶兰异常了,原来只要有人在,哪怕是贴身服侍的菊香,扶兰和她说话也隔几步远,脸皮薄的很。现在竟然主动当着侍人们服侍她。她看着低着的头,长发如绸如缎,露出一点嫩白的脖颈,那双手又捶又捏,手法熟练很是舒服。这样突然柔顺的扶兰让她有点口干舌燥(早知道你禁不起诱惑了,鄙视)。易灵殊抬起了扶兰的脸,那扑扇的长睫毛掩下了一池深泉,脸上不是红晕,而是有点苍白,还挂着一个勉强的笑。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笑的多勉强,让易灵殊立刻由口干舌燥恢复了正常,突然燥热的心一下凉了下来,她轻轻推开了扶兰道:“不用了。”扶兰一惊,迅速看了她一眼。周围下人刚刚就很有自觉地退了下去,扶兰更一咬牙,跪在了易灵殊面前:“妻主,下侍以前不懂事,惹妻主不快,请妻主饶恕下侍吧。今夜,今夜准许下侍侍寝。”说到后来,话声越来越小,脸红成一片。羞耻感淹没了他,不仅是主动要求房事的羞耻,还有自折自尊的羞耻。多年来心底最后一点坚持,就这么捣碎了,洒在了地上。   易灵殊静默了一阵,这样卑微的扶兰让她很不舒服,扶兰在她心中,一直是那个彩灯之下微笑着的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温和、优雅,如珠如玉,一趟回门就让他成了这样?发生了什么事?她心思如电,稍一回想,就从扶兰生父方氏上找到了原因。扶兰,从那夜起,怕是根本就没再相信过她,而是害怕、担忧、疏远,现在为了爹爹做低伏小。难道,在扶兰心中,与她在一起是如此委屈的事,就因为名声不好?再过两日即将远行,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也许那时,他们还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想到这,易灵殊心又一冷,站起来准备出去。扶兰两次恳求都没得到回答,见易灵殊要出去的样子,不由着急。他手在微微发抖,深吸一口气,跟着站起来,轻轻拂弄了易灵殊的衣摆,帮她平整了衣服,低声道:“下侍送妻主出去。”那样美妙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心伤,依然是玉石相击般的悦耳,易灵殊忍不住回头,却看到了扶兰的眼睛,带着失望,带着复杂的感情,还含着水汽,本来望向易灵殊的背影,此时慌忙的垂下了眼帘。   易灵殊轻轻擦了擦他的眼角,并没有泪,却摸到了一手的酸涩。突然心动,易灵殊将扶兰搂入怀中,扶兰感到被轻轻拍着后背,像小时候爹爹安慰的动作。突然而来的温暖倒刺激出了泪水,一天的担忧和委屈都冒了出来。易灵殊感到自己肩上的衣服被打湿了,也不出声,只不断拍着他。月色之下,微弱的烛光染出晕黄那么温暖静好,良久,扶兰从她怀中站好,仔细观察她的眼睛,一片澄明清澈,又似深潭沉静,只觉得心也静了下来。   易灵殊拉了他坐下,问道:“你有什么为难的事?为了亲生爹爹么?为什么不对我讲,为什么疏远我,一直不相信我?”她还想问,是不是心底不愿嫁给她,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扶兰哭过的眼睛在烛光下水润发亮,他听了易灵殊的问话轻轻摇头道:“不,不是不信你。是曾经太信你,可是,却被你戏弄。我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正你,是恶名在外的三小姐,还是送灯给我的你。”易灵殊心一痛,原来,让扶兰如此没有安全感的,是自己。她拉起了扶兰的手包在掌心:“相信你自己的心,心会判断。”“我出嫁前听到太多不好的传言,又有、有意于你,但为了爹爹,为了慕容家必须嫁来。本来也打算好好为人夫的,你又在那夜里戏弄我,我怕,怕你是……”   他说不下去了,易灵殊却已了解了他的感觉。换做别人,也一样会惶恐不安、不明真假吧。“所以你疏远我?”“不,不是故意疏远你,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不可能像初次见你那样的心情了,按原来想的那样尽力侍奉你,求得爹爹的平安也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不知道,就是觉得有点,委屈,不甘心。”“真的?那今天怎么变了?”“因为爹爹,哦,不,是方氏侍夫人。如果妻主不喜下侍,侍夫人会被迁怒,受罚,甚至被卖。”说到这,扶兰从刚才难得的融洽中清醒过来,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下侍冒犯妻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上班,回家看到这么多留言,乐的,嘿嘿。四蹄儿翻飞来更新! 为庆祝上章留言突破,今天加更,晚上还有一章。 本色码字慢,一章写3个小时算时间短滴,然后还要修错润色,所以为实现双更,今天不打算干别的了,撸袖子,干活! 温馨   扶兰的紧张,让易灵殊无奈地笑,拉着他坐下:“我就那么不堪,作践自己的夫侍,刻薄他的生父?你不用在我面前那么小心,不用刻意讨好,明白么?我喜爱的,是那个灯节遇到的男子,是那个敢问我要书画的人。从来都没变过。其实,我认识你以后准备去提亲,没想到你家就把庚帖送来了,我才答应的。”扶兰看着他,水光润泽的眼睛闪闪发亮:“我真的,可以再全心相信你?”“你傻呀!你明知道该讨好我,却做不到,觉得委屈,就因为是对我有真心感情。”“你知道还戏弄我!”“冤枉啊,那天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浪漫的洞房夜,没想到成了惊吓,我也很郁闷的。”扶兰笑了,如春花初绽。易灵殊看看扶兰的眼睛,吻了上去,扶兰一颤却没有拒绝。唇下的触感是如此的滑润,鼻端一阵淡雅的幽香,易灵殊忍不住又吻上了那水盈盈的唇,扶兰轻轻挣了一下,耳边传来易灵殊的低语:“别怕,我会对你好,对你温柔的,补上我们的的洞房夜。”   看着那美丽至极的面庞,易灵殊不由伸手摸进了里衣内。触手肌肤妙不可言,比丝更柔滑,比玉更温润。缓缓褪下的衣服,堆积在扶兰腿弯,修长的双腿在衣物中更平添诱惑。扶兰在易灵殊双手爱抚下轻轻喘息,不知该怎么办。看着他无辜、泛着水雾的眼睛,易灵殊忍不住含住他胸前粉嫩的一点。刺激突如其来,扶兰不禁低低吟哦。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又被胸前的酥麻折磨,软弱无力的手去推易灵殊。怎么推的开?更有一只手,摸向了草丛里羞涩抬头的小扶兰。“啊,不,妻主......”扶兰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巨大的羞耻感和更巨大的快感,让他全身泛起了红晕。易灵殊轻轻抚摸着他,耐心哄着他,扶兰如同喝醉了,晕着,激动着。直到一下尖锐的痛感从下身传来,猛地哭了:“痛!妻主,不要......”易灵殊搂着他,反复安慰着,强自忍耐着欲望,在他耳边低声道:“不怕,就不疼了。记得以后私下里,叫我灵殊。”“叫您的名字?下侍,下侍。”扶兰从痛楚中清醒过来。只有最受尊重和宠爱的正夫,才有私下里叫妻主名字的待遇。他,不过侧夫,怎么能......“别再自称下侍了,你是扶兰,我心爱的人。记得,叫灵殊,扶兰,扶兰......”一遍遍的低唤,扶兰如在云端,慢慢捱过了最初的痛楚,一起攀上极乐高峰。      大清早的,洛霞急冲冲来找易灵殊——出行的事还有不少没做好准备呢。刚到居所院外,准备进去的时候,就被人拦下了:“不懂礼数的家伙,乱闯什么!”洛霞一看那人就有气,不是上次用鞋底拍她的小子吗!洛霞冷哼一声:“让开小子!我要见小姐。”乐语傲气的一扬头,挺着胸站在门口,脆生生的道:“就是不许!现在侧夫人还没起呢!”洛霞虽然油嘴滑舌,也不过和小侍人们逗趣儿,其实还是童女身,更兼粗枝大叶的,根本没想到为什么侧夫人没起就不能见小姐,见乐语挡着就不耐烦了:“快让开,我可没空和你蘑菇。不计较你上次打人就偷着乐吧,还来挡我?”乐语虽是侍人,可聪明伶俐从不吃亏的,被蔑视了就不依了:“就不让!你个无知的粗人!”   洛霞一抽嘴角,什么,说她无知!还粗人?她也念过书的好不好!她一抬手:“让不让,我打你了!”乐语一翻白眼,赠送她一个大大卫生球。洛霞一手打下,乐语闭眼一缩脖子,半天没动静,再睁眼,看洛霞又急又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洛霞那个无奈,又不能真打,还被嘲笑。干脆戳了洛语胸口几下,问他“让不让?让不让?你个小钢炮!”乐语被戳楞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戳完了才醒过神,自己竟然被人轻薄了,这个人还一付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气的直哆嗦,眼泪都迸出来。他一个清白男儿,竟被人随便摸了好几下!(是戳了几下,你也有点夸大)洛霞看他样子,不像是高兴(废话,被袭胸了那是气愤),有点过意不去了。她爱说话玩闹,人却不坏,看乐语这样,立刻停止了叫嚣,难得地扭捏了起来,这个小钢炮,不是最刁蛮的,怎么突然哭了?好像自己欺负他了一样。这样想着,洛霞莫名地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乐语转身带着哭腔说:“你去你去,小姐和侧夫人一起,你不怕被骂就去!”说着腾腾腾向里跑。   洛霞楞了一下,明白了乐语的话,也尴尬了起来,又觉得对不起乐语了。她犹疑一下,追了上去,难得好声好气地哄人:“那个,小钢炮,你别哭,我......”还没说完,乐语猛的回身,两人差点儿撞到一起,眼睛冒火地吼道:“你叫谁小钢炮?”洛霞一噎,乐语恨恨转身又走。洛霞咽了怨气,又跟上道:“我错了,别生气。你也别那么小心眼,大不了让你戳回来,好吧小子?”还轻薄他!乐语不说话,回身扔出个东西,正是准备装香料的空木盒,直砸洛霞头顶。洛霞一挥手,盒子又飞回去,砸回到了乐语。   乐语哎哟一声,捂住后脑,转头瞪着洛霞。眼泪转啊转,终于掉下来了。洛霞悲催了,她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本能,谁甩来的暗器就原打回去。可确实打着小钢炮了,那小子虽可恶,不过好像也不禁打,一下就哭了?洛霞挠挠头,真不知该怎么办,自己只有一身力气,要不干脆替他干点活?于是道:“对不起,谁让你打我。”看乐语又瞪起了眼睛,急忙道:“你要干什么重活不,我帮你做了,就别生气了。”乐语眼泪回去了,眼睛忽一转,问道:“真的,什么都肯干?”洛霞随便点点头:“嗯,你就说吧。”乐语道:“没什么,就是劈点柴。”   洛霞更不在乎了,就跟着乐语出了院,曲曲折折地到了柴房,乐语担心她劈柴弄脏外衣,洛霞就脱了搭在树叉上。一进了柴房,走到里头柴堆找斧头,就听到门哐一下关了。洛霞感到不妙,冲到门旁一推,果然被栓的死死的,于是大声喊道:“小钢炮,你干什么!快开门!”乐语笑嘻嘻取了她外衣道:“你好好凉快一会儿吧。等有人路过再出来,啊?”洛霞咬牙道:“小钢炮你敢!快放我出去!”乐语哼道:“就冲你小钢炮的叫也不放。谁让你笨,我们内侍怎么可能劈柴,这儿是备柴库,小柴房的柴用完了才有人来拿,旁边又偏僻,你就好好生受吧!”说完,在洛霞的怒吼声中悠闲地走了,将外衣送给了府外的流□。   没有斧子,可怜的洛霞奋战了半天,才把结实地厚木门捣松了,正遇到来取柴火的侍人。侍人们一开门,看到个没穿外衣满面狰狞的家伙,立刻吓的大喊大叫,引来护院围住了柴房。洛霞解释半天亮了侍卫令牌才脱身。洛霞那个恨哪,她发誓,有机会绝不放过那个可恶的小钢炮,一定打的他哭爹喊娘!不,打他估计小姐不会同意,那也关到黑房子里冻上一阵子,看他求饶不求饶!   易灵殊不知道洛霞的悲催境地,她和扶兰享受清早的美好时光。确切地说,是她享受扶兰的美好时光,因为扶兰醒来后,脸羞的通红,根本不敢看身上的暧昧痕迹。然后更是发现,昨夜里激情后,因为过于激动,最后软倒睡在了妻主怀里,此时才发现根本没着里衣,只好手忙脚乱地紧紧裹着被子。天啊,扶兰耳朵都红了,这,这算不算犯了,那个淫戒?《男训》上写的明白,行妻夫之礼是为了繁衍后代,好诞育子嗣,接续妻家香火,万不可沉溺其中,欢好时也应谨守礼仪,不得发出淫辞秽语,不得主动求床第之欢,以服侍满足妻主为宜。而且按规矩,同房后应该向妻主问安道谢,再不适也要伺候妻主清洗,而自己呢?连侍人都没叫进来服侍妻主,就这么大模大样的睡着了,一觉到了大天亮,身上还光着!她,她会不会认为自己□,不守规矩?想到这,扶兰有点害怕,本来通红的脸开始发白了。   他正想鼓足勇气看看Y的脸色,只觉一双手臂隔着被子牢牢地搂住了他,含笑的声音问:“想什么?”扶兰从那双手臂中感到了安全可靠,心里就莫名地暖起来,他仍旧不敢抬头,低声道:“妻主晨安。请妻主恕下侍打理一下再为妻主更衣。”嘴上断断续续的,手仍然紧紧揪着被子。易灵殊笑了起来,问他:“怎么又叫错了?”这时屋外有人问:“小姐,侧夫人可起身了?”扶兰知道此时侍人们等着进来伺候梳洗,着急了,赶紧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易灵殊。这样害羞的扶兰,是易灵殊没有见过的。她只觉腹下又有了感觉,禁不住将扶兰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搂在怀里。扶兰一惊,想再缩回去,怎么可能强过易灵殊的力气,加上浑身乏力,下身更有古怪的些微刺痛,只好软在她的肩上,低声求道:“妻主,清晨该去给长辈问安的,求妻主……”但却觉得易灵殊搂的更紧,一对菱形唇低了下来,堵住了其余的话。舔舐吮吸,搅动了一池甘甜。扶兰心里着急,身体却又酥又麻,他以为躲不过去了,却被轻轻放开,张开迷蒙的眼睛,看到易灵殊含笑看着他。又出丑了!扶兰羞的连脖子都红了。易灵殊不再逗他,拿过里衣递给扶兰,自己也匆匆套上了衣服,唤了侍人进来。菊香随着众人一同进来的时候,看到房里的动静,就知道扶兰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夫郎,待到收了元帕,喜的嘴角高翘:这下好了,不用担心被休,以后自己也有出头的机会了。清洛就在他身边,看他眉眼表情最清楚,微微的皱了眉头,再不动声色地接过元帕收去了。   一直到请安完毕,扶兰的红晕都散不净,玉面生得三分□,天生的优雅体态,又惊艳了一干侍人。回了房,扶兰主动给易灵殊上了茶,就站旁边听吩咐。易灵殊笑了,这个扶兰,即使做着低眉顺眼的动作,那清雅风华硬是遮掩不住,就是一递茶,一侧头的普通举动都是行云流水般的好看。扶兰听得她笑,不安起来,以为是什么做的不好。易灵殊携了他手,扶兰没有反抗,心里却一紧:大白天不避人戏闹,这样的夫侍会让下人轻视,也会被长辈训斥。但是,现在又不敢再有推拒,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情安详。可预料中的亵玩并没有来,易灵殊让他坐在圆凳上,温言道:“在家里尽可随意些,不用过于守规矩。乏了累了,就自己歇着,有了为难的事,大可来找我。你是我的夫,要相信我。”扶兰听着这话,真如暖流从心底流过。   扶兰看着易灵殊的眼睛,紫晶的眸色变的晶莹浅亮,仿佛注入了光,真挚而美好,扶兰的心彻底放下来了。是的,扶兰多次犹疑过,到底是相信那个送灯的女子还是市井的传言,害怕一个错误就万劫不复。可是,从回门那天易灵殊出现后,扶兰已经慢慢放开了心房,确实如她所言,如果自己不是对她有情,就不会不去讨好她,全因为情之一字,才不愿做违心的事。昨夜那温暖的怀抱,温柔的初夜,已经让他回不了头,现在还犹疑什么呢?比起旁人,相信自己的妻主,即使真的会受到伤害,也比始终封闭自己的心强。扶兰也微微笑了,带着轻松和信任,甚至忘了将手从易灵殊的手中抽回来,两个人就这样执手相视而笑,清淡而绵长。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尽快让两只圆方,本色可是费尽了心。终于在这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动手了!在她们房里点催情香,蜡烛里掺迷幻剂,茶里放了.......亲们发现两只进房后就不对劲了吧,特别小易喝茶后,终于化身禽兽了,哦活活活! 不是我狠心,实在伺机调戏我家兰兰的登徒子层出不穷,儿大不中留啊,何况长的又妖孽? 还有,写了一天,爬上来发现,留言那个少,冷的我,觉得室内暖气都不够使了,直接和外面一个温度了。 强烈要求留脚印,这是我的动力灵感源泉啊源泉。 另外,想再配一对,亲们知道是哪两只吧?觉得怎么样,同意他们朝健康良性发展吗?还是一拍两散?还是天人永隔?还是误会重重,最终狗血含恨而终......摸把汗,话说我容易吗?顶锅盖爬走。 人在旅途   易灵殊去了训练场,发放了特制的准备。她依照记忆打造了些性能良好的钢器。每人一把军刀,钢口锋利坚韧,袖镖、肘刺、足刃都安放好,迷药、常用解毒药贴身携带。此外,这些人中善于暗器的、使毒的、耍刀的、用鞭的等等各自再有兵器。经过训练,这些人如同打磨的利器。(广告时间:易三出品,必属精品!)到了现在,易灵殊讲明了此行目的,并宣布必须集中行动,再不得私自离队,否则不论任何理由从严惩处,确保秘密的不会泄露。   她宣布,为了弥补缺少实践的缺点,在紫湛国内赶路期间,分为两组,一组设法隐匿行踪,一组设法查出来,但不得惊动官府民众,每天互换当作演习。演习是什么?众人不是太明白,但知道如果输了一组,当天晚饭只能吃素!想想看,赶了一天路,饿的前心贴后心,面前就摆着碗清粥,边上两碟蔫巴巴的小菜,那凄凉的感觉……因此所有人立志,一定争取天天有肉吃!同时她们更是想,如何拉易灵殊到自己队中来,那样不就等于板上钉钉了么?霍桐这样的鬼灵精,眼珠已经转个不停了,陆九言则是联想到大肥肉片,一个劲的冒口水。好在这些天的训练有效,没有人当众失态,或者提出异议的,操练场上只有整齐的一声:“是!”易灵殊看看生气勃勃的队伍,也充满了信心。   两天已过,该动身了,易灵殊辞别了母父姐姐,最后陪了陪花颜和扶兰,还专门给是易彤送了他两匹布裁新衣。最后安排洛霞和缨络留下,让她们护卫后院的时候,洛霞那表情跟吞了苍蝇似的,紧接着就又是一付血誓复仇的表情,易灵殊纳闷了,以为洛霞最近有什么不正常。拜别君主的时候,紫治又强行安插了一个人,成王世女夫姐洪湘,也是武官出身,一直待在京城没受过磨砺的世家女,明摆着是监督者。易灵殊倒也不怕,只又恳求紫治顾念她为国博命,看顾她家人,其实就是别再让易彤进宫,紫治也一口答应,并许诺如果事情成功再行重赏。一干人出发了,易灵殊没有回头望,怕看到花颜的泪水和扶兰担忧的眼睛。二十二人的小队迅速出了京,踏上了未知旅途。      春雨连绵,满地泥泞中透出点点新绿,抽条的柳枝恰似美人细腰摆动。如酥的小雨带给人们的,是好心情——让庄稼生长的好雨啊!午时刚过,卖酒的赵婆子倚门打起了瞌睡,恍惚间看到了年轻时的夫郎,那光洁的脸蛋没有现在的老粗皱纹,不由咂咂嘴笑了。“店家,快灌上一葫芦酒!”猛的一声,惊的赵婆子一哆嗦。不满地从美梦中醒来,赵婆子见到眼前的青年女子,一身衣服已经湿透了,冻的僵硬的手举个葫芦,几乎抵到她脸上了,看那猴急的样子就是个酒鬼!赵婆子不屑的接过葫芦问:“什么酒?”“哎呀罗嗦什么,就捡最好的,快点!”来人没一点儿耐性的催促。赵婆子越发不满:急的什么!也不看老婆子多大岁数了,能连跑带颠的么!径自慢吞吞踱到台后,检视一番,又问:“梨花白偏清甜,一两银子;落地烧烈,一两银子;老窖头后劲大,一两五;男儿红香醇,是十六年的,得二两银子……”   来人听她还欲唠叨下去,打断道:“行了,就男儿红,快灌上!”赵婆子答应,却不动,只看着来客,那人急了:“快点啊,看我干吗!”赵婆子依旧慢吞吞地道:“先付银子,本店不赊账。”来人两眼翻白,似是忍无可忍地向腰侧摸去,结果变色。再摸下,慢慢转了脸色。赵婆子从泡泡眼中眯视着她,更加看不起,竟然是个诈酒的酒鬼!来人急了,腆脸道:“店家,我出来的急,你先灌上酒,我就送钱来。”赵婆子慢吞吞把葫芦放在柜台上,根本不言语。来人咽口唾沫,求告道:“店家,我有钱!你别不信,我是京城里……”终于没说出来,又道:“店家,就灌一点儿,便宜的也成啊。回头我就嘱人给你送钱来。”   赵婆子目不斜视,好像压根没听见。笑话,她赵婆子卖酒半辈子,还不知道这些酒鬼馋了什么话说不出来!来人恼了,一拍柜台:“好你个婆子,给脸不要脸,再刁难姑奶奶让人封了你的店!”赵婆子终于有了动静,她很镇静地对来人道:“老婆子开这店从没蒙过人,你不给钱要抢咋的?还吓唬人,看你那样,也配是从京城来的?我呸!”来人听了,脸上羞愤的变了色,嘭嘭拍了柜板正待纠缠,忽然又奔进来两个人,也是一身湿的年青女子。见到前面来人立刻欢叫起来:“找到了!你们又输了!”说着不待那人反应,就上前一边一个架了起来直往外去。赵婆子倒没想到这变故,楞了一阵,又打起瞌睡来。   那没钱喝酒的正是洪湘。可怜她一个世家女,从小锦衣玉食的,过惯了被人侍候的日子,哪里吃过这些苦!说起易灵殊,洪湘快咬碎了牙。有上等客栈不住,经常就在野地里风餐露宿,有山珍海味的酒楼不吃,经常就是些粗陋食物。最可恨的就是那两组竞赛,洪湘哪里会什么侦察追踪、隐迹匿行、化妆易容?再说,让她堂堂大小姐扮成村姑野妇,穿着又脏又破的衣服,实不能容忍!可是没过两天,她们这组的人就有了怨言,因为洪湘的拖累,只要是担任藏匿一方时,不论扮成什么身份,想什么办法,都会被找出来,因为洪湘太显眼好找了。所以这组经常吃素,能不埋怨她么?话里话外刺她无能,要求调换易灵殊过来,易灵殊虽然不指导本组人行动,但是听从临时组长的指挥,做到了配合的本份。就拿今天来说吧,洪湘觉得嘴里快淡出鸟了,再不喝两口非崩溃在这儿,于是偷偷去打酒,结果又被逮个正着——反正她经常被从酒家茶楼食肆里逮出来,另一组的人已经是熟练工了。   被再次逮住的洪湘彻底惹翻了本组的人,她们拒绝承认洪湘是组员——几次的豆腐稀粥,眼睛都快绿了。眼看为此要闹矛盾,易灵殊出面了,首先宣布了洪湘为她的错误今天吃素,又宣布从今起洪湘脱离该组,由易灵殊亲自带领单独训练,不再参与两组的竞赛,今天两组均吃肉。这样一来,皆大欢喜——除了洪湘以外。洪湘的心在滴血:天知道易琅轩会想出什么法来作践自己?况且今天还要吃白饭!她想来想去,终于爆发了,猛一拍桌子跳了起来,但是没人理她,周围的自顾自地说笑,易灵殊稳稳吃着饭,好像那不是一盘普通的卤牛肉,而是龙肝凤髓。   洪湘吼道:“易三!”易灵殊闻言看过来,目光如冷电,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警告。此外出行属于绝密,按事先说好是不能唤易灵殊的名或字的,毕竟她在大至的名声太响,如果穿越大至境内时被发现,将会导致什么后果,没人知道。洪湘吼完自己也觉察不妥,看着易灵殊的目光心里发凉,又拉不下脸,硬着头皮道:“我是监督使,不应该和你们掺合到一起吧?这样老不给饭吃,铁人也受不了。”易灵殊淡淡笑了笑:“怎么?受不了?你大可从此地转回,向陛下禀告一番,就说自己出身高贵,捱不得苦吃不得素,不适宜此行,陛下同意了当然就不用受罪了。”   “你!……”洪湘气的握拳,知道打不过,咬牙忍了。她虽是监督,但若易灵殊如此上报,肯定也会受责罚的。   “我就明白告诉你,此行凶险,一人错误可能导致全盘皆输,不但出行众人失了性命,还会坏了陛下大计!若再贪图享受,马虎大意,不顾她人生死,我就先灭了你!估计只要任务完成,陛下也不会计较太多。”   洪湘一阵寒颤,面对易灵殊再提不起反抗的念头。这个杀星,那眼中寒芒有如实质,刺的她心惊胆战。况且,易灵殊所言不虚,如果真是那样,紫治必定会治罪,甚至易灵殊还可以她“捐躯”为由,掩盖事实。她已看出来,这二十个人身手不凡,而且完全听命于易灵殊,只要她一声令下,洪大小姐的死因绝不会泄露出去。洪湘怕了,无力地低头,开始没滋没味的啃白饭,那碟子腌菜,本来嫌它咸的难吃,也感觉不到了。   易灵殊眼角看到,心里鄙夷一笑,这洪湘虽不算草包,可没多少能为,特别是贪图享乐,本来没受过真正的训练,又吃不得苦,与众人根本格格不入。这样下去,到了大至境内迟早出事,今天趁此机会敲打一番,让她认清现实,以后乖一点,也未尝不是好事。其实要说杀了她,易灵殊还没那么冲动,这人孬好是代表着皇帝来的,随便杀了定会惹出麻烦,可这人也太不禁吓,几句话就跟兔子似的,目光呆直抱着碗啃饭,咦,别糟蹋兔子了,那小动物比她可爱多了。   第二天起,洪湘就跟着易灵殊单独成组,倒也老实起来,学些隐匿行踪和观察痕迹的法门,穿的破烂些也不挑剔了,吃的差点也不骂骂咧咧了。她到底是武官出身,讲究点军人荣誉,真放下身段来比原先要好的多。这样一路到了边境,到了与上次争战不同的另一处接壤关碍,小队停留下来,商量一番。易灵殊她们拿的通关文书是行商。紫湛虽与大至时不时摩擦出火,但还算是通关国家,尤其是商人脚夫、艺人浪人相互出入也属平常。所以易灵殊选了行商的文书证明。   她们是准备到北地做生意的下等行商,也就是说,资本不厚、货物不贵重,全凭长途贩运谋求利润,更别提可能遇到的劫匪、野兽,担了很大风险。这种靠吃苦担风险赚银子的都是贫苦家女子,为赚一笔钱豁出去搭伙的,所以商团经常经验不足,货物也不地道。这样的角色不容易出漏子,也不引人注意,货中还可以将兵器藏起来。商议要结束了,霍桐还支支吾吾地,看着易灵殊,别人也是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易灵殊纳闷了,这些人干什么直打量她?于是干脆问道:“有什么事?”几个家伙躲躲闪闪地不说话,还是偷眼看她。一向直白的陆九言眼神尤其不对劲,有点儿别扭、有点儿好笑。易灵殊烦了,直接问陆九言:“你到底想问什么?你那什么眼神?”陆九言竟然别开了脸,带了笑意,其余的人也是奇怪的看着她笑。   正此时,洪湘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把手里拎着的包扔到易灵殊面前:“给你!我好不容易厚着脸皮买来的。”易灵殊看看包裹,没打开,问道:“是什么?”洪湘从中抖出一套翠绿的男式衫裙,直把它递到易灵殊面前,殷勤地劝道:“试试吧,我比着你身材买的,看合身不。别看样式不太时新,毕竟是边境,这样已经是最好的货了。”易灵殊的脸色变了,她现在明白这些人的奇怪表情是为什么了,竟然想让她扮男人!这在女尊世界里不谛奇耻大辱,这群人脑子进水了她可没进水。易灵殊手一挥,那套男裙呼一下蒙在了洪湘头上,冷言道:“既然是最好的货,就你便宜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冷了,几乎冻僵了爪。过渡章节。对于肉肉的呼唤,本色真的怕河蟹。上章的那点肉丝都担心了好一阵,被检测出来。肉肉我也爱,可是要是被锁被举报,本色不会应对,估计要“色躯一震”了。 我想冒次险   周围的人看易灵殊不悦,顿时静了下来。洪湘扒下衣服,倒也不生气,照样笑嘻嘻地:“你生气了?你怪我们干什么,怪你长的那张脸!你自己照照镜子去,那脸比男人的都细白,一伸手葱根尖似的,能让人相信你是行商吗?还不如踏踏实实当个小公子。”周围的人也点头,看起来不止一个人有此想法,只是没有洪湘的胆子罢了。易灵殊知道自白光疗伤后自己肌肤晶莹如玉,对女子来说确实不像样,可要让她扮男子,别说还有胸呢,就算太平公主也不能妥协。易灵殊揉揉额角想了一会儿,顺手把又捧着衣服凑上来的洪湘打一边去(话说这个洪湘现在转成了没脸没皮了,逮到捉弄易灵殊的机会就跟吃兴奋剂一样),然后说:“我会想办法的,保证不拖累大家。这换装一事就别提了。”说完自顾自走了,一干手下面面相觑,什么办法?把脸涂黑涂黄?给手戴个套子?那样容易露馅。   第二天,一众人坐等易灵殊,不见人。洪湘等不及了,要进房去看,一个长相平凡,面色黄中带点黑的青年女子过来,伸手拉住了她。洪湘一惊,甩开道:“什么人?要干嘛?”那女子嘿嘿笑了起来,声音略带干涩,整个人都是长年操劳的贫寒女子,她笑道:“我都认不出了?你买那衣服可白花了钱,先说好,算你头上。”洪湘吃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其余人也吃惊,陆九言甚为粗鲁,竟然忍不住摸到了脸上,想看看是不是涂了姜粉。摸的结果,一是没有涂,二是被打了个爆栗,脑门起了个小包。直到一行人进关后,易灵殊对她们的疑问也没解释,只是个面瘫无表情。其实说来也简单,易灵殊动用灵力,略略改变肤色和眸色,现在她只能到此地步,做不到随意变形(变形金刚?)。看着周围人苦想的样子,易灵殊心里暗笑。   进入大至后,一连十几天,易灵殊一行都中规中矩地按照行商行事,直到过了边郡,才在经过一座荒山时,正式开始赶路。此后尽力挑拣荒僻处全力驰马,多在山野村户购买干粮,尽量避开镇集不引人注意。曾经有不长眼的山匪来劫道,被扔进山涧里不知死活;也有住宿客栈时摸进的小贼,被剥光了扔进掌柜的房里,吓的掌柜差点儿犯了心脏病。大至人较紫湛彪悍,头脑也稍简单些,倒没有过多的盘查和怀疑,眼看走了三十多天的路程,已是一大半了,众人不由有点松懈。以洪湘为首,对长时间的辛劳有了想缓解的想法。   疲乏,渗透着人们的心。持续的赶路,越深入北地越是寒冷,春天好像被延迟了,如酥春雨渐渐变成了夹杂零星雪花的寒冷北风。虽然易灵殊的小队都是受过强度训练的,体质很好,毕竟是生长于紫湛,适应了较为温润的气候,紫湛最冷的境内也不过四季鲜明,没有大至这样的严寒。再加上长时间的赶路,三餐简单、体力透支,已经有几个人病了,风寒、咳嗽,甚至还有一个发烧的——洪湘。   背风的山坳里,易灵殊靠在冰冷的枯树上,远望天边正在慢慢下山的日头,在薄雾映衬下,大而圆的太阳殷红如血,不刺眼却给人诡异的不安。这样不是办法。易灵殊默默盘算:体质是不可能短期改变的,如果再放任小队组员病倒,很可能会有人折损,甚至第一个危及的,就是身份特殊的洪湘。而且,她也担心再这样一路急行,会不会引起大至人的注意。毕竟她们的外貌不如大至人的强健,口音虽经过训练,还是不地道,举止上肯定也有细微差别。如果一旦被发现,就凭这些病弱人员是杀不出生路的。既然如此,不如找个地方好好休养几天,恢复了体力再做打算。      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多是猎户和临时落脚的药农。易灵殊就在这里编造了个理由,不外是外地的行脚商遇了山匪,逃过深山迷了路又丢了货。猎户对于外客有照顾的传统,指给了她们几间夏季才来人的房子,收了酬谢后还送了些粮食和肉干。易灵殊自己下山买齐了吃食和药,大至穷人惯穿的粗布衣,打成大大包裹回到山上。没病的人早砍了大堆的木柴,做了热腾腾的饭菜,虽然还是很粗糙的饭食,却热乎新鲜。糙米里埋着油亮亮的肉条,大盆的蛋汤飘着翠绿的葱花,连洪湘也爬起来吃的津津有味。   易灵殊笑了,这些日子确实苦了这些人,放下买来的卤肉、烧鸡,不意外地又听到一阵欢呼。“禁声!”易灵殊皱眉,立刻欢呼声转低,霍桐兴奋地抢到了一个鸡腿,很是得意地说:“这鸡还热着呢,来回百多里的路,你们谁行?这就是实力!”还待展开了、揉碎了讲(亲们,本色开会就经常听到展开了揉碎了的报告。会议一小时内,痛苦!二小时,崩溃,三小时,尿遁。被领导眼刀追杀),鸡腿被人从手里抽走了,迅速填入了口中,气地她站起来就想动手。那人咧嘴笑着,把自己碗里的熏肉扔给她两条:“行了行了,抢东西也是靠实力的。”陆九言没吃上鸡腿,还是高兴地东倒西歪——她口拙,经常被霍桐逗趣。   住了五天,经过易灵殊的调治,所有人的状态都不错,每个人都穿上了厚实的棉衣,套上粗布外衫掩盖身量的差别。易灵殊还给以洪湘为首的几人,以特殊药汁涂了手——那样的手在紫湛很普通,这里却显得有点儿细白。准备出发了,侍卫潜雪、霍桐带着两个人下山采办些物品,易灵殊细细研究着路线。突然,凌乱地脚步声传来,压低地话声透着慌乱:“怎么回事?要紧么?”易灵殊长身而起,潜雪几个人进来了,其中两人带着伤,一人被箭贯穿了左肩,深深扎了进去,一人的右臂棉衣稀烂,血肉翻卷。潜雪见到易灵殊,立刻禀报道:“小姐,买东西的时候碰到肆意用鞭子抽人的巡逻兵,我们躲过去引起了怀疑,带头的要盘问我们。那人很厉害,逼问地紧只好逃遁。”易灵殊双目一冷:“被追上了?”潜雪道:“绕道摆脱了,但是那人,很厉害。”   潜雪一向话少,这次两次强调那盘问的人厉害,易灵殊知道必定是武功心计均是上乘的人物。易灵殊问话过程中已迅速对两人进行了疗伤,下令道:“立刻收拾东西,马上离开。”很快人员集结完毕,易灵殊已洒了药粉包扎妥当,与众人翻身上马。洪湘迟疑了一下,问道:“这里的村户?”她询问地目光望向易灵殊,一时众人都无声地望过来。确实,若要更稳妥,应该灭口,但,那些热情淳朴的猎户,即使是敌对国家,也是活生生地人命,帮助过她们的人啊。易灵殊没有犹豫,只道:“杀人只会耽误时间,即使杀光了一样挡不住人的追踪,不必。”说着提缰一纵,已是率先冲出。      四天过去了,队伍中受伤的人已在增多,虽然都非致命重伤,易灵殊却是无法不焦躁。要让她杀人容易,护住二十个人安全却非易事,最头疼地是不能暴露身份,许多手段就施展不来。从这些天的交手,易灵殊已经知道,那追踪的人正是当初的老对手,那个绿袍女将狄罗。她自上次失利,被贬黜将军职位,降至边卫守军长,正好遇到了易灵殊的手下。狄罗带兵有方,又熟练地形,几天追着易灵殊如附骨之蛆。狄罗感到这次追踪的重要,还调动了附近的兵马。要不是远远见过追踪的人,狄罗也犯嘀咕,那个武功厉害的人,说不出哪里有些像血罗刹,可长的完全不一样啊。不过,那样厉害的武功,能屡次从重重包围中脱身,带的人至今还一个没有死,没有丢,也是惊人手段。   越追,狄罗越不安,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竟然还会使毒,会隐匿,而且个个身手不弱,让她手下不断折损。这样的人,定有大图谋。或许,这就是咸鱼翻身的机会 ,狄罗暗下决心,一定要抓住机会。观察四周,狄罗眉头皱起,这里的位置,东方通向邻国茅吉,如果被她们逃入其中再抓就困难了;南方是大至腹地,可疑人不会走回头路;西方是科尔沁草原的边缘,也是大至与突图接壤之处。那里人烟稀少,地域广阔,加上是敌国,一旦逃入怕就放虎归山了;而北方,是腾古斯沙漠的边缘,号称死亡之海,没人敢深入。如果这些人选择,一定会选东方潜入茅吉,或是西方进入草原,从此也可以看出她们的目的,也有可能是其中一国的细作。狄罗握紧了刀:绝不能让这些人得逞,她要布下天罗地网,逮住一条大鱼!      狄罗谋划地时候,易灵殊正在微弱的烛火下为队员处理伤势。为了隐避,连微弱的光芒也由队员撑起黑布遮住。包扎完毕,易灵殊微弱地吁出一口气。白天设置的陷阱坑杀、绞杀了十数追兵,暂时缓和了追来的势头,为她们赢得了宝贵的几个时辰,可以休息,补充一下食水。易灵殊又拿出地图,很粗略的标注,和现代的军事地图简直是天壤之别。本来距离突图已经近了,现在想进入却困难重重,那里必定有边防驻兵,现在势必更加警觉。进入茅吉也不行,一个与大至联盟,与紫湛关系平平的国家,擅自进入不谛危机四伏,而且还绕了远路。   那么,只有北方,沙漠。从现代来的易灵殊相对于只知畏惧地民众,深知沙漠的可怕。即使带着全套的装备也充满了未知因素,何况没有指南针、越野车,还带着几个伤员?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她轻轻叫道:“洪湘,我想冒次险。”   短暂的休息,易灵殊灭了烛火,遥望星空,相似的星空,却再也不是曾经照耀着她的光芒,那故乡的天空下,已是灯如繁星了吧?易灵殊感到一股阴凉随着灵力流进了体内,抚慰着心灵,温润了双眼。最近,她越来越感受到这种灵力,纯粹、精华,阴而不晦,像月光、像水,不断大量的涌入她体内。与原来灵气不同,这样的灵气好像更单一,甚至在改变着她体内的灵气,都变的阴凉纯粹,影响到她的心境,少了一份飞扬,多了一种细密绵长。这样的改变不知道是好是坏,却是无法逆转。   堵截的那天来临之前,狄罗万没想到这样的结局。她费尽苦心以人海战术堵住了通往茅吉和草原的路,本来是瓮中捉鳖,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根本不惧的冲进了沙漠。狄罗咬牙跟着追进去,一天过后兵士们就明显退缩了,虽然不得不往前走,但是故意拖延——她们害怕,沉寂的沙漠像择人而噬的巨兽,等她们自动送进口中。狄罗也心虚了,这沙漠是自古以来的禁地,深入进去的没有能出来的。狄罗犹豫了许久,最终咬牙放弃了追踪,临去时愤怒地乱刀碎石。    作者有话要说:大大们耐心一丁丁,女猪面临第二次变异(或变态?) 马上挺进草原鸟。 首领   荒凉的戈壁,少的可怜的骆驼草枯枝在风中瑟缩着。通过戈壁后,就是连绵的沙漠。没有方向,没有水份,触目只有茫茫黄沙、皑皑白雪,天地间仿佛断绝了生机。这样的环境里,易灵殊知道自己必须像杆旗,带给同行人信心和希望。沙漠最忌迷路,易灵殊以星定位,五感全部散开,尽力保持方向,在深入百里后能够准确西拐,最终进入突图。如果深入沙漠腹地,恐怕除了易灵殊都要送命,在迷失乱转中不知走到哪里去。   路程比原来想像的还要艰难,匆忙中准备的食物和水,显得太过金贵;缺少药物,伤势得不到根治;马匹逐渐被宰杀,除了受伤的队员,其余人都靠步行,速度越来越慢。有雪算是一大幸事,渴时捏了雪球吃,又经常因为加热导致了腹痛。甚至,越走,雪也越少。最先受伤的两个人,中箭的队员已支持不住,几度昏迷。易灵殊再想韬光养晦,也不能见死不救,她针灸时动用了灵力,治疗几个重伤员。可灵力变不出吃食,看着队员们明显消瘦的脸,皴皮的嘴唇,易灵殊心生愧疚。是她带着她们出来,最终导致她们落入了如此境地。如果不是为了顺从世俗眼光,为了紫治面前有凭据,她本可以独自出使,可她,为了保护弟弟和自己,让这些面临死亡的危胁。      沙漠的太阳白天射出刺目的炫光,夜晚却温度骤降,刺骨的寒冷冻至骨髓。已经捱了七天,没有食物,也没有马了。洪湘连眼珠都是呆滞的,无神地缩在棉衣里,风钻入衣中,洪湘忽然想起自己的爹爹,还有喜欢她的小侍人。那时对再精美的饭菜也要挑剔,对再温暖的房舍也嫌不够华贵,对再体贴的夫郎,也嫌不够美。原来,要失去一切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拥有的多么珍贵,或许,许多人一直过着困苦的生活,而自己原本幼稚的以为都是理所应当。   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靠自己任官领职的人,为什么会在表面的客气拉拢后,总藏有看不起,因为,没有努力过,没有尝过艰辛的人,不配毫无顾忌地享乐吧。只是,现在明白已经晚了,或许明天,或许后天,甚至可能是今夜的寒风,就会要了她的命。到时候,爹爹和夫郎怕是会哭红了眼吧。那夫郎,总是不多话的,还有点怕她。现在想来,其实也没有不好啊,为什么以前不能待他好点儿呢?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刀剑撞击之声,洪湘吃了一惊,难道还有人追来?待看时,竟然是潜雪拿着剑,被琴音死死格住。      琴音吼道:“你干什么,犯什么傻!”声音嘶哑,发力欲夺潜雪的剑,却不成功。旁边的人急叫易灵殊:“庭卫,她要自尽!”易灵殊转头看来,月华之下,如玉如瓷的脸上仿佛渡了一层淡淡光晕,她平静无波的眼睛,已恢复了紫色,发出点点莹光,异与常人。在这静寂的沙漠中,易灵殊的静静一望,突然让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有些让人心悸。潜雪在目光下松了手,落膝于地:“小姐,是我行事不慎,引来了敌人,造成今天的困境。现在眼看没有食水了,我不能看着小姐死……”   众人寂寂,琴音鼻子发酸,却没有泪,抬剑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易灵殊如古井无波:“所以?”潜雪叩首:“所以请小姐恩准属下自尽。并且,以属下充饥。属下虽死犹生!”除了琴音,太过惊世骇俗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楞了。难道,潜雪把自己当成了马匹一样,自尽献食?洪湘震惊,她没想到有人能这么做,为了不完全属于自己的错误,为了维护主上,慨然领死,用自己的血肉维持他人的生命!琴音道:“混蛋,你是混蛋!”却是话音颤抖。   易灵殊仰望星空,静静风华仿佛没受到悲情气氛的影响。夜空极美,深黑的天幕,淡淡黄晕的月光,群星密集,大团大团的星光。月华星晕,易灵殊感到阴凉的细流汩汩流入了身体,将体内的灵力全部转化为那种奇特的半透明银白。身后,潜雪再奋力叩首,坚定地说道:“请小姐不要阻拦,属下纵死无憾!”言毕,右手猛然拍向天灵!      潜雪的手没有落到头顶。没人来得及阻拦,易灵殊也没有伸手,她依旧静静望着星空,感受那汩汩的阴凉,妥帖地流入、盘旋,化在灵力中。可是,潜雪却感到了不能抗拒的阻力,不但止住了手,甚至身体也无法动了。潜雪惊骇,难道小姐的功力突然进境如斯?   “你以为,自尽能够抹去过错?”易灵殊的声音清清淡淡,直如月华星光。   “不。属下只是想……”潜雪声音充满惶恐。   “只是想做弥补,甚至是抛弃责任,图个痛快?”还是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   “不,不是。”   “那你以为,我们真的可以吃你的肉,终生受到她人唾弃和良心谴责?”易灵殊再次转头看来,紫眸晶光似与月华连为一片。   潜雪抬头:“小姐,我在被易大将军收留之前,是在大灾中失去了双亲的孤儿。那场大灾,差点饿死整整半个州的人。那时属下6岁,看多了为活命不顾一切地争抢食物的场面。易子而食、易夫而食也不是稀奇事。在属下差点儿被人煮成肉羹的时候,大将军救了我。跟随小姐后,小姐教了我太多东西,这一路,又救了我不知多少次,现在能以自身血肉供给小姐,是属下求之不得的事!”她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却格外坚定。少年时血腥的一幕幕,永远也忘不了。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人肉也可以吃,只要能活下来,这个想法早存于脑中。在进沙漠几天后,食物渐渐稀少的时候,潜雪就决定这么做了。   潜雪的话令人震惊,洪湘甚至感到毛骨悚然。吃人肉!这就是多年前那场大灾中经常发生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有琅轩在,也许,在潜雪眼中,她也是块活动的肉?   “人为了活命,是能做出残忍至极的事。但有理性有道义的人,绝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更不会对自己的战友下手!潜雪,你想错了。”易灵殊缓缓道。她感到那阴凉的灵气贯入了全身筋脉,丹田内灵气急速旋转,似银白又似透明的白色灵气,凝聚成形,掌握了灵气旋涡的转动。好像,易灵殊本能感到,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什么彻底不同了。   她看看低着头惭愧的潜雪,收回了刚才控制不住外逸的灵力压力,又道:“不要再做愚蠢的事。你性子原本沉稳,我指望你成为左膀右臂,不是行事鲁莽、不计后果的蠢妇!”顿了顿,易灵殊看向众人:“我刚才找到了办法,可以支撑我们再过5天,应该就可以走出沙漠了。”说着手臂挥动,一股股灵力顺其意,涌入了附近几人体内,顺着经脉游走落入丹田。灵力迅速缓解了体内的劳乏饥渴,令人说不出的受力。几人过后,再度挥手,数次过后,每个人都得到了灵力的洗涤。虽然不多,却对强弩之末的身体来说灵丹妙药般的效果。刚才灵力的变化,让她具备了极强的控制和施用能力,这样的灌输,也进一步提纯了体内的灵力漩涡。   “你们身体所限,不能承受太多。我这几天刚悟出施用之法,以后每天两次,可以维持5天,那时我们应该已经走出去了。”易灵殊脸所变的苍白,显示出脱力的前兆,却带了丝笑意:“我们,谁都不会丧命在这里。”      洪湘不知道这是什么办法,但受到的惊吓不比吃人肉小。太可怕了,以一己之力维持二十多人,五天!她输入体内的气息,是什么?内力?那好像不能乱输的,一个错误双方都要伤亡。出行前,陛下曾与她亲自谈过,观察易灵殊的行为,特别是异于常人处。可洪湘看到的异常之处实在太多了,易灵殊不像娇生惯养的世家女,她会烧烤野味,会使毒,会用俚语买东西,会过人的医术,现在还能让人不吃不喝活几天了!都要说么?陛下信么?洪湘矛盾了。她不愿承认,最难决断的不是陛下信不信,而是,心里不想说,有了出卖朋友的感觉。不应该啊,侍君之道,忠君之事,怎么可以动摇,怎么可以欺君。洪湘郁闷了。   再度看到戈壁的时候,队员们并不是兴奋地欢呼:戈壁都差不多,谁知道这是不是原来的戈壁呢?所以人们很谨慎的继续前行了三天,已经是最后的极限了——比原先预料的五天,又多了两天,人们是怀着最后的希望,拖着脚步走的,如果走错了,不会有多余的力量。戈壁荒漠退去,地上带出了淡淡草痕,逐渐增多。虽然草地并不浓密,但是谁都看的出来,真的走出来,到草原了!      草原多民族多部落,突图有四大部落,每个部落一个首领,首领中遴选出来的大头领称为可汗,地位等同国王。易灵殊她们初来乍到,言语不通,风俗不同,一顿鸡同鸭讲后,起初被当作落难行商,后来又差点儿当成细作。最后有人请来了一个粗通大至话的牧人——每次代大家卖毛皮换盐巴的,虽然一个口音严重失真,一个口音本就不准,闹不少乌龙后终于让牧人们明白,她们是从遥远的地方过来晋见可汗的,却被大至人追杀。   突图人对大至绝无好感,牧人们逻辑很简单,敌人的敌人即朋友,于是招待她们吃饭洗澡,然后一站一站地互托,送她们去了最近的首领处。大家都很高兴,虽然还没见到人,不过开头不赖,摆脱了被饿死的恐怖,没有传说中蛮人一见她们就架锅要煮人吃,也没有被拖在马后面跑数十里,相反有人招待,还很快见到可汗。以洪湘为首,乐不可支。易灵殊可没有她们那么乐观,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来临。   陪同的牧人告诉她们,一个月前老可汗魂归长生天了,新选出的可汗正是这个部落的首领,她们尊敬的“和拓令渺首领”,在老汗王归天满月时在本部落主持祭礼,然后赴金帐正式继汗位。到了首领大帐,牧人给侍卫讲了经过离开了,侍卫进去了很有一阵才出来,面色有点古怪,倒客气地比划着请她们进去。易灵殊暗暗留心。      进了大帐后,大家都一楞,大帐内铺设着地毯,一个矮几后悬了块白狼皮,没有散尽的油灯味道混杂着松木熏香。让她们发楞的不是大帐的摆设,而是一眼就能看出,空落落的大帐内根本没人。那么,守帐侍卫奉谁的命令让她们进来的?紧接着,队员们就觉察到了帐内有他人的呼吸——她们都是修习过内功的。易灵殊也对几人微微点头,她一进来就发现有人躲在白狼皮后,不过因为不知意图静待其变而已。   正此时,一个低低的的声音从狼皮后传来:“来的可是外邦使臣?”竟的不太标准的大至话,腔调有点古怪。看来,这个不肯露面的人就是和拓令渺了。易灵殊一抱拳应道:“是的。敢问相询者可是大首领?”那声音稍微顿了一下,含糊应了道:“唔,使臣远道而来辛苦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易灵殊回道:“我等是紫湛臣民,特奉紫湛国主之命拜见突图可汗。希望两国永修睦好,共谋大计。”那声音停了停,问道:“紫湛在哪里?和大至比怎么样?”   易灵殊听她问话不由皱眉,听来这个和拓令渺不像有大才能的人,与这样的君主能顺利联盟么?心里想了,嘴上不耽误:“我国在紫湛之南,面积与大至相若,国内君明臣顺,万民拜服。”正说到这,那声音就打断了她的话:“大至之南?很远的路啊。你们怎么过来的?我听说越南边的人越柔弱,看你长的粉白白的,会骑马吗?”易灵殊听了无语,这和拓令渺,哪里有英明神武的表现啊,除了会说大至话把她震了一把,简直……竟然当面说她“粉白白的”,这什么形容词啊,这是一国之主对使臣的用语吗!    作者有话要说:洪湘:别吃我!我的肉又柴又老。 潜雪:你还年青。 洪湘:不,你别过来!我少年老成,肉就老的很,你咬不动的。 潜雪:我常年使用牙牙乐牙膏,牙齿健康有营养,长的白又壮! (本色:潜雪,你竟然私下接嵌入广告,多少酬劳,拿出来拿出来!) 洪湘:吃人肉是违背天地人伦的,你不能这样做! 潜雪:死人不会计较什么人伦的。 洪湘:你为什么不吃别人? 潜雪:你说呢?除了你这个潜伏者,都是忠于小姐的人。 洪湘:(尖叫)我什么都没说过! 潜雪:那是因为你没机会说。 洪湘:放开我,我不进锅里。我是人,不是肉! 潜雪:没有肉的那是骷髅。 洪湘:我错了,放了我。以后决不告密。我写保证书。 潜雪:嗯?好吧。写了给我看。 洪湘蹲锅里边哭边写,然后交给潜雪。 潜雪:写的还挺多。什么?《块肉余生记》?这是你写的吗! 洪湘:是,是的。我多年前见过一个叫狄更斯的人,就是把他的书稿稍微山寨了一下。 潜雪:(大怒)这算哪门子保证书,你改写块肉煮熟记吧! 洪湘:救命啊! 潜雪持剑追下。 本色:(气哼哼的)你们两个回来,少做戏了。一个接了牙膏厂广告,一个接了书店广告,都拿了多少,统统交出来!别以为跑了就没事了! 更新了一天,没有人看更没留言,刷了N遍很伤心,走了,明天不更了。 粉白白女人   易灵殊无语,其她人也不好说话,洪湘毕竟是世家出身,应变更快些,她一施礼道:“大首领,在下等确经过不少艰险才来到贵地,得见大首领。希望大首领看在我等殷殷诚心上,与我使详谈,定国策平四方。”谁知道这次,那个声音迅速反应了:“我不会与你们谈的!”彻底地拒绝令一众人都脸色难看。想到出行艰难,最后却是如此收场,谁都再无法维持笑容。易灵殊道:“大首领何出此言?与突图有利的事,何必一口拒绝呢?”那声音更加低沉了,似乎带了点困乏:“我说不谈就不谈。不过,你们大老远的也不容易,要不,和我赛场马,如果嬴了我再说。”这简直近乎儿戏的提议不谛是羞辱!易灵殊双目闪过冷光,紧盯着狼皮,似乎想把它撤去,露出那隐藏的人。就在此时,那声音懒洋洋道:“我困了,你们都出去吧。”易灵殊再度凝目,连洪湘也觉得不对,望向狼皮。   情况正是微妙,一个人掀幕帘大步走了进来。身材高大的女子英姿勃勃,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锐利无匹的目光,略显粗糙的皮肤,深邃立体的五官极富美感。她随便一站便是不凡气势,进来的瞬间就让大帐内充满了她的气息,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掌控感。看向易灵殊一行,薄唇成线,淡淡一笑却是如阳光穿透了云层般,颇有感染力:“不知贵客到来,和拓令渺有失远迎了。”竟然也是大至话,却,更加不标准,简直难听懂。   易灵殊是明白了,这个人才是和拓令渺,那么,那个声音是谁?和拓令渺已经走到矮几处,一脚踢上了几腿,喝道:“琪亚,还不出来赔罪!”那狼皮掀开,慢慢转出来一个人,易灵殊几人都睁大了眼睛:出来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年。美丽的少年,洪湘不知见过多少,但这样的类型还是第一回见。琪亚身量偏高,大约经常骑马运动的原故,身材十分的挺拔,与和拓令渺相似的深刻五官,微凹的眼睛晶亮有神,在格外长的睫毛下显得活泼而灵动。虽然不是很白晰的皮肤,却也柔嫩而弹性十足,特别是那自然健康的红晕,平添了动人的美。原来,躲在狼皮后戏弄她们的,竟是个十四五的少年,易灵殊一时哭笑不得。      琪亚被揪出来后,依然毫不畏缩,他大大方方地对众人行了一个抚胸礼,说道:“对不起,原谅我一时好奇。再说,你们要和我母亲谈话,也需要我翻译呢,别生气啊!”和拓令渺再瞪了他一眼,充满了宠爱的无奈,道:“这是小儿琪亚,草原上的小劣马,你们别见笑。”原来是和拓令渺的儿子,准可汗的儿子该称呼什么?易灵殊想:格格?(一个寒颤)。洪湘已见礼:“原来是王子,刚才的玩笑有什么关系,无妨无妨。”琪亚笑着撇撇嘴角:“嘴上说的好听,心里不知怎么骂我,你们南人就是心口不一。做什么都不痛快。”噎的洪湘尴尬。和拓令渺见他的嚣张样子,抓过琪亚手一挥就扔出了帐:“不得无礼,去端奶茶来,再给客人准备午食!”琪亚几步踉跄才站稳。儿子的放肆无礼,母亲的随意粗暴,是紫湛母亲和儿子绝不会出现的,洪湘等人再度吃惊。易灵殊倒是笑了:和拓令渺,不错的首领,和谈的把握很大。   一下午,易灵殊都在与和拓令渺、琪亚的边谈边猜中度过。易灵殊有灵力在身,学什么都是超乎想象的快。经过之前的十来天,她已能听懂不少的突图语,不过表达上要弱一些。和拓母子大至话很不地道,双方棋逢对手,鸡同鸭讲好不热闹,终于表明了来访的意思。和拓令渺也说,因为交换所需,加上年青时对外界的好奇,曾经派人联系过别的国家,自己也易装成商人去过大至、茅吉。可惜那些人都没有结交的诚心,既看不起突图人又害怕突图人。弄的她心灰意冷,以后再也不与外面主动联系了。没想到遥远的紫湛竟然听说这里,还派国使前来,能一起对抗大至,她是很高兴的。不过她明天就要起程去金帐,继任可汗大位,不如易灵殊一行随她同去,和部族首领都见见面,最后定下联盟具体事宜。易灵殊当然同意,这样才名正言顺,还能见识一下可汗大典,何乐而不为?   当到了晚膳时分,队员们从喜笑颜开,转为了神情肃穆。不是她们有偏见,而是,唉,实在吃不惯。别说是娇生惯养的洪湘,就是那些出身平民的队员,也对腥膻的肉汤、泛着白油的手抓羊肉不感冒。有心喝口茶,奶茶本就味道奇特,有的还浮有细细的奶皮子,顺喉咙咽下去的时候的让人很不适应。更可怕的是敬酒,马奶酒酸涩,敬酒的又都是部落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喝不尊敬,还没吃东西先被灌了五六杯,那可是大角杯啊,洪湘已经觉得头有点昏。待到和拓令渺取过一个羊头,亲自割下了几片肉,让下人呈给她们时,洪湘简直想哭。琪亚坐在母亲右侧的席旁,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未嫁的儿子只要得宠,大可上席吃酒、跨马弯弓。他看着这群人勉强掩饰的样子,又好笑又不屑:吃不惯就认为不好,喝几杯就要醉了,这些娇弱的南人。把我们最好的肉、最鲜美的汤当成毒药似的,让人能不冒火?      看着看着,琪亚发现那个被他说是“粉白白”的女人,却是与众不同。她一点儿也没流露出嫌恶的样子,相反很是平和,甚至带点享受地吃饭。擦净了手,先挑了块带骨的肉就抓着啃了,毫不南人扭扭捏捏的样子。然后看看汤,对旁边伺候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人奉命而去。琪亚好奇了:这人干什么?很快侍人回来,道了个碗给她,琪亚伸脖一看,里面竟是半碗皮牙孜(即洋葱)和盐、胡椒,她竟然知道这些!粉白白女人捏了点放进汤里,就慢慢喝了。竟然,呃,又要了一碗!   待羊头肉呈上来,易灵殊就在座位上,向和拓行了一个抚胸礼,躬身以示谢意。完全是明白羊头肉意味着礼遇、尊敬的含义,也回礼的得体。然后洒了点儿盐,把肉吃掉了。琪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南人,不由起了兴趣,连饭也顾不得吃了,只悄悄看她。发现她又问侍人什么,那侍人楞了下,笑着下去了,果然一会儿上来,将刚烤好的肉串递给了她,肉串上飘来孜然的香味。琪亚忍不住腹诽:粉白白女人真是狗鼻子,还知道肉串热腾腾的最好吃。看看那些“强颜欢笑”的人,再看看眯着眼熟练咬着肉串的粉白白女人,她是南人么?琪亚禁不住想。她,好像很有趣。   第二天,一行人带着前夜还残留的酒劲,与和拓令渺一起赶赴金帐。一起同行的有琪亚、和拓令渺30人的卫队、幕帐执事5个,全部骑马。琪亚是草原生长的男儿,策马奔驰丝毫不逊于女人,兴致又极高,见到了猎物还经常弯弓射箭。这天,临到晚宿之前,琪亚又射中了一只野兔,笑着拎了过来对大家道:“好肥的兔子,分肉吃是不够了,煮锅汤大家喝了!”说完熟练地开始剥皮,然后让侍从倒着水冲洗了一下,就割成了小块,扔进了高高的吊锅里。   看着他做这些事,紫湛来的队员们都瞠目结舌,一个未嫁的男子,竟然就大大方方地跟着一群女人骑马不说,还根本不在乎血啊毛啊什么的,敢亲自剥皮洗肉!洪湘自度,自己都做不来那些血乎乎的事情,她奉行远庖厨的君子之道,剥皮、拔毛之类的,她想想就觉得恶心!洪湘忍不住悄声对易灵殊道:“那什么王子啊,简直是,是,唉,空长的好皮相!”其她人虽然没明说,也明显有同感。可她们也承认,那样白马上驰骋的少年,大方自然,深遂的五官俊朗非常,脸上满是阳光一样的笑容,却别有股与众不同的美丽,相比紫湛男子的柔弱,具有动人心魄的魅力。   琪亚耳朵忒尖,觉到了什么,歪着头看过来,灵活的眼睛里骄傲满满:他晓得这些女人说他,那有什么!草原儿郎怕人说?笑话!同时,他又看见那个粉白白女人,她带着点笑意看回来,那眼睛在晚霞下熠熠闪光,丝毫没有鄙视,倒还有点隐约的欣赏。她的手上,竟然也拎了个东西,呃,竟然是盘羊!这种羊和牧羊不同,奔跑有力而迅速,又善于躲藏,她什么时候就不费力地打了一只羊!盘羊体重,她就这样不当回事的拎着,别看人粉白白的,还怪有力气啊。不知为什么,琪亚觉得无法与她对视,他故作若无其事移开视线,转望那天边最后一抹绚烂的彩霞。      走了三天,距离金帐越来越近了,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夜里睡前,有人轻轻哼唱起了悠远动人的的长调,在草原中如同月光般荡漾开来。琪亚也凝神细听,待她唱完,也吟唱了起来:“天上的月光啊,照在谁的毡房上?等待的河水,静静地流淌。我有个心愿啊,不能告诉你,思念的亲人,你在何方?”曲调很简单,最后是反复的无词长音,却让人感到深入内心。洪湘虽然听不懂歌词,也觉得感动,再看易灵殊,竟然发现她出神了。   易灵殊听到这首歌,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她有一个姑姑曾被下放到很偏僻的牧区,能够回城之前,病逝在那儿,成为全家的痛。援医的时候,她专门去了那里,生活了三个多月,牧人的习惯和风俗就是那时学会的。一起援医的男军医,因为暴雪封路,为了救回一个孩子,永远留在了那片草原上。以后她也去看过姑姑和战友的墓地,满是碧草,点缀着白色的小花。静默中,听到远处传来的长调,饱含感情的歌声仿佛触及了灵魂,让她不知不觉流了泪。现在,自己也成为了全家的痛吧,不过连让亲人们凭吊的碧草也没有,那世的一切,真的是,永远的,不见了。      歌声不知停了多及,没有人发出声音。也许睡着了,也许在想心事,草原将这些人们都宽容的拥在怀里。突然,易灵殊睁开了双眼,怀念和伤感随着眼帘退去,她感到了强大的血腥和危险正迅速袭来。定神感应,在三四里外,有一群动物正朝这里奔来,明确的杀气,强大的力量!易灵殊跳起要警示众人,就看到和拓令渺也站了起来,她虽然没有易灵殊的感应,却凭着敏锐的本能感到了危险。简单的下令后,所有人都上了马,人手一个火把,迅速撤离。可是,已经跑了一天的马还没休息过来,追来的危险却是越来越快。血腥膻气浓重,一头头野狼出现在视野。   十头,百头,千头,竟然有这么多的野狼!这些狼似乎发了疯,碧油油的眼睛中充满了凶残嗜血的光,打量着众人像在看一块块肉。它们追逐上来,甚至没有发出惯常的嘶叫。和拓令渺迅速下令,所有人围聚成一个圆圈,老人和琪亚在圈内,其她人都面向狼群。突图侍卫队长明铎的眼睛也急红了:“怎么可能这么多狼?这不止一个狼群!”野狼们逐渐包围了她们,开始嘶吼,凄厉的狼叫在寒夜中格外渗人。   狼怕火,可是火把太少了,而且这些狼似乎分外凶,对着火把也敢试探着不断前进,包围圈被一步步缩小。“这样不行!”易灵殊与和拓令渺同时说,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和拓令渺目露欣赏:“草原狼最是凶残,咬定目标不死不休,很是难缠。而且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多的狼一起袭击。所以今夜里,怕是凶多吉少。”易灵殊看她虽说凶多吉少,但是镇定自若,也很是欣赏:“那么是几群狼合在一起,专门来找我们了?那也太巧了。”   和拓令渺洒然一笑,撩起衣带擦拭马刀,带出雪亮刀光,声也如刀:“是啊,太巧了。看来有人不想让我到金帐呢。可惜,我今日埋骨倒也罢了,却要连累你们和琪亚。对不住了!”说罢,厉声道:“有人如狼,要我性命。我大好女儿,便刀弓饮血痛快杀一场!如若不死,定千万倍讨回!怕了的,就自去逃生!”    作者有话要说:要留言,要留言,捶地!不然没动力,不然要犯心脏病! 不撒花可以,不留言的,我,我,哭死你们! 话说琪亚出场了,大大们喜欢他吗? 刀弓饮血   一众突图人都喝道:“跟随大首领!今日之事定千万倍讨回!”无论老弱均上马持刀,面对野狼无有惧色。突图人的血性令人敬服,连老人男子都能谈笑生死,易灵殊也暗暗点头。狼群围住她们后,似乎在等头狼的指令,一时之间双方对峙,绿油油的眼睛和尖尖的獠牙就在几米开外,清晰可见。   易灵殊抖出了紫星剑,一片寒光荡开,竟然让对面的狼忍不住嘶吼。她笑着看和拓令渺道:“大首领好气魄。不过总不能把人都折损在这儿,何况琪亚王子是男子。”和拓令渺一皱眉,以为易灵殊怕了,想要开溜,倒也痛快道:“客人所言极是,现下我带人冲向狼群,就请客人护着琪亚离开。”她本来已称“琅轩贵使”,现在又称“客人”,自是瞧不起的态度。易灵殊长笑一声:“大首领多心了。难道是笑我紫湛女儿么!我要杀杀狼王的威风,我这些手下,护着王子和老人离开。大首领和侍卫队也要帮她们开路。”和拓令渺一愣,以为她不晓得厉害,正要劝阻,易灵殊已冲入狼群。      紫星长剑,月下如冰雪闪动,剑剑连势,犹如成片的月华,横扫到处,血溅肉飞。以灵力催动的剑华,每一剑都带着极阴极纯的剑气,爆开对面的野狼,头颅、肢体碎了一地。一击而数中,挥手间,八方来袭尽退,衣衫上甚至还没沾上半滴血。月下的玄衣人,随手是死亡的耀眼光芒,仿若引下了月华覆盖大地。这已不只是杀戮,更像是致命的舞蹈,清冷神秘,优美嗜血的致命舞蹈。数剑过后,剑芒缓缓散去,涌上来的野狼再凶狂也感到了惧怕,它们低吼着,自动退离了易灵殊,向其她人扑去。易灵殊的身边,躺着几十头狼尸,蜿蜒血迹,顺着刚露头的嫩草渗进了土里。   吸引狼群注意,帮紫湛队员护着琪亚和老人离开,和拓令渺也陷入苦战。她所穿的宝蓝色长袍,已被染的满是血污,脸上也溅上了鲜血,却顾不得擦拭。野狼不同寻常的凶狠,攻击分外强劲,有的肢体被剁断了还企图爬过来咬上一口。将近一个时辰,和拓令渺已经有些吃力,可是却骤然感到,围过来的狼更多更密了。怎么回事?为什么有狼退了过来?她向几丈外望了一眼,月下挺立着的玄衣女子,长剑斜指,侧面肌肤淡淡莹光——原本有点男气的面孔,此时却是肃杀阴冷,如溶月光,如冰雕雪凿。   和拓令渺一目回望,却被一头狼抓烂了肩头,爪印深入肌肉,火辣辣地痛感令她本能回身一刀,砍掉了一只狼爪。易灵殊发现狼的动向,听到远处几只狼的啸声:应该是不同狼群的头狼。本来不同狼群是很难在一起猎食的,但今天显然是被人蛊惑驱使,几个头狼各发啸声指使狼群进攻。狼群听到啸声,更加迅猛,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已经有数人被抓伤,还有三人躺在了地上,喉咙处破洞汩汩冒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如果不解决头狼,会导致更大的伤亡,甚至会追上逃出不远的人。易灵殊如星丸弹地,快速地将几个落单的人捡到了一起。这些人迅速背对背聚成圈,互为依仗对抗狼群。易灵殊塞给了和拓令渺一个瓷瓶,急道:“每人一粒,撑上炷香时刻,我去收拾头狼!”和拓令渺倒出药丸,拇指大小的绿色药丸,散发着淡淡清香。她毫不犹豫地传给众人,自己也一口吞下——这危急一刻,她选择相信刚认识不久的女人。药丸入腹,一股热气转动起来,很快弥补了一些体力。      易灵殊已纵身跃入狼群中,4只发出啸声的狼王,站在狼群后的高处,幽碧的眼睛仿若燃烧。有一只特别高大的,雪白的长毛随着啸身摆动,碧绿的眼睛几乎通了灵性,寒渗渗像两把冰锥。易灵殊选定它为目标,将紫星剑缠在腰上,直冲过去。那雪狼王在易灵殊跃近时盯着她,发出了啸音。立刻,一群狼向她扑了过去。她连避都不避,在数只狼分别扑向面门后心的瞬间,一股无匹灵气出体,直如刀刃斩向了扑来的狼。易灵殊速度不减继续前进,身后几只狼已被震成碎块。   一路向前,一地血尸。那狼王紧盯易灵殊,连发几声低吼。两只狼王长啸一声,也扑了过来。易灵殊勾起唇角,笑了:这只狼王有意思,还能指使动别的狼王来护驾。扑来的两只狼王,腥风更甚,动作迅疾如电,一个咬向了她的喉咙,一个利爪抓向她的小腿。周围还有三只狼不顾一切地扑咬了上来。易灵殊依旧没有闪避,唇角笑纹还未消失,一轮如月光芒从体内发出,银色透明的光甫一露头,就猛的散开,附近十米内的野狼全部被绞碎,血肉交叠。   雪狼王身体前倾,厉啸不止,又驱使几十只野狼围攻易灵殊。月华光轮没有消散,看似无形无质的光芒却比最锋利的刀剑都要厉害,但有触者尽皆肉碎。易灵殊的来路上,尽是碎肉断肢,血腥味弥漫,刺激的狼群嘶吼不休。多日来的修炼又有了进展,日夜吸取的那股纯净阴凉的灵气,成为了她顺手的武器。她也觉得痛快,放声长啸,啸声高亢在狼吼之上,响彻草原。和拓令渺寻声望去,正见到易灵殊跃起半空,与迅猛扑来的巨大雪狼直面相对。雪狼面对和拓令渺,獠牙森森,血盆大口下显得易灵殊身形弱小。   竟然是难得一见的雪狼王!和拓令渺深知其厉害,她是部族的勇士,但两年前杀一头还未常年的雪狼时,都受了伤,那可是与人共同下手的。现在可是易灵殊一人对战壮年的雪狼王,她担忧之下立即想冲过去。但骤变就在眼前,一道剑光闪过,从雪狼王巨口中直直插入,从后破体而出!易灵殊一击之后抽剑而出,雪狼悲嘶一声,血喷涌四溅,倒在草地上,易灵殊身体竟然像飞起一般再度升高,避开了喷溅的血迹。侍卫队长明铎叹道:“这个使臣好身手啊!”4只狼王死了3个,还剩下的一只狼王终于退缩了,它发出啸音召唤了自己的狼群,向草原深处跑去。余狼乱了一阵,又被斩杀了数十只,也慢慢散去。   一地狼尸,死去的五个人,受伤者身手的血洞,显示出这一夜是多么凶险。如果没有易灵殊,或许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存活的可能,更不用说老人和琪亚。易灵殊已回到众人跟前,依旧没有血迹,没有疲态,好像根本没经过刚才的恶斗。她面容平静,甚至带点清淡,帮助她们包扎伤口,和拓令渺不顾自己被撕裂的肩膀和手臂,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摇,朗声道:“好样的,琅轩,你像我们草原人,像我们草原的鹰!”   几人动手收拾死去卫士的遗物,和拓令渺亲自动手带人在草地上挖坑埋了。易灵殊问:“不将人带回去吗?”   她摇头道:“我们草原女儿,生在大地,魂归长天,葬在哪儿都是睡在草原里。”   旁边已有卫士将雪狼皮剥了,交给易灵殊,那一剑竟然从口入从后出,没伤到皮毛。这样完整的雪狼皮,实在太过珍贵。看着雪白柔软的皮,易灵殊笑道:“这给琪亚吧。”   和拓道:“不,这是你该得的。何况雪狼王有它的尊严,只有你配的上。”   “尊严?你不恨这些狼吗?狼不是牧人的敌人吗?”   “狼是牧人的敌人没错。也是牧人尊敬的动物。它们狡猾、凶猛,教会我们如何在草原生存。而且长生天造就它们,就有它的道理。况且这雪狼王,是狼王都得听命有灵性的生命,值得我们尊敬。”   易灵殊没想到,这样的时代,和拓令渺竟然就极具哲理的思想,也许是大自然的直接教导,反而容易感悟朴素的道理。不由对她更生好感。      琪亚在易灵殊抖剑狂言时也呆了,直到他被强制按在马上,随着队员们在易灵殊开出的通道逃离时,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没听错吧?那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女人,自信一个人就能挡住庞大野狼群?他在鞍上挣扎起来:“我要回去,母亲在那里!”“她也在那里”他还有半句话没说。队员们根本没理他,只给他的马加了一鞭。琪亚喊道:“你们不担心正使吗!”潜雪冷声道:“我不担心。”笑话,就野狼能奈何的了小姐?那些狼就自求多福吧!琪亚再开口,被风灌了一下,咳了几声说不出话。霍桐有点不忍,说道:“琅轩的功夫非同一般,上千人都困不住她。王子放心,大首领会没事的。”琪亚心中反驳:那可是野狼啊,比人要厉害的多的野狼!   跑了半夜,天快亮了,她们停了下来。洪湘潜雪分派着燃火烧水,马匹都被牵到河边去洗刷了,琪亚气的跳脚:“把马给我!你们这些人,还不回去看一看吗!”潜雪看看他,也没什么话,继续往大锅里倒水。琪亚一甩马鞭,要自己牵马,琴音一甩手,一道长链捆住他直接拉了回来。琪亚扭动挣脱,一鞭子打去喝道:“你竟敢捆我!”他自幼受尽母亲和部族的宠爱,何时这样被人捆来捆去?琴音冷然道:“你要再乱跑,我还捆!”脚步一错就躲开了鞭子。琪亚再度跳脚:“你!有本事欺负我,不回去救人!”急的团团转。琴音看锅里的水开了,不紧不慢地往水里加肉干炒面,也不理他了。   琪亚跑又跑不了 ,打又打不嬴,偏身边一个自己人都没有,愤恨恨地想掉泪,又不愿弱了气势,站在大锅边呼哧呼哧地直喘气。霍桐见这个平常撒欢儿的王子这个样子,递给他一块湿布:“擦擦脸吧,王子殿下?”琪亚不接,扭脸到一边。霍桐哈哈笑道:“真的不用担心。别的不敢说,正使的武功足以保护她自己和大首领安全到来。我们要提前做点吃的,烧点水,好让赶上来的人休息一下啊。”琪亚怒道:“你们就这么有信心,上千头野狼,连金帐卫队都对付不了。”霍桐道:“我们岂会对正使的性命玩笑?保命靠的不是嘴皮子,是实力!”琪亚放了点儿心,终是惴惴不安。直到远处真的传来马蹄声,才充满期望地看去。所有的人,都停了手里的活,望向来路。薄薄的尘土飞扬,一队马奔来,打头正是和拓令渺。   琪亚飞跑着迎了上去,“母亲!母亲!”连声呼唤,又是激动又是委屈。和拓令渺翻身下马,慈爱地揽住琪亚的肩膀,又拍拍他的头:“你安好,我就放心了。”琪亚这才发现她身上满是血迹,肩头也烂了,用布条绷着,心又吊起来:“您受伤了?”和拓令渺幽然道:“这算什么!有5个卫士魂归长天了。我埋了她们。这是她们身边的东西,你收好,以后要送回到家人手里。”说着从马背上取了个包袱递给琪亚。琪亚郑重地点头:“我会的。突图的勇士应该受到最尊敬的对待。”   和拓令渺欣慰点头,薄唇勾起,指着走向洪湘的易灵殊道:“亏了有琅轩,伤亡才减到了最小。她身手真是出奇的好!”琪亚心里翻腾两下。回想起,那可恶的的人反复说:“她的本事,一定能护着大首领安全的。”那样信心十足,原来是真的,她真的是这么厉害的,比金帐卫士,比那达姆大会的头名勇士都厉害的人!琪亚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小声道:“粉白白女人,还这么厉害。”和拓令渺听到了,用鞭子手柄敲敲琪亚的头:“乱说什么呢,小马驹!正使名字叫易琅轩,再乱叫!”琪亚呲牙护住头,跳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狼要咬,小易又发飙了。 唉,狼也不容易啊,没吃上肉倒被打成馅饼,尤其是雪狼王,多拉风的造型,刚出来就被暴了菊花,苦命的娃! 金帐大典   再没出什么事情,一路到了金帐。各部首领都到齐了,和拓令渺进帐时,发现首领赫基图的眼神明显楞了一下。她第一个站起来,摸摸肥厚的下巴,咧开嘴笑着:“和拓首领,恭喜你了,明天就是金帐大典,我们几个还念叨你怎么还没到呢?”赫基图是上位可汗的侄女,虽不算昏庸也绝非大才,兼之自以为高贵,对人多看不起,行事却小肚鸡肠,私斗、记仇,让先可汗不喜。挑选继承人时,就没选她。赫基图听到后气的把帐内东西都砸了个遍,连夜找大巫师密谈。   大巫师拜牙是个年龄成迷的老太婆,多年收赫基图孝敬的东西,两个人早狼狈为奸,在多部议事时,做些手脚。这次的意外传位,拜牙也是才知道,两个人商议了一夜,赫基图的脑袋根本想不出什么实用的计策,拜牙在油灯下阴恻恻地摆弄着占卜骨,最后出了一个用巫术驱使野狼,在半路上害死和拓令渺的毒计。所谓巫术,除了神秘的咒语密法,也需要草药迷毒,还有和拓令渺使用过的衣服鞋子等物,派去施术的人得进入狼窝,必死无疑。死了4个死士,才巫术成功。赫基图以为和拓令渺早成了草原上冰冷的尸体,谁想到一天都没延误的见到了人!她怎能不惊不怕,可面上又不敢露出来,干脆先打招呼。   和拓令渺是什么样人,放牧时,是最能干的牧人,部族征战时,是最勇敢的战士,当首领时,是最受人敬服的首领。她天生是聚集光环的人物,赫基图的表现,让她先前的猜测直接变成了肯定:害她的人肯定与可汗传位有关,还要有非常人的手段。这样的角色,非赫基图莫属,现在又这样虚假地热情,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和拓令渺的新衣遮住了身上的伤,她若无其事地向三个人笑道:“路上遇到点小麻烦,耽误了点时间,让首领们久侯。不过好在还来得及,对不对啊,赫基图首领?”   “啊,对,对。”赫基图连声道。又说:“我去看看大典准备的怎么样了,这样大事不能出现啥漏子。要是酒不够喝,肉不够吃,就难看啦。”说着干笑了两声,托辞出去了。和拓令渺知道她急着找拜牙,也不揭穿,只微微冷笑,眯起的眼睛精光闪过,仿佛苍鹰盯上了猎物。      “拜牙!你不是说没问题了么,那个该死的和拓来了,还活蹦乱跳的!这怎么回事?现在我可怎么办?”赫基图一进巫师大帐就气急败坏地嚷道。   “嚷什么!一点也沉不住气。”拜牙打断她的抱怨,遣出了刚才侍弄草药的徒弟,才追问:“她真的一点儿也没事?”   “哪有什么事,精神好,嗓门也大,进门还话里有话的问我,什么都来得及,对不对。我简直不知道怎么答。这下怎么办,怎么办,她知道是我干的,不会放过我的!”赫基图说的太急,下巴肥肉乱抖。   “闭嘴!你是想嚷的人人都知道你干了什么?!冷静一点儿,和拓手里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就是当了可汗也不能随便定你的罪。现在要尽快办两件事。”拜牙的老眼不再混浊,射出了寒光。   “哪两件事?”赫基图的声音明显降低了。   “第一件,尽快派可靠的人到路上去查看野狼袭击的痕迹,看她是怎么逃脱的。第二件,是秘密调集你部落的人马,明天在大典上下手干掉她!你直接当可汗。”   “什么?大典上下手?你疯了?虽然我的部落离这儿最近,可以后.......”   “你还管以后?现在怕是就刀锋临头了。凭和拓令渺的手段,一定会在继任可汗后立即除掉你,她能找出成千上万条理由!那时候谁会管你死活?你部落的那几个小狼崽子,怕是巴不得接你的位子呢。明天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在大典上动手?这样,不会被人骂?”赫基图仍是犹豫,虽然争汗位的事例很多,但从没有在大典上公开动手的,太惊世骇俗。   “被骂两句少不了肉,头掉了能再长吗?”拜牙恨不得干脆杀了这个蠢货。   赫基图被拜牙狰狞的面容吓了一跳,也渐渐安定下来。她思索了一阵,握拳锤向了桌子:“干了!他爹的。我现在就传来三千精兵。另外,拜牙你再给我些药,能混在吃食里的。这次,一定要送她上路!”   不仅要刀兵相向,还要下毒。拜牙对这个狠毒的赫基图不是第一天了解了。她从架上取下一个土陶罐,小心地取出了一点用纸包好:“记住,放一点儿就够了。”      金帐大典,是继任可汗的典礼。比起紫湛繁琐的登基典礼,有点简单,但是另有种简洁庄严。作为外邦来使,易灵殊一行也在邀请之列。一片嫩绿的新草,如同绿绒新毡,白色的大帐,金色的帐顶,飘动着一簇鲜红的缨子。帐口向前十多米,铺设着红色的毡毯,两侧是一张张桌几,摆放着大盆的手抓肉、马奶酒,蜂蜜制作的点心,咧口的石榴,金黄的蜜瓜。苍茫的草原上,站着身如标枪的卫士,大刀手柄闪耀金光,还有大大方方笑着来观看骑射的男子们,带着彩色的绸带,准备献给得胜的勇士。   先可汗的大执事官宣读了可汗遗嘱,又呈上了可汗金刀。一个雪白长袍的美丽少年,稳稳地托着银盘,红绸上一把巨大的战刀。大执事官取刀递给大巫师,拜牙祭酒后,将刀递给和拓令渺。和拓令渺抚摸过刀身,对先可汗的思念瞬间流过脑海。先可汗对她,不但是主上,更像是师傅和母亲。年少时指点她刀法,带着她征战,成为首领后拔自己的亲卫训练她的卫士,这些关怀如何能忘怀?轻轻吁出口气,和拓令渺暗自发誓:绝不负此刀!按照传统,她抽刀出鞘,向众人展示。刀光闪动,观礼的首领和民众欢呼行礼。就在此时,金帐远处马蹄声惊天动地,犹如乌云遮盖了草原。所有的人惊慌起来,赫基图冷笑,那两个首领对视一眼,面容骤变。   兵卫叫道:“黑铁骑!她们要干什么!”按照惯例,金帐大典不得出重兵,允许前来观礼的牧人在继礼后游乐。明盔亮甲,长矛大刀,这样前来的黑铁骑绝非善意。大军包围了金帐,赫基图已退到了铁骑之前,举刀喝道:“和拓令渺,你害死先可汗,伪造遗嘱,今天还想继位?快快跪地缚手,我还能开恩饶你一条命!”她一张口,就为了掩盖事实,泼了若大罪名,好赢得一点民心。和拓令渺怒道:“呸!兀鹫的叫声永远不会动听,就凭你不尊先可汗令谕,我就应以此刀斩杀了你!”说着擎刀排众而出。一个首领道:“赫基图,你这是做什么,要扰乱金帐大典吗?”      赫基图皮笑肉不笑,半边脸上的肌肉直跳:“不是扰乱,是为先可汗报仇,不能把汗位传给这样的罪人!我劝两位今天不要多事,事后我也不会亏待你们。”说着,黑铁骑刷地亮刀,齐吼:“拥护赫基图首领继任汗位!”两个首领再度对视,默默地退后,再未出言。   三千黑铁骑乌压压密布在金帐对面,雪亮的马刀寒光凛冽,马上的面孔个个冷硬无情——赫基图部的最精锐军队,曾经在与外族大战中屡立战功的黑铁骑!每个部族的青年女子都以成为黑铁骑的一员为荣耀!与其相比,和拓令渺的卫队是多么弱小。   草原规矩,弱肉强食。参加金帐大典的人们都噤声不言。只有忠于和拓令渺的卫队和忠于先可汗的金帐亲卫,二百来人拱卫在和拓令渺的身边。变化突如其来,易灵殊与洪湘对视一眼,无声的交流。队员们禀性忠义,但那也是对自己主上的忠义,虽然偏向于和拓令渺,但是毕竟相处时日短,在这样明显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在储位之争中为其送命是不智之举。3000对200?不用想,马蹄踏也踏死了,可是,她们原本同行而来,定被认为是和拓令渺一方了吧。   看两个首领没说话,赫基图的目光又转向了易灵殊,她咧嘴一笑:“听说贵使来自遥远的紫湛,特为两国修好而来。之前因为顺路才与和拓逆贼一起来到金帐,现在请不要参与我们突图的部族纠纷。就请贵使先吃肉、喝酒,等我继任了可汗,再详谈,定下两国大计如何?”洪湘目光一亮,照这赫基图的意思,根本不追究她们的立场,只要边上等着,最后和嬴方商谈就行了,这样丝毫没有危险,也不会耽误国事——那话里话外透露着修好建交的意思啊。洪湘几乎要立刻说好,强忍了下来,看向易灵殊。   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向易灵殊,琪亚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咬紧了嘴唇,也看着她平静的侧面。和拓令渺却是没有看她,只专注地擦拭战刀,又检查箭壶。大军当前,阳光之下,她镇静而骄傲,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长刀。   “不行!首领所说,恕难从命。”易灵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遍了全场。所有的人都震动,连和拓令渺也停手看来。   “你说什么?你疯了吗,让你的人为了一个必死的家伙陪葬?”赫基图本来顺口一说,笃定她会同意,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的回答,这个柔弱的南人,脑子里长的是草不成?   “我仅代表个人,与和拓令渺共进退,并在此时将国使的责任和职位交予副使洪湘!她们保持中立,如果我死了,首领您继承汗位,请与洪湘使臣商谈!”易灵殊打断了洪湘等人急欲插言。   “你是说,你个人?”赫基图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对,现在开始,我只是和拓令渺的一个朋友,帮助她的朋友。与紫湛国使没有关系。也是首领的敌人,不必对我留情。但首领如果成功,不要因此与紫湛国使为难。”易灵殊仍很平静。她对洪湘一众人道:“我最后的命令,必须听从!”   “你能做到如此就足够了,不必坚持。令渺足以承情!”和拓令渺带着笑意,对她举刀示意。琪亚跟在母亲身后,阳光般的笑容倾泻在易灵殊身上。   “大女子立于天地之间,言出必践,和拓首领莫非看不起我?”易灵殊音调平稳,长衫在劲风下鼓动,自有股英气流动。   “得友如此,生死何惧!只是不愿你失了性命罢了。”和拓令渺目光流动,如鹰隼般的眼睛深处有微微的温暖。   “不错,快意人生,虽死无憾!如果视我为友,就共饮一杯,携手杀敌吧!”易灵殊端起两杯酒,一杯直飞至和拓令渺面前,看她接着一饮而尽,与和拓令渺互照杯底后,分别掷杯上马,无丁点犹豫。   “哈哈,想我和拓令渺,能得这样的好姐妹,是长生天的恩赐,这酒,喝的痛快!”和拓令渺豪迈笑声中,大马长刀杀向了黑铁骑。      突图人最重英雄(难道要叫英雌?),敬佩的就是忠义守信的大女子,现在看到易灵殊宁死也不背弃朋友的行为,即使是黑铁骑也对她暗自点头。但她们很快就点不出头了——易灵殊的战力太强,超乎了想像。   草原的战士,刀弓盘马功夫都是一等的,黑铁骑更是全身穿戴着坚硬的黑铁甲,除了关节处,其它地方都难以砍透射穿,加上刀法精湛,所以战力极强,对阵中大占便宜。即使是和拓令渺这样的高手,与她们打起来也是吃力的,要看准人的关节下刀,一会儿就陷入了冲锋的军士中。可是这易灵殊,功夫太过诡异,她一柄剑忽直忽弯,在脖子处就硬砍上来了,在关节处竟然会弯曲钻缝,更可怕的是,她割开的伤口,即使不深也带着阴寒冰气,深入体内,身体机能大受影响。与她对阵的军士,简直要骂爹:这什么鬼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有一天能摇头晃脑的持刀冲杀在草原,前提是我绝对厉害的说。 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刀杀敌,大秤分金。美妙的生活! 我承认了,我就是一土匪穿来的。 脱困   赫基图的肥肉再度颤抖:起初以为这不知死活的青年女子几下就被马蹄踏成泥了,没想到她身形灵活令人难以相信。虽然她骑术相对在马背上长大的黑骑军要差,在两名军士前后夹击中,马被刺伤,她从马上跃下,许多人都以为她会马上被长枪戳上几个血窟窿,但眨眼的功夫,围攻她的两人却被戳了数个血窟窿——易灵殊干脆弃了马,身形灵动地穿梭在军中。和拓令渺的人被冲散在几处,她看到哪里有了危险,就迅速过去帮一把,挥袖过处围攻的人就直挺挺倒在地上,同伴拉都拉不起。这样诡异的场景让一向无畏的黑骑军也害怕起来。更让赫基图气愤的是,这个女人来来去去就在军士的头上、肩上踩来踩去,简直是把人当马使了!   易灵殊自有计较,她帮助和拓令渺,但首要以保护她的安全为先,不能大开杀戒。她不是草原人,如果像杀狼一样杀黑骑军,事后绝对会引起公愤。所以她大多将下狠手的点了穴,边退敌边尝试灵力成针的用法,简直是度假般的悠闲神情潇洒自若。黑骑军何时被人这样对待?军士感觉被踩时到她已在远处,有人不堪受辱,追着她砍也伤不到衣角,倒把自己累的衣甲歪斜。   两个首领的卫队和参加大典的贵族平民组成了中立人群,琴音、潜雪也在其中。她们拔剑出鞘,紧盯着易灵殊,也准备出手。洪湘拦住了两人,带着不同平常的郑重:“你们原是琅轩的侍卫,也该知道凭琅轩的身手。她的安排定有深意,如果你们不奉她为主,不遵守命令冒然出手,要坏琅轩苦心安排,就去吧。反正凭武功我拦不住你们。”琴音和潜雪动作停滞了,潜雪道:“那我先看着,如果小姐有危险,我们还是要出手的。”洪湘点点头。      “嘶。”琪亚虽然一直被卫队保护,却在被一排马匹冲击中转瞬落单,立刻被斜来的一刀伤了胳膊,血迅速的晕了出来,疼痛让他咬紧了牙,举刀的手更加沉重。一滴汗从发稍流到了眼睛,琪亚分不清到底是汗是泪。又是一片刀光,直向胸口袭来,琪亚奋力避让,跨下白马嘶鸣一声,堪堪打了个转,徒然无力跪倒,竟是被一刀刺中了脖子,血珠喷溅。琪亚被甩落下来,他知道在骑兵阵中摔下马就再无逃生的希望,看到自己从小喂大的白马,琪亚难受地抱住了它的脖子,看着它最后注视自己,闭上了眼睛。立刻几个人围过来,抡刀而至。   “抓活的!琪亚抓活的!”赫基图后面看见了,使劲呼喊。琪亚是几大部族里有名的美人,素有“草原明珠”的美称,还未成年就有人跑去提亲。可是琪亚谁也看不上,和拓令渺也疼爱儿子,一直都没答应。赫基图眼馋琪亚很久了,这次早就打好主意,不但夺位,还要抓琪亚去暖帐!想想他漂亮的脸、那样柔韧俊秀的身体,赫基图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听到命令,几个围住的人停了刀,抡起了绳索。琪亚知道被抓住意味着什么,他像小豹子一样跃了起来,随身弯刀狠狠地割向了正前方人的脖子。那人本能挥刀拦截,琪亚却收了刀势,自己撞了上去——他不愿被仇人侮辱,但是自尽会被阻止,干脆借刀自尽。      谁也来不及阻止了,琪亚感到刀锋寒意时下意识闭上了眼,最后脑中想到的,竟是粉白白女人掷杯上马那神采飞扬的一刻。结束了,就保留这一刻在心中吧......琪亚默默的想。下一秒,没有刀锋加身,倒是被一只手有力地抓了起来,接着腾空飞了出去。琪亚一惊睁眼,竟是被易灵殊抓在手里。她左手抓举着他,右手还在若无其事地挥剑,被扫到的人退的退,伤的伤,好像配合她作表演似的合作。   琪亚没见过她杀狼的威风,这会儿对那些队员的推崇有些明白了:粉白白女人真的很强,很厉害!他还没从震惊中醒过神,却是扑通扑通心跳:她护我呢,护着我呢。就有一份安全和欢喜,忍不住笑了起来。易灵殊低头看看拎着的琪亚,平时大而明亮的双眼,竟然弯成了两枚月芽,唇角高高勾起——他在笑?笑的这么,呃,毫不掩饰。紫湛男子笑起来大多垂了眼帘,含羞低头,再泼辣的也不过微微露牙,这样大眼笑成月芽的真没见过。他吓傻了?易灵殊几个起纵出了骑兵队,将琪亚丢到中立人群中,对赫基图高声喝道:“琪亚是男儿,不参与厮杀,首领可允否?”赫基图刚才以为琪亚要被杀掉了,再没机会享用,眼看这样万无一失,忙不迭地答应:“对对,他不能死。”她肥肉哆嗦,神情猥琐,连黑骑军都有点不屑。   两个时辰过去了,和拓令渺和侍卫都已是苦苦支撑,先后十几个护卫被打下马后,砍倒在地。易灵殊随时援手,击退不断攻击和拓的兵将。其实易灵殊可以直接杀了赫基图,但她不愿那么做,不能以外来者的身份击杀一个大首领,打破草原的平衡,成为赫部的死敌。这两个时辰,所有人都见证了易灵殊惊人的功夫,不见吃力,不见休息,她好像根本不把黑铁骑放在眼里,想杀哪杀哪,想踩谁踩谁,只要出手就不落空,不过很是留情,大多让人没有攻击力,受伤倒地,很少直接杀死的——除了企图杀琪亚的几个倒霉蛋。      赫基图急了,她本来想当众刀下杀死和拓令渺立威,现在看来不行,拖延的时间超过了估计。拜牙阴沉沉的目光也看向那两个始终紧盯战况的首领,悄悄向赫基图做了一个手势。赫基图脸色狰狞,大吼道:“困住她们,列阵!”旗兵迅速传令,黑铁骑训练有素地退开相当距离,将和拓令渺一行人包围在中央。这是干什么?易灵殊也停了下来,跃进人群中,查看她们的伤势。   和拓令渺低语道:“赫基图看杀不死我们,要放箭了。”她猛地看向易灵殊:“你退出吧,这份恩义我永记不忘,如若不死,当与你结拜姐妹。”易灵殊笑道:“怎么?又要赶人了?”和拓令渺很是诚挚:“姐妹之情,不必非要以血证明。赫基图那狡猾的豺狗是不会放过琪亚的,请你带他离开,以后过安定的生活,我死也瞑目。”伸手将一串狼牙项链缠在易灵殊腰带上:“这是他父亲的遗物,留给他。”和拓令渺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深刻的五官也笼罩了些许伤感。易灵殊低头看看那沾了血的狼牙链,知道她是在托孤。空旷的草原,要是急弓箭雨四面八方射来,不出盏茶功夫,人就能变成刺猬。   “我可以保你平安。只是这其余的人,不能。”易灵殊远远听到琪亚的哭声,抬头看去,他似乎要跑过来却被人拉住挣不开。   “请您保吾主平安,不用顾及我们!”侍卫们全部跪下,施了抚胸礼,无比坚定地要求。   “不,我不能做自己逃跑的懦妇!草原的好女儿们,让我们做最后一次战斗吧!”和拓令渺扔掉了早已空了的箭壶,再度举起了刀。      “目标!”一声突图语传来,黑骑兵都开始弯弓搭箭。隔着三丈远,开弓的声音连成一片,被数千双锐利的眼睛凝视的压力,令人心悸。   要不要暴露全部实力,将灵力放出来包围所有的人?易灵殊握剑的手轻轻捏紧。暴露出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特别是在洪湘面前?会造成什么后果呢?如果不这样,就看着这些人死在自己面前吗?和拓令渺肯定是不会独自逃生的,何况也来不及了。选择就在眼前,何去何从呢?   “瞄准!”指令二次下达,密密麻麻的箭矢泛着冷光,指向了中央被包围的人。这不是几十支上百支箭,是几千支啊,一层层箭矢,不同的高度,不同的角度,会在最短时间内,射向没有遮挡的人。   随着缓缓抬起的箭尖,没人注意到易灵殊背负的手中也悄悄出现了一道银白色的弧光。伴随弧光慢慢扩大,逐渐变得更加透明。她欣赏和拓令渺,做不到看着她死在跟前,那么,祭出灵气保住她吧。      空气似乎静止了,连琪亚也停止了哭闹,他不再挣扎,大睁着双眼,看着母亲和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以最短的时间,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迹。琪亚眼里没有泪,他要清楚看着母亲和她的最后,哪怕是鲜血淋漓,也要牢牢记在心里,记住这金帐前的鲜血。两个首领也不再面无表情,焦急地看向场中,拜牙握着巫师祭杖,长杆顶端的各色毛帜在抖动——她没有察觉自己的手在抖。谁都在等,等那个“放箭”的命令,等鲜血再度滋润大地。   旗官再度示意,指挥将军正要下令,一阵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传来,大地都在颤动,马匹嘶鸣声不计其数!赫基图和拜牙相互一看,都摇了摇头。两个首领却面露喜色,上了马望向远处。几千名骑兵来势迅速,从地平线上甫一出现,就如同疾风袭卷而至,十数杆大旗飘展,一色的精兵轻骑,弯刀长剑并立——正是两个首领的部族精兵。赫基图脸黑了,这两个人的兵怎么会来?现在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以平逆的名号灭了自己取而代之?黑铁骑的兵士们也被惊动了,迅速向奔来的精兵摆出防御姿势。   和拓令渺哈哈大笑,撕下了衣摆开始包扎自己流血的腿,她几下利索地缠好,对紧张的赫基图道:“你美梦到头了,现在赶快跪地缚手,我还能饶你一命!”把不久前赫基图的劝降语照搬了过来,讽刺意味极浓。   “不可能!你怎么能指使的动两部人马?”赫基图眼睛睁的更大,都挤开了下眼泡的肥肉。   “赫基图!你意图谋害可汗,在金帐大典上调动兵马抢夺汗位,罪不可赦!还不现在求可汗原谅!”一直边上看热闹的两个首领,一个喝斥她,一个指挥人马包围了黑铁骑。   “你们,你们是串通好的!你们才是私调兵马,我不服!”赫基图恍然大悟,退缩至黑铁骑中。   “你在可汗来的路上就使毒计,可汗料到你还不死心,特别令我两人就近调动兵马。你个豺狗果然下了黑手。我两人部族精兵奔驰了一夜,幸亏赶上了剿灭你。”      赫基图还欲辩驳,黑铁骑中冲出一人,手举黑铁令高呼:“赫基图违抗可汗,陷我部族女儿死于不义,按部规当死!”正是赫基图的表姐赫基台。她带领上百精骑,当先飞马过来,一刀就将赫基图斩于马下,展示手中黑铁令。其时,赫基图还在怒喝,令人杀了赫基台。剧变突生,黑铁骑将领不知如何是好。按道理,杀害首领当斩,可是赫基图有错在先,之前令她们来夺位,她们也并不心甘情愿。赫基台老成,在族中人望胜过赫基图,现在竟然又有首领才有的黑铁令,按“见令如见人”的规矩,她犹如首领,但又当面杀了首领——这是怎么一本烂帐,谁也算不清。   “赫基台杀死叛逆大功一件,又持有黑铁令,受部族人尊敬,本可汗在此封其为首领!刚才之事全系逆贼一人之罪,概不追究她人!”和拓令渺金刀过头示意,当众宣布。   黑铁骑一阵骚乱,刚刚剿杀的人转眼变成了首领任命的人,不过不追究剿杀可汗的罪,倒是人心所向。黑铁骑中赫基台的跟随者率先高呼:“恭贺大首领!效忠赫基台首领!”一呼百应,很快响成一片,至于赫基图的尸首,已被乱马践踏无人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狼王番外也写完贴出来了。这章写的有点麻烦,因为左思右想,不能肆无忌惮的杀来杀去,所以小易的冲杀场面不够,她既不愿树敌也不想让洪湘看的太清楚,保住和拓就够了。其实她就是一个轻松心态上阵。 雪狼王番外   (凄凉的背景音乐中,雪狼王用前爪打开笔记本,声情并茂地念它的申诉书)      我是一只来自草原的狼,走在冷冷的旷野中,   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风沙掠过。   我只有咬紧冷冷的牙,报一两声长啸,   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喷香的人肉......      “啪!”笔记本被不客气的关上了,本色凉凉的说:“想干吗就明说,学什么忧郁派,你看你,肚子吃的鼓鼓的,牙上还有残留的肉丝,忧郁的起来吗!”   “就是就是,”琪亚也使劲点头,他兴高采烈地挥动着马鞭子说:“野兽不可耻,野兽装黛玉就令人发指!好好走你的现在野兽派路线还是有前途的。”   本色斜眼看着他:“瞎掺合什么,你知道黛玉是谁吗?”   琪亚骄傲的:“当然知道,亲亲轩轩给我补过课。就是四大美男之一,许配给杨过却跟安吉丽娜.朱莉逃婚,最后嫁给基督山伯爵的那个!”   本色倒,雪狼吐。   琪亚还在高兴地叽叽歪歪:“我家轩轩说啦,我算是阳光美少年,放她原来世界,孬好也能成为明星,还是贼亮的一颗。如果参加海参选拔活动,保准赢得一批粉丝,粉丝群体就叫哑铃!”   本色和雪狼王联手将其赶走打跑,以净化空气。      雪狼王继续念申诉书:“我禀承天地精华而生,外形精美,实用性强,操作容易,维护简单,实乃居家旅行、杀人害命之必备佳品......”   本色怒:“再不说人话就死吧死吧死吧!”   雪狼王:(委屈的)“我本来就不是人,只会狼语,而且我在文里已经死了,还是一出场就挂的炮灰。”   本色:......算了,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说吧。还申诉,整啥玩意儿?全社会都和谐了,你诉啥诉?上访都没好结果知道不?      雪狼王:那我就说了。我长的好,银毛碧眼,唇红齿白,那是多么拉风的造型,对不对?怎么能一出场就死了呢?死的还那么委琐,被捅了菊花!严重违反《珍稀动物保护法》第XX条第OO款!你完全可以改变大纲,将我的生命延续下去。   本色:你要吃人,我不能让你把女主吃了吧,不死咋办?   雪狼王:办法多了,是你太蠢!第一,你可以将我写成灵善,被女主驯化,成为她的战宠。这样我虽然憋屈点,也比要了命强。   本色:灵兽?我写的是女尊。   雪狼王:女尊加玄幻魔法不就得啦。你都掺进修真的东西了,别以为我没看出来!第二,你还可以把我转化成人,男女都没关系!如果是女滴,可以与女主来段百合恋,要纯净唯美的那种;如果是男滴,可以与女主来段人妖恋,要飘渺缠绵那种。   本色:你一只狼,哪那么多□想法?   雪狼王:什么话,兽也是有追求的,不得种族歧视!好吧,我退一步,那就化身成男的,与琪亚来段恋情,你就当女尊里面套耽美吧。不过我要当攻,再不许爆我菊花。   本色:!你从哪看到的这些?   雪狼王:刚才从你的笔记本里。   本色:......(无语惭愧中)把狼都教坏了。   雪狼王:算了,不谈恋爱也行。那你把我塑造成从《狼图腾》中走出的狼,那样你的小说不就具备了同人素材吗?或者说我是《与狼共舞》的主角,那也沾了影视的边儿。最好说我是外星人来的生命种子附身狼身之类的,这样集科幻、穿越、架空、性别转换于一体,你的文标签也会极大的丰富!不过说好,狼人系列的不行,那些狼人太丑,哪有我美型?   本色:(颤抖着)你吃了我吧,我决不答应你!   雪狼王:(无奈地舔着前爪)吃你干吗?狼不吃转基因不健康食品!那我再退一步,就算把我写死了,也可以写我灵体现世,与女主纠缠不休,小说就有了惊悚情节。   本色吐血,企图爬走。   雪狼王:不许跑!最差也得给我出些番外,比如什么《猎人,爪凉的狼你伤害不起》、《掉毛的狼前世都是天使》、《如何保护草原狼之己见》、《我和雪狼王不得不说的故事》、《狼王来到2012》等等。   本色:(捶地)你一定是唐僧的徒弟!   雪狼王:唐僧是谁?他有我美型?神马作者么,太不像话了。帮她拓宽思路都接受不了,故步自封的宅女选手,怪不得没人留言呢,哼!   本色被雷的外焦里嫩,彻底晕倒。   雪狼王用爪子把她拨拉到跟前,闻了闻,正打算吃肉,忽然看到一只巨大的河蟹爬到跟前,警惕地盯着它。它流着口水说:“就一次,不够塞牙缝的肉肉,通融一下行不?”   河蟹不吭声,小眼冷冷瞪着,待肉肉刚一露出衣服,蟹钳一挥,雪狼王立刻前爪合什,念起了金刚经:“如是我闻……”直到悲摧倒地。   于是,本色得以幸免,今后继续更文。    请君歌一曲   眼看大势已去,拜牙一晃巫师杖,带头呼道:“效忠可汗!”   “效忠可汗!”所有的人都高呼。   和拓令渺也不制止,待三遍呼声过后,重新上马,高举金刀:“先可汗恩义,传我汗位,今后定带领我四部族人纵横草原,捍我突图大地!”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单膝跪下行抚胸礼。   “可是,我突图还有条毒蛇!它害我族人,靠吸食我族人鲜血喂肥自己!”和拓令渺突然发难,金刀一指拜牙:“大巫师,你是我突图大巫师,受我族人供养,为什么勾结蔑尔起、大至?”   “可汗何出此言?拜牙日夜为突图安危祈祷,从未曾与他邦有什么来往。倒是可汗,与什么自称紫湛国人亲近的住一个毡包。拜牙还打算祭礼问天,看是凶是吉呢。”拜牙见和拓令渺也知道了她的作为要收拾她了,干脆倒打一耙。   突图人直率,但是敬天畏鬼,对外来者也怀疑居多。刚才虽然佩服易灵殊的勇气,但拜牙一说,确实也产生了怀疑。人群中有了小声的议论。      和拓令渺深遂的眼睛眯了起来,喝道:“百塔尔何在!”   那个大典中捧着银盘献刀的白袍少年排众而出,身姿挺拔如松:“可汗,百塔尔在此。”他是拜牙的徒弟之一,主要负责伺候拜牙的起居。   “百塔尔,你敢向长生天发誓,现在所言句句为实么?”   “敢!”百塔尔面向金帐跪下:“我百塔尔向长生天起誓,现在所说的话,如有一句不实,就利箭穿心而死,死后也不能魂归长天!”这已是最毒的誓言,突图人信奉人死魂归天际,不能归天是万恶不赦的罪人。以此发誓,确实取信于人。   “那么你说吧。”和拓令渺示意。   “拜牙大巫师自5年前,就与蔑尔起的国师、大至的边防大将偷偷来往。收取她们给的好处,出卖自己的族人!3年前与大至的败仗就因为她泄露了军情。平时她医人施术,看族人给的财物多少,有时还故意拖延病情索要更多财物。这次可汗来的路上,她与赫基图叛贼勾结,下了恶毒的驱狼术,没害死可汗,还给了赫基图毒药,让她伺机毒死可汗。”说着百塔尔拿出一个小纸包展示给大家,近的人都看清确实是大巫师惯用的粗麻纸。“我听到消息,及时告诉了可汗,才没下毒成功。”听到这,众人一片哗然:勾结敌国出卖军情,是死都洗不清的大罪,何况还欺诈族人,谋害可汗?   “这是诬陷!和拓令渺,你指使百塔尔诬陷我!”拜牙急了:“我是大巫师,尊严不容侵犯!”   和拓令渺轻蔑地笑了:“大巫师?你也配?”说着掏出一张纸递给了两个首领:“你们看看吧。”   两个首领看后脸色极其难看——那是拜牙与蔑尔起的私信,感谢送来的礼物。   事情发展至此,易灵殊心下安定:她料到和拓令渺有安排,竟然如此周密,不但调军制住了赫基图,还推出了拥戴自己的人接管她的部族,最后一举擒下了不对盘的巫师。以后还怕巫师乱语分权么?和拓令渺手段确实厉害。      宴席重新摆起,易灵殊一行被安排到离可汗很近的位置。已是正午过后,阳光遍洒,巨大的锅里肉香浓郁,吃席的人已经相互敬酒了。琪亚重新换过了衣服,端了一碗马奶酒站在了易灵殊桌前,唱起了祝酒歌:“金色的美酒啊,代表着情意,请您干了这一杯!远方的鸿雁啊,尊贵的客人,请您饮下这一杯!哎嗨,饮下这一杯!”他嘹亮的歌声中透露殷切期望,吸引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琪亚是草原明珠,多少女人梦想听他唱一支歌,喝他一碗酒,从他端酒起身就无数双眼睛随着他脚步打转,没想到最后来到了易灵殊的面前。阳光般的少年,备受瞩目的的一杯酒,喝,还是不喝?      易灵殊站起身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琪亚的目光更加明亮,简直灼人。易灵殊不敢正视——她从中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好在琪亚笑了,弯弯的两个月芽,几颗小白牙,还是一点儿也不矜持的明快。喝过酒,他仍不走,眼巴巴看着易灵殊。又怎么啦?易灵殊不明白。明铎在易灵殊身边提醒道:“王子的祝酒歌是对最尊贵客人唱的,要回歌赞美他表示谢意。”什么?易灵殊差点儿捏碎了酒碗。她哪会什么赞美的突图歌啊。   易灵殊装作没听见,对琪亚使个眼色。琪亚不动,倔强地看着她。易灵殊没折了,低声道:“琪亚王子,我很想赞美你,但我不会唱。回头送礼物给你好不好?”琪亚扁了嘴,眼睛从月芽成了满月,哦不,是太阳,瞪视着她,没有一点儿让步的意思。更有人发现他们不对劲围来看,很有兴趣的样子,以致连和拓令渺都往这边看来。哦,卖糕的!易灵殊气恼:不赞美还不行,这样下去就是国际纠纷。洪湘想笑而不能,脸憋的通红。从原则上讲,她很排斥歌舞这些东西,欣赏无妨,但那些都是下等行当,自己干就失身份。不过看易灵殊吃瘪她还是很高兴的——那家伙可没少折磨她。   实在躲不过了,易灵殊抹了把汗(其实也没汗),清清嗓子真唱了起来: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美丽少年琪亚拉,   你有一个花的笑容,美丽少年琪亚拉;   你像一杯甘甜的美酒,醉了太阳醉了月亮,   你像......   (琪亚笑了,眼睛迅速由太阳变成满月然后是月芽)   啊,琪亚,草原上的格桑花......   (琪亚自豪的挺着胸接受赞美,洪湘再度失常,不停念叨:这什么王子啊这是,有这么不害臊的王子么。)   终于唱完了,琪亚保持着月芽走了,易灵殊连喝两杯酒压惊。洪湘突然一把拉住易灵殊:“这可怕的王子不会是喜欢......?”易灵殊一杯酒灌进她嘴里,呛的她说不出话来,又瞪视道:“小声,不要乱说话。”洪湘控诉的看着易灵殊:都呛的咳嗽,哪能说的出来?      吃过一阵,所有的人自发站起来唱歌跳舞,宣泄自己的感情。琪亚专门跑过来,又拉住易灵殊让她唱歌。他好像根本没受过伤似的,小胳膊很是有力地扯动着易灵殊的袖子:“唱一首吧,我来跳舞。”他跳舞是极好的,听到他要跳舞,立刻围过来许多人,起哄了:“唱一首唱一首!我们要看琪亚王子跳舞!”易灵殊头疼了,想跑。琪亚恳切地看着她:“就一首,好吗?我被人打下马时想,还没听你唱过歌呢。就一首,好吗?”这么一说,易灵殊不能拒绝了,她想了想,笑道:“好吧,不过不好听可不负责。”琪亚晃着两个月芽连连点头。易灵殊唱了:   两只小山羊,爬山着呐,   一个少年,招手着呢,   白天过去呐,阿爸看着呐,   晚上过去呐,狗咬着呢。   啊,狗咬着呢!   这是她在那片牧区援医时学会的民歌,很是轻松诙谐,现在唱出来果然引得大家笑了。琪亚也不嫌弃,当真欢快的跳了起来。舞蹈动作简单,却有种协调的美感,带着点力度的扭肩、拂手,不似紫湛舞蹈的柔软,却在草地上格外和谐。洪湘喷酒了:易灵殊作为将军之女,一国使臣,唱的什么不正经歌啊,简直败坏朝纲;琪亚作为王子,未嫁男儿,大庭广众跳的什么不正经舞啊,简直有损男德。她头晕晕的,不知道是被刺激的还是喝醉了。      已经入夜,趁人不注意,易灵殊悄悄离开了欢庆的现场,来到无人的草地。这里不远有条小河。像草原上大多数的水源一样,没有低洼河道,河水就缓缓流淌在草地上,形成一个个转弯。碧草波光,自然而优美,恰似醇厚微涩的马奶酒,恰似饱含感情的长调。易灵殊索性躺倒,闻着清新的草香,吸取着广博的灵力,心神也被洗涤的越发干净。一个脚步声走来,带着点焦急和寻找的意味,最后停在她身边。易灵殊没有说话,甚至闭上了眼睛——她感到来人是琪亚。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似乎对她产生了好感,可她,在想念扶兰和花颜。   琪亚站了一阵,看她不说话,走了。易灵殊松了口气,继续吸纳灵气。不一会儿,脚步声又来了,琪亚抱了两张毡毯回来了。他把两张毡毯并列铺好,推推易灵殊道:“夜里草上有霜露,会着凉的。”硬把她推到了毡毯上,自己躺在旁边一张。易灵殊不好再晾着他,只得问:“怎么不玩去?”   琪亚瞪她一眼,月光下都能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当我小孩似的。”   易灵殊微微笑了,他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可爱的阳光少年,本来就小。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就静静听着微细的水流声,还有远远传来人们的欢笑和歌声。易灵殊侧了侧身,感到有个东西咯在腰上,伸手一摸,原来是和拓令渺给她的狼牙链。后来一连串的变化,忘了还她,现在刚好交给琪亚。她解下链子,递给了琪亚:“给,可汗让我交给你的。”   琪亚本来红了脸——他看易灵殊摸索腰带,以为她......即使喜欢她,也觉得太突然,这样,太不好了......一阵脸红心跳,后来看到是给他东西,又庆幸又气恼。气自己胡思乱想,要让人知道还不,还不丢人死了!接过东西一看,琪亚啊的一声:“是父亲的项链。母亲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怎么会让你给我?”   “那时,我们被箭指着,可汗以为必死,想我武功过的去......”把你托付我了,这句话没有说,怕琪亚把托付的意义想歪。琪亚显然已经明白了,他抚摸着狼牙链,体味母亲在那惊心一刻的心情。      良久过去了,琪亚才低声道:“我的父亲,是母亲唯一的那墩(即夫侍)。养大我的阿山叔叔说,他很是美丽,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和母亲一起长大,放羊、骑马。14岁成人礼那天,求亲的羊角和匕首摆满了帐前的草地,他单单拿了母亲送的一串狼牙。”   易灵殊没有打断他充满了追思的低语。琪亚的声音在清新的夜空中,有着歌声般的悠扬,却那么低沉忧伤。   “我没见过父亲,他生下我就死了。那时他才十五岁。母亲也是。从那以后,母亲再没有娶,虽然好多男人喜欢母亲,可她一个也不答应。”   十五的一对小鬼?就生了一个小萝卜头?易灵殊哑然,现在琪亚15,也就是说,和拓令渺现在才三十出头,可就有了这么大的儿子。呃......   “母亲是真正的鹰,有的男子实在爱慕她,只求服侍她,但她也没有要过。身上总贴身带着当初送父亲的狼牙。那串狼牙,被父亲细细打磨了串成项链。”   和拓令渺倒也长情。易灵殊默默想。   “阿山叔叔说,母亲是父亲去世时从他脖子上摘下的链子,握在手里一天一夜,把手都扎烂了。然后把链子带上就亲手埋了父亲。”   原来这里不用火葬的。易灵殊胡思乱想。   “你知道吗,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却是我心里最美好的一对。我,我也想找个母亲那样的人,收下她的狼牙,做她的那墩......”琪亚的声音有了细微的轻颤,仿佛在等待她的回话。   我和和拓令渺一点也不像,你母亲简直就是女版杨过,独守十来年,我现在就娶就了俩,名声就更不用提了。何况我也不会送什么狼牙。啊,狼牙!刚才我给他的不算!那本来就是他家的,不是我送的。易灵殊心里嘀嘀咕咕。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挺喜欢和拓滴,我要在下章安排好她的终身大事,不能一直孤单单的。这不是我的风格! 其实本色感到,现在女尊还是流行小女人一点的东西,小里说比如女猪的小手在楠竹的大手里啊,嗲嗲的唤楠竹名字啊。大里说女猪想方设法地去追楠竹,无所不尽其极地对他好,做饭暖脚一律包办。貌似这样的是主流。 本色知道还是不想这样写,宠爱治愈系很好,本色也喜欢,但无条件无原则甚至无尊严的好,总觉得不够真实。 女尊是不能将男尊社会颠倒就完事,但有些结构和要求类似,如果真有女尊世界,那样的做派能行的通吗?其实真那样,各方面的压力也不会让女猪幸福。不是所以问题,女猪只要说两句话,看对方几眼就能平息的,非气场特别强大的人,这样反而惹笑。古人也绝不是傻子,生活智慧不比现代人差。 未必一定是万能女猪,但有原则有底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带来什么影响,对自己和家人负责,让家人能感到精神上的依靠,即使不是经济、身体上的依靠,也要是精神上的依靠,才有女尊的含义。 哎呀今天废话真多,本色自动pia飞自己。最后高呼,留言!说说你的想法,我很想看到滴! 冰山雪莲   “你,为什么不说话?”沉默过后,琪亚终于问。   说什么呢?说什么都不对。“夜里太凉,你回帐休息吧。”易灵殊终于憋出一句,不知为什么,自己都觉得差劲。   “哦......”琪亚倒也不纠缠,默默起来卷毡毯,原来挺拔的身体,显得有些单薄脆弱。   “呃,你今天受了伤,该上药包扎的,别耽误了。”易灵殊有点儿不忍心,这个经常带着灿烂笑容的少年,偶尔流露出的伤感脆弱让人心疼。从没有父亲的孩子,即使母亲再疼爱,也会缺少很多温暖吧。难得他长的如此阳光,没有阴影。   “嗯!”琪亚的声音明显带着笑意,易灵殊可以想像的到,他眼睛一定又是月芽状。他利索地卷好毡毯,离去的步伐轻快敏捷,带动狼牙链发出细碎的相撞声。   终于走了。易灵殊又松口气,如果琪亚再说点什么,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草原上的男子,爽快直接,不会扭扭捏捏,真的问出什么,拒绝就太生硬了,不拒绝?界神啊,我有夫有侍,那是不可能滴!      琪亚回到帐房,看看狼牙链,决定还是送还母亲。他来到金帐,见到要帐门外几米远的侍卫眼巴巴看着人们吃喝跳舞,笑了:“你们也去喝几口再来,我会给母亲说的。”两个侍卫高兴地行了礼:“谢谢王子,我们马上回来。”快步跑了。琪亚到了帐前,起了淘气心思,悄悄掀帘进去。普通帐篷是一目了然的,金帐里分两层,除了外面,里面用羊皮格开一个小点的空间,才是可汗的卧榻。外间没有人,帐里只有一盏油灯,里面传来奇怪的喘息声。琪亚愣了愣,难道母亲有什么不适,或是,喝醉了?怎么不见侍候的人?   他又走了两步,就听到低低的话音。   “额尔丁,你终于来了,你真美,真美......”和拓令渺含混地念叨着琪亚父亲的名字,满是喜悦。   “啊......可汗。啊......”一个似痛苦似欢愉的声音,清涩地回应着她。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亲吻声,喃喃的呻吟声,令琪亚的脑子轰轰作响。   “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给我,给我......”和拓令渺带着酒意的焦急,伴随着衣服撕裂的声音。   “我愿意,可汗,我给你。我等这天也好久了,即使你不知道我是谁......”少年含着喜悦和伤心的低泣。   “我当然知道,你是我的额尔丁......”温柔的声音中断了,更大的亲吻声,带着水啧的吸吮声,直撞琪亚的耳膜。他僵住了,聪明的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应该转身出去,但他却做不到,强烈地想知道少年是谁。好像不由自主的,悄悄走到了内里看了一眼。   和拓令渺满脸酒醉的恍惚,有力的双手紧紧搂着身下的少年,正在亲吻他在寒冷中挺立的茱萸,啃啮、撕咬,与她温柔的语调相比,显得粗暴。因为搂的太过用力,少年的身上都有了淤紫,应该是很疼,他打着颤适应着,却放任这种粗暴,甚至紧贴过去,修长有力的双腿坚定地缠上了和拓令渺的腰。少年完美的身体,呈现出大片的绯红,面上是近乎虔诚的献祭般的喜悦,可是又在眼里含满了泪水——他爱了多年的人,终于要了他,却是叫着别人的名字,即使这样,他也愿意,只要能伴着这只矫健的苍鹰,这点痛楚算得了什么呢?可是,为什么听到那声音反复温柔地低唤,还是有泪水呢?   少年闭着眼,微微向后仰头,低吟着将自己全无保留的献了上去,拉长的身体弧线带着致命的诱惑,黑亮的长发垂落在白色的毛毯上有种触目惊心的美,他胸上被吮咬出片片红印,双手却使劲扒住和拓令渺的肩。一滴泪从眼角滑下,落入散乱的发丝中。   琪亚看清了,少年正是百塔尔。他被看到的场景刺了眼般急急退了回去,作贼一样不敢惊动里面的人,身后,是百塔尔在低喘不止,像是痛苦的呻吟。琪亚加快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掀开帐帘,那一瞬间,传来百塔尔拔高的声音:“啊,啊......可汗,不要......”琪亚逃了出去。      百塔尔本是赫基图部的人,在10岁观看那达慕大会时,喜欢上骑射夺冠的和拓令渺。百塔尔当天就找到和拓令渺表白,和拓令渺看着这个小家伙笑个不停:可爱的小人儿脸还带着胖嘟嘟的婴儿肥呢,就知道找情人了。(确实,当时的百塔尔手上还留有两个小肉窝,就一本正经地嘟着小嘴,说什么喜欢喜欢的,真是太喜感了。)所以在他心中神圣的表白,换来了和拓令渺慈爱的摸摸他头,然后直接打包送回了家。在父亲的笑声中,百塔尔绷着小脸吧嗒吧嗒掉着圆滚滚的眼泪珠子:他不小了,他知道自己就是喜欢和拓令渺,为什么没人信呢?父亲看他伤心了,就告诉他,如果他长成美丽的少年,能绣最好看的腰带,就能拴住心上人的心。   几年过去,百塔尔长大了,果真成为了部族里最美丽的少年,晶莹无暇的眼睛里,含着柔和的光芒。少女们常常在他家帐房附近徘徊,夜里总有人唱热烈的情歌。他谁也不理,也从不收任何人的礼物。少女们都很失落,她们纯真的爱慕受到了打击,叫他“冰山上的雪莲”——太美又太冷。在成人礼的那天,百塔尔拒绝了所有的礼物,独自骑马赶了两天的路,闯到赫基台的家中,对正在作客的和拓令渺宣布,要嫁给她,并且送上了自己亲手做的腰带——那样精美的腰带,他自信全部族都不会有第二个。可是,和拓令渺还是拒绝了,甚至没认出他——即使这个少年有着雪莲一般的美丽面容,捧上了自己最赤诚的心。那时琪亚只有9岁,跟在母亲身边,对这个美丽的哥哥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百塔尔回家后,一天都没吃饭。他坐在帐门外看着远处,一直到晚上才被父亲拖进去。母亲怒了,骂他不争气,那么多出色的少女看不上,为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外部族女人失魂落魄,何况她还有一个只比自己小5岁的儿子!“简直是瞎了眼的羊羔子!”最后,气呼呼的母亲边骂边把木碗摔到他面前,让他吃饭。百塔尔至今记得,那时他嘴里都是苦味,汤的味道一点儿都尝不出来。   几年过去了,百塔尔始终是冰山上的雪莲,让少女们伤透了心。慢慢的,找他的人少了,父亲也越来越焦急,逼他挑人出嫁。百塔尔被逼急了,悄悄骑马出走,跑了十几天,差点儿被狼群追上,到了和拓令渺的部落。和拓令渺已经是部族首领了,围着她转的少年一个比一个美丽热情。百塔尔迟疑了,去找她吗?如果又忘了他是谁,该怎么说自己呢?他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偷偷跟着她。后来和拓令渺发现了,问他怎么回事,他谎称迷了路,和拓令渺就笑着让人送他回家——她果然没认出他是谁。   回去后,百塔尔得知部族首领赫基图有意娶他,他害怕了:赫基图的好色全族闻名,现在光那墩都娶了五个,侧那墩十几个,更不用说侍人了。他背着母父想去当面回绝赫基图,却意外听到赫基图与巫师拜牙咒骂和拓令渺,因为可汗对和拓令渺的赏识明显超过对她的。赫基图是可汗的侄女,又是大部落首领,将来很有可能会登上汗位,要让这么一条毒蛇缠上,和拓令渺迟早会有危险的。就在那时,百塔尔心中下了一个决定,设法当拜牙的徒弟,既避免亲事的困扰,又能帮和拓令渺探听消息。   当拜牙的徒弟并不容易,尤其是她很少收男徒弟。可百塔尔聪明过人,手脚勤快,无论学巫咒还是煮奶茶,都比别人快、比别人好,拜牙喜欢他伶俐,真的收他成为徒弟之一。从那时,百塔尔悄悄收集拜牙的罪证,私下常与和拓令渺联系。不能嫁给她,就帮她做事也好。这次来的路上,百塔尔不知道狼群的事,听说和拓令渺遭遇的危险,真是后怕不已,对和拓令渺简直有失而复得的心情,对下毒之事就格外防范。后来金帐大典再遇到危险,百塔尔始终揪着一颗心。终于尘埃落定,百塔尔扶着喝醉的和拓令渺进帐,突然就被拉进了内帐。带着掠夺性的吻和令人窒息的拥抱来临,百塔尔没有躲避,也没有试图叫醒和拓令渺,他带着笑,也含着泪迎了上去。      琪亚知道百塔尔喜欢母亲,却没想到此时撞见她们......他也明白,今天母亲太高兴了,敬酒的人又太多,所以喝醉了酒,将百塔尔当成了父亲,阿山叔叔说过,父亲很美,眼睛会说话,百塔尔,也是......何况母亲多年一人,见到那样的......也会忍不住吧。母亲是人们眼中的鹰,是他的骄傲,可他也知道母亲有多么寂寞,深夜中独自抚摸项链时的哀伤。其实,早就应该有个人来陪伴她的,这样美丽而忠心的百塔尔,其实,很好。   琪亚茫然走出了帐篷,又茫然叫侍卫看好大帐,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小帐中,才愕然发现,项链不在手中。他举着火把在路上找了两圈,对来帮忙的人都笑着回绝了。没找到,回想掀帘后的震惊,自己手好像发抖,肯定是把项链掉在了金帐里。回去拿么?不可能。琪亚就这样举着快熄灭的火把,呆呆回了帐内,忘了生火,忘了点灯,直到侍候他的孤儿以江拿着药膏进来,给他换药,才醒过神来。   不知什么心情,空落落的什么也想不到,琪亚草草换了药扑进了被褥。柔软的羊皮给他最真切的安慰,他以为自己会失眠,却沉沉睡去了,好像今天,只是一场梦。      夜里无人,洪湘与易灵殊在帐内低语。   “你当时真很有勇气。我虽然对你有信心,还是害怕你战死了。你这样决定不太轻率了么?”   “我有我的想法。和拓令渺和赫基图,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孰优孰劣。和拓令渺英才大志,胸襟宽广,得人拥护,又是被指定的可汗,只要保她此时活命,赫基图不足惧。”   “可赫基图当众许诺我们,事成后商谈的。”   “无论因为国事还是感情,赫基图得手后都绝不会善待我们——她心胸狭隘,目光短浅,根本看不到那么远,她始终对我们与和拓令渺先接触有芥蒂。”   “那你不怕和拓令渺送命?”   “我想,以和拓令渺的才智手段,应该在被狼群突袭时就有了防备,今天应该也不会毫无准备。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又公开声明以朋友的个人身份介入,给你们留足后路。”还有一个原因,是易灵殊心中的秘密,那就是她自从感到那奇异灵气后,想要施展一番进一步熟悉。所以她没有杀多少人,而是不断尝试手法,感受那灵气的性能。   “那么以后,和拓令渺应该会对你无所保留了吧。”   “错了,她是突图的可汗,草原的霸主,代表着自己疆土族人的利益,如果威胁到这些,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什么?那救她干吗?”洪湘差点儿从铺上弹起来。   “你太过激了。我是说威胁到她的汗位和疆土。那些是她的根本啊,不只是她个人的,还是身后千万族人的。只要是英明的国主就会如此。但是,她也会对我充满了感激和信任,只要不触犯她的底线,我就是她最尊重和信赖的朋友。对我来说,同样如此。”   “......”洪湘再没说什么,易灵殊的心思让她觉得可怕又可敬。慎密的分析,快速的反应,敢于不顾自己豪赌,也充分考虑了后路。这样的人当朋友是没的说,当敌人却是太可怕了。她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执行皇上的密令吧,她心里过不去,还害怕易灵殊;全替易灵殊瞒着吧,她心里还是过不去,更害怕皇上。最后,洪湘自暴自弃地瘫在床上:细作,尤其是内部细作,果然是没前途的行当。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雪莲花水灵灵滴出来鸟,亲们看他怎么样?让小百好结局呢,还是坏结局呢? 谈心   大典过去了三天,易灵殊都很少见到和拓令渺。她能理解,继位是件麻烦事,何况前面还出了状况。她不知道,和拓令渺公事忙,私事更忙。她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抱着个人,然后就震惊地发现,竟然睡了百塔尔。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搜索记忆,正考虑如何处理这事,百塔尔已经穿好衣服,对她说的话让她再度震惊。百塔尔说:“可汗不必烦恼,昨夜的事不用负责,不用自疚,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   和拓令渺觉得,他八成是长年摆弄草药,所以脑子被熏坏了!草原男子虽然大方爽朗,但也绝对是爱惜贞洁的。唱歌跳舞,甚至给心仪之人送礼物,那都是民风民俗,没人觉得可耻,还会有人善意的起哄凑趣。但是上床,天神哪,那绝对是另一回事!没经过求亲礼聘,没请人喝酒撒帐,她就把冰山雪莲给吃了,而且像牛吃草一样,啃的干净而彻底——看看百塔尔那一身的红印子青印子,再看看白毛毯上的血迹,和拓令渺太阳穴通通直跳。况且,百塔尔是大巫师的弟子之一,赫基图部最美的男子,虽然他已经二十了,依然让见到的少女念念不忘。      长生天作证!自从百塔尔多年前因为迷路误入自己部落(你确定?真不一般迟钝!),他感激自己送他回家的情意,又痛恨拜牙的行为,经常传信帮她外,他们之间完全是纯洁的、长辈对小辈的感情!(长生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吹飞这个弱弱得了)现在竟然被她给糟蹋了,怎么办?娶他?她原本再不想娶夫了,更没想到要娶一个比自己儿子只大5岁的少年。而且,怎么向大家交待呢?不娶他?像他说的那样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无异于禽兽。身下的腥红刺眼的提醒她,禽兽,禽兽!和拓令渺大瞪着的两眼,在帐外传来求见声时差点儿弹跳起来,惊慌失措地穿衣服——最后的腰带两次没系上,还是百塔尔给她缠好的。可怜她从来镇定自若,即使生死关头也没慌成这样。   当半天公事结束,和拓令渺又头疼至死,她发现项链掉在内帐前了。天神啊,这是谁掉的?易琅轩的话,她的脸都丢尽了。问了侍卫,得知是琪亚来过,和拓令渺又差点儿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比琅轩来更糟的是,儿子来了,项链丢在这个地方,肯定什么都看到听到了,怪不得琪亚今天都不过来一起用餐。天神啊,为什么继个汗位就要出这么多事情?件件要人命(前面的要命,最后这件是快活的要命吧)。和拓令渺让侍卫出去,心情激动地坐不住了,开始擦拭金刀,刀亮的刺眼,把后来进帐议事的人吓了一跳。      “可汗......”进来的幕帐执事有点退缩。   “啊,安胡那你来了。我正想找你。”继续擦拭金刀。   “什么事?”安胡那被刀晃的眼睛发花。   “易琅轩两次助我于危难之中,不但在狼群中帮我们,还在黑铁骑当面也站在我这边儿,两次救了琪亚。当初被箭指着的时候,我曾说过,如果活命与其结拜姐妹。现在是该兑现的时候了。”和拓令渺感慨的说。   “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可汗想灭了赫基图部呢!”安胡那松了一口气。   两天过后,和拓令渺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与易灵殊结拜姐妹。结拜典礼简单而热闹,杀羊祭天,喝血酒,作为可汗的姐妹,还授予她突图“雪狼王”的封号。由于事先并没跟易灵殊透露消息,结拜礼上公开宣布后,易灵殊猛的听到自己成了雪狼王,感到十分庆幸:幸好杀的是雪狼,若是宰了野猪,岂不成了野猪王?出去介绍我堂堂野猪王如何如何,恶寒!草原人最敬重勇士,易灵殊两次救可汗的勇猛众所皆知,倒无人反对。      阿山成为先可汗的金帐侍从前,带过琪亚多年。比起额尔丁只是一个靠想像揣摩的的父亲影子,阿山更像是琪亚的父亲。即使后来阿山去做金帐侍从,琪亚每年也至少要跑去见他几次,把攒的礼物和话一股脑倒给他,赖在他的帐中一起睡。阿山也真心疼爱琪亚,他自己有两个女儿没儿子,琪亚贴心亲昵,简直比亲女还亲。阿山也不是一般的男子,他妻子早些年奉和拓令渺的命令,多次潜入大至,学技术、探情报,还希望能与其他友好国家建交。阿山也随着去过几次,和拓令渺和琪亚的大至话就是跟他学的。阿山年纪大了,从侍从的位子上回家休养,和拓令渺也继了汗位,他很是高兴地接待到来的琪亚。   这次琪亚见他,经常带笑的脸上却是写满失落和茫然。阿山心疼地摆出一排点心,又煮奶茶,琪亚还是愣愣的,几次欲言又止。阿山拿出给他做好的新衣服,亲手给他试穿。感受到粗糙的手,慈爱的目光,琪亚就扑到他怀里簌簌掉了泪。阿山揽着他,摸着他的头,帮他拭泪水。琪亚停止了抽噎,把母亲的事讲了,末了道:“叔叔,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心里明白母亲也需要一个人,百塔尔做那墩很好的,可是,可是。”他表达不出自己的心情,本来难受着,看到阿山满脸是笑地看着他,突然不好意思了,他不依了用头顶阿山,越发的孩子气。   阿山笑呵呵给他吃松糖,嗔怪道:“都多大了还这样。”用手摩挲着他,轻轻叹口气道:“孩子,我知道你不好受。一直是可汗带着你,突然跑来个百塔尔,比你大不了多少的那墩,以后母亲就不会只疼你一个了,甚至顾不上你了,对不对?”琪亚点点头,松糖的香甜在口里化开,就着奶茶热烘烘的妥帖,心也安定下来。      温暖的毡包内,飘动点心香甜的气息,阿山与琪亚娓娓而谈。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明白,你需要母亲疼爱陪伴,她也需要人来关心陪伴。不只是儿子的关心,还有能说心事、能暖帐的那墩的关心。”琪亚脸红了,想到了昨天那一眼,雪白的身体和漆黑的长发。他不安的动了动。   “你父亲魂归长天多年,可汗到现在都是一个人。你还没嫁人不明白那份孤单,现在你也长大了,嫁人后她就更孤单,你不希望有人能陪她照顾她吗?”琪亚点头。其实他本来就明白,就是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叔叔疼你,有了自己女儿还是疼的你吧?”琪亚高兴的扭了扭,表示认同。   “可汗也一样,她永远是你的母亲,无论她再娶那墩还是你嫁人后,都不会变的。这你要明白。”琪亚想了想,又取块糖咬的咯吱响。   阿山哭笑不得地敲了他的头一下:“刚才还掉金豆子呢,就知道吃!”琪亚嘴巴鼓着,不依的呜呜两声。   “其实百塔尔早就爱上你母亲了,现在他的心里,一定比你还难过。可汗,一个人时间太长了,已经忘了怎么对待男子,也不知道百塔尔都做了什么。只怕她慌乱的,根本顾不上百塔尔。”阿山叹口气,把百塔尔的事给琪亚讲了一遍。   琪亚心里的那点难受,随着百塔尔的经历慢慢消散了。原来,他是那么喜爱母亲的,可是母亲不知道。联想到昨天的对话,那个雪莲般的少年,心里很难过的吧。琪亚暗暗生出了同情心。   “现在不难受了?我们的小野马,还有蔫头耷脑的时候?”阿山亲昵地揉揉他的头。   琪亚不服气地说:“我才不是小野马。”脸上带点得意和羞赧:“她们都叫我草原明珠呢!”   阿山乐了:“对对,是草原明珠琪亚王子殿下。你成年礼过了一年了,是15岁的大颗明珠了,有没有心上人啊?昨天大宴,给谁唱歌了?收谁的刀了?”   琪亚的脸真的红了,他难得扭捏了一下。阿山更乐了:“真的有了?是谁啊,那么大本事能套住我们的小野马?”看琪亚又要顶过来,赶紧说:“是谁本事大摘走我们的明珠?”   笑闹一番,琪亚透露出自己喜欢上紫湛国使。“她很厉害的,遇上狼群就让侍卫护着我们先走了。大典时,和母亲干了酒上马,对着黑铁骑也没退缩。”   阿山听了,面色慢慢郑重起来:“这样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就明说了吧。紫湛我听说过,离这里很远很远,和咱们的习俗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她们不爱吃羊肉,还别扭的很。那个什么副使,看我骑马、跳舞心里笑我呢。可她不一样。她吃的惯肉,会唱咱们的歌,像是我们草原的女儿。”   “但她毕竟不是草原的女儿。”阿山认真地说:“爱慕没可能陪伴你的人,就会变成痛苦!她能离开紫湛,在草原安家吗?”琪亚黯然低头。“那么你能抛下草原,到紫湛去吗?”琪亚眼光闪烁,好像在犹豫。   阿山担忧地看着他,抓住他的手:“你生长在这儿,不知道外面的复杂。南边的人,规矩多的吓人,她们喜欢娇滴滴,能绣花、会做菜的男子。”   “我会擀油毡、踩毛毯,煮的一手好奶茶,哪点儿赶不上他们?”琪亚忍不住出声了。   阿山忧色更重:“那不一样。她们住在石瓦的房中,睡高起的床上。她们睡不惯咱们的毛毯,咱们也不喜欢她们一扯就烂的衣服。咱们突图的男子,会走路就会骑马,会说话就会跳舞。那些南边的男人,连路都走不动,成天呆在院子里不能出门。除了妻主,能说话的女人就是母亲姐妹,你想想,能受的了?”   “是这样的吗?”琪亚吃惊地问:“真的,不是骗我的?她们那里的男人都不让出门的?不让骑马,远路怎么办?”   “坐马车啊,连帘子都要遮的严严的,偷看外面都算没规矩。”   “什么!他们竟然没被憋死?”琪亚大声问。   “呃,呃......”阿山被呛着了,缓口气道:“说的什么话,他们辈辈这样生活,早就习惯了,不守规矩就有的是人来教训他们。你看,你不可能在那种地方生活下去,所以再别想那个什么使臣了。”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爱翻白眼的副使总看不起我的样子,原来她们哪的男子都像圈里的羊羔子一样,只会咩咩叫,连抵下角都不敢。”琪亚喃喃自语。   阿山恨不能晃醒他:“现在明白也不晚,记得别再招惹那个使臣!即使真结了盟,你是可汗的王子,和亲也会嫁给皇家女子,不会是她!”   “......”琪亚无语地看着他,好好的怎么扯到和亲上了?   阿山无奈:“你在部族里,也该见过这样的事吧。结盟的双方,为了表示诚意联姻。这种事,部族之间和国家之间差不多。现在看来,可汗会和紫湛结盟了,说不定真会联姻。你可是唯一的王子,哼。”   “不会的,要联姻也是母亲娶吧。我倒要看看她们男人有什么好?”   阿山忿忿地夺过琪亚又抓住的松糖:“我的王子殿下,你真是松糖吃多了。也不想想那样娇弱的男人,怕是还没送过来就死道上了。即使来了,被大风吹着也活不了几天。联姻不成了儿戏,甚至还会闹不愉快。我这个老侍人都能想到的,可汗和紫湛皇帝能想不到?”   “那我也受不了整天被关着呀,就是羊儿也得出去吃草呢!被关上两月,我也会死了。”琪亚惊恐地叫道。   阿山再度喷茶:谁说就一定嫁他过去了,现在就一付肯定嫁过去的样子,死了活了的。   就在此时,一个高挑的女子进来,笑着问:“谁敢关我们的草原明珠?”正是阿山的长女阿木泰。   琪亚再大方,被人撞破自己的心事也脸红了,阿山站起来:“我到可汗那里去一趟。春天是办喜事的好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大家意见,紧急修改了稿子。话说大纲里,百塔尔是个杯具结果,但看到留言发现,如果悲剧他,可能会悲剧我。所以我奋力改文了。 大纲?大纲就是用来背离滴!以后我编大纲的时候,一定要把所以人物情节反着写!因为我发现,不少人写着写着就完全和大纲不一样了,包括女猪!话说本打算让她本来豪门露个脸就找地儿种田去,当种田文写的。现在,怎么管不住,到处乱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 昨天一边改文一边啃玉米,心里那个悲催啊,我为毛要多此一问,给自己找麻烦啊,为毛? 明白自己的心   琪亚一跃而起抱住阿山:“叔叔别去!我不要!”   阿木泰笑道:“我们的明珠有了心上人吗?”   琪亚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还抱住阿山不放。长生天在上,他绝不要嫁给紫湛的皇室,住在小院子里被憋死!   阿山无奈地拍开他的手:“我是想说可汗的亲事。你干吗着急?”阿木泰放声大笑,琪亚傻眼了,含在嘴里的松糖一下卡嗓子眼。   就在这时,阿山的二女儿巴达冲进了帐内,对阿山道:“暴雪,下暴雪了!”      其实半天前就开始下雪了,随后越来越大。草原气候多变,尤其是春季来的晚。这时的紫湛,早已桃红柳绿,可草原才是万物复苏,嫩草初生。即使到了草长回暖的时间,也经常会来猛烈的倒寒流。寒风、暴雪是可怕的天气,会给倒换牧场的牧民们带来巨大的灾难,牛羊被冻死,道路被雪封,被狼群袭击——延迟一天都会有生命危险。每次的春季暴雪,都会付出血的代价。因为金帐大典前后,正是一些冬季牧场的牧人迁来的时间,现在路上的人就会受到生死考验。   和拓令渺得知,正有一支结伴迁来的牧人,大约300多人在来的路上。从之前她们与人的约定估计,现在应该距离金帐有160多里左右。这在狂暴的风雪中是太远了,带着牲畜的一家老小,在这样大的风雪中是不可能到达金帐的。她立刻安排下去,并准备亲自带队去寻找。许多人劝阻,让别人带队就可以,但和拓令渺意志坚决,她就任可汗的第三天就遇到了暴雪,一定要安全带回转场的牧民。她去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所有的人都焦急了。第二组人准备出发,琪亚非要跟去,他还向易灵殊报信,明显有求助的意思。   易灵殊在雪越下越大时就感到了担忧。天地间的灵气湿重阴沉,降雪规模一定很大。当年援医男战友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救走失的孩子,结果双双冻僵在雪窝里。所以当琪亚报信时,她就承诺会帮助寻找,但必须让琪亚耐心等待。谁知道最麻烦的不是琪亚,而是一贯淡淡待人的百塔尔。他心志极其坚定,非要跟着去,谁劝说拦阻都不听——如果不让他去,他就随后自己去。没办法,百塔尔也进入了马队。   迎面的寒风像刀割在脸上,即使包着厚厚的头巾也抵挡不住。手上、腿上是厚重的皮套,可丝毫维持不了温度,在出发不久就被冻透了。明铎很担心地看看队伍中的百塔尔,固执的少年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风雪之中在马上冻的直打哆嗦。易灵殊也不忍心,她隐约猜到了百塔尔和和拓令渺的关系,还是劝道:“百塔尔,你这样下去受不了,先回去吧。”百塔尔吃力地回答:“不。我可以感到可汗在哪里。”   “你感到她在哪里?”易灵殊很惊诧。她悄悄动用灵力,感知和拓令渺的位置,百塔尔怎么可能?   “是的。我可以。”百塔尔用力点头。   易灵殊再没说什么,也许世间有些事,确实不能以常理忖之。百塔尔对和拓令渺的感情,令他产生了微妙的精神感应,也不是不可能。   再一次确定方向时,众人发生了分岐。按照转场牧人的原来约定,应该再前行,但百塔尔坚持应该东拐。风雪的草原上,迷路意味着什么,这些人都太清楚,没人同意百塔尔的意见。他十分固执,要求东行。雪及马膝,马匹行走了半日多已很是吃力,哪里有力气来回反复?有人气道:“百塔尔,你不要再胡搅蛮缠,都是跟着拜牙学的装神弄鬼。什么感应,谁听说过?”   百塔尔也急了,他紧抓着马缰绳不让别人带过他的马头:“是真的!以长生天发誓,可汗就在东边不远。我真感应到了。”   易灵殊暗自吐出一口气,她确实吃惊百塔尔的感觉之准。从灵力的观察,和拓令渺确实在东面。不过原来方向也有不少人。发生了什么事,让原本的队伍分成了两拔?她制止住了对百塔尔的责难,说道:“不要再争执了,我也感到可汗在那里。但是人不多,大多数人还在原方向。我带百塔尔过去东面,你们继续往前。接到人后这里汇合。”说着挥手一击,地上一大片雪被扫开,成了一个巨大的雪堆作为标志。   易灵殊虽然没有实权,但作为新封的雪狼王,又是可汗的义妹,说话还是有份量的。更何况她每次都出手惊人,这些人也不好和她公开争执。这样,她和百塔尔就去了东面。和拓令渺果然在那里。她找到了转场牧人,又有人来求救,是两个迷路的人掉进了雪坑里。坑很深,周围地面情况又不明,和拓令渺试图用衣带、马鞭将人拉出来。奈何一人冻伤了腿,挣扎不动,差点儿将和拓令渺也拉下了坑。两天一夜的严寒,再强壮的人也挺不住了。和拓令渺的体力难支,坑里的人已经昏迷。她正在焦急,易灵殊和百塔尔就到了。   和拓令渺见到易灵殊十分高兴:“妹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又要你来帮忙了。”紧接着发现那个裹的只露两只眼的人,直盯着她看,“百塔尔!”和拓令渺很吃惊:“你怎么来了!”百塔尔挂满了霜花的长睫毛闪动两下,笑了。   回到金帐,人们都忙碌起来,治疗受伤的人,给她们准备食水。百塔尔下马时直接栽到了地上,幸亏金帐侍从们接住了他,巫医看过发现手脚都冻伤了,整整用三盆雪给他揉搓才疏通血脉。喝过了热汤,百塔尔眼光迷离,对照看他的琪亚微微一笑道:“我可以感应可汗的位置,真的。”然后就睡过去了。琪亚心里五味杂陈。知道了百塔尔的过去,又看到他这样的痴情不悔,琪亚决定,成全他。      百塔尔冻伤快好的那天,和拓令渺以被擒获的贼一般的心情,面对阿山的软言细语和琪亚的眼光。阿山与她,不但曾经的下属,以及下属的那墩,而且是好友以及好友的那墩,还是帮助她带大琪亚的人,什么时候,在阿山跟前,她不会也不愿摆出可汗的架子。更何况面对这样的问题,于是她更加的笨拙,无比困难地,以令人难以理解的简短语言,说了一下那个尴尬的春风一度事件。说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向后飘,似乎要飘到根本看不见的内帐里,飘到已经被百塔尔洗净的白色毛毯上。   其实,阿山的谈话无非三点:第一,和拓令渺长时间一个人,已经不懂感情和家庭,这样下去迟早变态,变态的可汗威胁到整个突图。   !和拓令渺有点发蒙,不过是没有那墩而已,怎么就从英明的可汗变成可怕的威胁了?可是,阿山每句话都说的很有道理,没法不承认,于是最后的结果,也没法否认。   第二,睡了清白少年就要负责。和拓令渺在儿子面前老脸发热,琪亚也有些尴尬,于是该点结果顺利通过。   第三,百塔尔是值得珍惜的。这次和拓令渺不断在阿山的话中发声,大多是:“什么?那个时候?”“““不会吧,我没印象啊?”“不是迷路,怎么可能?”“拜师为了我?他以前不就是拜牙徒弟吗?”最后在阿山和琪亚的眼刀下,彻底被打败,收声。   和拓令渺有点神经质地取出金刀,就想要擦拭(长生天在上,她不是想要杀人灭口,只是紧张时候的下意识动作。但是阿山很不赞同地看着她干吗?她已经认了那三条,还要咋样?)。阿山接过她的刀问:“可汗,你觉得阿山说的对吗?”   “呃,对。”说不对能行吗?   “那你打算怎么做?”   “嗯?”和拓令渺不明白。   “你打算怎么对待百塔尔?”   “我......”和拓令渺有点冒汗,或许是刚才羊肉吃多了。阿山也是的,问就问吧,拿刀对她比划什么,那刀光一闪一闪的......她这两天把刀擦那么亮干吗?   “不用逼可汗,都是我自愿的。”帐帘一掀,百塔尔进来了,不知他在外面听到了多少。百塔尔微红着眼眶,却很平静的看向和拓令渺:“我从没想借那天的事做什么。”   和拓令渺道:“我知道,知道。”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百塔尔又看着阿山道:“谢谢大叔。可我不想勉强可汗,是我不好,可汗喝醉了没推开她。所以不要怪她。”阿山怜惜的看着他。和拓令渺听他的话,有点心酸。   百塔尔又看向琪亚:“琪亚王子,我虽然做了羞耻的事,还请你不要恨我。”琪亚急忙摇头,化解了那心里疙瘩,他其实对百塔尔很同情。   百塔尔最后跪在了和拓令渺的身前,捧起了金刀,就像大典那天,呈给了和拓令渺。他洁白晶莹的脸庞,有一滴泪,好像是雪莲花瓣上凝结的冰珠:“可汗,您不要自责,是我不知羞耻缠着您,才出了那夜的事。”他止住了和拓令渺的话,又道:“如果让可汗烦了,我躲的远远的。如果可汗恨我,或是怕我纠缠,就请赐我一刀,百塔尔决不怨您。“说完,他将刀塞进和拓令渺的手里,仰起了脖颈,将咽喉对着她,仍然很平静,没一点惧色。   琪亚看他仰头的动作,头发滑下来,那眼泪滴下,像冰珠滑落莲瓣——突然想起那一眼,心里直跳。这样有勇气又固执的百塔尔,琪亚承认,他确实有资格做母亲的那墩。   和拓令渺自从会握刀以来,都觉得刀柄在手中似是手的延伸,融入血肉般的密不可分。今天却第一次觉得刀烫手,几乎握不住。她脑子乱成一团。一时是额尔丁在清晨的阳光里,拿起狼牙时那亮闪闪的眼睛;一时是可爱小男孩认真地说,我喜欢你;一时是额尔丁与她并辔而行;一时是精美的腰带。还有,还有额尔丁惨白的脸,依依不舍的目光,还有雪莲般少年洁白无暇的身体,紧紧抱着她的双手。   她想起来了许多,或许她从未忘过。额尔丁死后,起初她太过悲痛,无法对别人动心,后来,是怕小小的琪亚受委屈,拒绝了所有人;再后来,或许是首领事务的繁忙,或许是习惯了孤独,没动过再娶的念头,直到现在。   她的记忆很好,多年的事都不会忘,怎么就会忘记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呢?怎么就会忘记那朵雪莲呢?她的头脑很敏锐,多少的阴谋都能看破,怎么就不知道那迷路少年是专门来找她的呢?怎么就看不懂他每次的目光呢?暴雪那天见到突然出现的百塔尔,那挂着霜花的长睫毛对着她闪动,她就一下明白了:其实,其实是自己害怕了吧,害怕自己动心,害怕自己不再忠于额尔丁,害怕,再次拥有那种感情,更害怕会承受再次失去的痛苦。她不得不认识到,是自己一直在回避,其实早就动了心,感情上背叛了额尔丁!也许早被那长长的腰带缠上了心。是百塔尔,让她动了心,让她生出了第二份感情,她本以为再也不会有的感情!   和拓令渺握刀的手,猛的举起、落下,阿山惊呼“可汗!”,想去拉她已来不及。琪亚惊叫“母亲!”,想护百塔尔为时已晚。和拓的刀是出名的快,从二十岁起整个部族没人能比的上她。百塔尔在她猛然举刀的瞬间,就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等着刀锋的冰冷。他早知道,可汗会这样做,为她早逝的爱人,为她动摇的心。是他,破坏了她的心境,一再给她纯粹的怀念划上裂痕,那么,他就该接受惩罚。死在她的刀下,也不错啊。百塔尔甚至带了一丝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害怕再次拥有那种感情,更害怕承受再次失去的痛苦。”这是本色的人生体会。 本色一直觉得父母感情非常一般,就是标准的过去搭伙过日子类型。老爹又有点闷,几乎没说过什么动听的话,更不用说什么甜言蜜语了。老妈在世时对此颇不满。 老妈因病早早过世,随后不少人给老爹介绍,其中竟然还有几个小他20多岁的(?当时本色和老爹都吓一跳)本色和家人都建议老爹再找一个,虽然爱母亲,但老年生活太孤单也不行,所以不但不拦着,还积极比较。 老爹谁都没答应。问几次就说不找了。本色认为是对晚辈的不好意思,所以不停怂恿,表示不在意。 老爹被催急了,就说:“你妈去世,这样的事经历一次就够了,再找老伴,还会有一次。我不想。” 老爹很认真,说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本色明白了,再不说什么。 老爹从不和我们去扫墓,但他会独自去给老妈墓碑上的字描漆;老爹把老妈衣服送人或烧了,却十几年不换床单被套。太旧了,我给他换了又被换回来。 所以,本色有了那句感悟。 理智与情感   “嘭!”刀深深□了矮几上,响声惊动了百塔尔,他睁开眼,看见和拓令渺手握刀柄,表情肃穆:“长生天在上,今日此时,我和拓令渺发誓,娶百塔尔为那墩,今生好好待他。额尔丁,是我第一个那墩,也是我心里第一个爱的人,永远不变,此誓!”她拇指一划刀刃,流下一抹鲜红的血。   百塔尔笑了,从来冰莲般的纯净面庞,像雪莲花盛开,晶莹多姿,一双眼睛透出点点泪光。他将手指在刀锋上一划,也流出一抹血迹:“长生天在上,今日此时,我百塔尔发誓,成为和拓令渺的那墩后,全心对她。尊重额尔丁哥哥为长,善待琪亚如子,永远不变,此誓!”      和拓令渺看清了内心,坦承了自己,感到一阵轻松,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疲惫和孤寂仿佛散去。她拉起百塔尔,为他裹指上伤口——那许多年前,额尔丁划破手时,她也曾这样做。百塔尔毫不顾忌的偎在她怀里。   “可汗。”   “嗯?”   “您知道我爱上您有多少年吗?   “?......”和拓令渺石化,暗暗扳手指。   “十年。可汗,是十年啊。我第一次见您时10岁,您20岁。赢得的哈达挂在身上,像白云一样飘动。”   “那时你还胖呼呼的,跑过来小手都是汗。”   “第二次见您时我14岁,您24岁,带着9岁的琪亚。”   “那次你就像雪莲一样美丽,捧着腰带说,这是全部族绣的最好的。”   阿山欣慰地看着两人,琪亚心里,也涌出一股热流,夹杂着酸涩的幸福。父亲和母亲自5岁认识,共同成长生活到15岁,总共也就10年时间。百塔尔,等待也用了10年,生命中最好的十年啊。父亲,你看母亲这样,也会放心的吧。他心里轻轻地说。   “第三次见您我17岁,您27岁,已经是部族首领了。”   “你就躲藏在暗处偷看我,我早就发现了,一问你还说迷了路。”   “现在我已经20岁了,可汗,我爱您,已有十年。即使我们相差10岁,有这10年也该过去了吧。”   “百塔尔......”炙热的亲吻落在殷红的唇上。   阿山拉着琪亚悄悄出去了,留给两人独处的时间。幸福来的太晚,盼望的时间太长,怎样弥补也不过份,何况,他还要张罗可汗的婚事呢。      和拓令渺以那墩之礼迎娶百塔尔。无数草原女人咬碎了牙:可汗不但摘走冰山雪莲,还能天天看着草原明珠,福气都让她一人占完了。   “易琅轩!你才是正使,为什么不去商谈!”洪湘臭着脸回帐了。她与人谈了两天,易灵殊却每天骑马游玩,翘着脚在帐里吃吃睡睡。她只是个监督人员好不好,怎么正事都成她的了?   “金帐大典那天,我不是当众宣布你为正使,全权负责的吗?忘了?”易灵殊把吃完的蜜瓜皮往边上拨拉一下,开始剥石榴。   “那是特殊情况的时候,现在你也该负起正使的责任了!”洪湘气愤地抢过石榴。还让她继续当苦力,不行!   “大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能出尔反尔呢?你堂堂世家女更应该懂这个道理。”易灵殊语重心长。   “我不管,出使以来,不像世家女的事干的多了。反正明天换你去谈,我出去看风景!”洪湘干脆耍赖。   “其实,我自有考虑。我刚被封了雪狼王,怎好再代表紫湛和突图商谈?两边都会疑心,都不讨好。”易灵殊认真起来,她再拿过一个石榴,鲜红的石榴籽更衬的手指透明如玉。   洪湘不由一个失神:好像易琅轩最近有点变化,肌肤更、更那个了,气质也更冷冽。原本她就很厉害了,现在更是无意间就能让人发寒。   “想什么呢,死盯着我看?我说的对不对?”易灵殊说完见她傻呆呆的看着自己,敲敲桌子。   “哦,对,对。”洪湘生怕她看出自己想的,直接点头。然后意识到,明天还得自己去商谈,立刻愁苦的按着额角。紧接着,她化悲痛为力量,扑到了水果上——这里的水果出奇的甜,还有不少没见过的品种,洪湘很喜欢。      商谈很顺利,签了些协议。距离大典一个月后,所有事情都办妥了——包括新任可汗那墩有了宝宝,他第一次就光荣中奖了。如果不是和拓令渺极力挽留易灵殊再住段时间,她们就准备返程了。   琪亚开始变得沉默。原来跑来跑去的小马驹,现在经常对着辽阔的草地沉思。明亮的眼睛里,写上了掩不住的烦恼。连百塔尔都察觉到了。   这天夜里,和拓令渺去查看周围部族不能回来,百塔尔和琪亚挤在一起,说些贴心话。   “琪亚,你这些天怎么不高兴呢?是怪我接替了额尔丁大哥的位置吗?”   “没有,千万不要这样想。我怪你怎么还会和阿山叔叔去找母亲呢?”   “那么,”百塔尔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知道那天晚上你看到了......”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脸红心跳地说不下去了。   “不,没关系的。”琪亚也不自在起来。虽然牧人一家都住一个帐篷,有些事情孩子知道的远比告诉他的时间要早,可那天,实在太过刺激,想一下都害羞。   两个人一阵都没说话,百塔尔突然感到琪亚捅了捅他的腰:“那个,怎么样?”   “嗯?什么怎么样?”百塔尔没明白。   “就是,那个,我看到的。你不怕吗?”琪亚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   百塔尔反应过来了,扭住了他的手,故作生气道:“好呀,一个王子竟然问的这样问题!看我不教训你!”   琪亚被他挠的痒,不依不饶的反击回去,两人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没力气了才停下来。   百塔尔气息平稳了,就帮琪亚盖好毯子,和缓地说:“如果有了心爱的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琪亚握住他的手:“谢谢你,这样爱母亲,给了她温暖。”   百塔尔摇头:“要感谢可汗挑选了我。我知道,那么多少年都看着他,目光跟着她转。”   “是呀是呀,你不知道,我经常要帮母亲从帐里赶人。脱光光藏在毯子下的也有,一掀开把母亲惊的差点儿挥刀。”   “啊,是吗?有多少?谁脱光光?”百塔尔听到这些也免不了俗,立刻追问。   “呃,好多年前的事,记不清了。后来都嫁人了。”琪亚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磕磕绊绊的搪塞。   百塔尔也不再问了,这样令人爱慕的可汗,现在是他的!想到这些,百塔尔就骄傲又甜蜜。“你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只要有心上人,就真的什么都不怕吗?如果要远离家乡,也不怕吗?如果要被关起来,也不怕吗?”琪亚忍不住将自己的疑问一股脑倒出来。   百塔尔莫明其妙。有心上人为什么就要远离家乡?还要被关起来?谁敢关王子?他心思聪慧,联想到日常种种,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却不敢确定:“琪亚,你老实告诉我,难道是喜欢上了紫湛来的人?是谁?是雪狼王吗?”   琪亚没出声,默认了。   “这怎么可以呢?她来自那么远的地方,家里有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可以?”百塔尔一慌乱,完全像个护犊子的父亲,本能的反对。   “阿山叔叔也说,那里的规矩很可怕。可你说有心上人什么都不怕。”   “这不一样。心上人要可靠才行。难道你愿意平白伤心吗?”   “易琅轩怎么不可靠?她从狼群里救我,对三千军队也不背弃母亲,这样的人还不可靠?”   “琪亚啊,两种可靠不同的。”百塔尔恨不得敲开他的头把道理塞进去:“她是忠义勇敢的好女人,可她是要很快离开这儿的,她母父愿意女儿娶遥远草原的男儿吗?也许她早有夫了,不然为什么对你一直没回应呢?”   琪亚不语,这也是他最难受的,心里反复问的问题。   百塔尔诚恳地又说:“你是我们突图的王子,受多少女人倾慕的草原明珠啊。雪狼王若是愿意留下,可汗也会高兴的,可她是要走的,琪亚啊。”着急之下,百塔尔摇他的肩膀。   “我知道,可我忍不住想。要是让我嫁给那什么紫湛皇室,我立刻就骑马跑到天边不回来。要是她,我就想,能不能受的了拘束,应不应该试一试。这个念头太强了。你应该能理解,对吧。当初对母亲,你不也是......”琪亚满是悒色。   百塔尔无言以对。确实,他最理解这种心情,知道没希望,知道不应该,可是就忍不住想看一眼,忍不住靠近她。   “她的想法呢?肯不肯为了你留下来?”百塔尔平静下来,点中了琪亚的死穴。   “我,不知道......”      白色、黄色、红色......琪亚把染好色的羊毛挤压在一起,制作地毯。“琪亚,又错啦。该放黄色的,你怎么放白的?”阿山看着他老出错,不由叹口气。这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真的长大了,开始为了爱情烦恼了。琪亚慌忙把羊毛捡出来,找黄色的放进去。   “算了,歇歇吧。”阿山爱惜的拉起他,倒了滚烫的砖茶汤递给他。琪亚接过来,看那茶碗里微细的茶叶末,心里也起起伏伏的不安定。他喝过一口,干脆下了决定,去找易灵殊说清楚,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百塔尔能那么勇敢,自己去问问有什么好怕的?      “你找我?”易灵殊接到琪亚侍从的邀请,匆匆来到大典夜里与琪亚聊天的地方,看到他站在那里,长袍被风吹动,一束长发从头巾下露出,灵活的眼珠充满了希望的滴溜溜转动。   “是的。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琪亚直视她的目光,大大方方地从怀里摸出条腰带来。一条很漂亮的腰带,宝蓝色上嵌着两颗红宝石,正中间绣着一只鹰首,像是正要鸣叫高飞。   易灵殊看着烫手的腰带,不敢接。她知道接了意味着什么。想了想,她轻轻地摇头:“琪亚,我是你母亲的结拜妹妹,算你的长辈。”   “我知道!”琪亚激烈地反驳:“可那算什么,你才大我2岁!”   “我已经有一夫一侍,怎么可以?就是两国联姻,你贵为王子,也会嫁入皇室才般配。”易灵殊不愿伤害他,慢慢地解释。一直的躲避,这一刻还是到来,易灵殊不愿那双明亮的眼睛蒙上荫翳。   “你,你骗人!”琪亚真的听她口中说出有夫侍,心里一阵疼痛。他拿腰带的手抠住那鹰首,不愿想像。   “是真的。”   “如果,如果我能接受他们呢?首领都有很多那墩,有些也处的很好。”   “琪亚,你是草原上的明珠,像自由奔驰的骏马,应该有广阔的天地。你的眼睛,看惯了蓝天上大朵的白云,喝惯了高山融化的雪水,像格桑花无拘无束的开放。怎么能受得了层层的束缚呢?离开草原,吃不到鲜嫩的羊肉,呼吸不到清新的草香,没有亲人和朋友,和别人格格不入,这样的生活你会适应吗?不会,你迟早会厌倦甚至怨恨。”易灵殊冷静的说,意外地看到那双明亮的眼中聚集了莹光点点,于是住了口。   “你喜欢这里吗?”琪亚努力吸了口气。   “喜欢。但我不能留下。”易灵殊清楚的回答。“我的家人需要我。只要有机会,我还会来看可汗和你。我是突图的雪狼王,你母亲的义妹,这我不会忘记。”   “不,你别说了,别说了!”琪亚打断了她的宽慰,挺直的鼻梁抽动两下,眼睛止不竹地扑落下几颗晶莹的泪,胡乱一擦跑开了。   易灵殊有些怅然地看着他背影,琪亚竟又跑了回来,将腰带猛地塞在她手上:“不管怎样,这是做给你的,必须收下!”又擦着眼睛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标题有点那啥,嘿嘿。希望木人介意。 亲们,小百嫁了,还附送一个小包子,都没意见了吧。 昨天看望一个刚出生的小包子,很好玩。我和包子妈妈约好,小包长胖了再去玩包子。 水上生活   远处的夕阳正缓缓沉下,易灵殊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眺望远处的红日,清冷的面上没有表情。此景美则美矣,却是白日挽歌。洪湘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我刚才在这看景,无意看到琪亚哭着跑了,他对你有意吧。”她直接问道:“你真不动心?迎娶一个王子,很多人求之不得吧。何况,他长的确实美,野是野了点,可以慢慢教啊。”   易灵殊望向远处,淡淡的说:“我是为了他好。他不可能适应紫湛的生活,而且,他本已很好,不用改变什么。”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易灵殊知道,那腰带活灵活现的鹰首上,晕湿了一点水渍,应该是琪亚的泪。金子般的少年啊,这样坦白的爱情和心灵,只有这片土地才能孕育出的明珠,易灵殊吁了口气,仿佛吐出了淡淡酸涩,她将腰带再看了看,收在了袖中。那样一点份量,不重,却压在了心上。      离开突图了,和拓令渺为送易灵殊设宴送行,赠送的礼物中,值得一提的是特地硝制好的雪狼皮和一串狼牙链。毛皮自不用说的好手感,那狼牙链也很是精彩。狼牙被打磨的十分光滑,牙尖都磨成了圆角,每颗狼牙中间夹有一颗红宝石,两侧中间位置是两颗长出来的獠牙,最中间缀着一枚金质圆牌,上面是突图的古老图案,具有祈福辟邪意义的咒语。说实话,易灵殊认为如厮漂亮有民族特色的饰物,只有琪亚这样的草原男儿戴上才相得益彰,可她绝不敢去送。事实上,从那天晚上,琪亚就有点躲着她,偶尔遇到,也明显发现他脸上的笑容不再那么灿烂,至少,易灵殊再没见到他弯弯的月芽。   半天的行程相送,易灵殊才劝说了和拓令渺回去。始终没再见到琪亚,在她最后回望辽阔草原的时候,却听到远处传来的歌声,悠扬婉转,带着千折百回的惆怅:“我愿与你,策马同行,奔驰在草原的深处,我愿与你,共看白云,心儿像鹰飞翔在天边,哪啊......”几人都默默聆听了一会儿,洪湘对易灵殊轻声道:“好像是琪亚的声音。”是他的声音,易灵殊知道,还知道他就在远处那片草甸,此刻应是孤身一人放声歌唱吧。洪湘看易灵殊没作声,照样迅速地驰马,歌声已经越来越远,听不清了,忍不住问:“他专门跑这么远送你,你不跟他告别吗?”虽然这个王子很可怕,她心里说。易灵殊没有看她,只更快地催动了马。洪湘不由咋舌道:“你真够绝情的。”被对方的冷眼冰镇住嘴,易灵殊才慢慢地说:“不负责的多情才是残忍。”她心里暗叹:让这片白云碧草带给他安慰吧。      启程前,易灵殊就和和拓令渺商量过,回路不能再通过大至,那样太过冒险。和拓令渺给了她一份茅吉的地图,从茅吉东面走水路,这样南下更快更安全。照样扮成行商,凭着和拓令渺的证明,她们顺利进入了茅吉。此时队员们,经过了风霜洗礼,变得健壮结实,能说日常的大至话、突图话,倒是不显眼了。易灵殊照样装成平庸的中年女人,一路贩卖皮货。晚上睡在客栈里,人们因为疲乏沉睡的时候,易灵殊独自吸收着灵气,感觉那逐渐饱满起来的阴凉。现在她的丹田和经脉中都是这种阴凉,好像是沙漠中的月华,好像是草原上的绵延青草,好像是刺骨的暴雪寒风,却分外舒服的充实着她,洗刷着她。可是也时而会有微小的不适,给丹田和经脉带来一点儿尖锐的痛楚。就像是喝冰水突然咽下了冰渣子,好在只有再运转丹田就能缓解。   队员们都感到易灵殊的变化了。其实之前她们不少人就觉察到,不知何时起,易灵殊那近乎玉质的肌肤更加透明,淡漠的气质也令人感到了压力。现在她虽然变了相貌,但是无人时流露出的气质,更令人心悸,简直有点拒人千里,那眼睛只要认真地瞟过来,就令人发寒——不是恐惧厌恶,但就是说不出的发寒,好像你心里想的什么她都知道,随便挥挥手就能让你一败涂地。那是本能的畏惧,对未知的、强大力量的畏惧。   两个多月过去,到了茅吉国东,果然出现了不少的河道,船只运输也很密集。她们挑了结实的中型船,给的船钱也比一般略高,很快走了几程水路。虽然茅吉已是夏季,错过了春季涨水的时间,但是沿岸的风景很不错,鲜鱼河虾味道都很好,对这些吃了不少时间肉汤的人来说,是令人愉快的美味。大家心情都不错——相比去的时候,这样真是强太多了。不知为什么,易灵殊也觉得愉快。河水让她莫名的舒畅,清凉的水流具有安定人心的力量,这里吸取的灵气也有股湿意,滋润着丹田,对于缓解那种不适具有良好的效果。   水上人家都是从小在河里湖里扑腾长大的,在她们熟悉的平稳河道,有水性好的船家下水嬉戏,摸鱼潜水玩的不亦乐乎。易灵殊本就亲水,被她们感染,也常下水,痛痛快快地游泳。水里吸取灵气格外顺畅,银色的灵力漩涡越发活跃紧密,那美妙的感觉让她胆子逐渐大了,甚至在不宜游水的地方也不顾船家劝阻下水,好在她体力超人,水性又佳,即使有急流和水涡的地方,也平安无事。   如此换船前行一个月,就到了茅吉国与纳夏国的交界。纳夏与紫湛接壤,就在延平叁旗镇的附近。这个国家很有意思,因为一面多山一面临海,人也依照生活的地域大致分为山民和海民。山林多,蚊虫野兽也多,海里讨生活也很是危险,所以纳夏人较紫湛人,多了些狠辣戒备,到这里就面临走陆路还是水路的选择。易灵殊和洪湘经过商量,还是选择了水路。虽然水路表面上绕的远,需要费时多些,但山林行路,难免穿过深山老林,不说那些地方的野兽毒蛇,就是毒瘴哑泉也够人头疼的,如果找不到可靠的向导,更是连路途都不明。对易灵殊来说,最重要的,是她此时感受到水的吸引力,迫切地想吸入那灵气。      易灵殊一行搭乘了从纳夏到紫湛的海船,一艘两层的巨大楼船。这样的海船每月一艘,属于大商家和船行所有,船上乘客复杂,有探亲访友的,有犯事跑路的,有小商户拉帮的,还有专门在船上卖艺讨生活的。洪湘虽然吃了不少苦,那千金小姐的脾性已经被磨的所剩无己,但还是不喜和乱七八糟的人混成一堆。让她和又脏又臭的人挤在一起睡觉吃饭,真是要了她的命。反正也快回去了,所以她坚决地拿钱定了几个上舱包房。上舱的船客享受到的条件要好的多,洪湘第一天就兴致勃勃地观看了提供的戏剧杂耍表演。晚上回来就对易灵殊吹嘘:“哎,花点儿钱就不一样,住的虽然小可干净些,连唱曲的也比底下卖唱的强。别说,真挺水灵,就是嗓子比京里的要差点。”   连着两三天,洪湘都去看表演,还赏了艺人不少银钱,回来经常自娱自乐地念叨半天,这个长的俊,那个手脚快。易灵殊没理她,估计她禁欲这么久也难受,只能嘴上过过干瘾了。而且有这么个活宝现世,也不显得她们这帮人清心寡欲似的太显眼。洪湘看易灵殊没表示厌烦(就是没说让她滚或闭嘴),兴致越发高了起来,非要扯易灵殊一起看戏,被连续拒绝N次后才作罢。   虽然算是近海,但海域就是和河道不同,一望无际的四面无穷无尽,在码头处被人惊叹的大船,海里像个玩具。晴空万里时,倒还能享受到航行的快乐,船上的人也在都在舱外,到处一片喧闹。如果风浪来临,船体就开始飘摇挣扎,从水手到船客全部紧张万分,除了风浪呼啸和传达指令,再没有别的声音。好在这么糟糕的天气不多,走了十几天也就遇到了一次,出过海的还镇静,没见识的在大浪打上船头的时候,还有被吓哭的,事后被人多次取笑。走的时间长了,人也容易发闷,易灵殊也终于厌烦了不间断的修炼,答应和洪湘一起去看杂耍。   每天晚饭后的两个时辰,在上舱有专门表演,门票也不贵,船上生活单调,捧场的人不少。易灵殊和洪湘去的有点晚,位置好的座位都满了,两人就在边上找地儿支了个凳。刚坐好,就听一声吟唱从后台传来:“空寂寞,忧愁又上眉尖,罢了......”唱腔很好,技巧也不错,声音却带着明显的沙哑,好像上好的绸缎上洒了一把沙,破坏了完美的音质。底下的人显然已经熟悉了,也不挑剔,还有人拍掌叫了声好,催人出台亮相。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易灵殊轻轻挑眉,是谁?      一个伶人出来,身段优美,扮相上佳,举手投足间是风流尽显,却又不流于低俗,带着优雅意趣。铅粉敷面盖不住他明艳容华。描了黛青的眉如柳丝长入鬓,双目明亮有神,点着胭脂的唇如含珠,易灵殊立刻想起了他是谁,不正是当初元成班的红角儿含玉么!可是,当初他一把声音甜润过人,现在怎么会带着沙哑?记得帮他赶走了富商刘韵之,还让易安问他有什么打算,安置一下后路。现在怎么又出现在这鱼目混珠的海船上?易灵殊惊讶之下,仔细端详那台上的人。经过一年多,当初十七岁的少年也明显长大了,身量更高些,眉眼间的明艳带了风流成熟的韵味,唱功仍是极好的,那声音却实是败笔。   洪湘看易灵殊不住打量戏子,禁不住笑起来,凑过去耳语:“如何?我没说谎吧?模样挺水灵,可惜坏在声音上,不然还真是难得的佳人。”易灵殊没说话,心里有点不舒服:含玉嗓子坏了,又跑到这样的船上唱戏,肯定是糟遇了什么祸事。可是,她已经帮过他一次,还被误解成了恶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次她不会再帮他了。虽然如此,含玉落到如此境地,她之前的那次好心算是白费了,心里也不舒服。洪湘还十分委琐地追问:“有意思没有?要不要我去问问过夜的身价?”易灵殊反手给了她脑门一掌:“是你想去问吧?收敛点,最后的关头了别给我惹事。”她出手不重,洪湘还是疼的直吸冷气,边揉着脑门子边气的咬牙。   两个人提前走了,含玉正在台上一个倒身,柔软的腰身堪堪翻折过来,一张面庞越发诱人,底下不断叫好。他正好看到出去的两人,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其中一人的背影倒有点像当年的那人......胡琴奏响,念头也不过一掠而过,哪里有那么巧呢?那人又如何会坐这海船?照旧边起身边唱,又赢得几个叫好声。待他完全站好转身,那两人早已出去了。      又行了十来日,就该出海域,向目的地驶近了。船客们都开始兴奋起了,长时间的船上生活,让人们都格外渴望踏上陆地。这天一早放晴,人们心情也好,甲板上谈笑声四处可闻。易灵殊按老习惯在船舷边盘坐。那些水手伙计也习惯了这个怪人:不怕弄湿衣服,不怕晒不怕雨的整天坐在那,劝了几次都不听,话都不多说,八成脑子有病。易灵殊这些时日的灵气吸收的太过迅速,丹田里的银白色漩涡已经不断凝聚,伴随而来的,是那种不适感也在增强,尖锐剧痛越来越难化解。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我闷闷的。为什么呢? 因为琪亚伤心了,那好一娃,唉。 而且含玉也悲惨的沦落到船上了,唉唉。 一个杯具,一个餐具。我,我真是......望天! 只是,从我这中老年的角度和人生经验,如果琪亚和女猪去紫湛,会不习惯,会闹别扭,时间长了就成了怨念,原本的感情也会受到严重磨损(?感情和车轴是同种品质吗?)。 所以如果没合理的解决办法,只能先杯具着了。 为了调整心情,我准备写个番外。 感冒中不舒服,吃药码字,想要今天码出番外的话,依靠大大们的留言动力。如果超过5个,今天番外,否则明天。 我这算不算明目张胆的那啥?管它呢,病人最大!带病码字的更大! 拒婚事件番外   易灵殊拒绝突图王子琪亚的示爱消息,迅速通过各种渠道在紫湛国传开来。      搜兔网上最先挂出新闻,然后迅速被新郎网、网大、环陆、异州交友网、腾信网等转载,均以红字标题挂在醒目位置。此新闻如下:   (标题)疯狂拒婚,风流女与败德男的春风一度!(附组图)   在京城钻石未婚女中,易琅轩一直是人们讨论的话题。她虽然多有劣迹,奈何家世显赫、长相俊美,很能吸引众未婚男儿。据有关知情人透露,易琅轩在出使突图期间,与可汗爱子频繁接触,不顾世人眼光,对该王子大唱情歌,还半夜跑去送了一头狼(突图野蛮风俗,送狼=求爱,而且狼越新鲜越有诚意),鲜血淋淋染红了国使节杖。   又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帝国官员说,该王子名叫缺牙,实乃一直未婚的可汗的私生子或干儿子(即名为养子实为......你们懂的),相貌奇丑,满口缺牙。因为一直带着面纱,又爱大跳艳舞,所以追求者众。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易琅轩与缺牙王子以高超的飙马技术摆脱了狗仔队后,暗中在一片野草甸上见面,两人干柴烈火抱在一起,易琅轩兽性大发欲行不耻之事,扯掉面纱见到缺牙真实长相当即兴趣缺缺,拍马撤退,缺牙王子紧追不及,情急之下挥动刚扯下的腰带去拦,被正使洪湘当场发现。事情败露,当事男女羞愧难当,于是使团宣称准备回国。   新闻旁有点击选项:你认为易琅轩应该如何做?   A反正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认了算了。   B对丑男就要抗争到底,揭穿他伪装假面!   C被可汗知道怕会引起不良后果,跑路是对的。   D如果嫁妆巨多人丑点也没关系。   (新闻下的照片,有易琅轩的幼年掉牙、少年成人留影,还有一张模糊看不清脸的人,正做扭动状,标为缺牙王子,最后是一脸正气,相貌堂堂的洪湘近照)      京城晚报、晨报核对消息来源,并紧急排版编发如下:   (标题)拒婚被称野狼,国事遭受影响   易大将军三女,皇帝陛下亲自任命的庭卫易灵殊,字琅轩者,在出使突图期间,结识该国王子七牙(据悉该王子天赋异禀,生来长有七颗牙,故名七牙),朝夕相处产生深厚感情。七牙王子具有草原男儿之风,颇为豪爽洒脱,在酒后当众向易灵殊求婚。   考虑到已娶两名夫侍,王子身份贵重,理应配予皇室,易灵殊以家教甚严,未请示母父婉拒。可汗早年丧夫,极为宠爱王子,见易灵殊拒婚当场大怒,以金刀指点并称:“乃真是只不知好歹的野狼!”自此,易灵殊在突图称为野狼,两国商谈因此事受到严重影响,迄今无任何实质性突破。   为深入了解事态,我报记者已联系外交部,官员表示暂时无可奉告;记者致电婚姻文明办,负责人表示跨国婚姻手续复杂,当事人必须慎重;记者采访还在外国的易灵殊,手机关机未果。不过庆幸地是联系上了副使洪湘,她表示,七牙王子年龄尚幼,不懂真正的感情,长大后就会发现,其实他爱的是别人,更可能就是洪湘。对此本报不予评论。   关注事态进展,本报将有后续报道跟进!   (消息下方是一则巨幅广告,一个拽拽的年青女人手持一管药膏问道:今天你拒婚了没有?用了XXX,挺了就是好!)      电台截获消息,再次过滤信息,男主持人妖蛾子和女主持人八卦娘充满磁性的声音响彻各个角落:   妖蛾子:今天有个惊爆的消息要告诉大家哦!   八卦娘:你想说的是易庭卫拒婚吧。   妖蛾子:对啊对啊,你也知道了?   八卦娘:紫湛人都知道啦。不过我们的消息是最新最准确的!   妖蛾子:当然啦,我是副使洪湘夫郎的牌搭子,今天特意去核实过消息。   八卦娘:你好厉害~~。说吧,让听众朋友们通过电波也能知晓国家大事。   妖蛾子:其实啊,易庭卫拒婚有其内因和外因。   八卦娘:噢,内因是什么?   妖蛾子:她夫郎曾经暗中流露过,她有点那个方面的毛病,两个夫郎已经是对付不来了,肾亏腰乏常年服药。易庭卫如果再娶一个,又是身体强壮的外族男人,还不......   八卦娘:喔,明白了明白了,那外因呢?   妖蛾子:外因更是鲜有人知了。据洪家夫郎讲,他妻主负有监督易庭卫的职责,发现不良苗头要及时制止,所以那天洪副使在王子求婚的时候,果断地扔出了刚啃完的羊骨头,直接将易庭卫砸晕,终结了这场闹剧。   八卦娘:嗷嗷,果然劲爆!听众朋友们,国事重要还是家事重要?夫郎重要还是王子重要?长年吃药究竟能不能起作用?我们欢迎您参与讨论。   妖蛾子:对,请拨打热线XXXXOOO、OOOOXXX以及XXOOXOO,表达您的想法。      皇家新闻中心发言人在各种言论传的沸沸扬扬的第N天,终于站了出来,举办了记者招待会。新闻发言人以令人信服的严肃态度,介绍了易灵殊从小到大的一连串突出事迹,包括3岁扶老爷爷过马路,6岁帮助家丁打扫院子,14岁为忠君报国离家学艺。参加工作后,团结同事(指一起上花楼)、认真工作(指早出晚归未被发现)、廉洁自律(调用国有车马接送夫郎自动忽略)、从不搞特殊化,严格要求自己(指违纪被大姐关禁闭)等等,最终成长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臣子。出使后更是兢兢业业、不计得失,圆满完成了与突国建立外交的艰巨任务!   有记者问拒婚事件,新闻发言人道:“此事未经外交渠道核实,目前纯属空穴来风,希望广大民众不信谣、不传谣,向易灵殊学习,自觉维护陛下和紫湛的尊严,做到永志不忘忠君报国。   记者招待会后,皇室电视新闻中心连续播出易灵殊的记录片,名为:在皇帝陛下的光芒下健康成长。   皇室还组织了数个演讲报告团,奔赴全国各地,以“永志不忘忠君报国”为主题,宣讲易灵殊的事迹。其中以易灵殊发小胡耀宗的演讲最受欢迎,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同去青楼楚馆时,易灵殊如何拒绝诱惑,面对美色的糖衣炮弹拒腐蚀、永不沾。其中各色美人的诱惑场面最为感动人心,每每爆满掌声雷动。报告会后,所有观众都很满意:良家男子满足了对风尘场所的好奇,女人们感受到了香艳刺激,最后连青楼小倌们也混进去,美名其曰旁听学习,提高服务能力。   报告团发现这一不健康倾向后,迅速删改了胡耀宗的报告内容,并请易灵殊父亲王氏讲如何育人成材以做补充。结果王氏罗嗦,为显示易灵殊生而不凡,对美色防腐度之高,从女儿幼时巴巴从不成团,都是树叉状讲起,到娶亲三天都没圆房为止,让人昏昏欲睡。醒来后观众多得出结论:易庭卫果然有身体问题!      国内热炒的同时,周边多国也对此事纷纷报道,时事评论家粉墨登场,大议该事对紫湛的影响、对本国的影响、对今后局势的影响。谁也不知道,紫治独自坐在阴沉沉的大殿里,看着拿着洪湘发来的肉麻+狗腿密报:   臣洪湘叩拜吾主万福金安!   陛下圣明,琪亚王子美貌动人,异域风情实在难得,微臣当为陛下求之。湘不才,在王子向易琅轩求婚时偷走其腰带,令易琅轩怀疑其不贞而拒,现臣已将腰带通过秘密途径托运回国,陛下可凭此向突图求婚,既巩固联盟,又抱得美人归,为一箭双雕之计!   臣对陛下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在外无一日不挂念陛下安康,夙夜忧叹,恨不能侍奉吾主身边。君恩深重,臣肝脑涂地不能报万一,惟披肝沥胆尽忠而已。   叩   安   臣洪湘   湘紫治看完密报,笑着烧了。随即召入吏部尚书,指示寻合适职位将洪湘提一级,待其回国再行宣布。又召外务部,密令筹备求婚事宜。      拒婚风波历经一周后,紫湛又发生豪门陈家儿子与宋姓女子私奔的爆炸新闻,拒婚事件才不再受人关注。至此,千里之外没互联网,又不印报纸、电视信号奇差的突图国内,易灵殊和琪亚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在紫湛国内当了一回新闻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离别伤感,发篇番外调节心情。 海盗   灵气的吸纳越来越异常,让易灵殊担心是出了什么问题,想将吸收炼化停一停,可惜事与愿违,像从山上冲下来的洪水,不但拦截不住,反而越挡越汹涌。那股原本阴凉舒服的灵气变得暴虐起来,从各个穴位,无数个毛孔不受控制的冲进体内,不适感更是压制不下,剧痛出现越发频繁。为了好受点儿,只有奋力转动丹田漩涡。队员们看她最近两天练功越发的勤,以为她又快突破了,都不敢打扰,只是心下佩服。谁想到,她是有苦说不出。尝试过几个办法,都收效甚微,随着灵气气璇的增大增强,连细微的收效也没了。易灵殊忧心忡忡,每日苦思对策。   洪湘几乎每日都去看戏听曲,经常说那个最水灵的戏子如何挠人心,一颦一笑如何风流美艳。易灵殊被她说烦了,想起当初被误会,更没好心情,人也刻薄起来,于是冷笑道:“你是闲不住,禁欲几天就要发疯,老公猪看在眼里都要赛天仙。”洪湘也不生气,笑嘻嘻道:“对对,我是看上那可人儿了。”她也不知何时起,逐渐对含玉上了心,当真起了包养的心思,甚至想着弄回家做侍。易灵殊见她纨绔作风抬头,担心她因此惹出什么事来,指派最老实听话,执行命令也最认真的陆九言每天跟着她,防止意外。      自此洪湘算是体会到了老实人的可怕。陆九言听从命令,简直达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无论洪湘说什么,收买也好,威吓也好,她一律无视,就寸步不离地守在洪湘身边——看戏时连坐都不坐,在旁边站的笔直,一对大铜铃状的眼睛,投射到洪湘身上,随着她的视线外扩,让洪湘每每起一身鸡皮疙瘩。含玉在台上,也发现了这对怪异的主仆。有时忍不住悄悄观察,常看到一脸精明的洪湘在陆九言的铜铃眼下忍无可忍继而无可奈何的表情(话说洪湘也是可怜人,忍无可忍还是得忍)。   含玉觉得好笑:这主人好像对仆人没办法似的。而那仆人,对所有人看来都是一个目光,包括看到自己身上,从没见到她露出惊艳表情,既不痴迷也不躲闪,就像看块木板,熟视无睹地扫视过去。这是什么状况?含玉唱了多年的戏,几乎没见过这样的人。即使是那些大户人家的护院侍卫,也经常悄悄打量他,哪有这样无视自己的?他不知道陆九言天生粗神经大线条,尤其审美达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她真的没感到含玉有多美艳,在她看来,男人都差不多,从砍柴老头到浓妆伶人,区别不大。总之,陆九言对含玉根本没当男人看,尽管陪着洪湘连看了几天戏,连他到底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洪湘忍不住对陆九言进行启蒙教育:“这样眼睛有水,腰又细软的男人,才是好姿色。”   忠厚的陆九言对父亲自小教导坚信不疑,她坚定地告诉洪湘:“我爹告诉我,男人长的细皮嫩肉的,再爱扭腰、会飞眼儿的,都养不家。”   “你当是养猫养狗呢,还养不家!看戏子当然找长的好的。”洪湘循循善诱。   “爹说过,戏子和妓子更是不能招惹的东西,那已经不是男人了,那是妖精,半夜里会吃人肉喝人血的。”陆九言也诚恳地告诫洪大小姐。   “那你爹没说,什么样的男人好?”洪湘额挂黑线。   “当然说了。壮实,能干活、好生养的才是好男人。”   “壮实?难道你喜欢像树岔子一样的?”   陆九言难得扭捏了一下,老着脸道“也不是。我寻摸着,就是手要大,能抓的住锅,脚板大,扒田搂草不吃力。腰粗些好,生的出娃崽。”   “你那是男人么,那是牛马好不好!”洪湘闻言简直痛彻肺腑:她竟然跟这样没品人厮混在一起!      这日天空有些阴云,浪也有点急,楼船走的不是太稳。大多人都在舱内休息。易灵殊也在这种天气中,更感气息急促,难以抑制的痛感从经脉延伸至丹田。她凝神内视,见那银白色灵气几乎全部透明化了,更是浓稠如油,在丹田在极缓的转动,像要凝固一般。如果真停止了转动,又该如何处理还在涌入的灵气?易灵殊平稳最近急切的心神,认真思索。   自己想尽了办法都收效甚微,看来只有打开纯源力封印方向努力了。回想当初界神的指点,她曾说过:“世上万物都有能量,都有本源力,纯源力就是最高级也是最简单的,它构成了万千世界,也是能摧毁一切的力量,是生也是死。”伪界神也说过,双纯源力可以相互依存,互相转化,共栖共生。从目前来看,吸收的灵气属性应该为阴,所以才会产生阴凉舒服的感觉。阴性灵气吸收的多了,早已将原来身体内阳性灵气化去了。易灵殊苦思多日,突然福至心灵:如果再化出阳性灵气,实现阴阳的转化双生,是否会激发纯源力?是否会改变身体难以承受的状况?   她眼睛一亮,本能的感到,这种想法即使不全对,大方向也是没错的。界神曾言:打破双界,源力合一,是破除封印的前提,十分要紧。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可是,怎么理解生也是死?怎么互化互生?易灵殊振奋精神,开始不断尝试。逆行经脉、倒转灵力漩涡、反贯灵气于天地......一番折腾下来,不但没丝毫成功,反而弄的极度疲乏脱力,彻底瘫倒在床上,连动一下指尾的力气都没有(废话,要不是她变态身体,就这样胡来,任何一项都足够她爆体而亡,而且连渣渣都不剩)。   午餐时间到了,易灵殊根本没吃饭的兴致,喝几口水就出了舱。海风吹拂,阴云更加密集,浪头也越发大了。易灵殊心里烦闷:早就知道,成为高手都会掉几层皮,成为超人就更得有没命的觉悟。可是自己这样难得的重生,真的就即将结束了么?如果就这么挂了,那扶兰和花颜怎么办?即使家里会供养他们,可那样两个人,其实就一对少爱少关心的苦命娃,如果人生刚到来的一点阳光就这么没了,也太残酷了。何况,自己若不在了,也担心紫治会对易满天、易彤做什么,猜忌之心既生,就如同地狱业火,暗暗燃烧直至吞没所有情份,等待她一家的,都不会是好结局。不能放弃,不能失败,一定要破解脱困。易灵殊在海风急浪中,心思跌宕,无意中牵动了灵气,扰乱了本来就勉强维持的平衡,立时眼前发黑,头如鼓捣,狂暴的气息直顶丹田,她压制已来不及,一口血喷出,站立不住,几乎倒在舱板上。      勉强调整了呼吸,易灵殊终于站稳,却见一艘船斜后急驰而来,尖尖的船头,高扬的船帆,黄色桐油闪亮的船桅,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旗帜。此船极快,飞速追了上来,离楼船只有百来米,她可以清楚看到上面清一色的青年壮硕女子,手上厚重的砍刀反射光芒即使在阴云下,也刺人眼目,船上水手惊呼:“海盗!海盗来了!”顿时船上乱作一团。鸣锣被敲的山响,一个粗嘎的嗓子大声吼道:“闲人都躲进舱里去!快升帆,满舵!”水手们全力以赴地调整航向,提高船速,护船的镖师都蹿了出来,拿刀拖剑奔向了舱边。   乘客们当然都惊吓中,海盗不同于山匪,因为常年在大海上讨生活,双脚不着地,常年与亲人隔绝,格外的残暴凶悍。有的船被抢光了东西,还会遭到无情屠杀,所以海客们都是分外惧怕海盗的。像这样的大楼船,虽然也请了镖师,对付一般海盗也可以,但遇到了今天来的海盗,却没有把握了——知道点底细的人说,这是出名凶悍的海盗帮伙,抢劫后经常放火烧船不留一个活口,因她们惯用黑船,被称为“黑心鬼”。   在不足一里的急速行船后,楼船就被海盗船一顿箭雨挡住了路,还没接近就有十来个水手送了命,有的尸体倒在船上,有的扑落进了海里。镖师们也放箭,但那黑船舷高的异常,海盗们都躲在后面,从众多专开的小窗中往外射箭,根本没有伤亡。楼船停下后,海盗船上有一人根本不顾射来的箭,举着面黄澄澄的硕大盾牌,站在船边扬声喝道:“对面的商船听着,把钱财货物都堆到甲板上,女人一堆举起双手,男人另一堆。不听话别怪我们姐妹不客气!”这声音响亮有力,明显内功不弱。   水手和镖师们怎甘心就范?手是举起来了,但手都拿着各种武器,镖师们还动员船客中青壮女子也出来护船。队员们都从舱内出来,站在易灵殊身边,如何行事只待易灵殊的吩咐。洪湘更是轻松,她认为以易灵殊的能为,这些小小海盗还不够她伸展筋骨的,怕什么?易灵殊心下苦笑,好不容易有个顺心点的回程,又遇到这样的事。一个月前,这些海盗对她算得了什么?可现在如果妄动灵力,怕是还没退敌先伤了自己。况且大海上,连逃的地方都没有,老天真是刻薄,就不能待自己好点吗?      一段时间后,海盗船再也等不及靠了过来,数只搭板快速地扔到了楼船上,数十个女子人手一把大砍刀从搭板上跳跃过来,身手十分利落。她们每人都肌肉紧实,身材高大,砍刀上黄铜手柄缀着红樱子,动起手来没有丁点犹疑,如狼似虎首先扑向了镖师。镖师与海盗缠斗在一起,易灵殊冷眼观察,这些“黑心鬼”竟然都是练过上乘功夫的,普通镖师显然不是对手,只有几个手底下硬的还能抵挡一阵。自己队员与其相比,除了两个侍卫,功夫火候都不足,下手的狠劲准头更逊一筹。琴音悄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出手?”易灵殊摇头,低声吩咐道:“静观其变。如果她们抢了就走便算了。有性命之忧再动手。”听了这话,不只琴音,所有人都不解地看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一个时辰过去了,抵抗已近尾声。楼船已成地狱。鲜血遍地,尸体重叠,有些没死透人垂死挣扎,被海盗一刀扎透了心窝。大多镖师都被杀死,只剩几个被四处追杀。所有船客都被赶出来,水手已放弃反抗,和其她青年女子麻木的站在一起。男人和小孩挤成一堆,哭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又过半个时辰,黑心鬼完全控制了楼船,指挥水手和乘客把财物都堆放在一起,再剔出不值钱的,开始往黑船上搬。另有几名黑心鬼来到了男人堆里,像拣货物一样捡看他们。在哭叫挣扎中,十来个长相较好的男人被强拖出来。有的男人挣扎的太厉害,咬了抓他的海盗,被刀柄敲碎了牙,满嘴流血地扔进了海中,扑腾几下就沉下去不见踪影。还有男人的亲人发现了,试图扑过来阻挡,被看守的海盗一刀刺中心窝,看都不看甩到一边。引的男人痛哭哀号。   有个女子像是练过几天把式,竟然冲过了看守的海盗,直跑向其中一个被抓的男子。那男子正对抓他的人拳打脚踢,拼命挣脱。一个海盗脸上带道横疤,笑的分外狰狞,她几步跨去一刀砍到跑来女子的脖子上,大半脖子被砍断,只留些许皮肉相连,鲜立时血喷溅四散,脖子呈诡异管状的尸体嗵的一声,栽倒在甲板上。那男子大叫一声昏了过去,软倒在地上。队员们看不下去了,她们纷纷用眼睛盯着易灵殊,期待她一声令下,把这群无人性的海盗杀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嗯,开始鬼哭狼嚎,促使女猪变态进程。 溃战   易灵殊仍旧沉默。她也被这样的场景搅的难受,这不是战争,而是□裸的屠杀!她也恨不能立刻上前剿杀。可是,自己目前根本无法动手,事实上,随着天气越来越阴沉和血腥的杀戮,灵力又在波动,控制灵力保持常人状态已经费力。这些队员才二十来人,根本对付不了数十人的海盗!出手就会被白白杀死,改变不了结果,不过多送几条性命罢了。平生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力,这样的违心。   海盗们已经把东西搬的差不多了,她们说说笑笑地从黑色船上拿了一些东西:硝石、火把、劣质油。几个人边讨论着这次的“收获”,边漫不经心地把油往船上泼。那个长相极其阴鸷的人,竟然还把油泼到了人身上——一个年老的男子和两个被打断了腿的女人。这是放火烧船的意思啊,如果在海上船着火了就是死路一条。虽然有两艘小船,但是装不下这么多的人,更难以在海上长途航行到达岸边。易灵殊的脸沉了下来,这些海盗太过狠毒。她试着调动丹田,却立刻血气上涌,经脉间一阵冲撞。   易灵殊还不发话,洪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三千铁军都奈何不了的琅轩,为什么要看着血腥暴力而无动于衷?因为没危胁到自身安危吗?或是觉得不是紫湛人就不愿救?她怎么可以这样冷酷!实在看不下去了,洪湘咬牙抽出了袖中匕首,要自己出去。易灵殊发现她的举动,拽住她袖子准备说实情,却见男人堆又起了骚乱。竟是含玉被挑了出来,因为长的好,引起两个海盗争抢。   含玉脸上抹了黑灰,他本是个泼辣机灵的,知道自己长相会惹麻烦,被赶出来的时候就用灰土抹了脸,又使劲挤在男人中间,缩头塌肩尽量不引人注意。谁知道还是躲不过海盗的毒眼,眼看会被带到海盗船上去,不由心生绝望。在楼船上混了段日子了,他已听过不少海盗的事情,被抢走的男人都没有好下场,被众多女人玩弄后,还活着的就做苦役到死,更多的过上两三天就被抛尸大海。无论怎样,都是受尽屈辱后死去,连葬身之地都没有。那样还不如现时死了。含玉绝望地看向楼船。      高高的楼船,是他人生的终结吗?那年从易三小姐的山庄出去后,失去了庇护,刘韵之记恨之下将他毒打几日,最后灌下了哑药。嗓子是唱戏的本钱,唱戏是他谋生的唯一技能啊!被灌药后从后门扔出去的含玉,用被夹烂的手指抠嗓子眼,血水和药水一起吐出来,直到吐出来的都是苦汁,还是拼命的吐.....可是嗓子还是毁了,原来被追捧的甜润唱腔成了嘶哑之音。几乎送命的含玉在班主好心看顾下,养了一个月才勉强能站起来。但他知道,元成班是待不下去了,刘韵之不会罢休,况且不能唱戏的戏子,谁会养一辈子?小秋年幼体弱,兄弟俩个如何活下去?最后,他经过去一个捧他的客人介绍,到了这楼船上卖艺。   脏乱的环境,低俗的客人,与过去的梨园是没法比,但他还能挑什么呢?一次出船比过去挣的只多不少,小秋的寄养费就有了着落,出行后还休息一个月很不错了。况且,他还有自己的办法,应付那些执意要包夜的客人。在这楼船上做了几个月,含玉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只要熬到小秋长大,嫁个好妻主,他就完成爹爹临终的嘱托,不会辜负母亲。现在,却要被劫上海盗船了吗?      洪湘发现了含玉,那绝望地目光真正刺痛了她的心。她看的出,含玉有了寻死之心,哪里还顾的上衣袖被易灵殊扯住,猛地纵身就跳出了人群。看管的海盗上来阻挡,两人战作一处。陆九言这些日子跟惯了她,习惯性跟她跳出去助拳。那海盗被两人联手击败后退,没想到碰到硬茬子,竟然还受了点伤。这下捅了马蜂窝,十来个人过来围住了洪湘和陆九言。见此情景,易灵殊恨的咬牙,只得让队员们都出手救她们两个。   海盗立刻发现了这群扎手的人,站在高处的头子一个手势,原本挑男子的、点财物的都迅速围了过来。果然在易灵殊的意料之中,队员们身手虽不弱,对这些海盗却很快处于劣势。不过盏茶功夫,已有队员受伤,海盗凶性更盛,似是发现了对手更加兴奋起来,个个厮杀地性起,有的甚至连伤口都不在乎,任凭挣裂的更大,还咧嘴笑着挥刀。   悍匪最毒!易灵殊知道,再不设法会导致什么结果,或许没人能活着回去。出使果然失败,因为保密原因,每个痛失亲人的家庭甚至都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而身体,又这样难受。易灵殊感到了艰难,艰难的无从选择,艰难的厌烦。不过几年光景,原本那个想摆脱前世沉重责任,恣意妄为的女人,又堕入了更重的责任,更深的牵绊之中。易灵殊深深吐出一口气,压下了体内灵力的异动,然后运指如飞,点中周身大穴,又缓缓停止了灵力漩涡,封闭了自身与外界的交换,以多年的苦修功力,换得了暂时的平稳。代价是什么,她不知道,但一定是巨大的,超过她能承受的。她知道,但无从选择。      站在高处的匪首正在津津有味地观看底下的厮杀,就看到一个忽然从人群中纵跃出来,不,是飞了出来!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肌肤玉般透明,高挑的眉峰却有股煞气,一双凤目紫晶如墨,眸光深晦不明,却慑人魂魄。她一抖手,腰间一道晶光祭出,就射向了群匪,侧削若游蛇入水,点刺如雨打残萍。亮光闪过,海盗惨叫惊呼,刚才还挥刀砍人的,转眼就已经肢体不全。易灵殊第一次用灵力攻击人体,这种情况下更不会留手,比杀狼还狠上三分,看也不看,但凡海盗尽皆一剑!一剑毙命还是好的,更多的被活活刨开,或是肢体崩碎。   有的海盗试图将流出的肠子塞回去,才发现手已经没了,有的海盗看到自己脖子正觉得奇怪,才明白头已被割飞。玩命生涯的砥砺,海盗虽然狠,不少硬气的即使断手断臂也不皱眉,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人剖开碎肢还是让人战栗。狠,不代表蠢,相反,海盗特有的警觉已经告诉她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绝对惹不起!   紫湛队员们不知道易灵殊前面为什么始终不动手,及至她飞出人群,亮剑击敌不由欢欣鼓舞起来,之前的劣势一扫而空,人人如同打了兴奋剂,使出全力搏杀。海盗被易灵殊震住,害怕那鬼神莫测的剑刺向自己,再与她们交手难免分心,形势急转直下。封闭自身时间有限,易灵殊再无一句废话,直接杀入海盗当中,触目所及只要是海盗就剑光开路,所过处血流如注。   匪首名叫乌邪,本是纳夏的水军大将,功夫过人,水性更强。被皇帝治罪全家屠尽,她不愿伏诛,拼死反抗逃到海上,干起了海盗生涯。收的尽是精悍女子,又传众匪武功心法,经营多年在海盗当中也是声明赫赫,黑心鬼船从没失过手。今天突然发生异数,竟然是从未见过的好身手,不由加倍注意,几步下来亲自迎战。但,她扪心自问,这样的高手,能敌几回合?      乌邪迎上易灵殊之时,已深受震憾,甫一交手更是心神不稳。乌邪厚重的鬼头砍刀练就“破天刀法七十二式”,得自家传,是多少代人不断精研完善的,招式刚劲霸道,再以上乘内功心法为基,迄今未逢敌手。可对上易灵殊的剑招是感到处处受制。论招式,刀没有剑灵活,大开大合突出刚勇,胜在力道。可易灵殊的剑不但招式精妙,力道更不在砍刀之下,那其中的柔性阴劲横扫开来,乌邪的砍刀都得避其锋芒。这究竟是什么人?乌伦暗自叫苦,早知道别打劫这船,或是早早扫点东西走人,现在怎会沦入如此境地?   易灵殊也辛苦,强自封闭导致内息不稳,血液似乎都在倒流,有心迅速解决这些海盗,每每气力滞碍。为了尽力平息内息,抵制灵力突破封闭,只敢将灵力运用个三成左右。即使这样,丹田也屡屡剧痛。   乌邪感到对方并没有尽全力,猜她是有伤在身,不然也不会到要烧船时才出来。她平生敬佩高手,见易灵殊实在心喜,有心结交,如果能拉拢到自己船上更好,于是打斗中问道:“你是什么人?如此身手令在下佩服!加入我的船上,作二头领如何?”易灵殊不语,在她问时抽空甩出三把小巧的飞刀,正中围攻陆九言的三个海盗后心。乌邪恼了,又不甘心地问:“你便作我朋友,我就放了这船上的人,如何?”易灵殊冷冷一笑:“你若认我为主,我便饶了你,如何?”乌邪大怒,两人再度打成一团。      天气变了,原来的阴云已聚集成幕,乌黑的云团铺满了空中,风已由小到大,如不是船下了锚,会被鼓帆而去。海上行船最忌遭遇风暴,再大的船也会落得人死船翻的下场。这样的天气,已是令人担心害怕,船上又杀成团,水手和乘客均感到了绝望。紫湛队员与海盗缠斗,又招呼壮年女子一同上阵。乌邪和易灵殊已交手十数回合,明明是白天,紫星剑光仍然明亮可见,出手之间阴煞之气充斥四周,剑锋袭卷之势犹如大火过坡。   乌邪施展最精妙的刀式,一招“拖反刀”如巨蟒暴起,从常人无法企及的角度砍向易灵殊的左肋,力度和准头都堪称完美,死在这一招之下的人不计其数。易灵殊只微微措身,极细小的差距躲开了刀锋,几乎是同时再度飞起,长剑蛇般弯曲,如影随形地劈向乌邪。兔起鹘落间,乌邪躲闪,哪来得及?闷声响过,鬼头刀落地,紫星剑已重创乌邪肩头,血肉翻卷的肩膀上,深可露骨的剑痕旁是紫青色的剑气伤痕。乌伦只觉巨痛自肩传来,手是废了般一动不能动,一股阴煞寒气直冲心脏内腑,立时吐出一大口血。   此时已是风雨飘摇,船体动荡,本来聚在一起的人群开始不受控制地散开,惊叫痛哭尖厉入耳,个别脆弱的人被满船的尸体鲜血、暴风雨前的恐惧刺激的发了疯,不顾一切的跳了船,在海水里扑腾片刻沉了下去。还有的力弱抓不住东西,再被绊倒扑在尸体上,连哭带吐。海盗还有很多有战斗力的,队员们却已不少受伤,有的甚至倒地,不知生死。易灵殊嬴了乌邪已是强弩之末,再看到这样的形势,持剑点到乌伦心脏处:“海盗头子,我惜你功夫不错,刚才问话也算客气,看天侯必须尽快驶离才安全,不如各自罢手如何?”      乌邪心中恨道,明着打不过送命的事,不罢手又能怎样?换手捡了刀撑着站起来,铁青着脸点了点头,嘬唇打了个唿哨。剩余的海盗其实也在着急,眼看着是风暴将至的迹象,又收拾不了烂摊子,听到唿哨再不犹疑,纷纷摆脱了对手争先跳上搭板,唯恐落后回不了黑舷船。   此时海盗和楼船上的人出奇的统一:楼船上的海盗往黑船上跑,海盗船上被劫去的人也抓紧机会返回楼船,双方在搭板上也互相让一下,海盗甚至带点粗鲁的扶对面的人一把,以求自己尽快上船。眼看着楼船上的人都回来了,只剩最后一个了,不由长吁一口气。谁知此时,那个海盗竟然突然将一个男子扛在肩上跑上搭板,男子垂下的脸惊恐万状,伸出双手乱抓,嘶哑的声音呼喊道:“救命!放下我!”那男子,赫然是含玉!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我一个长评也没有。 话说第一次写文像交第一个情人,第一个长评像第一个亲吻(都神马乱七八糟的?亲吻?大大还敢写长评吗?) 深情呼唤长评,来一份吧,算新年礼物好不好? 三拜泪别   含玉被背着往搭板上走,使劲抬头看到楼船的桅杆。随着步上搭板,他知道这次是逃不过了,这样混乱的时候,谁会在乎一个非亲非故的卑贱伶人呢?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空明起来,不再挣扎了,木然地向四周望去:活下去,要承受太多苦难,爹爹,实在太难了,太难了,我撑不下去了,小秋,哥哥今后不能再照顾你了......   洪湘和陆九言都急了,不想让含玉成为最后的倒霉蛋,想把他抢回来。她俩互相一对视,双双挥剑向那海盗奔去。那海盗以为最后抢个人没人会管,没想到这两个不依不饶。她就是那个把油泼到人身上的阴鸷之人,向来心狠手辣,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抛了过来。那东西迎风而炸,竟是土雷子。   这个世界已有火药,虽然多用于烟花爆竹,但也有加强药性加入铁屑短钉的伤人物土雷子,算是炸弹的雏形。对军队用处不大,但对个人的受伤力还是不小的。陆九言受训时见过这个东西,知道厉害,急忙沉气闪避,洪湘却不知,她还大睁双目想弄清是什么东西。这下要是打实了,洪湘皮相被毁还是轻的,双目都难保。      此时易灵殊已是眼前发黑,灵力快控制不住的脱轨奔腾,丹田漩涡开始有旋转迹象。她持剑而立,实际靠剑点地保持站立。但没料到最后又生出事来,可是不能不管洪湘,一是回去后难以交待,二是会被乌邪发现端倪。她马上会判断出自己的状况,这样所有人都将断无生机。   易灵殊咬牙以内息为屏,再度强行封闭灵力,同时跃起,手中两样东西飞出:一段衣带带着强劲去势裹挟住了炸弹,阴寒的灵力将炸弹的灼热之气及其夹杂的铁砂包住,直接坠入海中;一道剑光闪过,抢含玉的海盗已被戳了对穿窟窿,扑翻了搭板,栽进了海中。洪湘凭借向前的势头,接住了含玉,然后退回到船上。整个过程不过五秒,却让队员都出了一身冷汗。乌邪在船上看着,再不发言,直接作了手势命令开船——她见易灵殊一直站着已经起了疑心,如果刚才易灵殊还不动,她定会再上楼船。至于那个死了的海盗,只能怪她不听话,色胆包天送了命。   海盗走后,易灵殊喷出鲜血倒地,让紫湛队员们惊慌失措。她们这才意识到易灵殊身体有问题,所以迟迟不动手,手忙脚乱地将她抬进舱内,团团围住。易灵殊清醒后让琴音和潜雪留在身边,其她人都出去帮忙——自然之威才是最值得敬服的,过了这关才算保全了性命。琴音和潜雪原本是孤傲清冷的人,却关心则乱,争着给易灵殊把脉顺气,潜雪的“人血最补”论又冒了头,甚至准备喂易灵殊喝点自己的血。   易灵殊只觉全身剧痛不止,再被她们折腾更是苦不堪言,干脆下死令都轰了出去,凝神静气试图聚拢灵气,理顺经脉。试了几遍,没有一点好效果,反而更加混乱。勉强内视,银白色的灵力竟发出耀眼光芒,强行梳理差点儿毁了所有修为。身体的疼痛,多日努力的失败,易灵殊的脸上慢慢浮现了失望的表情,一丝苦笑在嘴角慢慢扩大。      不知为什么,她此时心境里,生出了无趣厌世的想法。其实仔细回想,前几日就有了这些苗头,如今绝望之下更加清晰而已。在狭窄动荡的船舱里,听着外面从来的种种惊恐慌乱声,感受到自己体内难以忍受的痛楚,易灵殊却从未如此的冷静,好像这些都和她无关,好像只剩余她一人,她的思绪慢慢转向了以往的经历。   曾经那个骄傲优秀的女军官,为了不输于人在操练场上挥汗如雨,笔直漂亮地军姿英气过人。第一次上手术台时的紧张,第一次相亲时的不好意思,第一次援医时抱住贫困儿童瘦弱的身体,第一次收到鲜花的喜悦,第一次与亲人的临终告别......   人生一世,我却活了两世,亲人朋友,都拥有了,扬名立威,也做到了,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悲伤,也感受过情投意合的甜蜜,没什么可遗憾的了。易灵殊心里想着轻轻勾起了唇角。她不知道,微笑的瞬间,也润湿了眼角。      经历过生死,再面对灾难,楼船上的人逐渐镇定下来。剩下的水手已经在尽力稳定船身,拉起船锚,控制舵盘。乘客自发清理尸体,懂水性的补充缺失的水手位子。所有的人忙乱一番,终于将船大致收拾出来。   风暴来了,来势比人们想的还要凶猛。因为乌云遮蔽了日头,海水都呈暗黑色,汹涌搅动的浪头一拔一拔无始无终,打在船身上激起的水花冲湿了整个甲板。更糟的是雨水也瓢泼落下,看不清方向,看不清前路,人就像在在一个巨大黑桶里,天地弥漫着混沌死寂,让人心生恐惧。   浪头接连打来,像巨手拍打着玩具般的楼船,迫使船身晃动的厉害,颠簸之下所有没被固定的东西都到处乱滑,行走的人也是东倒西歪,必须借力才勉强维持平衡。水手们筋疲力尽,抓缆绳紧急降帆把手心磨的起泡,大雨中努力保持航向。老人和孩子躲在舱里,还有人吐的一塌糊涂,酸臭气和血腥味让气味难闻。女人们帮助水手,还有几个青年男人自发组织起来,到厨房搜罗吃食让她们保持体力。   几次大浪船身倾斜,甲板被埋入水里又挣扎而出,有人高喊下层出现了裂缝。这是个雪上加霜的坏消息,如果裂缝不被堵住,会很快扩大最后让船漏水,那就离沉不远了。立刻一帮人蜂拥而去,堵的堵,钉的钉,排水的排水。上面又有人痛呼,原来是绞绳的水手跌进了海里。      易灵殊心神澄明,什么都不关注之下,倒能控制点身体,她觉得这是回光返照,却是心平气和,再不起波澜。听到风雨之声,她想出去,看看这时的大海。不让琴音和潜雪搀扶,易灵殊再不理会灵力内息如何,就以灵力定在甲板上,呼吸着咸腥味的空气,看着古老的木船,忙乱的人群,露出了淡淡笑容。看这真实场景像看电影,可惜散场后没有知交好友谈论着去哪里品尝美食。   含玉关上了厨房的门,风浪太大,根本做不成什么了,为了防止厨具都倒出来,他竭力扒住门框扣上铁销。一遍,两遍,三遍,终于在晃动中对准了销头,插上了铁销。回身抹把脸上的雨水,含雨看见了一个人,站在舱门外。   正是今天杀退海盗的人,也就是他当初误解了的易三小姐。那天他没看错,那个背影就是他后来回想就内疚的三小姐。当初在承风山庄,他对三小姐出言不逊后,三小姐大怒而去,后来侍卫易安询问他打算。他不知道什么意思,更无论提要求了。等到他拿着易安塞给他的50两银子,让他带小秋回家乡去做点小生意度日,他都不敢相信。   回家乡?没有亲人,只有虎视眈眈想把他兄弟俩个卖掉的远房叔父,何况一介弱男儿带着体弱多病的幼弟能走多远?含玉只能回元成班。他仔细问了小秋,再前后对照,才明白被传言所误,冤枉了易三小姐。可是,不等他前去道歉,就被刘韵之抓走了......今天竟然又见到易三小姐,比以前更加俊美高贵,气势如虹地打掉了海盗的鬼头刀,又在搭板上救了他。这次,一定要去谢谢她,还要道歉——无关风月,但求心安。      含玉摇晃着靠近,潜雪已回头问:“你干什么?”易灵殊也回头,正是一道闪电打下,含玉把她双眸看的清楚无比,澄澈明亮的淡紫色,不染半点尘埃,看似清淡其实无情。含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是被电光惊动还是被目光扫过,他本一腔的话要说,竟说不出了。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开了口。   “三小姐我是含玉,以前你救过我的。”   “我知道。”易灵殊仍旧无喜无悲。   “我曾经误会了您,说了不中听的话,实在对不起。今天又亏您救了我,含玉身无长物,只能给您行个礼。”在风雨中,含玉不得不大声喊叫怕易灵殊听不清,然后又晃晃悠悠地跪下来,准备磕头。可是又一个浪头袭来,含玉差点儿被摔出去,琴音一把拽住了他。   含玉没起身,执意磕了三个头,抬头看到易灵殊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无一点儿表示。风雨之中的身影修长而寂寥,就在闪电下,动乱的船上,满是清冷和背离,带着遗世独立的意味。不知为什么,含玉忽然为这背影而流了泪,他哽咽道:“三小姐......”   易灵殊再没回头,背着的手轻轻拂动了下衣袖,示意她知道了,也示意含玉离开。   大雨如瀑,狂风正疾,浪起船倾之中,一个孤独遗世的背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雨之中,这副画面就这样永远鲜明地刻在了含玉心中。      “主桅杆要倒了!”   “快上去固定!”   “怎么上去?第一个人爬到一半就掉海里了,第二个人刚够着就摔甲板上了。谁还敢上去?”   被浪头反复击打的主桅杆发生了断裂迹象,水手们设法挽救却失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桅杆开始晃动。   船前忙活的人都停下来,愣愣地看着主桅杆:暴风雨总能过去,如果它倒到海里,想要驶到岸边几乎不可能。即使倒在船上,这么狠的一砸也就把船砸进水里,还能再浮出来吗?没希望了,还做什么没用功?   死寂,船上的人像被定格,绝望地看着桅杆。      “琅轩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洪湘从船前跑来,嗓子沙哑地吼道。陆九言和她一起过来,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湿地淌水,袖子和裤角竟然都磨破了,鞋子用草绳捆在脚上,活像码头上扛包的苦力。   又一道闪电打下,易灵殊静静看着电光穿云入海,连接天地,心似有悟。她对洪湘点点头,将她拉到身边,和琴音潜雪靠近自己,提声道:“我自己清楚,歇不歇着都好不了。现在我要去做件事,你们不许拦着。事后也不要找我,必须活着回京城,把盟约禀报陛下。”洪湘听她言语不吉,一把抓住易灵殊的胳膊,喊道;“你想干什么?别做傻事!”   易灵殊只道:“你看这雨,由天而生,汇集成流,百川归海,复而为云。天地规律自然而然,人力岂能匹敌?”   洪湘抹去脸上的水,喊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清,快回去躺着!”   易灵殊翻腕握住了她的手道:“我托你一件事,看顾我幼弟易彤,让他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再转告我母父,两位夫侍去留随意,凭其心意善待之。”   洪湘这次听清了,更觉不吉,待要强行将她带回舱内,却被一股大力挣脱,易灵殊喝道:“这是命令,你们必须服从!”   易灵殊竟然就飞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她飞了起来。   这是真正的飞翔,不再借武功招式遮掩,就是顺风而动,回旋而起的飞。人飞在半空中,有谁见过?没有!   于是,不但洪湘呆了,琴音和潜雪呆了,所有看到的人都呆了。易灵殊飞了起来,有着难言的快乐,仿佛脱离束缚的鸟,终于展开翅膀冲向了天空。尽管灵力爆了经脉,尽管身体剧痛却还是快乐,只可惜这飞行因为灵力的狂暴,不能随心所欲,只能尽力借用风力,但她还是露出了笑容。   易灵殊几个回旋飞到了主桅杆上,她抱住桅杆,掌心注入无匹灵力,对准断口一挫,竟生生以灵力牢牢连接住了桅杆!然后她顺势而下,把桅杆旁杂乱断开的绳子扯下一段,再捆了个结实。刚刚做完,一股巨大的闪电,像蹈海巨龙劈来,易灵殊被劈了个正中。闪电之中,高立杆上的女子超异常人的平静和俊美,她松了手跌了下去,炫目电光包围着直直跌入了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儿了,反正也掉海里了,嗯,干脆让女猪挂了算了,这样文也结了。 然后美人们改嫁的改嫁,自尽的自尽。 然后亲人们战死的战死,隐退的隐退。 然后蓝颜们召亲的召亲,卖身的卖身。 然后国主们打仗的打仗,俘虏的俘虏。 然后下属们升官的升官,灭口的灭口。 然后朋友们喝酒的喝酒,忘记的忘记。 看,我交代的多清楚,绝对不算坑! 所以喜滋滋滴自我表扬:我的坑品好,读友没烦恼! 请大大也表扬一下我,发扬表扬和自我表扬相结合的优良传统,嘿嘿。 领悟   没想到该死了,又被电击一次!易灵殊恍惚想着,在背部挨到海水时失去了意识。   潜雪要跳海寻主,寻不到就生殉,她状若疯狂谁都拉不住,琴音狠狠一个嘴巴打的潜雪半边脸立时肿了起来。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自己想活着还拦着我干什么!”潜雪眼睛几乎冒出火来,一拳打向琴音,怒气之下毫无章法。   “啪!”又是一个重重的耳光。琴音也双目赤红:“没听到小姐最后的命令吗!你敢抗命!”   “你就是怕死,滚开!”   “你不怕死,跳进去一死百了,谁守护小姐的家人?”琴音再不避她的拳头,猛的揪住她脖领子怒喝道:“我们出使情况你不知道吗!小姐为什么死,她觉得命不长久,要以功劳换家人平安!你倒好,要死在这,谁给小姐报功完成她心愿?谁保护夫主下半生?如果两位夫侍有孕,谁护卫幼主长大?”   潜雪被她一连串问蒙了,她愣了愣,又挣扎起来:“那我也要下去找小姐,活见人死见尸!”   琴音放开了,擦着被她打破的嘴角,冷笑道:“你尽管跳!这样下海必死,可全了你忠义的好名声,抗命背主,以后再一点儿责任不负!”   潜雪站住,痛苦地看向海水。洪湘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拉住了潜雪:“琅轩以自己的命换来我们的安全,别自寻死路辜负她!何况,现在暴风雨还没停,我们还未必能活着回去,为了能完成她的嘱托,就要尽力活下去!”      海底,静静躺着一个女人。细沙之中面容安详,铺散开的长发纠缠在海草中,和海藻一起摇曳。偶有鱼群游来,稍作徘徊就不感兴趣地游走了。沙子下面埋着的奇怪生物觉得她防碍自己捕食,慢吞吞地钻出来游走了。不远处的珊瑚珊瑚礁上,小小的珊瑚虫依旧忙碌着,根本不注意这个奇怪的人。   女人没有呼吸,像是已经死了。海面上是惊涛骇浪,海底依然平静,海水温柔地抚慰着她,像充满耐心的母亲对待任性的孩子。女人的身体没有动静,却有一缕魂魄沉睡在体内。遥远的灵魂啊,你想起了什么,宁愿沉浸在黑暗的国度不愿醒来?   一缕幽魂,沉溺在温柔安详之中。它懵懂疲乏,不愿想起什么,不想承受痛楚,享受那份温柔安详。来自生病时妈妈的双手,上学时喜欢过的背包,最中意的口红品牌,街角小店的美味冰激凌。呵,太多太多的回忆,曾经以为都已忘记,其实还深藏在脑海深处。   强烈的爱恨总会收时间慢慢淡化,点滴的平凡的幸福,才是能够隽永铭刻在心的吧。那魂魄就这样慢慢品味着,突然记起,界神曾经警告过,修炼过程有危险,出现差错是致命的,看来此言非虚。也许从吸收舒服阴凉的灵力开始就错了,也许是后来没有理顺灵气,又不计后果地妄动导致了现在。总之,是错了,无法挽回。   总是在奔忙,原来是为了学业,为了工作,为了亲人,现在是为了立足,为了生存,为了家人。人活着真的是很累后很累的事啊,只要轻轻的一下,一个人就失去了性命,这样脆弱无依的人啊,为什么还要记着那些微不足道的温暖?为了那些微的温暖和希望,在尘世间苦苦挣扎?   这样不很好?没有痛苦,没有奔波,摆脱了红尘羁绊,陷入安宁的沉睡当中,永远,永远。      女人不时被水流冲走,依然没有动静,身体也不见损坏。鱼群都不愿吃她的肉,甚至还没靠近就躲开——她身上有种它们不喜欢的气息,令小鱼们感到危险和不安。   沉睡的灵魂,混沌之中听到有声音曾对它说话: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还有人对它说过: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相生八卦......   生而弗有,为而弗恃,长而弗宰,是谓玄德......   这些是什么?是谁对她说的?朦胧中好像一位道士在青山上向她和一位老人传道。那老人是谁?为何见了就生出孺慕之情?   阴阳本是一体吗?就像镜子的两面?那么此生即彼生,也可以说此消彼长?双促双生,就是这个意思吧。      像水,孕育生命,滋润万物,同样可以淹没毁灭。   像火,带来光明,传递文明,同样可以焚烧一切。   像电,沟通天地,化解消融,同样可以劈坚裂壁。   像风,无影无踪,自由自在,同样受到规律束缚。   ......   它们是阴是阳?   彩云逐月,电闪雷鸣,滴水成冰......   自然万物,相伴相克,它们有情还是无情?   不外规则,不外天道。      云朵是水,冰雪是水,溪流也是水。哪个才是真水?   烈焰是火,雷霆生火,有的火越浇越旺,有的火无故自来,哪个才是真火?   野兽吃人,却维护了生态平衡,它是功是过?   人有异常,事有例外,何为规则,何为天道?   阳界的纯阴体,受到阴界纯力洗化,又被阴界至阳的闪电劈到,这身体,到底是阴是阳?遵循的是哪界的规则,打破的是哪界的天道?      沉睡中的灵魂,好像受到了困扰,又停止了朦胧的思索。   不知多少天过去,水流几经翻涌,女人的身体不知不觉中被远远带离了落下的海域。水逐渐变浅,女人在又一次的水流翻涌中被卷出了水面,又被冲向了岸边。   没有食物饮水,没有呼吸,经过无数天的海水浸泡,这具身体竟然没有损坏。长发更加浓密,似乎被海水泡的格外柔软,面颊上轮廓分明,只是脸色偏苍白,菱形嘴唇更显红润。那双雁眉比以往眉峰更高,多了股威严味道,皮肤还是如玉般白皙润泽,却不再有透明之感,肌理分明韧性十足。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无一不昭示这是世家女子才有的好相貌。   似乎感应到没有了海水的浸泡,一双眼睛缓缓睁开了,紫晶色的眸子刹那间一片流光溢彩,又慢慢回归紫色,不,好像是被海水渗透,眸子紫中带蓝,竟然是紫蓝色!   这个女人又是很久才坐起来,她不在乎地坐在海水里,面露茫然。   我是谁呢?一个沉睡的灵魂。   为什么醒了?被冲上岸了。   现在到哪里去?好像有个目的地。   为什么去呢?好像有人在等我。   那是哪里呢?谁等我呢?   这个女人又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太阳落下了海面,四周都黑了。      湿透的身体应该感到寒冷,这个女人却根本没感觉的照样坐着,努力回忆着。   夕阳,很熟悉啊,好像不是太久前就看到过。   不对,那时落日是沉到草地尽头的,不是落入海中。   草原?那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大海吗?   女人更加混乱了。   她更使劲的回忆,不觉得冷,不觉得饿,不觉得累,只是更加茫然。      整整一夜过去,太阳又再度升起。海边日出美的不可思议,那轮红日跃出海面的刹那,仿佛给天地万物带来了希望,光明笼罩大海,水面波光粼粼都似欢呼。日落、日出,日出、日落,本就是循环往复,无所谓始终。女人心中一动,眸中光芒又闪过。   再一天过去,女人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前尘尽忘吧,现在我是易灵殊,大将军府的三小姐,突图的雪狼王,两个男人的妻主。   不要再逃避,悲苦,也是人生的滋味;有披肝沥胆的忠诚就有忘恩负义的背叛;有赤胆忠心的侠义就有狠毒阴邪的魔障,有痴恋就有薄情,有胸怀坦荡就有狼子野心......世事黑白本难分,更别提还有那数不清的灰色。      易灵殊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与之前又有了不同。那道闪电似乎补充了她什么。身体再度增强,肌肉骨骼似乎彻底脱离了原本的状态,准确地说,尽管表面看了与常人无异,但她知道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骨肉。如果现在拿刀砍一下,或者火烧一下,绝对没一点变化——她甚至觉得就算生活在水火当中也无所谓。而且她肯定,不用呼吸也不防碍她活下去。她还是人吗?不知道。   但是令人惋惜的是,体内原本充沛的银白色灵力几乎都消退了,剩余的可怜,其中还出现了微不可察的一点异色。因为太小太少,分不清是灰是黑还是紫,但是在仅存的银白色灵力中还是可以发现。   这是什么?不知道。但是灵力的消退,她无法飞了,如果对敌也不及一个武功高手。但是,她还活着!这才重要。回去,回紫湛京城去。承担自己的责任,活自己的人生!      纳夏山民的大城纳卡,最出名的酒楼是多福楼,其中的佳酿“闻香醉”更是独门密方。这天多福楼的伙计迎来了一个出色的女人。身材修长、气质高贵,虽然衣饰不够华丽,但也是好料子——看人不能光看穿的,有些怪主就是这样调调。这点多福楼的伙计早就省得了。所以她万分热情地将女人迎进门,恭送上座。出色的女人还没开口,一杯热茶已经摆在她面前,伙计笑脸等待吩咐,想象中客人马上会点成桌的山珍海味。可是,这位客人接菜单放在桌上,含笑问:“你们楼里可请伙计?我想找份活干。”   !小二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像是干伙计的么,那手指细长光洁,十片指甲红润饱满,哪是干过粗活的样子!不管她是真找活假找活,自己算是白热情。小二姐立刻板了脸:“楼里不缺人。”那客人也不说什么,痛快离开,一点儿也不尴尬。   这客人就是易灵殊。她准备穿过群山取近道回紫湛。但是身上银钱早被冲没了,只有一身衣服和腰上的紫星剑。要吃喝穿衣,还要准备些武器应付野兽——即使野兽伤害不了,她也绝不想被咬几口舔几下。紫星剑是少有的加长软剑,没有功力使用还不如普通钢剑。通关也要交税银,这些总不能去抢吧,实话说现在去抢也不一定成功,就只好找点活干。      话说易灵殊还没吃过找工作的苦头。前世今生,哪个不是工作职位主动靠上来?现在才发现找工作的难。力气大扛包吧,这里不像码头货港繁华,不需要人手;端盘子洗碗吧,气质太好店家怕用不起;干老本行行医吧,本地行医要官府通文;砍柴伐木吧,附近山民说抢了营生;好不容易一家布店招工,掌柜要求量布一手准。她用尺子还差了几分,直接被请出去了......易灵殊在城里转了两天都没找上活。   夜半睡在树上,易灵殊很是郁闷,她堂堂庭卫,东突王公,竟然被嫌弃地一塌糊涂,几个铜板都挣不来。(谁说穿越万能的?扁!)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含玉,女人谋生尚且如此艰难,他怕更难吧。所以宁肯到船上唱曲养活自己和弟弟。其实早就不气他了,回想起来,他倒有别有一番风骨,是生于市井的泼辣果断,舞台上养出的艳丽风流,所以才那么吸引洪湘吧。唉,不知道队员们怎么样了,有没有熬过暴风雨回到紫湛。如果回去了,家里两个不省心的,听到她落海的消息,还不知道怎样伤心呢。   花颜不必说,不晕倒算好的。扶兰内敛,再伤心也要强撑着的性子,怕是枯坐操琴至夜。琴?Y心思一转。她本就学过古铮和笛子、箫,穿来后还练过古琴,今天在布店听说有家乐器坊招匠人,自己通音律,手又有准头,可以找去试试!有了目标,易灵殊闭目凝神,开始修炼——她已经可以不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问一下,春节有人看文吗?可能大家都会忙,所以我也放满更新频率啦。 初步打算假日期间更两次,哪天写完哪天更。 其实上章写的时候,很是自我感动了一把,切实投入了厌世凄清的感觉里去了。话说本色是个外表呆,内在情绪化的宅女,也常有那种活的太累的想法。 女猪因为失去了原来的能力,没有高强武功和浑厚灵力,成为了普通人,过段普通生活,这也是她修炼体味的阶段。不过我是亲妈,不会让她憋屈太长时间滴。 小白的为人   一路打听去了乐器坊,果然为一笔大生意在招短工,不过做些外期活计,要求不算高。易灵殊这样懂音律会弹奏已算好的,说好工钱顺利上工。当天分给她的是打磨石磬,一百多块堆在院子里,细细的水磨功夫做下来,一天很快过去了。东家待人不错,供给的饮食新鲜量足,和她自家吃的相差无几。匠人们吃过晚饭继续赶工,直到天黑下来才各自散去。   像易灵殊这样家不在本地的还包住宿,做工的大院子里侧有几大间房子,是原来的库房,现在搭上大通铺,一间住八九个人,旧被褥倒也浆洗过。到晚上,工人们累了一天掉头睡去,易灵殊丧失了灵力,也就没有再受到那阴凉之气的影响,她的心理也不知不觉中平和起来,很能接受这种简单的生活,倒也能够接续之前的离世出尘心态,逐渐恢复世俗之心。   是夜,易灵殊从房里出来,取了井水洗漱一番,换上件短衫,倚坐在院中槐树下,对着月光默默吸纳,设法调动丹田,希望增强灵力。努力一阵,发现没多少效果,不由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回房。正在此时,一个少年突然跳到近前,用手指点着她道:“你是谁啊?”那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单纯俏皮。      易灵殊一怔,她失去了灵力和内力,竟连有人靠近也觉察不了,暗自失落也不想搭话,只侧头不语。她本就坐在树下,这样就更看不清脸庞。那少年,不过十六七的样子,中等身量,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尖尖的下巴,即使在月下也能看到他兴趣盎然的表情。见易灵殊不回答,他猛的跳了过来,动作是出人意表的敏捷:“我知道啦,你就是刚来的帮厨小弟,受了委屈吗?”   被他的突然靠近惊了一下,易灵殊本能地再度往后靠靠,她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哪冒出来的,但明显有过于热心之嫌,再说“帮厨小弟”?她哪点儿像男子了?!(其实你确实挺像的。脸又白手又细,坐的还那么端正。你看那些女人哪个不是岔着腿歪着背坐的?)   她估计因为坐着少年看不出她的衣服,准备澄清一下赶走这个意外:“我不是......”但刚出声就被打断了。   “知道啦知道啦,你不是受委屈,是饿了对不对?帮厨的做好饭还要收拾,剩下的饭菜太少没吃饱吧。遇到我算你运气好!”少年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麻油纸包,很是豪气地塞给了她:“我下晌买的包子,吃吧!”      “不用......”易灵殊赶紧拒绝,准备说清楚。   那少年却猛的跳开了:“别害臊嘛。爹爹说吃的太多嫁不出去,晚食限着我呢!夜里饿的睡不着,那滋味,啧!”他说着笑了:“不过我常偷着吃,爹爹也不晓得。几个包子当什么,快吃吧。”说完他愉快地对易灵殊摆摆手,就跑进了内院。   这是什么情况?易灵殊看看着纸包,有点儿哭笑不得。索性解开绳结,取出一只吃了下去。嗯,素馅的,虽然凉了还过的去。总共3只包子,一个一种馅,都是素的,很快进了肚。易灵殊透过树影看着月光,心里有股微微的暖意。      随后几天,易灵殊也见那少年一两次,原来是乐器坊东家的儿子,天性活泼,纳夏比紫湛对男儿的约束又要松散,山民的儿子经常戴着美丽复杂的银饰,赶集对歌,凑在一起做绣活,都算乡俗不为人诟病。那少年就经常跟着姐妹跑进跑出,被主夫逮住训斥便张着清亮纯真的桃花眼,无辜地眨来眨去,垂着头的尖下巴时而抽动几下——竟是在偷笑。主夫恼了就扭了耳朵进去,他就哎哟叫着笑着挣脱跑了。   这少年心地很好,他经常主动来帮厨,有人做活受了伤,他发现了便抱个小巧的药箱来,常用的几种药备的齐全。虽然是东家的儿子,倒没有骄矜之气,有人托他外出买点东西跑个腿,也痛快答应,每每跑回来热的脸都发红,然后灌气凉茶,仍旧笑嘻嘻的。匠人们说起他来,都很喜爱,也夸他聪慧,有那年青女子动了心,眼光跟着他转,经常找些理由接近。      易灵殊却觉得,这个少年,算不上很聪慧,反而有点,呃,有点儿小白。比如说,他反应快,不过有点太快了,经常没弄清前因后果就果断地下了决定;性子急,有时做事急于求成,结果整个失败。所以他时不时办点小错事。具体事例有:那次煮粥时,他搅不动大铲还非要尝试,最后站在灶台上捅破了锅。还有非要帮人搬东西,堆的太高摔了一地。还有他情商迟钝,已经是十六七的儿郎了,却根本意识不到女子对他的情意,那份坦白纯真比多情更伤人心。   那少年曾到厨房找帮厨小弟,发现和那晚见到的不是一人,有些惊诧,不过他很快释然,也不放在心上——这也被易灵殊看作小白的表现之一。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不过凭心而论,他倒也不失为可爱聪慧。      一日下晌极热,有个匠人中暑昏倒,东家看在近日赶工进度还不错,就放了匠人短工小半天假,歇息避暑。工匠们回家的睡觉的买东西的,一会儿院子里人就散了个干净。易灵殊不怕热,便在井边汲了水洗衣。这里没有洗衣粉肥皂,都是用皂角木灰,易灵殊一时也没找这些东西,便只用清水揉搓几下,权做跟水打个招呼走走过场。那少年给昏倒的人送了碗解暑汤,看到她漫不经心地搓洗,立刻走了过来教导道:“你这样不行的,去灶下取点灰洗。”   易灵殊看他又来热心管闲事,想起那几个包子,只低着头微微一笑,管自搓两把准备拧干。   “唉,你这人,不会还不听人劝。”那少年不由分说地扯住了她的衣服,甩进了木盆:“等着,我给你取来。”   “......”易灵殊无语,这个人怎么这么......小白?   他很快就回来了,果然手攥了两把灰,迅速抹到了衣服上,易灵殊看着好好的衣服上几抹黑道子,也不由额挂黑线。   那小白见她盯着衣服没动静,立刻道:“你是女人,不会这些也平常。我帮你好啦。”说着挽下袖子就动手洗了起来。      !纳夏的男人没有过多规矩束缚,果然更具活泼热情的天性。不过,让东家儿郎无故给自己洗衣也不合适,易灵殊阻止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小白并不放手,倒用力一扯:“客气什么,包我身上了!”此时易灵殊也扯住了衣袖,两边同时较力的结果,是“嘶”的一声,袖子烂了。   袖子啊袖子,虽然你只是普通粗衣,也是我工钱的一部分,就这么身首异处,着实令人心酸。易灵殊心中哀叹。   小白也没想到这样的结果,怔忡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真抱歉,把你衣服扯烂了。”   “没事的。”易灵殊表示不在乎,却最终鉴定他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她准备接过衣服,没想到那小白还不放手。   “这样好了,我给你洗完补补!”他很是兴高采烈地决定。   “不用不用,真的没关系。”易灵殊急忙抢木盆。天知道把衣服交给这小白,会变成什么样。   “为什么?”小白歪着头打量她几下,桃花眼突然吊起了眼稍:“你不信我对吧?”   易灵殊此时连连叹气,果然,比小白更麻烦的,是聪慧的小白!她只能奋力用吊桶里剩余的水猛冲了几下衣服,对小白道:“大热天的,不烦劳你了。”迅速端着木盆向屋内撤退。   “你怎么这样!真是的。”小白看出她逃窜的本意,愤愤地撅起了嘴。易灵殊见他没有追上来,倒放了心。      夜里为了省灯油火烛,工人房里点灯的时间很短,易灵殊更喜欢在院中乘凉,修炼没有反应的灵力。这些时间的努力,也只是稍微感知了灵力存在,聊胜于无。易灵殊再坐槐树下,呼出浊气准备吐纳,就听到踢踢嗒嗒的脚步声,径直走向院门。抬眼一看,又是小白,她下意识往里缩了缩,直接躲在了阴影里——这小子天黑出去不会是会情人吧,被别人发现是会生事的。哪知小白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叫了声:“大崖,大崖......”立刻有个人从柴草垛后转出来,急不住地上去捂他嘴:“别叫,你想要我的命啊!”   原来是一直对小白虎视眈眈的匠人大崖。易灵殊暗自往阴影中再挪挪,不打扰人家小情人相会。不过,大崖=大牙?这名字,唉,的确差点儿。   小白似乎被吓了一跳,打开大崖的手,不解道:“干吗躲起来?不是你叫我这时到前院来的。我看不到你,还不叫?”小白清亮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夜里就听得很清楚。   大崖急的直哀求:“我的少爷,你就小点儿声。让东家知道了不打断我的腿?”   “干吗打你?我知道啦,你做错事求我说情?”易灵殊听着勾起了唇角:小白果然小白。   “没有的事。我是想告诉你......”大崖本准备柔情蜜意地倾诉一下,谁知形势不容,只好摊牌。   “我知道啦”小白式典型判断又出现了:“你家里有困难,想提前支工钱应急?这倒也不难,反正结钱日子也快到了,我帮你去求求娘。”   “不是这事,我从你上次帮我补衣服,就......”大崖极力将谈话引向正途。   “补衣服?我知道啦,你又需要缝补是不?明天拿来,晚上看不清。”小白很大度,说话嘎嘣脆。      “你知道什么呀!”可怜的大崖终于崩溃了,从多次演练的温柔诉衷肠,直接变成竹筒掉豆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小白也很干脆:“不过你就为这个悄悄约我过来啊?什么时候问不成,我还要睡觉呢!”   “你,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大崖仍做垂死挣扎。易灵殊已经忍不住咬了唇忍笑,万分同情大崖姐。   “当然知道。”小白不屑:“行了,你也问完,我回屋了。”   “别走,”大崖挡住他去路,小声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嗯?喜欢你做活利索呗,娘夸你手艺好。”   “你就喜欢这个?没有别的喜欢?”大崖做心智开启。   “别的啊,我想想......”小白认真地用指尖点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有的,你帮我带吃的,还不让我爹知道,我也是喜欢的。”   果然,小白不愧为小白,一个回答就将大崖几乎打击至死。   “我喜欢你,是想娶你的喜欢。你呢?对我没有男儿对女人的喜欢?”大崖倒地之前,破釜沉舟的发问。   “你说什么?怪不得不敢让娘爹听见。我为啥要嫁给你?”小白终于吃惊了。   “嫁我想吃多少吃多少,变胖了也没关系。”大崖终于松口气,抛出诱饵。   “那不行,爹爹早告诉我,嫁人为了穿衣吃饭,我嫁谁也得管饱,为啥一定是你?”小白又及时聪慧了起来。   “因为我真心对你好啊。以后只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大崖抓狂了。   “李姐、郭家老二、阿笙、三牛都只想让我和她们一起玩,说过真心对我好。奇怪,两个人干坐着说话有什么趣?都对我好就一起上山,对歌不好吗?你也这样,我不喜欢。”   “好呀,原来那些家伙都找你了,怪不得给我出主意让我等待时机,原来都没安好心!”大崖充满了被朋友出卖的悲愤。   小白也不管她失魂落魄,直接回了内院。可怜大崖晃悠一阵,脸色惨白地回了屋。经过这场以喜剧开头以悲剧结尾的表白,易灵殊也没了修炼的心思,略坐坐回屋。幸好她和大崖不住一间,不然再见难保不会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一章,给大大们拜年啦! 祝愿乃在新的一年想钱来钱,想位得位,想情有情 祝大家:爱情、亲情、友情,事事圆满 激情、奸情、敌情,把把顺心 过年时期,写的内容也偏向日常温馨,不能大过年的倒腾人嘛。 看文的亲们,对小白的看法留个爪印哦。飞吻,退场! 普通生活   易灵殊的活做的不错,匠人们很快就派了她更考究手艺的活计——给画着墨点的竹笛挖孔。这个活说难不难,已经定好了位置,但是手要稳,孔洞要匀称,还不能偏离定位。易灵殊虽然没了内力,但曾经一等一的好功夫,手劲和稳定性还是远超常人的,做这个很拿手,不过为了藏拙,特意放慢进度。即使如此,也让匠人们很满意。她们在吃饭时告诉了东家,公开赞扬她肯干、手巧。   乐器坊东家也很高兴,培养一个好乐器匠不容易,难得有好苗子,也乐得善待。于是叫她从短工桌上了小工桌,那是多了两道菜的待遇,算是奖励。东家问她以后营生的打算,她只摇头道:“没多想。”复安静吃饭。小白看她摇头说话,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又向她多看了一眼。   工人们急着赶工,吃饭都快,一会儿完事陆续向院子走去。易灵殊正要出门,小白叫她:“那个穿青衫的,来帮我个忙!”走动的工人匠人们顿时数道眼光射来。易灵殊知道叫的是她,刚才众人跟前露了脸,又唯她穿的青色衣服较新,但不想被关注,易灵殊干脆厚着脸皮佯做不知,迈步出门。      谁知,小白不打算放过她,直接叫道:“刚才换桌的那个,你过来!”再不应不行了,易灵殊面部平平地踱回来问道:“做什么?”   “这饭桶太重,你帮我搬回厨间。”小白桃花眼眨呀眨,带着点恶作剧的光芒。   易灵殊无奈,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搬起大饭桶,跟着小白进厨间。放下饭桶准备走,小白又叫住了她:“等下,我问你个事。”   “什么?”难道偷听,不,是无意中听到大崖表白被他发现了?   “你是不是爱在晚上坐槐树下?”试探地语气。   “没有。”果然,有脑子的小白不好对付。纳夏再不注重规矩,男女私情还是个忌讳,必须坚决否认。   “真的?”小白很怀疑。   “真的!干一活很累,不早点睡觉坐树下干吗?”易灵殊老着脸皮撒谎。   “那样啊,好啦,谢谢你帮忙。”小白不再问了,愉悦地摆摆手。   易灵殊逃离厨间,和上次逃入房间一样快。按说见识过多少厉害的人,像紫治之能、和拓之威、乌邪之狠都没让她这样紧张,怎么这小白好像她克星,就能让她冒汗。按说私情表白,被撞破了也该是他难堪啊,自己干吗跟做贼似的?苦笑一下,也许心态发生了变化,又失去了强大武力后盾,人也变得脆弱柔软了?那也不能被一只小白压住啊?这是什么跟什么......肯定是因为好女不跟男斗,何况还是一心地善良的小白,要顾忌他脸面的关系。      像最普通的普通人一样生活,是易灵殊很久都没体验过的了。不能飞檐走壁,只能踏踏实实地一步一步走;再不会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胆寒,经常温和的笑着和人拉家常;不会花钱没个顾忌,只能老实打工挣工钱。操心自己的衣服烂的能不能补好,脏了得自己去脏,伙食好点就吃得格外香......   即使在前世,家务也是托家政公司做的多,最常见的是手术台上的人流血开腹,刚考了驾照就偷开老爸的新款越野车。其实想开了,也无怪那些男人不愿意和她恋爱,她缺少普通女孩的家常贴心......这样为柴米油盐操心的生活,点滴细致的经营生计,真是她很少感受到的。现在觉得,似乎也不差。   给笛子试音、正音,易灵殊做的平静而满足,平常心、自然心,倒是升斗小民最易有。易灵殊没有太多奢望,求温饱踏实的日子,心境里倒有了洗净铅华、看遍浮世的淡然超脱。这样的心境,灵力竟有了变化。原本极少的灵力逐渐有了反应,丹田里虽没有形成漩涡,却微微有了暖意,打坐期间有了极为舒服的感觉。只是落海前后受伤太重,想要身体恢复却差的远。      接下来几天,易灵殊都没去槐树下静坐,要么悄悄去了远处的僻静之处,要么干脆躺在床上修炼——反正也进益不大。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了,易灵殊才来到槐树下打坐。可是......   “你又来了!”蓦然出现的小白,再度蹦到她面前:“我今天想起来随便看看,你果然在这儿!”   天啊,这小白真是她克星,躲了几天不来,一来就被捉到!易灵殊正想着如何辩解,就听小白道:“你在哪里做活?是不是有家人在这做工?”   “......”嗯?敢情这小白没认出她来?   “别怕。又是来找吃的吧?我有。”小白自觉压低了嗓门,绝对比会大崖那天小很多。他再度掏出一个纸包,递过来:“点心,酥皮的。”   易灵殊藏在阴影里,照例摇头,尽量低压声线:“不用。”不敢再出声。   “快拿着,没事。”小白直接拉住她的手塞了进去。易灵殊心跳加速,不为握了小手,为被发现的后果,苍天啊,大地啊,这不是我故意的。   小白又掏出一包果子塞给她——呃,又软又黏,好像还有点破皮汁水。易灵殊想拒绝却被硬塞到手里。   “你家人是谁?”小白还不走。   “......”易灵殊从没像今天感谢月光很黑。   “你太不爱说话。告诉你啊,男孩子太害羞会吃亏的。”小白很好心地说:“女人们会说喜欢你,你如果害羞不说话,就被骗走啦。”   这什么理论?原来他是这样想大崖姐的。这小白其实有点小聪明,说不定那天他是故意逗大崖呢。难道还是带点腹黑的小白?那是什么,黑白配?   易灵殊还胡思乱想中,小白拍拍手站了起来:“我走了,你出去别忘了带上门。”他富有灵性的眼睛带点孩子气的欢喜,尖尖的下巴在侧面呈现很流畅的弧度。   这孩子!易灵殊看看手里的两个纸包无语。      第二天早上,当易灵殊顺其自然的从屋里从来,顺其自然的去大厅吃饭,顺其自然的从小白手里接过碗时,不明白小白的目光为什么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紧紧盯着她。   ?他发现什么了?不可能啊,昨晚面对面都没认出来,今天倒认出来了?易灵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捧着碗吃饭,却无法忽视那道犀利的目光,很是气愤地盯着她不放。   这小白又怎么了?要找她麻烦?果然,不好的预感成为了现实,在工匠们陆续往外走时,小白叫住她,理由是:帮着搬柴禾。这小白已经是第二次让她成为焦点人物了,他的那些“姐姐妹妹”们,用可以杀人的目光反复荼毒易灵殊,瞪的她背后一片冰冷。      抱了几大捆柴禾,小白的桃花眼瞪着她,可惜再犀利的目光也被这桃花眼放射的有点变味。易灵殊第一次发现,小白的眼睛很漂亮,明明是妩媚型的桃花颜,却分外的纯真清澈,还带着点俏皮和狡黠。他嘴角天生有点上扬,看起来似乎总在微笑,真笑起来却又在颊上露出单个小梨涡。小白看左右无人,再不找借口直接质问道:“你这个人太过份了!”   “......”指的哪件事?   “你弟弟每次来找你,竟然都把他饿着靠树上等到夜里!”这什么跟什么?她弟弟?难不成小白以为她是弟弟?   小白也是很聪慧的!他看出她先疑惑后忍笑的表情,气愤道:“不是你弟弟?那是你夫郎?你竟然这样对待他!”   “你怎么认出我的?”易灵殊问关键问题。   “哼!看你的手!”小白既骄傲又气愤,桃花眼一闪一闪的,撇着嘴角,都快把梨涡挤出来了。   手?易灵殊看看手指,指端有些紫红色。不太确定地细看之......   “是桑椹汁!昨天我给你夫郎的,他肯定是舍不得又给你吃。你还每次那样对他,真是太过份了!”小白的小白手对她指指戳戳,很严肃地教育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夫郎?他连话都不敢说,你打他怎的?”      原来如此!桑椹汁确实不好洗掉,何况她昨天根本没注意,房里早灭了灯,把纸包放下就睡了,早上不过草草洗的,谁留意手上?话说这小白,能从蛛丝马迹发现端倪,为什么认定树下的是男人?绕大弯费脑子也不往正确的地方想。貌似小白的脑子......果然小白。不过算了,诗仙说的好:天生小白必有用。   “唉,我跟你说实话,你见到的人就是我。”易灵殊坦白了,再不能误会下去,不然说不定还会继弟弟、夫郎之后,再变出个老爹。   “我就知道......”小白在她甫一开口就飞快地说,很快又打住了:“什么?我见到的是你?”   “不是你弟弟?”小白吃惊,易灵殊摇头。   “不是你夫郎?”小白震惊,易灵殊摇头。   两个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易灵殊正想开溜,小白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虽然看不清,但我眼睛很亮的。”易灵殊简直要笑了,他眼睛还亮?   “我看到那人很白的......”小白喃喃,然后注意到易灵殊很白。   “我看到那人坐的很端正......”小白无辜,然后想到易灵殊一贯端正。   “我看到那人总饿着肚子......”小白不解,然后发现是自己认定人家饿。   “我听过那人的声音......”小白最后没了声儿,回想起来,确实和易灵殊声音很像。   “那,上次我给包子的人?”小白最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也是我。”易灵殊干脆地承认了,小白脸绿了。      小白罕见地露出茫然的表情,就在易灵殊担心他会大嚷大叫之时,他竟然呵呵笑了。小白被气傻了?   “你骗我干嘛!”又是小白式判断。易灵殊正想辩解,他已大度地一挥手:“罢了,也不算啥事。不过你以后不要再扮男孩子骗人了。”   易灵殊被噎住了:她从没这不良嗜好!   “你也挺有意思的,以后有空找我玩啊。”小白弯着嘴角,梨涡若隐若现,对她摆摆手,走了!换到易灵殊吃惊了,她本以为小白发现误会后,会谴责她,毕竟他被碰到了手,送出喜欢的吃食,而且以他的小白式智力推断,肯定认为他完全正确。现在他却一点儿不计较,还友好地告别走了,倒让易灵殊有点儿摸不透了:果然不能以常理度小白。      身体状况又有了点好转,能接受极少量的灵气了,虽然少的几乎没有,却是良好的开端。而且那银白灵力非常微弱地动了起来,里面的不明小点也随着动。修炼有了进展,又拿到了两次工钱,再做段时间就攒够钱了,易灵殊心情不错,除了一点烦恼。   那就是上次把话说开后,小白经常来找她。有时让她帮个小忙,有时让她买个点心,有时给她送个小物件。在嫉妒的目光中,易灵殊如坐针毡,小白没心没肺。据说愿力也有一定作用,为了健康着想,易灵殊决定和小白谈谈。   “公子很忙吧,还是做自己的事,不然主夫会说你。”   “不忙啊,和你说话挺有意思。”   “那也要注意身体,没事多歇歇。”   “你还挺会关心人,我才不累呢。”易灵殊看着桃花眼咬牙。   “你常来找我,东家和主夫会生气的。”总要爱护名节吧。   “母父忙的很,这些天才管不及我哩。”小白得意洋洋。   “可这样会让别人说闲话的。”还是别指望好小白旁敲侧击的谈话了,直接摊牌吧。   “谁说闲话?我才不理她!我心正影直,怕啥来?”小白很是正气,易灵殊悲愤地握拳:连个话都说不顺,这小白怎么就单克她?   “你怎么知道我是小白?”小白忽问。易灵殊一惊,难道这小白会读心术?   “你怎么知道我叫你小白?”易灵殊心虚之下有点儿张口结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延续温馨路线,给我可爱的小白点阳光。唉,有些人天生好命,像小白,出场在过年期间,亲妈怎么也不忍心虐他。 突然发现,我真不啥好人,前面出来的男主男配男打酱油的,几乎都没啥好日子,不是家庭不幸福,就是一堆烦恼,巨汗,亲们千万别认为我心理不正常,事实证明,我是心理特别不正常。 再次祝福大家......(以下省略18个字) 山歌好似春江水   “你刚才小声念来着,别的听不清,名字总能听见的。”原来悲愤之下念出了声。   “你还真叫小白?”   “我叫淳于白云。喊小白也没错。以后你可以这样叫我。”小白桃花眼水汪汪的,下巴尖尖的,梨涡浅浅的。   以后叫他小白?还是算了。不但没躲开他,还有了昵称,不用想也知道会被人砸黑锅、穿小鞋。      不得不说,小白长的真是很好,不但可爱讨喜,还有股灵秀纯真,浅笑斜睇时又带点妩媚动人的风致。曾经有女人说他像朵水灵灵的山茶花。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朵白山茶!优点虽然一大堆,缺点同样一大堆,而且和易灵殊不过萍水之交。   易灵殊一个激灵,结束了开放式结局的谈话,再次撤退,准备回大屋去做完剩余工作——那里不会有朵白山茶荼毒她的心智。谁知刚一站起身,就觉得一阵心悸,有一瞬间几乎不能控制身体。心痛之下,灵力竟然出乎寻常地动了起来,刹那间沟通天地,带入万法自然。   怎么回事?易灵殊还没反应过来,就直直摔向地面。僵直直的身体,很有当年练“倒姿”的风范。小白惊呼一声来扶,已是晚了一步,易灵殊把地上浮土砸出了浅印,满脸是土。摔一下是伤害不了她的,不过满身满脸的土就有点难看了。摔了后,易灵殊就感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她想自己起来,小白已经大呼小叫地招了人来,不由分说地抬着她回了屋。      因为天热,工匠们认为她中暑,七手八脚地给她解开衣领,灌气凉茶,就让她歇着了。易灵殊待屋里安静下来,赶紧检查灵力。微弱的灵力像在刚才的瞬间燃烧完了,竟然一点儿都没了,连那不明颜色的小渣渣都没了。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会心痛?灵力去哪了?易灵殊有点着急,她试着寻找调动灵力,没反应,试着内视,却真的看到了体内的情况。十分强悍的器官,出乎寻常壮大的经脉,强健不似人的肌肉,却没有丁点灵力!   叹气,易灵殊很沮丧。她最近情绪也变得丰富起来。气没叹完,门就被推开了。小白,不,是淳于白云举着个托盘进来。他初次进纯女人们的房间,有点不好意思,却故意装作不在意。   “解暑汤。”小白到床前递给她一只碗,脸上有点可疑的红。不能让他再难堪,易灵殊没有拒绝就几口喝完,递回碗:“谢谢。我没事,你回吧。”小白收了碗,又问:“不用看大夫吗?”   “不用。起来猛了头晕而已。真的没事。”易灵殊感受到清亮的汤水滑过食管,也舒服了些。   小白不再说话,轻轻走出去,难得没有一路叮叮哐哐的发生各种声响。易灵殊再凝神运气,追求沟通天地的感觉。消耗意志力的事很累人,不知过去多久,就在静思中半睡半醒。突然,脉息不易觉察地一跳,陌生的气息从百会贯入,纯净温暖,平和中正。易灵殊一喜,完全清醒过来,气息顿时断绝,她急忙敛息凝神,却再感受不到。很是遗憾,也有了希望。      第二天,易灵殊照旧出工,分活的匠人有意照顾她,分的活计轻松些。晚食打饭的厨子,也特意给她多留了碗绿豆汤。她们没想要感谢,不过出于相互帮助的朴素心理,这些事虽小,不计回报的善意也让易灵殊更体会到下层百姓的辛劳善良。   小白连着两天找她,在院门比划手势,易灵殊如果装作看不见,他就敢大声地叫她。所以后来小白一比划,易灵殊就无奈地绕出去悄悄见他。小白也是好心一片,除了给她药丸、提神香,还有次提着罐煲汤,要她立时喝下——不然就给她送到大屋去。   易灵殊不知道小白是怎么想的,自从有过琪亚的事情,她很注意保持与未婚男儿的距离,所以含玉来感谢她时,她连话都不多一句。奈何这小白没心没肺的,暗示明示一概没反应,可他一付正大光明的样子,即使亲手倒汤给她喝,也是干脆大方,倒也不象动了春心的小男儿情态。可怜易灵殊两世都搞不清男人这个物种,每次她自以为有所了解,就会蹦出一个异类将其认知打的粉碎。   其实淳于白云是天性纯真活泼,又在纳夏这种相对开放的环境中长大,母父又很是宠爱,所以,所以他变成了小白......少年初长成,不懂情事,看似防范心强其实容易被打动诱惑。他对易灵殊是什么心思,为什么喜欢找她说话,愿意照顾她,怕是自己也不明白。如果有人问他是否喜欢易灵殊,恐怕还会被反驳。      随着工匠们的努力,完成了不少货物,前期运去的让买主很满意,痛快结了款。东家很高兴,专门犒赏大家一顿好饭,并且宣布,第二天放假一天。易灵殊在屋里见到几个女人翻箱倒柜找衣服,还有准备去小河洗澡的。这些女人突然爱打扮了?易灵殊看着她们正奇怪,大崖问道:“琅轩,你不收拾打扮吗?”   “收拾打扮?”易灵殊看着大崖奋力抚弄压箱底衣服的皱痕,不由好笑道:“那不都是男人的事吗?我又不做新娘,打扮什么。”   大崖几番与皱痕斗争未果,干脆含口水喷在衣服上——大片的水渍,惨不忍睹,易灵殊不禁闭了闭眼。大崖喷完了水,用力又拉又拽,转头道:“你这样整天不出门,跟小男儿似的,哪有机会做新娘!明天是采兰节,懂不?采兰节!你还不抓紧置办身新衣,上山对歌去!”   在大崖和其她人的普及下,易灵殊知道这里每年夏季有个采兰节,年轻男女上山游玩,还在蝴蝶谷的两侧山坡对歌。双方有意的男女可以借歌声表达心意。哦,不就是纳夏的公开相亲大会吗,类似紫湛的初元节,不过更活泼热闹。   “我不去了。”易灵殊笑道。她不想过多透露自己情况,也就没说已经娶亲,只说不想凑热闹。   “那怎么行,你是不是做工做呆掉了!”大崖将自己的被子压在衣服上,估摸着明天就展了,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其她女人也纷纷道:“采兰节年轻人都出去玩的,你作什么怪。”“整天待在院子里,你是不是女人啊。”“对啊,你是女人,再窝着不动也抱不了窝。”......话越说越难听,女人们肆无忌惮地发出大笑。易灵殊怒不能怒,只能投降:“我不会对歌。去了也没啥意思。”   “美的你呗,还对歌呢!对歌女人要么是唱的好代表女人出头的,要么是有男儿看上了,肯跟你对歌。就你这样声儿都不出的,想找人对歌也难!”大崖又开始和鞋子奋战,努力地磕土,易灵殊赶紧退出了屋。      果然,第二天一早,小白就被一群少年叫走了。还想睡懒觉的易灵殊也被同屋女人硬扯出了被窝。她们将易灵殊一顿数落,主要意思就是坚决不能和一个不参加采兰节的伪郎住一屋。然后就从她衣服中捡出最好的一件,扔在头上勒令换好。   易灵殊刚想再溜到床上,只见女人们脸色不善地盯着她,于是马上改了主意:众怒难犯,不能因为不想参加现场音乐会被胖揍。于是急忙换衣洗脸,跟着大家往山上走。   还没到目的地,易灵殊就很感叹,没想到景色这么美。林木葱郁,绿荫蔽日,带来夏日里难得清凉。有些红色的小果子,鲜艳地挂在枝头上,大树上垂落的野藤,缠绕着树身转圈而上。偶尔看到草丛中远远躲开的兔子,还有传来的小鸟鸣叫,令人心情更加愉悦。   临近蝴蝶谷,野花越来越多,逐渐连成了片,一片紫,一片粉,一片白......野花柔韧地茎都到达人小腿高度。蝴蝶越来越多,自由自在地飞翔追逐,什么品种都有,个头都很大,色彩斑斓的大翅膀翩翩从眼前飞过,让易灵殊有了在童话世界的错觉。   花间树下出现一条小溪,不宽不急,清澈见底,徐徐流淌。寻水而行,最后,一汪泉眼出现在人们面前。泉眼在一片两丈方圆的水下,那是泉眼形成的天然水池,不知道是蓝天相投还是绿荫掩映,抑或本就是天生美泉,水波澄澈而多彩,蓝中带绿,绿里蕴蓝。恰如巨大的上品翡翠有了生命,嵌在这里。连易灵殊也赞叹,真是太美了,只为这一路美景也不虚此行。      已有一群男子围在水池另一边,人人洗净了手,就这么掬一口水喝了,又用小指尾沾水相互点一下眼皮。女人在另一侧洗手喝水。这样美景之下,欢乐年青的人群,易灵殊也受到感染,同样洗手喝水,准备自己点眼皮时,被大崖一把拉住了,她好笑道:“你还真是呆。男子才点眼皮,女人点眉心!你往哪里点?”易灵殊这才发现,果然女人们喝过水都右手中指沾水点眉心。自己差点儿闹笑话。   “我是没注意。”易灵殊笑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放松心情。   “祖辈说,这是有灵性的水。男子们求嘴甜、手巧、眼亮,为了寻的好妻主;女人们求信诺、手勤、脑快。”大崖笑着解释。   真是美丽有趣的风俗,易灵殊微笑着点了眉心。      求水后的男女们陆续来到了蝴蝶谷的山坡,各据一面说说笑笑。女人们说话大很多,不少人就大胆地向对面喊,邀歌夸对方。从这里看去,男子们都戴着繁杂美丽的银饰,头上颤巍巍的簪花紧凑,银项圈和银手镯各式各样,配上衣服上的花边,晃花了人眼。男子们话音低些,笑声却格外响,不时爆发出阵阵笑闹,还会将一人往外推,让他脸红心跳的着急。   嬉笑过后,对歌开始了。易灵殊听了不禁感叹这里人们的开放大胆。刚开始还是唱景唱生活琐事的多,很快就进入了情歌阶段。那些歌词中不乏火辣辣的表白、红果果的赞美。   什么“弟弟眼睛像清泉,睇一睇啊睇一睇,不看我啊,夜里那个睡不着”,   什么“翻了三座山,才摸到你家门边边,你爹爹打我没关系,只要别把我往门外撵”,   什么“绣个香包给你戴,一片心意记在怀”,   什么“蝶儿飞舞去采花,姐儿莫学它”。   易灵殊惊讶过后也就释然了,无论什么朝代,管束的再严都会有一个渠道宣泄年轻人的热情,不过这里更直接,唱出来罢了。何况在天然回声的山谷,歌声都很动听,充满了原生态的质感真切,连大崖的嗓子也显得有股独特味道。      大崖唱的是:“白云飘到哪里去呐?苦苦追呐追不上,为什么不停在我身边?”易灵殊竖起耳朵听小白怎么回答。   “云儿没有根,撞到了山峰飘下来,山坡低小落不下,云儿怎么停?”易灵殊笑了,这小白还真是毒舌,公然说大崖不够格儿。   大崖毫不气馁,又唱道:“山坡虽小向阳光呐,种啥都有好时光,飘在天上不得稳,安心做我好夫郎。”   男子们哄笑了,为这公开求婚兴奋起来,硬是把挣扎的小白推出了人群。小白脸红通通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亮闪闪的额饰下,一双桃花眼斜睇过来,含嗔带羞竟是风情无限,这边女人安静了一下,几个人都开始唱起来了,互不相让。   你争我夺的结果,小白一个也没应,他反应快,几句就唱回去,时而俏皮,时而娇柔,没一个拿他有办法,唱狠话挖苦他吧,那样的美人当前,又舍不得他生气。   小白完胜后,倒也不着急回人群中去了,往女人堆里望了望,唱道:“什么树好坐,什么汤最香,什么果最甜,什么衣难洗?”几个女人绞尽脑汁回答他,答案五花八门,小白一个都不应。易灵殊心里一动,这小白,难道是在问她?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都很急,想知道易家如何了。嗯,这是最后的一章甜文,下章该交代紫湛易府的事了。 本想过年期间更两次,现在做到了,眼看超标了。亲们鼓励鼓励我。 过年也没长评红包,呜呜,我难得的哭了,并且决定,也不让儿子们好过。 其实都是为了让女猪完善自我,体验人生酸甜苦辣,做明白人,然后通透,进而圆满。 亲们,如果不能圆满,女猪就无法融汇双源力,也就始终有巨大的生死危机,我一直记着呢。 大家年过的好吗,本色还凑合,菜吃了,架打了,酒喝了,肉长了。 风雨飘摇   小白等回歌都停了,再没人答,又唱道:“槐树好坐,凉汤最香,桑椹最甜,破衣难洗。”唱完又望过来。女人们不明白意思,接不下来。易灵殊却确定,果真是对她唱的。   这大大咧咧的小白,竟然魅力不小,女人们接不上急的冒汗......易灵殊没有接歌的意思。小白又等了等,有些失望的走了回去,大崖万分遗憾地叹着气捶打自己的大腿。      虽然采兰节的事没人知道内情,但小白对易灵殊特别的关注,也让工匠们发现了。乐器坊东家也听到了匠人们的私下议论,暗中观察了易灵殊一阵。平心而论,确是个不错的儿媳人选,学的快、活漂亮、踏实肯干。主夫也观察了一阵,也比较满意,长的好、不赌不花。不过该女有没有家产?娶没娶夫?这些问题瞪烂眼珠子也看不出来,两口子一合计,索性问问易灵殊情况和心意。   结果自然是婉拒,易灵殊说自己家在很远的地方,外出做生意回程受到抢劫,财物都失去了,为了路费才来打短工(倒也有部分事实),而且娶了夫,很恩爱。后来,东家主夫专门把淳于白云叫进房,谈了半天话,谁都不知道说的什么,小白出门时双眼发红,自此以后再不找易灵殊了。   没了小白在身边乍乍呼呼,起初真有点冷清,好在易灵殊很快就不再上心,欣喜于灵气的吸纳。现在终于又开始吐纳灵气了,与以往不同,现在灵气吸纳的非常缓慢,但精纯更胜当初,像在体外就经过了炼化,灵气平和中正,很适合她重创之后的身体。纳入丹田后,那些不明小渣色点又出现了。灵力很少,几乎只是些微气息,距离能自保能飞还差太远,却足以让易灵殊欢欣鼓舞。   又过一个月,抓紧修炼之下有不少进益。那很少的灵力威力很大,带给她更为敏锐的感官,好像有个巨大的力量沉睡在体内,只需要一把钥匙,打开门放它出来。乐器坊完成定货,易灵殊也攒够了钱,她向东家辞工,满怀希望地踏上回家的路。      易灵殊不知道,就在她努力挣钱练功的时间,家里连续发生了大事。   当初,洪湘和队员们熬过了暴风雨,最后回了紫湛,进京城连家都没回,就直接进宫复命。紫治没见到易灵殊,再看洪湘黑瘦黑瘦的,衣冠不整的样子,就猜到了几分。等洪湘禀告了出使经过,直到易灵殊落海陨命,紫治五味杂陈,是夜难眠。一喜,真的与突图建交,还定下了不少有实际意义的攻防协议;一哀,此行最大功劳者竟这么死了,对后来的事情也不利;一忧,洪湘叙述中易灵殊的能力惊人,这样的人如不能为己所用是为重患;一怒,洪湘好像对易灵殊很有好感,叙述中有所隐瞒,她是世家贵戚,忠心也是数的着的,竟然在几个月里被感化动摇了;一惊,易灵殊竟被封为突图雪狼王,有了一个显赫的身份,是有意为之还是意外得到?如何向易家交待,如何处理易家的事?紫治反复衡量思考,直到天色发亮才睡去。   第三天易家接到了密旨,告之易灵殊出使功成,回国途中为抗击海盗落海。紫治封锁了易灵殊封王和武力惊人的消息,也勒令洪湘等人不得向外吐露。   易满天接到女儿死去的消息,面容镇定地接过旨,只道:“为国尽忠是将臣本份。”她没什么哀痛表情,却在第二天再出现在人们面前时,面相老了十岁,鬓边皆白。易灵绽主动请缨,对紫湛与突图约定的,年内紫湛在春夏、突图在秋冬分别骚扰大至,消耗其国力的策略,担当紫湛主将,以全其妹之志。易灵悦独坐院子喝的烂醉,醒来后砸碎了一地的酒壶酒杯。   最哀恸的是花颜和扶兰。花颜本就体弱,侍人得听到信飞跑着过来,他听到消息就晕倒了,醒过来又晕过去,急救几次人就像木头一样,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流泪。扶兰为恳求婆婆用晚膳,跪在书房外一个时辰,最后被易满天喝令小厮架了回去。进屋后扶兰痛哭,把桌屏抱在怀里,抱的太紧拗断了木边,木刺扎手出了血,他都没感觉到。      本来,在易灵殊离家的日子,花颜和扶兰从起初的观望防备,慢慢相处的很好。花颜是卑微的,在他眼里侧夫大人是官家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美貌出众,只希望能不被厌恶虐待,能容他在身边侍奉就很好了。后来发现扶兰心地善良,又很有主见,治家理户井井有条,更是由仰望升级为崇拜,事事请示依从。   扶兰本担心从妓院出来的侍夫,不守规矩撒泼难缠,却没料到花颜第一天就到他房里立规矩,而且日日来服侍他,伺候梳洗、端茶倒水,唯恐做的不好被训斥,做低伏小的都令人心酸。扶兰观察他一阵,又慢慢打听他进门前后,就善心待他,责打了怠慢花颜的侍人,换了伺候的人,又为他添置衣物用具。   花颜给扶兰说妻主的喜好,扶兰教花颜做针线,两个人研究菜谱周全家里饮食,为了下人嫁娶共同费心思。一个清雅绝伦的侧夫,一个自卑温良的侍夫,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相处的越来越好,谁都称奇。菊香见多了夫侍争宠倾轧,见他主子竟然把花侍夫当朋友待了,几次劝诫反被教训,气的暗骂:你以为别人都跟你傻子似的,看以后哭都找不着地方!      易府一片愁云惨雾,京城也盛传易灵殊剿匪不慎身亡的消息。贤君早就对易灵殊怀恨在心,趁机鼓动紫治答允易灵绽的要求,待紫治真下旨了,他又借着家族庞大势力,秘密让边军盯着易灵绽。边军不是易家军班底,大有人为了升官发财监视易灵绽,给她使绊子出难题。   贤君还不解气:赵春生的生父又到宫里来哭了两次,说春生如何如今雨天都指骨作痛,落下病根啦;又说那慕容家攀上了易家,原来没脸面的庶子都在贵夫圈子里作耗,平白给他难看;又说易彤逢人便说贤君如何心性善妒,刻薄寡恩。听得贤君心头火起,一跳一跳的压制不住。   贤君第二天便又向紫治进言。他装模作样地说:“陛下,易庭卫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她是为陛下尽忠献身的,她弟弟易彤也曾进宫服侍过下君,陛下为易彤指门婚事,也算给她家的恩典。”   “哦?爱君可有人选?”紫治心里冷笑,脸上并不表现出来。她早就厌烦这个骄纵妒嫉的贤君了,奈何他家族势力庞大,又和许多世家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为了稳定朝纲专门娶进来的,不得不担待几分。   “陛下圣明,易家近邻是京畿都统柳昌,她的嫡长女柳长安是一表人才。听睿王爷家的淳儿讲,那柳长安早就喜欢易彤了。不如把两个小的指婚,也是门好姻缘。”贤君表面上贤良淑德,肚子里早把易彤小贱人骂了数遍。      听起来确实不错,紫治奇怪贤君怎么会提这桩婚。仔细思索一下就明白了:柳家最重门庭,敬重书香门第,喜欢巴结权贵,对易彤这样的武将之子不会满意,无何况碍于皇威让嫡女娶庶子,还是曾以侍奉皇帝、贤君为名进过宫的庶子,更不会给易彤好脸。如果贤君再派人暗示不喜欢易彤,或者易彤如何不好,那孩子就更不会有好日子过。贤君真是太狠毒了,不过是提前从他殿里调出去一个孩子,也算不上冒犯,他就这样记恨。   紫治心里对贤君更是厌恶,转念又想,易灵殊已经死了,没再让易彤进宫,也算完成了对她的承诺,于是应允。隔天有两道旨意进了易府,一是追封易灵殊为广安侯,赐侧夫慕容氏珠冠霞帔,赐侍夫花氏花冠锦带,从此两夫俱以君称。二是易彤端庄贤淑,特指婚柳长安为正夫。紫湛风俗,母父姐妹去世,如果未过两月,儿子兄弟可婚嫁,过了两月就得守孝,这也叫热孝成婚,是为了避免孤身男子没人照管流传下来的。让贤君钻了空子,硬在两个月内匆匆完成了易、柳两家的婚事。      柳昌和主夫庞雨都快气死了。柳长安相貌不错,又是唯一的嫡女,原指望娶个大家公子联姻,谋求今后的前途,巩固家族地位。现在一道圣旨下,不得不娶易彤。如果易家全盛时倒也罢了,现在眼看着皇帝要收拾易家,易彤还是进过宫的,名声就不好听了,又是武将之子,懂什么规矩进退?   本就生气,还被催着办婚事。这个世界,婚姻是件慎重繁琐的大事。从说媒应聘,到纳吉问名,送聘下定,定亲成亲不花个一年半载完不了,世家大族更是两三年才完事。这样匆匆忙忙的婚嫁,固然对新郎是不够珍重,也是对妻子的漠视——头婚元配,但凡有点头脸的人家,哪有两个月就完事的?   妻夫两个在婚礼上呕气呕的几乎吐血,再看柳长安喜滋滋的傻样子,更是怒不可遏。等送了宾客,直接把柳长安叫进房里训斥一顿。让她好好教易彤规矩。从那天起,易彤就没过过好日子。柳家妻夫两个对他百般刁难,敬茶嫌水温太烫,行礼嫌姿势僵硬,绣活嫌粗糙呆板......   起先只是脸色不悦,后来就斥责教训。等到贤君专门叫庞雨进宫,话里有话表示自己不待见易彤,皇帝也不待见易家后,柳昌和庞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是触了什么霉头,娶进个灾星回来?于是连表面体面也不留了,一屋的侍人放着,让易彤下厨作饭、打扫浆洗,稍有差错非打即骂。      柳长安是喜欢易彤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三天两头往易府跑。但是被母父严厉警告,不得袒护夫郎,只能眼看着心疼,刚开始还试图开脱求情,结果越求罚的越狠,就不敢再求了。   可怜易彤在最亲近的三姐去世噩耗中还没缓过来,就被强令嫁人。本来柳长安也算熟悉,以为好好侍奉妻主,孝顺长辈就行了,没料到几顿打骂斥责下来,他明白了,柳家根本就不愿意娶自己,恨不得折腾死自己,再给柳长安娶新人。柳长安在无人时安慰他,倒也给了他不少温暖,可相对日夜的苦工和折磨,这温暖又太少。   虽然和爹家只有一墙之隔,却碍于规矩不能回去。况且,回去又能如何?苍老的母亲,颓废的二姐,悲恸中的父亲和两个姐夫,自己的遭遇只能让她们更加烦忧。至于李侧夫,他知道后帮不上忙还会哭坏了身体。所以易彤忍耐着,以他特有的韧性挣扎在柳府的深墙大院中。      易灵绽到边军大营不足半月就两次立功,但是紧接着又传来坏消息,她因贪功追踪可疑马队深入大至,后来失踪了。紫治表面上下令立刻彻查,设法找人,心里明白是贤君背后的家族势力动手了,她们早就盯着易家的军权了,可是易家将在直属军中威信太高,即使强行接手也会障碍重重,现在大好机会还能忍的住?发动边军里的力量,设陷阱,甚至是直接的劫杀,只要人不知鬼不觉除掉易灵绽,易家再没有后辈能振兴家声了。   紫治玩弄着玉球,带着冷冷的笑意:易灵绽的失踪,十有八九是那些人捣鬼。那些人等得太久,这次也太急了。怎么能让她们拿走易家的兵权?那不更架空皇权,以后还能把皇帝放在眼里?紫治直接下旨,以体恤老将、查清事实为名,让易满天去边军接手易灵绽的事宜,全力寻找易灵绽。   此旨一下,果然让贤君家族不安。易满天不同易灵绽,那是大半生在战场厮杀的老将军,即使在边军也是声威赫赫,眼光又老辣,那些棋子怕是翻不起什么浪花,还有可能暴露前面见不得人的事儿......于是她们紧急部署,与赶去的易满天斗的难解难分,紫治瞅时间抓紧布局,在易家军内调兵遣将。    作者有话要说:年要过完了,甜枣吃完了,该上去火茶啦。 如果有亲喜欢小白的,说一声,我后面让他到紫湛旅游观光,再露露脸。 假期要结束了,心情不好,不好。 囚禁   三方博弈,最狠的是贤君家族,多年经营,关键一步的成败在此一举,胜利就是紫湛最有权势的人,连皇帝都要看几分脸色,所以不遗余力;最快的是紫治,她早有准备,现在等来难得机会,当然要全力施展,夺易家兵权、削外戚势力,才能传给后人一个安定宝座;最苦的是易满天,年老失女,又遭人陷害,眼看效忠一辈子的皇帝冷眼旁观,还趁机削弱自己兵权,心是凉了又寒透了。   易家本就风雨飘摇,又发生了一件灾难性事件:花颜和扶兰去郊外的庙里上香,为易灵殊做道场,竟然直到傍晚还不回来,一向不理家事的易灵悦也着急了,带人沿路查找,在离道边不远处发现了翻倒的马车,跟随的6个护卫和2个侍人被药倒在旁边,却不见两个妹夫!   用冷水泼醒护卫和侍人,问出只在庙里喝过茶水,回来路上倒的,也不知道是茶水里有问题还是中了迷香。那么两个妹夫到哪去了?易灵悦遍寻不着,冲到庙里,庙祝打叠千般小心,保证不曾做什么事——按说这是有些年代的庙,京城附近的权贵家眷都在这里上香,不该有问题。   易灵悦想尽了办法,通告、悬赏,一个个找曾经路过的人询问,就是没半点真实消息,倒了一堆无用功,花不少银钱不说,还累的所有人筋疲力尽。   如果易灵殊的三个侍卫没有跟着易满天走的话,应该要好些。可易家认为此行危机重重,所以好手都调动了去,现在这些普通侍卫哪里能顶大用?庄氏早已经病倒在床,易灵悦不敢让他知道此事添忧,让人瞒着继续找。      最后,有人忍不住私下绯议,说不定是两个夫郎年少心思活,守不了两天就耐不住了,害怕守一辈子干脆结伴跑了,反正这两人也很要好,同吃同进的,有什么话都能背着人商量。要不,为什么单就他们失踪了?为什么到处找不到人影?肯定是藏起来了呗。   菊香头一个相信这话,他因为是跟着的侍人之一,被易灵悦打了板子,几天爬不起来,恨死扶兰两人了。菊香现在后悔的扒心拉肺:怎么就陪嫁过来了,根本没享受上一天的荣华富贵。那个自以为是的蠢公子没得两天宠就守了寡,现在人又不见了,不是跑了是什么。可恨他如花似玉的美人,守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易府,再也没了指望。菊香边骂边撕扯床单,牵动屁股上的伤处,不由嘶嘶呼痛。   正要再骂,菊香突然发现屋子里有个修长的影子。正是半夜,现在易府里人又少,除了被带去军中的,留下的大多在找人,只有一些弱质男儿。这个时候如果屋里进来个强盗,只消一下就能让他死的连声都出不了。所以菊香发现多了个影子,顿时吓的哆嗦起来,想看是谁又不敢抬头。   正怕的要死,一个冰冷的东西架到了脖子上,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有女人冷冷地问:“你是慕容扶兰的陪嫁小侍?”菊香吓的更是哆嗦不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保命,头直乱晃。那人大概分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不耐烦起来,手稍微使劲压了压,菊香皮就破了,一抹血流了出来。      菊香想呼救,又想回答问题,喉咙呼噜两下,直接翻白眼晕过去了。那女人道:“废物!”将菊香挟在肋下,飞身出了易府。   菊香再醒来,就有人来跟他说话。他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经过:竟然是宏博监大司长赵启的女儿赵春生看上了慕容扶兰,求娶不成(是强抢不成吧,卑鄙!),被易灵殊横刀夺爱。现在易灵殊既然死了,赵春生打算将扶兰娶为侍夫,于是在上香回途请了(还是抢,卑鄙!)扶兰到家里。因为下手的人不认识扶兰和花颜,为防万一干脆两个都请了去。人藏在大司长府中,易灵悦当然找不到!   本打算将花颜灭口,没想到扶兰拼命护着,又对赵春生誓死不从,在赵春生用强时一头撞在桌角,血流了满脸。赵春生垂涎美人,改怀柔政策,百般诱哄,还是没法得手。她蠢笨如驴的脑瓜终于想到个办法:陪嫁都是公子的贴心人,甚至有些名为主仆,实际情比兄弟,干脆再把陪嫁小侍也抓来劝劝扶兰。   菊明白过来后,不怒反喜: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公子不用守寡,还能嫁到更高的门第,以后自己也就有了盼头。他立刻点头,果真去劝扶兰。      扶兰和花颜被囚在一间暗室里,都是形容苍白。扶兰从来整齐的云鬓披散开来,新月秀眉上一道深深的疤痕,还不时流着血珠,挺直的鼻梁更显得脸蛋瘦削,原来点漆般的眸子,大而失神——那个绝世佳公子被恐惧和愤怒折磨的脱了形。初见到菊香,扶兰以为他也被抓来,扑去抱住他几乎落泪,待菊香开口作说客,说跟赵春生如何好,不如改嫁,扶兰愤怒了,他一个耳光甩到了菊香脸上骂道:“滚!你觉得好就自去嫁她,少来污我耳朵!”   菊香被猛的一巴掌抽的耳中嗡响,人都蒙了——扶兰向来优雅自持,对下人也很有礼,从没打过人,更别提这么狠的一耳光。反应过来,不由恨道:“好你个贞洁烈夫,不过是成亲三天跪着求妻主才破的身!现在摆主子谱,也不想事到如今,不答应赵大小姐还能活下来不能!”   扶兰似对什么恶心东西,看都不看他,冷声道:“死有什么,下去见妻主罢了。强过你这活着的□贱人!”他很少说狠话,这时骂来更让菊香如同再被打脸。   “实话告诉你,易家以为你们私逃,二小姐不报官抓你算是便宜,早没你的回头路了!”   扶兰果然愣了一下,一直没动静的花颜也直了上身,两人目光黯淡地对视一下,扶兰淡然道:“果真如此也是赵春生畜牲行径,我自知问心无愧。”再不理他,轻轻扶起花颜坐好。      菊香恨急,冲出暗室向赵春生报告经过。赵春生听了就又是一耳光:“废物点心!原来你在扶兰心里一点份量也没有!指望你是说服不了他了。”她目光阴沉地打量菊香:“小模样倒也算能看,当着他的面,奸了你再杀了你,他没准还肯打个商量。”   菊香吓的跪在地上直哆嗦:“大小姐饶命!”   “怎么,你也不愿侍候我?”赵春生更加阴沉,双眼露出点点暴虐。   “不是,奴愿意侍候大小姐。但求大小姐别当着人让奴侍候。”菊香差点儿瘫软,连连磕头。   “在哪上了你不行,还轮的着你挑地方!”   菊香被她一手粗暴拉起来,原来的想法早烟消云散了,只希望能逃离这个狠虐的目光。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恶名在外的易三小姐多么好说话,即使与夫郎闹别扭,也没打骂过人。      菊香知道,如果现在“伺候”赵春生,不死也去半条命。他情急之下叫道:“大小姐,奴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劝公子回心转意。”   赵春生果然停了下来,阴沉着脸道:“说,敢骗我活活打死你!”把他又扔到地上。   菊香汗出如浆,跪俯着不敢动:“不敢骗大小姐。公子生父方氏最与公子亲厚,如果让他来劝,定会成功。”他明知道方侍夫看重贞洁,八成不会答应,也顾不得了。   “方氏?”赵春生面色一缓,阴沉沉的笑了。“我若得手了,也有你的好处,至少抬举你个通房。”   菊香颤声道:“谢大小姐恩典。”      仗着家世显赫和有贤君撑腰,也仗着比蠢人更蠢的头脑、比屠妇更肥的胆儿,赵春生直接找到了慕容家,向慕容荣国说自己干了什么,以及还要干什么。   慕容荣国将卑鄙进行到底,震惊过后,盘算现在只能随了赵大小姐心愿,才能将事情善了,而且以后更加得势,与势利夫郎商量过后满口答应,让方氏去劝说。   方氏简直不能相信对他说出那些话的是自己妻主。那是人说的话吗?竟然逼新寡的儿子嫁给绑架他、坏他名节的仇人!更寒心她见易家失势就连脸面都不留,薄情寡义、趋炎附势在这个女人身上得到最完整的诠注。这样的女人,他从心里不再承认是自己的妻主。兰儿,以后只是他一人的儿子,她不配有这样的儿子!   方氏他说要考虑一下,在一言一行都有人监视之下,真的细细考虑了半天。方氏心中对慕容家鄙夷痛恨后,就没有了最初的惊慌懦弱,在没有任何外力相助的绝境下,竭力谋划解救儿子的办法。他看似懦弱,任凭妻家苛待,可一旦打定主意,却是极为坚韧的——扶兰心性就遗传自爹爹。      方氏假意应允劝说儿子,见到扶兰后抱入怀中,流泪不止。扶兰见到爹爹也被她们用来强迫自己,只恨当时没一头撞死,他不肯委身赵春生,又想到爹爹安危,花颜的孱弱,多日强撑的坚强破了冰,痛哭失声。   方氏在哭声中小声道:“兰儿,反正你妻主已死,你母亲想你从了赵家大小姐,你可愿意?”   “孩儿宁死不从!”扶兰声音哽咽,都没注意到一向守礼的爹爹叫自己兰儿,而不是二公子。   “好孩子!慕容家主枉学礼义廉耻,不及我儿多矣!”方氏示意扶兰和花颜继续哭,小声道。   扶兰泛着水光的眼睛惊奇地睁大了,低声问:“爹爹不是来劝说我的?”   “你若为了荣华富贵答应这等下作事,也就不是我方家子孙了。孩子放心,爹爹想了唯一的办法,死也不会让你委身那赵家禽兽。“   扶兰吃惊了,柔弱的爹爹,能有什么办法?花颜见到他父子情深,想到自己自幼没有父爱,又想到妹妹现在不知如何焦急,还背负着私逃污名,倒真哭的越发伤心。      京城外的清心观是百年老庙,庙里的道士都极有修行的,不论世家大族还是普通百姓,都很推崇。建观的道士曾立下规矩,不掺合朝堂纷争、不卷入家族内务,只虔心向道、一心修行,是谓“清心”。百年传承,每日都有人来上香供奉。这天,清心观来了两顶轿子,下来三名男子,由一队侍卫护送着进了殿。   方氏善良虔诚,曾是观内的记名俗家弟子,方氏能攒的那点私房也诚心供奉了观里。嫁入慕容府后因为扶兰小时被人欺负,生病也没甚医药,也多次来求助。观中老道通歧黄之术,几次帮他。因为没有机会联系方家姐妹,方氏只有寄希望与当初的师傅明尘道士,作最后一搏。   方氏借口劝说动了扶兰,但要去观里最后拜祭妻主一次,赵春生不能陪同,事后放花颜离开。赵春生自是满口答应:去上个香还怕他跑了不成?至于花颜,当面放了,背后杀了也好,卖青楼也好,扶兰也不会知道。于是,一行三人在重重监视下到了清心观。   方氏不让赵府人帮忙,自己和春儿服侍着扶兰和花颜逐殿上香,最后一个殿里请老道士明尘做法事。随着银票递给的,还有方氏偷偷写好的求救书。明尘道士发现银票下另有乾坤,眉头轻轻动一下,只说准备一下,稽首而去。      殿门缓缓关上了,明尘停止了念诵,方氏已拜了下去:“师傅,求您救救弟子和孩儿。”扶兰、花颜、春儿一齐跪下。明尘稽首道:“扶兰夫人,我刚才看过那书信,也前后想过。你妻主是保国护民的功臣,你父是我的记名弟子,若看着你被逼死也实在不忍,有悖天道。”方氏已低声泣道:“求师傅看在兰儿幼时您多加看顾的份上,救他今日出逃。”   扶兰叩首道:“我们如此要求必定教师傅为难,只是我万万不肯从了那赵春生,令我妻主蒙羞。可被牢牢关着,无法联系到易家二姐,她们还威胁要爹爹性命,实在走投无路......”未说罢已恨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推进到这儿,贴的时候手有点抖,怕被砸。下章更怕被砸。 就是小彤,到底和柳长安过下去不,我也很犹豫。不过,毕竟嫁了,在那种大环境下,无论怎样离开妻家都是种耻辱和伤害。过呢,即使有小易回去给他撑腰(那是必须滴),不受虐待了,可对柳长安也有了阴影。最让他失望的,可能还不是柳氏妻夫两只,倒是不能跳出来维护他的妻主。 所以,我纠结着......不过,貌似也是自找滴。 亲们,其实我在小易走前已埋下伏笔,贤君会找事,何况政治斗争早就波及到易家,小易以前就看出来了,才以出使建交作为缓冲,换取家人平安的交换条件。现在交换的正主不在,贤君又迫不及待,紫治不动手就太蠢了。 只是易家打仗行,搞阴谋实在迟钝,所以,咳咳,不要砸我,顶锅爬走。 两个人的抉择   看到几人悲愤饮泣,明尘叹道:“俱是冤孽啊。赵春生逼迫功臣贞夫,草菅人命。老道也没别的本事,只能让你们今天从这殿后悄悄溜走,此殿是清心观最后一间房,后窗翻出就是山林。老道尽量拖延时间作道场,款待那些侍卫用饭,然后就说你们悲戚过度需休息片刻。前后最多能拖两个来时辰,能不能逃走找人相助,就看天命造化了。”   她知道如此做必定会直到报复,但是她深信方氏父子人品,此事定然无虚,扶兰既是善徒爱子,又是功臣之夫,却无故受到囚禁□,还要在生母嫡父逼迫下改侍她人。如果只是听说也罢了,现在被人以性命相托求她,明尘实在无法无动于衷。到时就说静室小憩的人,突然不见了,管那赵家人如何判断,毕竟她们没想到有这些关联,何况清心观声誉极隆,连皇家祭天祈福都在此举办法事,明尘又是观内老道人了,赵家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公然烧庙杀人。   就这样,匆忙的逃跑开始了。方氏等4人从后窗翻出了观,不敢走大路,不敢绕到观前,就在山林中摸索着路,想从后山寻小路回城找易灵悦或花辞——没有盘缠和护卫,几个弱男子要想逃出京城无异羊入虎口。后窗太高,方氏不慎摔崴了脚踝,扶兰手肘划开了口子,好在都还能走动。从一处陡坡下来时,花颜脚下一滑,春儿刚扶住他,他却又猛的蹲了下去,吐了起来。   方氏焦急,两人因为被劫持囚禁身体都很弱,现在花颜又呕吐起来,万一是赵家在饮食上做了什么手脚防备他们,可如何是好?他年纪一把也没什么盼头了,可儿子的命太苦了!掏出帕子让花颜擦嘴,急问:“还能走吗?”花颜点头,刚站起来,又蹲下一阵干呕。扶兰若有所思地地看着,红了眼眶。      几人没想到的是,因为对后山一无所知,他们匆忙慌张中走错了路,在山里越走越深,最后迷了路。而赵家的人远比明尘道士估计的更狡诈,她们在一个多时辰后就坚持要见人,一发现静室里没了人影,立刻分了三拔,大部分对清心观周围的山上四处搜寻,一人回去报信,还有几个直接奔向城门。如果不是方氏几人迷了路,怕是在回城的路上就被逮了正着。   入夜了,深入山中的几个男子不知如何是好,都是没在野外待过的人,风吹树动、夜枭如泣,树丛中若隐若现的黄绿眼睛,到处充满了危险气息。本来长时间的急走,几人都筋疲力尽,脚也磨出了泡,又渴又饿,再被这样一吓,春儿第一个哭了起来。   扶兰咬着嘴唇,他努力挺直了腰:父亲年纪大,春儿只是侍儿,花颜向来看他行事,现在必须要做能拿主意的那个人。他喝住了春儿,鼓励大家又行了片刻,终于找到了个小小的山壁凹洞,勉强能挤着坐下歇息一阵。一路行来,已注意到山壁不远有水,带大家喝点水,再从袖子摸出昨天偷偷留下的两个面饼,掰开分了。   春儿哆嗦着问:“公子,要是这山里有吃人野兽可怎么办啊?”说着又快哭了。其实这也是方氏和花颜的担忧,只不过强忍着不说。扶兰让爹爹靠在自己身上,边帮他查看脚踝边道:“不会的。这里离观里很近,又离着附近农家山田不远,应该不会有野兽。”其实他也没把握,只是安慰大家,倒也说中了事实。扶兰把衣服下摆撕一圈,让春儿去洗了,用冷水布条给方氏敷着红肿之处。连续敷了一会儿,方氏感到缓解许多,让他歇着。      花颜见扶兰停下来了,赶紧递了个东西过来:“侧夫大人请用。”扶兰借着朦胧月光一看,竟然是刚才分给他的面饼,本来就很少的饼只动了一点。“为什么不吃?”扶兰有点生气。   “侧夫大人,是奴吃不下,还请侧夫大人或方侍夫人用吧......”花颜诚心地说。   这是方氏头回认真观察花颜,此时见他面色苍白,瘦的脸颊颧骨都变得突出,一双眼睛却极诚恳尊敬,也没半分不稳重的轻佻,也暗暗点头:倒也是难得的。   扶兰叹口气,将饼塞回花颜手里道:“都在逃难,再别那样拘守规矩。叫我扶兰,唤阿爹叔父吧。吃不下也要吃,有了力气才能逃的出去。”花颜双目蓄泪不能言语。      几个人依偎着渐渐睡着了,身上被枝条划开的伤口隐隐作痛,远处不时有悉悉索索的动静,都睡地极不安稳。花颜脸上还挂着泪珠:他恨自己,一定是他命相不好,所以不能旺妻兴家,本来就如蝼蚁般的低贱之人,如果不是扶兰拼命回护,早被赵家打死扔到乱葬岗去了。扶兰因此还受了伤,妻主那么喜欢慕容侧夫,如果知道了,会心疼会恨他吧。   扶兰面现焦虑:从没懊悔自己生的好,现在却宁肯有张平凡的脸。自己是侧夫,有照顾下级夫侍的责任,竟然没尽到责任还给花颜惹来了祸事。最让他揪心的是,今天看他呕吐,突然想到两天前他也吐过,难道是有了身孕?可惜现在无法请大夫诊脉,如果是真的,那么妻主留下了血脉,他和花颜也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可如果真有了孩子,花颜身体那么弱,又在逃跑路上,若发生了什么意外,妻主有灵会怎么看他,他又怎么有脸面?   几人半睡半醒之中,突然听见了动静,纷纷清醒过来,只剩春儿还疲倦的歪着。方氏推醒了春儿道:“醒醒,听,有声音。”大家都听到了,紧接着看到了火把,有人在呼喊扶兰的名字,还有人在指挥搜索,是赵春生的声音!四个人全部脸色变白了。      很快,火把离这里就很近了,再这样下去一时半刻就会发现小小的凹洞。跑?体力根本比不过那些女子,还很可能摸黑摔下山。怎么办?方氏至此已经绝望,默默靠在山壁上等待被抓住。   花颜心脏剧烈地跳动,他从没现在这样,有强烈地要做些什么的念头。想要为了护他、赎他的妻主,保护她喜爱的夫郎,反正,他早已是不洁之身,被打被虐待都是常事了,可慕容侧夫不同,他那么美好干净,从没嫌过自己,反而处处爱护有加。他一心一意爱着妻主,愿意为她守节,而自己,反正早已没什么节操可守了。如果被赵家人打死更好,可以问心无愧地去见妻主,她也会怜惜他吧。所以,花颜下定决心:要猛地跑出去,拼命向远处跑,吸引赵家人都去抓他,然后说扶兰早被方氏带出了城,让她们漫无目标地去找。可是,如果把这个念头告诉扶兰,他一定不肯,他那样高贵善良的公子,不会愿意别人这样牺牲,所以不能说出来,反正他那样灵慧,自己一跑就会知道怎么回事,即使不为了辜负自己的善意牺牲,也会躲好或是借机逃走的。   与此同时,扶兰也是紧张思考。赵春生看来是非得到自己不可,别说这次就难逃过去,即使侥幸躲过,也万难进城。事至如何,自己为保贞洁已把爹爹和花颜逼到绝路,还连累了明尘。特别是花颜,如果真是有了孩子,自己可能就是害死孩子的凶手之一,倾巢之祸源己而来,一念至此,扶兰心都仿佛被割开了。不行,如果妻主留下血脉,付出什么代价也必须要保全下来。他对春儿几句耳语,春儿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花颜转头向外,准备看准路奔出去,却不防后脖颈一下钝痛,他不敢置信地倒下,临昏过去见到双极美的含泪的眼睛——那是扶兰的眼睛,还有一只手里的小石块。为什么打晕他?花颜没想明白就昏倒了。春儿已捂住了方氏差点儿惊呼的嘴,悄声道:“公子说逃不过去,要自己出去,让我们等赵家人走了护着花侍夫到易家。”说话间扶兰已奔了出去,直对着火把处而去。   方氏挣开了春儿,恨道:“傻孩子啊!”春儿急急拉道:“公子说花侍夫可能有了孩子,要为妻主留血脉。”方氏闻言胸口一窒:儿子真是全心爱着易灵殊,为了留后宁肯牺牲清白,而他之前是死也不愿从了赵春生啊!方氏一把抓住了春儿,用劲大的都让春儿发疼:“就躲在这守着花侍夫,等他醒了务必送到易家或找他妹妹!不许出声!”说完放手就追着扶兰而去。   这个世界的男子,大多柔弱,可是扶兰和花颜面对危机的时候,却为了共同深爱的人,做出了相似的选择,方氏作为父亲,虽然无法挽回什么,却执意要守在儿子身边,哪怕受到残酷的对待。这样的坚贞和慈爱,是赵春生、慕容荣国之流不会懂得的。   此时的易灵殊,还纳夏乐器坊里,一无所知地打短工,不知道她的夫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扶兰自称与花颜出观后就分道扬镳了,自己与爹爹在山上迷路,十分害怕中听到赵春生的叫声出来相见。赵春生皮笑肉不笑道:“美人儿不必害怕,只要以后好好侍候,我不怪你。”心里却暗下决心:不过已经被玩过的男人,先前看在脸长的不错份上,还想给个侍夫位子,没想到这么不识抬举,还想跑。现在就等着人真到手,玩腻了扔回易家,就说是他私逃过来的,看易家成为京城笑柄,也让小贱人不得善终。   赵家众人回了府,当天夜里就有侍人伺候扶兰洗浴。扶兰皮肤极细滑,被树枝沙石擦伤之处都渗了血丝,赵春生也根本不管,菊香专门去问是否传个大夫,她也拒绝了:不过玩弄几天,还治什么,反正也要添新伤。   方氏被送回慕容府,受到一顿毒打,然后吊在了柴房里。可怜他本来就被折磨的体弱,已是奄奄一息。到被放下时,周氏冷冷地告知他,已被取消侍夫名份,此后就是下等侍人了,方氏在周氏恶狠狠地骂声中不哭不闹:他心里已不再把慕容荣国当妻主了,她再做什么已不会失望。反正扶兰悲惨结局已定,他还有何可恋?      扶兰洗过换了衣服,轻轻抚摸着衣带:好在是套干净正经的衣服。他拒绝了侍人上妆的请求,只擦干了头发,松松挽了个简单发髻。镜中的人消瘦无神,哪里还是新婚时让人惊艳的新郎?扶兰自嘲地笑了一下。   赵春生进屋来了,抹去了嘴角的油渍,一身酒味儿靠近了镜前清雅无双的人。“美人儿,等急了?”油手摸了过去。   扶兰避开,立在了桌旁,望着赵春生的眼睛冷静如冰:“赵大小姐,你为何执意要扶兰?”   “当然是你美的勾人啊。其实那次初元节见过你后,本小姐一直在找你,结果得知你许配易三了。哼!她懂什么叫温存?还是本小姐教你好好享受吧。”带着酒味的手指又伸向扶兰的腰。   “就因为我长的好,所以大小姐宁肯坏人名节,毁功臣家声也要恣意妄为?”扶兰再避开,冷笑道。   “少说败兴的话!什么功臣,实话告诉你,贤君殿下早看易家不顺眼了,皇上也要收拾易家,这次易三死了,易家倒地更快!你要识相好好伺候我,还能寻个去处。”赵春生想起被易灵殊痛打的事情,面上更添三分阴狠。   扶兰突然笑了,不由于刚才的冷笑,是真正的笑容,他憔悴的面容也因为这一笑美态尽显,娇艳无限。赵春生看的一呆,然后大喜,认为扶兰终于想通了。   因为想起了妻主,扶兰笑了,他温柔道:“灵殊啊,我一张脸招来了祸事,你莫怪我。”说着手腕翻转向脸上划去,竟然是一只金簪子!鲜血瞬间从如玉的面庞上流下来,原来娇艳笑容转眼皮肉翻卷,他却笑意未散!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主要塑造扶兰和花颜,也是对他们日后共侍一妻仍感情的铺垫。 话说扶兰脸被划了,亲们不要打我。小虐怡情,虐虐更健康。 还有一个问题,看了许多女尊小说,“侯爷”、“王爷”应该怎么改称?这关系到女猪回来后的称呼。 叫侯奶、侯女、侯婆都太雷了,我自己就晕死。还叫侯爷,总有点不对劲。 叫侯君?女尊多用君称有地位的男子,也不太对。貌似“卿”也是多称男子的,比如帝卿。 怎么办?大大们,给个意见啊。不然我雷你们了,这可是红果果的威胁! 伤痛   赵春生本来怕再出意外,早命令将房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不但没有剪刀之类的利器,连盘盏都没有——防止扶兰摔了伤人。没想到他竟然用簪子划脸毁容。她离的太近,甚至能听到肉被划开的滋拉声,有两滴血珠溅到她的脸上。簪子头没那么锋利,扶兰却使劲戳划,这种痛女人也难以忍受吧,何况不少男儿宁肯死也不愿毁容。扶兰的行为,饶是赵春生虎狼心性也不由被惊当场。   愣神过来,扶兰已将右面脸颊划了深长的一道,深深血槽从颧骨到唇角。血湿透了衣领,修长玉指上也染满了血,仍紧紧捏着簪子,他问道:“现在我的脸再难看不过,赵大小姐可还有兴趣?”那声音,仿佛还是刚才笑容下的温婉。   “疯子!疯子!”赵春生面对一张血肉翻卷的脸还能有什么兴趣,更何况那人还可以边自残毁容边温和问她,令人感到恐惧。谁知道再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赵春生大叫着冲出了屋子,随后进去的侍人们惊呼一片。      扶兰放松了心神,无力地坐倒,失血和疼痛让他更加虚弱,可是,扶兰真心想笑,虽然很疼:脸被毁掉的男人,即使卖到妓院也没人要,这样的话,最多打死他罢了,可保住了清白。如果能活下来,就去看花颜是否有了孩子,如果真有了麟儿,即使易家真被灭了,他们也会好好抚养孩子长大。他始终牢记:自己是侧夫,没有正夫的情况下,有教养妻主孩子的义务。   只是,再没有被人羡慕称赞的脸了,妻主曾经温柔亲吻过的如玉脸颊,现在成了如此丑陋可怖的模样,即使长好了,也是道狰狞的疤痕吧。不要紧,这比起其他事来,不要紧。扶兰想着,在侍人的惊叫中眼前发黑,失去了知觉。   两天后,一个席卷被扔到易府后门,上面贴着张纸,大大的“私逃淫夫”四个字。幸好是半夜被扔来,一早就被开门的家人发现。易灵悦得到禀报后,迅速带着人将席卷抬进府里,侍人们打开席子,里面是扶兰。高烧、昏迷,右脸满是干涸血迹,他右手还紧握着一支金簪。   易灵悦手都抖了,前天妹夫家人来访,说是儿子守不住跑回了家,希望讨张休书,不作声张全了两家脸面。她半信半疑没有给,现在看到这样的扶兰,心下也明白了几分。怒容慢慢浮上脸面。正在此时,管家来报:“三小姐花侍夫的妹妹来了,说有要事见您。”易灵悦点头道:“立刻请到大厅,派人请大夫来给慕容侧夫医治,把席子烧了,让看到的人都闭嘴。传我的话,多嘴的一律杖毙!”管家一个激灵,易灵悦向来儒雅,待人和煦淡然,她从没见到这样面色狰狞的二小姐。      却说花颜处。方氏走后,天已经大亮了,山上壁洞处,春儿还愁眉不展:虽然赵家人走了,但是他独自怎么可能将花颜带进城呢?只得等花颜醒了。又担心万一赵家想杀人灭口,堵在城门处又怎么办?公子和侍夫被带走,肯定也凶多吉少。他与方氏父子感情深厚,越想越愁,终于呜呜哭了起来。   突然,洞口阳光被遮住了,春儿觉得不对,抬头一看差点儿惊叫。只见一个中年女人,全身黑衣,面容瘦削,目光如刀正注视着他。   “你是谁?想干什么?”春儿惊恐地缩成一团,还不忘护着花颜。   “你哭什么?”女人声音也很冷漠。   “不用你管。”春儿壮着胆。   那女人听了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她步伐有力,很快就要消失在视线中。不知为什么,春儿突然觉得这人并不坏,而且,似乎除了她再也找不到帮忙的人。      “你,等等。”春儿鼓足勇气喊道。女人只稍微停了停,继续前行。   “请别走,我们为躲歹人在山上迷了路,公子又病了,能帮我们回城吗?”春儿急了,忘了刚才还害怕,追出来喊。   “住哪?”女人终于停下来,还是背对他问道。   “城东小湖街。”春儿不知她底细,多了个心眼儿,说了花辞香铺地址。   黑衣女人查看了一下花颜面色,皱起了眉。她捏了粒药丸让春儿给他吃下,又让掐他人中,花颜都不醒。   女人沉默了一下,转身回来,解了自己的腰带命令道:“解开他腰带。”   春儿又吓了一跳,气道:“你要干什么?”   女人不耐烦道:“要想今天晚上能回城就快点!我总不能抱着他走路。”她亮了下自己的左臂,春儿才发现,胳膊上缠着黑布,是受了伤。停了下又道:“背着也不妥。”      春儿慌里慌张地解腰带,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应该没有恶意。黑衣女人将两条腰带利索地缠到花颜身上,双腿双脚绑在一起,打了个结实的花结,又一掌斩断了根碗筷粗的树,穿过绳结。然后春儿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黑衣女人,像穿动物一样穿起花颜。   “这能行吗......”春儿和黑衣女人一人一头,抬着花颜走,不停嘀咕,实在是那女人毫无怜香惜玉的自觉,也不管花颜头没个支撑,就那么倒仰着,头发都快垂到地上了。花颜就那样随步晃着,都让人担心会被掉地上。   “你说什么?要不你来背他?”女人耳力好的出奇。   “呃,不了,这样就挺好。”春儿干巴巴的说。他知道自己背着花颜根本走不了几步。      花颜醒来的时候,头痛难忍。他挣扎着动了动,感到自己躺着,想坐起来,却不想将床边小几的茶杯打翻在地。响声惊动了房里的人,花辞和子阳快步到了近前。   看到花辞,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完全不顾自己动作剧烈头痛不已:“快去救扶兰和方叔父,他们被赵家人带走了!”   子阳轻轻按住他:“花颜,冷静点。”花颜看到子阳,才发现自己在芳香铺后院。这是怎么回事?   子阳叹口气,扶住他递上一碗药:“你都昏了两天,先喝药,我们慢慢说。”   两天?花颜没想到被敲了一下竟然昏这么久。他不知道因为身体已临近极限,再受到重击,已处在休克状态,幸好有黑衣女人及时将他带回来,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   花颜哪里喝的下药,急道:“春儿呢?”   春儿当天和黑衣女人将花颜送到城里,因为担心方氏和扶兰,春儿连芳香阁的门儿都没进,就直奔慕容府。他没料到花颜会昏迷那么久,以为不过被打了一下,回去也该醒了,自会去找易家人。谁知道花颜昏迷了两天,他一进慕容府就被毒打,然后关了起来,连方氏的面儿都没见到。   花颜急急讲了经过,就要回易府。花辞劝道:“哥哥,现在已经过去两天,有什么事都发生过了,你千万别上心火。我现在就去易府见二小姐。”      这个时候,易灵殊在纳夏正数自己攒的工钱,含笑将铜板串好收在匣里。越来越多的铜板,标志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近。      易灵悦送走了大夫,接回了花颜。她俊雅的脸变得扭曲,她没想到两个妹夫受到了如此虐待,竟然在天子脚下,对世家夫郎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来!亏她四处寻找不到,有赵家、贤君的权势,她如何能找到!又想到听下人说见过易彤陪嫁小侍,四弟过的也很艰难,又怨又怒,一股热气直冲顶门。   易灵悦不问世事,却并不愚笨,相反,她较一般女子更聪慧敏感,从大姐的事,到母亲、弟弟、妹夫,她理清了脉络,对皇家天意也猜到几分。这就是天威吗?这就是几代忠臣将心的下场吗?      她恨,恨皇帝无情,明摆着偏袒贤君家族,整治易家,甚至有灭门之意。至少,也是让易家能撑起门户的女子都死去。而且在这过程中,还貌似仁厚,封三妹广平侯,赐嫁易彤;   她恨,恨贤君狠毒,竟然布下天罗地网,从母亲大姐,到无辜的易彤全不放过;   她恨,恨赵家卑鄙,慕容无耻,掳掠逼迫两个妹夫,还在席上贴纸公然羞辱,让他们身心都伤痕累累;   她恨,恨柳府势利,虐待幼弟,却又碍于礼法无法问罪。      她最恨的,是自己。是自己太过无能,如果三妹在,何人敢这样对待易家夫!是自己太过自我,多年来不问世事,不交权贵,不上朝堂,事到如今连转圜的办法都没有;   她恨自己太过理智,哪怕是个冲动莽妇,现在不顾一切闹到皇上面前,或是杀到赵家,也出口气。但是,理智告诉她,这样不行。闹到皇上面前,没有任何证据,只会争执中牺牲了两个妹夫的性命,多半以他们不守夫道为由赐死。杀到赵家,武力不够,杀不了赵家母女,平白让紫治找到借口,更快地给易家定罪。      只能忍,只有忍,边等待母亲的消息,边做后来打算。这样屈辱无助,易灵悦心中涩滞,呼吸困难:这样无能的女儿啊,愧对母亲,愧对姐妹!   很少有人知道,易灵悦其实不是易满天亲生女儿,她本是易满天麾下副将的女儿,副将战死,家族又无人,夫郎将独女养至五岁,因病而逝,临终将女儿托付给易满天,希望将她当亲女抚养,但求幸福长大,除非自己问起不用讲明身世。于是那年回京城,易满天就将5岁的女孩儿交给庄氏,取名易灵悦,排行二小姐。   易二小姐是个特例,从小体质没有大小姐强健,也比三小姐乖巧。虽然易满天和庄氏对她都很好,什么东西与两位姐妹都是一视同仁,但孩子的敏感还是让小小的易灵悦感到不同。父亲很少抱着自己爱抚,自己也无法像三妹那样对他撒娇耍赖。母亲对她很好,是有点过好了,大姐练武不好会受罚、三妹做错事会被骂,但她,故意淘气一下,也不会被责骂。   到了十来岁,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一个董姓小公子。本是幼时青梅竹马的玩伴,但是有一天那董小公子告诉她:“父亲说你不是嫡女,不能嫁你,以后要避嫌不能和你玩了。”其实对董小公子的喜爱远没到伤心程度,但那话却像在心里撒了把盐。后来去应考,填报名册时,她突然犹豫了,应该写什么呢?易满天发现空白了一天的名表,对她说了亲生母父姓名,让她自主。生恩养恩,易灵悦最终放弃了科考。      年龄越长,易灵悦越越沉默。缺少定位和身份认同的人,不会幸福。可现在,她独坐书房的那一夜,不知为什么回想起幼时许多事来。她发现,其实自己早已经是易家女,不仅是吃易家饭、穿易家衣长大,而且和易家人早已融为一体。家人是荣辱与共、生死相依的,现在易家的危机,她责无旁贷。皇上贤君想必也知道她的身世,所以没有动她,就要利用这点,做最后的周旋。   灯下,易灵悦盘算账册银票,做今后打算:暗中买些田产,甚至搬离京城,今生就护着家里的男人们平安过日子。原本以为花颜怀孕,丈夫诊治后说是饮食不周和受凉引起的呕吐,既打碎了她的期望,也让她松口气,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了孩子能不能保的下来。   那一天一夜,易灵悦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第二天小侍伺候梳洗时吃了一惊,二小姐竟然一夜出现老相:双目苍苍,布满红筋,脸色青白,眼角有了细纹。她像是倦极了,一动不动任凭小侍摆弄。小侍为她擦脸的时候,意外发现了泪痕。他心里更惊:二小姐竟然流泪了?当初三小姐噩耗传来,二小姐也只是喝了一夜的酒,没有流泪,如今,竟然流泪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贴出来了,悲惨世界要终结了。唉,我的脆弱神经啊。 回家   庄氏在病中也感到了家里的气氛诡异。他问侍人们,问二女儿不得详情,病中不见女婿侍疾,李侧夫又支支吾吾,更是心里疑惑。待得能下床走动,非要求去看两个女婿到底怎么回事。结果见到了脸上伤疤狰狞的扶兰和消瘦吓人的花颜——都病倒起不来床着,见到他都泪水汪汪。   追问之下得知了事情大概,庄氏几乎晕去。家门不幸,还遭此大辱,他急怒攻心之下休克过去。易彤闻讯后,好不容易得到机会探问父亲,庄氏何等敏锐,又发现他衣饰陈旧,手臂有伤,当下明白受妻家虐待。他待易彤如亲子,一见之下再是心痛难忍,一怒不平一痛再起,自此添了手颤抖不休的毛病。      易灵殊回家。一路行来,边赶路边修炼,虽然没有当初武艺刚成时进入大山中的潇洒自如,却也更圆满自然。她慢慢有点儿理解为什么界神强调要圆满,那实在是洞悉了天地万物,明白了道法规则之后才能有的平静通融,如果当初易灵殊像柄犀利的剑,现在她像轮,既变化多样又无比简单,这样矛盾的统一,才是知道万法自然的超脱。   灵气的吸纳转化逐渐顺利起来,虽然还是不多,积累速度却在加快。更奇妙的是,那些不明颜色的小点,开始变多变大,有的已经可以看出颜色了,紫的、深蓝的、黑的。它们明显有别于阴性灵力,更为活跃跳脱,经常在碰撞中融合、分裂,每次都带给易灵殊奇特的感受,说不出的体验。   发现这点后,易灵殊尝试故意让这些小点碰撞,这样不断体验不断改进,她可以肯定这些小点就是阳性灵力!自己体能的阳性灵力原本几乎都被耗光了,现在这些到底是残留还是再生的呢?这些灵力似乎不太稳定,有没有什么隐患?      易灵殊一点点摸索着利用它们,消耗会怎样,碰撞会怎样,炼化会怎样,如何能再生。越来越发现这些灵力的奇妙之处。总的来说,它们颜色越深越纯,阴性灵力极纯时可以被炼化,纯至极致又能再生。只是不断努力,阳性灵力的数量还是极少,阴性灵力本就难积蓄,积蓄的几近满了,才能通过催动炼化到极致,转化一点阳性灵力,也许是一个小点,最多是三个小点。   有了之前的教训,易灵殊再不敢冒进,每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灵力多了就封印起来。有时实在修炼的顺畅,也忍不住停下赶路多做会功课。这样停停走走,用了一个来月才进入紫湛。到了这里,易灵殊不由归心似箭,她进关后到了最大的镇子,找到驿站,出示了一直缝在衣内的小令牌——等级较高,要求提供快马。   这样不断换马,又不用再隐藏身份,易灵殊赶路速度大增,比当初还少了两天到达京城。她抵达城外时,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到了。不由暗笑:路上心急的不行,真到了城门却做起小男儿态来。易灵殊在京城实在有名,长的也是引人注目,守城的兵卒发现她牵马打量城门时就吃了一惊:这人怎么这么像易庭卫。可是几个月前就已经说她剿匪殉职了啊,难道......此时已近城门快关的时候,秋天的落叶在风里打着旋,黄昏阳光把阴影拉的老长,兵卒吓的脸惨白。      易灵殊没注意兵卒的表情,心情愉快地递过令牌,验完后上马进城,一路直奔易将军府。反正天色已晚,和紫治也没过硬交情,不用先进宫去报信。反是家里让她惦念的紧。到了家门口,忽然想到,家里人必然已经以为自己死了,路上打听到的也是如此,现在上去敲门露脸,还不把人吓个半死。   犹豫一下,还是直接上门,待要敲门才警醒过来,为什么觉得有点别扭,易府治家如治军,家门口立的家丁都是军人样的笔直,偷懒委顿是要挨鞭子的,可现在门口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再细看,门柱油漆剥落,庭前沉土积浮,竟然一副败落迹象。这是怎么回事?易灵殊沉步上前,扣响了门环。      易灵殊进府后,果然引起了轩然□,开门的老妪确认她后就嚷的山响,报信的人四处乱窜,易灵悦得到消息头一个扑出来,看到妹妹再没有过去矜持文雅的神态,抓住双臂摇动,竟然含了泪。紧接着李侧夫搀扶庄氏快步奔出,庄氏见到女儿瞬间几乎腿一软要坐倒在地,只叫两声儿,手抖不停。   庄氏手颤抖的异常,母亲和大姐不似在家,扶兰花颜迟迟未见,易彤也没人影——易灵殊已经感到不对了。若是以前,她早问起来,现在经过这么多事,已是沉稳地多,扶着父亲招呼二姐进了房。花颜和扶兰来了,花颜像是极为虚弱,侍人搀着走路都打漂,见到易灵殊喊了一声妻主,就泪流了满脸,几乎没晕撅过去,扶兰更奇怪,自己家里还戴着面纱,在身前三步远行了礼再没靠近,只是身子轻轻颤抖着,表明他情绪激动。   所有人当然都追问落海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出使内情,洪湘还亲自到易府来祭奠,详细说过事情经过。易灵殊只道落海后昏了过去,因学过能够闭气的功夫,自然而然地浮到水面上,后来搭乘刚好通过的渔船回了岸。心里想,哪能说当初确实不想活了,被海水淹了N久,连鱼都不吃?至于为什么回来这样晚,就实话实说了,简要讲了在纳夏的经历。      已到晚饭点了,厨子使出一身力气整治大桌饭菜,一家人边吃边谈,也不顾食不语了,也不顾女婿侍奉主夫了,什么规矩都抛在了一边儿,听易灵殊讲出使经过。待到用毕饭,易灵殊看庄氏已露出疲态,就劝说父亲休息,又让两个夫郎先回房。她叫住易灵悦道:“二姐,我到你院里坐会儿好么?”易灵悦知她心思灵透,肯定早觉察到家里异常了,难得忍到现在,当下点头。   姐妹两个再度坐在院里喝茶。上一次喝茶还是易彤进宫时候,这次历经大变,易灵悦更感物是人非。“二姐知道我要问什么吧,直接告诉我。”易灵殊语调非常温和,意思却不容拒绝。易灵悦看三妹俊美的面容,沉静坚毅中透出隐隐锐利,那样让人放心信赖的目光,吁了口气:“说来话长。都不是好消息,你不要冲动。”   易灵殊做个手势,稳稳托着杯茶,目光如水。易灵悦简要说了家里发生的所有的事。到扶兰花颜被劫时,几次停顿。她见易灵殊面容不变,倒猜不透这个妹妹的心思,却不知道易灵殊的心在她叙述中几番起落,忽如冰浸忽如油煎。易灵悦在跳跃的烛光下,没看到易灵殊听到母亲奉旨查找大姐时眉稍轻轻一挑,听到易彤被柳家嫌弃抿了唇角,听到扶兰被浑身是血的贴着“私奔淫夫”扔回后门时,额角青筋跳动,最后,听到父亲落下手颤宿疾后,她重重喝干了杯里的茶。      易灵悦讲完,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已是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喝杯茶平静下来后,又道:“为了防止再有意外,我已私下变卖了一些家产,让可靠的人到临州置办了点产业。你侍夫妹妹开的芳香阁后来也被人盯上了,好在出事后我们就关了铺门,让她们带了些银钱先到临州打前站。说来这些事能做成,还亏了你几个朋友的明帮暗助。她们虽不敢得罪天家,也尽力帮了不少忙。”   “都有谁?”易灵殊问。诧异于她的平静,易灵悦不由看了看她脸色。晕黄灯光下,易灵殊静谥安坐,像尊缺少生气的雕像。她不知道易灵殊因为过怒反静,已经触动了灵力封印。   “洪湘,她在母亲奉旨后偷偷派人来暗示过,还给了几个帮能忙的边军人名;赵梓承上书颂你功绩,让皇上金殿褒奖,才有了后来的侯位追封。她还约见过柳长安,让她善待彤儿;胡耀宗来送过两笔金银,她好像知道了什么,意思让我留点家底应急。其她的还有......”易灵悦逐个说了一遍,易灵殊点头道:“我知道了。”   易灵悦犹豫了一下,道:“其实还有紫淳郡主。他来报过两次信儿,赵家后来还来闹过事,紫淳郡主和七皇子不知用什么办法压了下来。不过听说他被禁足了半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天色已晚,二姐歇息吧。明日一早,小妹就要进宫面圣,还要拜望一下亲友。”易灵殊放下茶杯起身。   易灵悦担忧地看向她,这个妹妹看似什么都无所谓,其实有点桀骜不驯,现在她大难不死,千辛万苦地回来,发现家里这样惨况,不知要闹出多大事了。易家已经禁不起折腾了,再有意外......她简直不敢想,连道:“琅轩,你不要冲动行事。彤儿已经嫁了,去柳家闹事只能再让他受苦;母亲和大姐还情况不明,更不能和皇上闹翻。你和我大不同,回来就从一个追封变成活生生的广安侯了,更受猜忌。”   “二姐意下如何?”易灵殊微笑道,只是笑容说不出的清冷。   “为保家人,不如急流勇退,自愿交出兵权,表明无意恋栈权势,然后迁居外地,以求平安。”易灵悦道。   易灵殊点头:“二姐所言甚是。若是没有万全之策,这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不过现在还不必。”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二姐不用心急,帐要一笔笔算,情要一份份还。我易三不是回来了么,不用着急。”   易灵悦看她已经向外走去,只拦不住急道:“你万不可鲁莽行事,要顾得父亲、姐夫和你夫郎性命啊!”   易灵殊大笑:“我过了多少坎才回来,能不爱惜自己的命,不护好家人吗?二姐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最后一句话,人已在院外。      夜里回房,花颜和扶兰两人都侯在屋中。易灵殊拉过施礼的两人拥在怀里。扶兰轻轻挣扎,只听一道温润声音道:“别动。”拥抱良久,两人的泪痕都干了,易灵殊才放开他们。也不多言,就逐个诊了两人的脉相,给他们写了药方,吩咐道:“我这几天要办事,先不能给你们渡气诊疗,先自己把药吃上,好生调理两天。”想到两人吃了那么多苦头,不由心里酸痛,目光怜惜地看过去。   花颜在易灵殊眼光端详下已羞愧难当,当即跪倒在地:“妻主,奴没用,没护好侧夫大人,还让他为了救奴受伤挨打。求您责罚。”说着已是愧疚地抬不起头来。易灵殊轻轻叹息:还是这样胆小卑微的性子,遇到事都觉得是自己的错,认为自己受苦是应该的,别人受罪就都怪罪的自己头上。拉他起来,抚弄他的发丝安慰道:“我怎么会怪你,都是我没保护好你们。该罚的是我。”   扶兰闻言泪水湿了面纱:“不,是下侍罪不可恕,赵春生那禽兽是为下侍而来,害苦了花侍夫和二姐,还连累了爹爹,是我该死!”说着跪在易灵殊脚前,泣不能声:“下侍不但几次被劫入歹人内室,还被牵衣扯袖,触及肌肤不知数处,早就不洁,更何况被裹席贴字,败坏家声!现在容颜尽毁,丑不可视,早该自尽。可因为爹爹不知死活,又恐让高堂病情更重,才厚颜苟活至今。求妻主赐下侍白凌一段,以洗清易家污名!”      花颜已是扑了过来:“不,妻主,侧夫大人没有失贞,没有!他宁肯自己毁了脸,也要保全贞洁,您千万不可啊。”说着抱住扶兰:“扶兰,你别这样,你玉一样的人儿还有污名,我这么脏的男子就连投井都不配了。再不要说自尽的话,呜呜......”他深知高门大户极重家声名誉,虽然易灵殊是难得的好妻主,也深怕她受到世俗影响,为了扶兰被劫被辱,真的不要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易回家啦,报复开始了。不过,俺觉得吧,小易已经慢慢成熟了,也逐渐明白了人情世故,何况不是像和大至的对敌斗争,真刀实枪只能图一时痛快,她的报复不会是明目张胆滴打打杀杀,所以想看她长剑出击的亲,可能会失望。 其实俺喜欢写她杀来杀去,所以俺也有点失望。但想到,京城里那样刀光血影滴,实在不好交代后面的事。 嗯嗯,本色不会称霸,太累。但小易也不是好欺负滴。何况欺负了她滴花花草草,她还是很护短滴。 真情假意   易灵殊还没说什么,两个人已经说着说着抱头痛哭。她看见这两人,本应该悲痛愤恨的心情却奇怪地想到了别处,他们何时如此亲密了?花颜对着她称扶兰侧夫大人,抱着对方就扶兰扶兰的叫,扶兰也一样,花侍夫、花颜称呼瞬间转换。这两个气质品貌完全不搭调的人,像对难兄难弟地哭作一团,好像忘了她这个妻主存在,突然让她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面对两个人的无视,易灵殊咳嗽一声,先把花颜拉起来,看他面色委顿,双目红肿,已是疲乏至极,就给他擦擦泪水道:“别哭了,本来就病着。今天先回屋吧,好好睡一觉,不许瞎想。明天见你再脸色不好,可要罚你了。”花颜想到妻主的那些“罚”,脸不由一红。他知道易灵殊要宽慰扶兰——毁容对任何男子来说都太过残忍,忙擦了眼角,施礼退下了。      花颜走了,易灵殊再拉扶兰,奈何扶兰不起来。易灵殊知道像他这样受传统教育长大的男儿,对贞洁看的重愈生命,被人拉扯撕破衣衫,就是心里过不去的坎,何况还将引起劫持的事情归罪到自己身上。如果先前还为了爹爹和家里人强自忍耐,现在怕是真想一死了全名声。   易灵殊哀叹,真是吃人的礼教啊。想原来世界,男人光膀子大短裤满街乱转,现在扶兰被撕烂袖子,拽拽腰带就寻死觅活了。她劝说无果,干脆蹲下身,掀他面纱。扶兰这下顾不上别的了,急忙制止她,面纱却已被揭下。   一道深深的疤出现在眼前。虽然已经愈合了,但还没完全长好,血痂斑驳没有退净。没有规则的划痕,皮肉丑陋的翻卷着,被泪水泡过,渗出了血丝。这道疤在他光洁如玉的肌肤上,像只狰狞的大蜈蚣。扶兰惊呼一声,恨不得立刻捂上脸永远消失,他死也不愿让妻主看到这样的脸!      扶兰夺不过面纱,又被牢牢固定在易灵殊怀里,哭着拼命低下头:“别看,求你,放我走,求你......”清雅形象全无,像只受伤的小兽,弱小而无助地挣扎着,徒劳的呜咽。   易灵殊抱着他安抚:“不看不看。你莫急。”将扶兰头卡在自己肩上,拍着他的肩背。待扶兰稍稍平静下来,又道:“你一向是个明理懂事的人儿,怎么这次会钻牛角尖呢?为了道疤嫌弃夫侍,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浑人?”   扶兰平稳了呼吸,闷声道:“岂止是道疤,你只要看到它,就能想起我是惹祸的根苗,让家族蒙羞。”   易灵殊乐了,多半是被气的:“赵家和你母父都不怕羞耻,你羞的什么!我看到这疤只会想到你坚贞勇敢。我问你,这疤挡你吃喝了,还是碍你行走了?我有什么可嫌弃的。”   扶兰听她话语,不再抽噎,却仍不肯把脸转过来:“你现下如是说,可时间长了,岂能不厌恶这丑陋的脸?与其将来被厌弃,不如现在决断,倒留份情份。”      “我不会让你自尽,什么血洗污名这样的烂道理,连说都不许说,想都别想。别说你一身清白,就真被那畜牲玷污了,我杀了那畜牲洗污名,也轮不到你。只要你的心在我这儿,旁的算什么!不要以为我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我不在乎那些,你要信我。”   扶兰抱住了她,恳求道:“我信你。可是人言可畏,况且这张脸......若你不忍心让我死,就让我出家或是到家族宗庙修行吧,我会日日为你祈福。”   易灵殊硬将他面向自己,扶兰躲闪想避开,易灵殊直视他道:“扶兰,看着我。”扶兰不愿,易灵殊抬起他下颏,双目有神:“看着我。”扶兰拗不过,终于抬起眼帘。俩人离的如此近,扶兰在易灵殊的紫目中看到了小小的人影儿,赫然是自己。   “我知道你兰心慧质,担心以后被嫌弃,存了避世的心。可你这样置我于何地?”   “你大可再娶......”扶兰轻道。   易灵殊截断他话头道:“你以为我再娶上几个就行了?”扶兰嗯了一声。   “如果我这次回来,手脚断了,或是脸上都是伤,你还跟我吗?”   扶兰用力点头,毫不犹豫。   “因为什么?为了我是你妻主?”   “是,还有,还有......”   “还有你爱我,对吗?”   扶兰脸红了,疤也更加血红。他小声地嗯了一声。   “我也一样。谁也不能代替你的位置。那次见到你,我就动了心,越接触越喜欢你。这次的事只会让我更爱你敬你,可你又想些什么?”声音有点儿严厉。      扶兰低了头,又猛的抬起来看着她,还是那样美丽的眼睛,暗藏着不知名的情绪,光华敛蕴不可方物,他颤抖着嘴唇道:“灵殊,灵殊,我知你与世俗女人不同,却也没想到你竟能待我如此......”   “兰儿,你心思太细腻,什么都想到前面,本是好的。但也不能委屈自己,不信任我。这样我会伤心的,明白吗?”经过许多事,易灵殊也逐渐学会理解别人的心理。如果初识扶兰,她会因为扶兰的坚持而生气、冷淡,可现在她理解扶兰坚强背后的软弱,直言自己的想法,安慰他,不让两人之间生出间隙。   “嗯......”扶兰目光柔和下来。   “还有,我告诉你,我可以将你脸上的疤治好。”   “嗯。嗯?”扶兰吃惊地张开嘴,珊瑚红唇形成一个圆圆的O,难得的可爱表情。他紧接着道:“不用安慰我,已经问过几个有名的大夫,都说太深了,想消掉是不可能的。”语气逐渐低沉下去。   “她们当然不能。我能。你先委屈几天,等我办完事清静下来,定会给你治好,完全消去。”      易灵殊笑着拍拍扶兰,心里有些难过:扶兰瘦的厉害,几乎可以摸到骨头,刚才搂着花颜,也是一样感觉。她给扶兰花颜诊脉时,发现他们曾服过毒性很弱的药物,那种药可以致使全身无力,积累在体内还能产生幻觉,很伤身体。肯定是赵春生在饮食中下的,为了让他们就范,这也是两个人逃跑十分艰苦,至今身体也很差的原因。   她可以用灵力帮他们洗经通脉,消除毒物的影响。而且坚持一段时间以灵力刺激面部,应该也可以消掉伤疤。扶兰并不相信她的话,但是这样的爱惜已经超过他的预想太多。见多了美貌夫侍年老色衰后被冷落的下场,更别说祸因他起,现在又有张不能见人的脸。但易灵殊的话令他如沐春风,使那灰心绝望的心,重生希望。   扶兰在易灵殊的怀里,听她温言细语,原来一直紧张痛苦的精神放松下来,感到了无比的心安和幸福。易灵殊还在说着话,却觉得怀里的人没有了动静。她低头一看,扶兰竟然睡着了。虽然有那么一道丑陋的伤疤,却难掩他安稳的姿容,带丝温润的笑意,伏在她身上像是汲取温暖。   易灵殊爱怜注视一阵,轻轻地将他在床上放好,盖上被子。扶兰略微动了动,发出微细的声音。易灵殊将他长发慢慢拢顺,放下帐子。出门,叫值夜的侍人守好。      已近夜半,易灵殊仍无睡意。她到了书房,不一会儿窗棂轻响。   “进来。”低声吩咐。   “属下参见主子。”几个黑衣人拜倒在地。   这几个是易灵殊暗中培养的人,只听令她。当初没有太多钱财势力,就以贵精不贵多的原则,以不同手段收服了几个好身手的江湖人。后来有了承风山庄,就让她们再训育十来个孤儿。这些人的存在,没有其她人知道。今天进了城,就留下了暗记,让她们几个头领来见。   密谈过后,已是后夜,易灵殊披衣到院中,仍不能寐。今后如何行事,她反复考量。只是,那一道道封印下的灵力,看来必须要解封动用了。前车之鉴犹在,也许会因此丧失圆满的机会,再也无法调动双纯源力,甚至会引起伤势复发。落海的教训告诉她,丧命其实很简单,甚至不用外力,只要自己调理不顺都凶多吉少。   如果忍,终有出头一天,向所有人讨回利息,但也会失去许多。这个过程也许很长,长到再让家人付出代价,挽回不了的代价。比如母亲,比如大姐,比如扶兰,比如小彤。罢了,何必拖泥带水,一生一世,草木一秋,若是只顾全自己,那么最后也势必不能圆满,裂痕太重的心,怎能补全?      第二天早朝前,紫治就收到眼线密报,易灵殊生还,回京。密报称,之前由于她动用令牌调动驿站马匹,太过光明正大反而没引起注意,而且密令级别高,那些驿官也不敢妄自猜测。紫治上朝时,就特意细看,也没看到那个身影。   未来上朝,紫治退朝后陷入沉思。公正地说,紫治并不算昏君、暴君,相反,她励精图治,收回了许多分散的皇权,达到国家大治;她重农扬商,振灾减税,改善了百姓的生活;她整顿吏治,撤了一批尸位素餐的官员,换上能力卓著的干吏。可是,最需要抓到手的兵权,经过多年努力,却因为阻力太大才达到三分之一。此外,易家军、贤君家族还把控着那另外两份。   紫治并不了解易满天。在她眼里,这个老将军功勋卓著,但又拒人千里,有股骨子里的傲气。在当年的夺嫡之争时,易满天并非紫治一方,紫治多次示好也不领情,即位后她也没有什么誓死效忠的表现。多年的政治斗争,紫治始终站在风口浪尖,经历了多少忠心、背叛、牺牲,她已无法计数。心硬了、狠了,有了精准的眼光,却也失掉了对人的信任。所以,易家和贤君一定要交出军权,换上有拥立之功的自己人。      她不知道,其实易满天的傲气是军人的傲气,忠心也是军人的忠心。只要她明明白白的说一句话,易满天自会交出兵权。可是,世事如此,紫治怎么可能明白说出,易满天怎么可能莫名交权?所以,到了今天的地步。   如今,易灵殊回来了。她会怎么看其姐的失踪,怎么看赐婚追封,怎么看赵家不成器的烂女,又怎么看她这个九五之尊?紫治并没底。可是,洪湘曾说过,易灵殊当初落海主要因为练功偏差反噬重伤,此话也从其她队员得到证实。那么她现在即使回来,怕也是形同废人了吧?   如果易灵殊真的废了,只要懂事知进退,那么紫治也不愿做滥杀功臣的恶主。封号当然还有效,让她适度惩办一下赵家,以后当个闲散富贵侯,还是可以的。      紫治刚打好主意,内官就来报易灵殊觐见。紫治本以为按照易灵殊的性子,必定有场不愉快的会面——易灵殊会质问怒骂,也可能痛恨陈词,甚至可能动武。却没想到,易灵殊态度平和,她比以前更加沉稳,问答清楚,奏对简洁,对经历事情几乎没有隐瞒。上午的阳光下,少女异常的俊美容颜有着令人安宁信赖的气质,却又带着难以亲近的威严。   易灵殊感谢皇帝陛下的赐封,简要陈述了落海后的事情,特意补充了和突图可汗的结拜封王经过,却对自己家的事没提一句。这样的会面不可谓不愉快,紫治也承认她真是精彩人物。从她身上基本看不到少年得志浮躁,更没有自认有功的骄纵,却似岁月打磨过后的沉静。   最后告退时,紫治仿若不经意地提起赵家,说其嫡女赵春生年轻气盛,如果有机会让易灵殊去管教管教。管教?紫治是担心她做什么先定个基调吗?抑或易灵殊和赵家闹的一塌糊涂,进而牵连贤君家族,紫治也可趁机得利。易灵殊笑了:“陛下过奖,臣有德才有限,教导赵世女还是相差太远。”根本没提一句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小易忍不住要报复了。 大大们的留言让我鸭梨很大啊很大。 话说大大们似乎都对报复很感兴趣,可不可以理解为,那个那个,你们懂的。 别砸我,我知道错啦。 最近单位管的很严,迟到早退一分钟都不行,所以更新也较晚。今天早上坐不上车晚了5分钟,被批评,悲哀啊悲哀。 易家夫不可辱之身契   易灵殊走后,紫治召出暗卫:“她武功如何?”   “回禀陛下,此人步伐呼吸并不像怀了上乘武功的。但她脚步自然,行转如意,也绝非普通人。”暗卫沉吟道。   紫治轻转掌心玉球:看来,确实失去了武功。不过因为底子好,比普通人强些罢了。   易灵殊正式领取了广安侯的封诰,礼官马上配上等同品级的车驾礼服便服,速度之快令她肯定紫治在她进宫前就得到信,这“速配”的待遇也是一种告诫吧。如果是刚出师门的易灵殊,她刚才会与皇帝争吵,毫无疑问地被扣上欺君犯上的罪名;如果是刚杀过大至人的易灵殊,她会直接纵马提剑闯入赵府,闹的市井皆知,被九城兵马司弹劾,让扶兰花颜再度无地自容。   而现在,她面容平静。端正了广安侯便服,坐上马车,下令道:“到慕容府。”易灵殊从车帘中远远注视宫墙:解开灵力十二道封印最快要两天半,而一切也从现在开始。      慕容荣国妻夫两个提前收到了广安侯名刺,说明广安侯即将到访。慕容荣国拿着上好的大红洒金雪筏纸,看着上面潇洒漂亮的字迹,又是惊讶又是担忧,一时之间都看不懂字意。周氏见她神情,夺过一看,禁不住害怕地瘫坐在椅上:天啊,那个易三竟然回来了,现在还以封号递名刺,摆明了官威和疏远,哪里像是到亲家的意思?这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可是个煞星,谁知道会做些什么?   妻夫两个一面商量对策,一面令管家把上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待客。忙乱间已有人报,广安侯车驾已离府门不远。两个人奔出来迎在门口,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真正公卿世家的用具,虽然十分讲究,但绝不是只追求奢华,相反,一味镶金嵌银只会让人耻笑俗气,外用物尤其如此。这马车就完全符合公卿世家的标准,看着一般,其实车厢俱是上好的木料打造,没有过多的雕刻装饰,但工艺精湛——打磨光滑,双底减震,车内柜几俱全。   拉车的四匹马不但是百里挑一的骏马,更难得的是四匹都相似,行动奔跑步伐一致,一看就是经过严格挑选和训练的。马车前后左右各四名侍卫,俱是青年女子,一色骑乘黑色骏马,腰佩长剑,连身高都相仿,严肃精悍的表情,虽只有十六个人,却有股凛然难犯的气势。   不是特别大的排场,但高贵不凡立现。      慕容荣国见到这阵势更心虚几分,不待马车停稳就急忙上前,亲自去打车帘。她做这等事本是屈尊,却被旁边的侍卫抬剑就挡开了手,一句“退后,不得无礼!”然后侍卫恭敬打开车帘,请易灵殊下来。   慕容荣国当众被驳了脸面,也只能忍气吞声,对易灵殊施礼道:“恭迎广安侯,侯爵有事吩咐下来即可,怎敢劳动大驾?”易灵殊下来眼皮不抬,一摆衣袖道:“罢了。”径自向大门走去。慕容再度被呕,也只能打迭千般小心跟上去。门内周氏见易灵殊一身侯服,挺拔身形更平添尊贵雍容,气度高华无双,平白令他自惭形秽,待见礼时不禁声音都弱了几分。      待进正厅,慕容荣国刚想如何开口,将准备的说辞倒出来,易灵殊已淡然道:“慕容大人这向可好?”慕容荣国一个激灵,忙道:“好,好。”猛然想起之前传闻易灵殊死讯,她说好大大不妥,又道:“还过的去,就是日前误传广安侯遭遇不测,思我紫湛少一忠臣良将,彼时日夜难安。”   易灵殊也不接话,垂目不语。周氏被气场压制的难受,努力缓和氛围,招呼侍人上茶道:“请侯爵尝尝,这是我家乡新茶,清淡了些,不过回味悠长。”   他热情的话语在安静的厅内,越显诡异,终于悄无声息。妻夫两个坐着交换眼神,宁肯易灵殊现在发火斥骂,这样等着审判似的感觉,更让人难受。   过了一阵,易灵殊终于端起茶杯,轻轻撇去沫子,杯盖相撞的微响成为厅里的唯一声音。周氏几乎是提心吊胆地看着她抿口茶水,再提心吊胆地看着她放下杯子。   又是无声。侍候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低头敛目哪敢弄出声响,呼吸走动都轻不可闻。      “广安侯经此一役,立大功、得封位,真乃可喜可贺啊。”慕容荣国实在受不了低气压,老着脸笑道。   易灵殊好像根本没听到她说话,照旧不语。她修长的手指搭在红木椅扶手上,轻轻点动指尖,没什么声音却点的慕容荣国和周氏心里发怵。   “是啊是啊,我家扶兰真是个有福气的,能嫁给侯爵。说来前些日子我们担忧他太过伤心,还专门到府上去看过他。”周氏吃不准易灵殊的目的,到底是为了扶兰被劫坏了名声生气,还是为了讨要休书的事情生气,干脆出言试探。   这次易灵殊有反应了,她抬眼扫了周氏一下,周氏被那深紫晶的眸子一扫,顿觉惊惧,好像什么心思都瞒不过她。那目光冷静至极,不,应该是无喜无悲至极,以致无情。他哪里还敢再说话,绷坐半晌才放松了肩背。      “贵府陪嫁的小侍不见了,我来问问他的下落。”易灵殊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本来随意的姿势仍让人觉得没有丝毫松懈。   听到她问起菊香,两妻夫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个,那就好应付了。菊香被赵春生收房没两天,就被打的只剩半口气,现在谁知道死活?周氏忙道:“那是个没福气的,得了重病,我们知道怕脏了府上,就开恩放他回家了。”以为易灵殊看上菊香美貌,又道:“家里还有几个能看的孩子,广安侯再从家里挑两个侍人补上可好?”   “我倒不知,已经陪嫁的小侍夫家还可以随便处置。不过都能为出嫁的儿子上门讨休书,那陪侍更不算什么了。”易灵殊笑了,眼底却是一片冰寒。   慕容荣国吓的立刻站起来,连连施礼赔罪:“广安侯见谅,这实是我们的错。都怪那赵家仗势欺人,非要强娶小儿,我们哪能同意。可他生父贪图富贵,知道了就去劝兰儿。好在兰儿总算懂得三贞九烈,没有答应,我妻夫两个后来得知也狠狠罚了那贱人。”她说着恨不得跪下,弯腰作揖道:“是我管教不严,您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是吗?那方氏侍夫现在如何?”易灵殊好像没看到身前的人,眼光看向了厅外,一阵秋风扫落叶,天高云淡。   “我去了他侍夫名份,罚作下等侍人。”周氏急忙道。他已和慕容荣国商量好,把责任推到赵家和方氏头上,一个势大惹不起,一个已经严惩了,易灵殊应该不会发太大的火。      易灵殊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比这两人更无耻的。颠倒黑白,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这样的行为,让她再不会放过两人,不过倒也佩服他们对人性的把握。周氏曾跟慕容荣国道:“越有身份的妻主,越不喜欢夫侍招蜂引蝶,只要易灵殊对扶兰惹来祸事不满,或是对他的话存一点儿怀疑,这么说就一定能过关。何况据说扶兰已经破相,易灵殊新晋侯爵哪里还会看的上,失了宠这事就过去了。”这样方氏、春儿怕再无出头之日。   “扶兰身子不好,我屋里的小侍都不大会伺候,今儿就向慕容大人讨要两个人,可否?”   来了,慕容荣国暗想,周氏果然说的不错,扶兰破相失宠,易灵殊连心腹小侍都不肯拔给他了,哪能不答应,巴不得的:“当然当然,我这就着拙内去挑几个伶俐乖巧的。”   “不劳费心。我就点了那方侍人和他身边的春儿。”   “啊,方侍人?侯爵明鉴,那方侍人蠢笨不识礼数,又老大年纪,春儿体弱面丑......”周氏震惊之下,急忙托辞。要夫郎的生父,原来岳母的侍夫去伺候,太过匪夷所思。易灵殊无论是想发落惩罚方氏,还是想接他进府调养,都会成为他人的谈资。   “哐啷!”茶杯摔到了地上,清脆的声音制止了周氏的喋喋不休,再看易灵殊好像什么也没做,恢复初进府的姿势。      慕容荣国如芒在背:把曾经的夫侍送给儿媳,这与送朋友不同,比发卖更甚,是骇人听闻礼教难容,可若不答应......她看看地上的碎瓷,突然心里惊的一跳,那茶杯竟然碎如齑粉,岂是常人一掷之力能达到的?她给周氏使眼色,赔笑道:“侯爵息怒,扶兰病了,有他生父在旁照料自然最好,他还能在将军府上学学规矩,当然是妥当的。”   圆了话,也告诫了周氏。周氏想到方氏和春儿自被毒打后,还关在柴房里,身上伤痕血污的,哪里能见人,连忙以找人为名,告罪出去,当下着人将两人按到凉水中洗刷了,草草涂药止了血,换了身衣服带过来。   “下奴叩见广安侯。”方氏和春儿向易灵殊见礼。听到易灵殊要他二人,春儿当然认为是公子妻主来救他们,方氏却不这样乐观。他听多了为家族名誉惩办夫侍的,更见多了喜新厌旧的事。易灵殊这一回来,对扶兰未必是怜惜宠爱。他从周氏话中听出来,要他承担“劝嫁”的责任,那么易灵殊很可能是要他去出气的。方氏决心以最卑微的侍人姿态在易府待下去,只要能照顾扶兰,他什么苦都能吃。      易灵殊看到两人露出的伤,眸子更呈深深紫色,仿佛风雨来临之前乌云密布的天空,暗藏着雷电之威。方氏只在下拜前迅速瞟了她一眼,感到她愤怒不悦,加上身上疼痛,不由微微颤抖。易灵殊本想自己扶两人起来,立刻想到不妥,便虚扶道:“不敢当,起来吧。”   方氏听到她说不敢当,更心里一沉。他和春儿再拜一下才慢慢起身。易灵殊已道:“慕容大人,身契呢?”慕容荣国心里又是突的一跳,易灵殊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有了身契这两人就与慕容府再无丁点关联,是死是生全由她了。方氏和春儿也想到了这点,心里也说不出的担心。周氏哪里还敢不依,叫人取来了两人的身契——原本方氏是自由人,也被他硬充侍奴,写了身契。   易灵殊看过身契,装在袖中,便站起身一甩袍袖:“告辞!”自有侍卫引领方氏春儿两人到马车旁。慕容荣国和周氏忙不迭送到门口,哪里敢说易灵殊傲慢无礼的行为。方氏不敢上车,只道:“卑贱之人下岂敢与广安侯同乘。“易灵殊看他实在不安,便道:“我到附近有事,这马车就先送你们回去,也能早些见到扶兰。”方氏听她语气温和,态度比对慕容妻夫两个还要好得多,略略松口气,正待推辞,易灵殊已转身离去。那十六个侍卫却并未跟从,送他们上车,一路送回将军府。      方氏来到易府,侍人报给扶兰时,扶兰早等得心焦:他一直不知道生父消息,担心的向易灵殊恳求。早上易灵殊亲口答应要将方氏和春儿接来。扶兰也知道这是件难办的事,本指望能接过住段日子,帮爹爹调养身体就很好了,没想到易灵殊竟然把人彻底要来了。父子主仆相见,互问情况,道不尽的体己话。   那两张身契放在桌子上时,扶兰激动不已。他不知道周氏如此恶毒,竟然将爹爹变成侍奴,但现在再也不用担心至亲被虐待变卖。他抓起身契就撕,吓的方氏连忙阻止:“兰儿不可,这应交予广安侯,擅自作主如何使得?”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上章没人看,正好本色这两天也忙,就更慢点吧。 易家夫不可辱之惩恶   扶兰道:“爹爹莫慌,妻主待我极好的,不会计较。“   方氏道:“现在虽好,以后若有什么,毁契便是侯爵发作的由头。“   扶兰看着方氏担忧的眼神,叹道:“若真是如此,更要毁了它,爹爹和春儿才能无后顾之忧。”言下决绝。   方氏目瞪口呆:“兰儿,你竟然是这样想的,可也忒大胆了些。”   扶兰道:“我也不知妻主日后会怎样,但当前却是信她,这许多事却是爹爹不知的,日后慢慢再说。”   扶兰带着方氏和春儿去向庄氏、易灵悦见礼,庄氏父女顾念方氏的贞义,多加安抚,分了院子住下,又延请大夫给两人看伤不提。      拜访慕容府的第二日下晌,易灵殊广下请贴,在京城有名的酒楼——得意楼宴请一干故交好友。她丝毫没有新封侯爵的架子,席间谈笑风生,趣事险情一件件抖落,除了秘密的协约内容,都在酒桌间讲的妙趣横生。在座的多是见识有限,引的众人一会儿笑一会儿惊,把她扒住不放。她也放开了喝,不但对帮过忙的人频频举杯,来敬酒的也一概不拒。   这场酒可谓喝的酣畅淋漓,宾主尽欢,从午间直闹腾至半夜。有人在觥筹交错间隐约提及易家处境,易灵殊但笑不语,掏出一枚碧玉,清润无暇世间罕有。有识货的人惊呼“紫砉”,原来是赏给立下大功之人的稀罕物,皇帝登基以来已只赐下过一枚,算上这是第两枚。这紫砉非同小可,不但是信任、权势的象征,还相当一面免死牌,听过的多见到的少,易灵殊却不藏私,就大方任她们传看,果然众人越发兴起,再无人提那些不快。      就在易灵殊的宴请热闹之时,赵春生也听说了易灵殊回来的消息。她一阵觉得自己有靠山依仗,能侮辱一位侯爵的夫郎,对所作劣行有几分得意,一阵又觉得易灵殊是个厉害人物,怕她大肆报复。赵春生母父也告诫她这几日要待在府里,少去惹是生非。   可赵春生性子何等浮躁,不过半天功夫就按捺不住了:平常倒也罢了,可今天本来和后三街的小寡夫约好相会。那小寡夫是好不容易钓到手的,眼看今天能偷香窃玉,却看在眼里吃不到的,那滋味可不难受的要命。她最后咬牙翻墙出府,准备去会小寡夫。   贴身小厮抱腿拦道:“小姐啊,你今儿就出去的话,还不让小的被打死。”赵春生怒道:“去他爹的!我又不是个小郎君,窝在房里孵蛋呢!那煞星正与人喝酒,如何就撞着了。”执意要出去,小厮叫苦不迭,只能跟着她翻墙而出。   到了后三巷,小寡夫果然在等她,桌上备着几样小菜,还烫着一壶酒。赵春生喜不自禁,两个人勾搭到一处,吃喝一阵就开始挨挨蹭蹭,最后滚到床上去了。那小厮没饭吃没地儿去,只能蹲在门口喝风咽土,听到里面隐约声响移进里间去了,恨的牙痒痒。她平时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因为赵春生总惹祸,被主夫打过数次,现在心里更是把赵春生骂的狗血喷头。      直到入夜,那小厮还不见赵春生出门,担心她想在此过夜,要被家里发现又逃不过一顿板子,只好轻敲门环,也没个回应。小厮更怒,以为赵春生睡着了,加重力道敲门板,还没回应。小厮只恨自己命苦,跟了这么个混蛋主人。她轻轻开条门缝,小声呼道:“大小姐,大小姐?”连接几声都没人答,小厮觉得不对,推门进去,再呼,仍没人答。   小厮急了,再什么也顾不上,闯进里间,只见椅上扔着衣服,那小寡夫晕倒在床上,裹着被子露出一条雪白滚圆的胳膊,显然被下□。除此外,再无一人!小厮头嗡的一声,上前一个巴掌扇向小寡夫,怒喝道:“贱人,大小姐呢!”   小寡夫仍旧不醒,小厮急吼吼地四处一望,端过茶壶来照头浇去,小寡夫醒转过来,悠悠看到小厮吓的啊呀大叫,往被子里钻去。小厮哪还容他躲,卡住脖子道:“大小姐人呢?”小寡夫惊恐地回身一望,也睁大了眼——他只记得自己睡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荒郊野外的野葬地,赵春生从春梦中被冷水泼醒,正要破口大骂,忽然看清身在何地,顿时吓的转了声:“怎么回事?”她见到身前两个女人冷眼看着她,俱是黑衣蒙面,哆嗦起来:“两位大侠,有事好商量。我家薄有财产......”   一个女人“呸”了一声,把痰吐到她脸上道:“放屁!姑奶奶看重你家那些脏钱?”赵春生欺软怕硬惯了的,又最会见风使舵,抹了痰迹赔笑道:“那是那是,不知在下如何得罪了两位大侠,请容我赔罪。不如大侠移驾宝仙楼,边吃边谈,点上花魁相陪,都是小妹做东道。”   还没说骂完,就被一个耳刮子扇的鼻血直淌,嘴角都破了,另一个女人道:“就你这样的货色也配请我们!”赵春生何时受过这样腌臜气,脸上火辣辣的疼,再发现流血了,泼赖之气顿起:“你们知道我是谁?我娘是宏博监大司长,贤君是我舅舅!你们吃了熊心豹胆敢绑我?趁早乖乖放我回去,不然把你们抄家灭门!”   两个女人闻言笑了起来,一人道:“听到没,还是皇亲国戚呢。”另一人道:“我说什么狗屎这样臭,敢情是贤君的亲戚,怪不得。”两人毫不遮掩的笑,似乎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边说笑边几下扯开了赵春生的衣服。      赵春生见她们根本不怕赵家权势,也着了慌,见衣服被扯直嚷:“干什么干什么。”奋力挣扎。奈何那两人巨力无穷,手如铁钩,把她挣扎当逗乐,还下手打她。赵春生吃不住疼,开始哀求起来,可那两个人不管她说什么,照样下手不误,不但几下剥光了衣服,还把她打的浑身青紫,然后点了穴,就把她挂在一棵秃树的低枝上走了。   吊在树上过了半个时辰,赵春生已涕泪交流。荒葬地鬼火森森,游荡的野狗吃惯了人肉,两只眼睛都是红的,三五成群地寻找新的食物。赵春生吓的魂飞魄散,她极力想挣脱喊叫,奈何动不了喊不出,就像个木偶眼睁睁的看着荒草摇动,磷火明灭,最后被几只野狗盯上。   越来越近,那血红的眼睛,呲出的尖牙,流下来的口水都在月下一清二楚。赵春生惊吓的几欲晕撅,猛的吸气,又闻到野狗身上的腐臭的味道,忍不住呕吐起来。一只野狗狂吠着扑了上来,一口咬住她小腿,赵春生剧痛之下猛烈挣扎,竟然从树上掉了下来。   她发现自己能动了,急忙在地上捡了石头乱砸,边骂边打。野狗吃惯了死肉,奇怪这“死尸”竟然能动能喊,也被吓的退了退。赵春生趁机在地上摸了截粗树枝,奋力挥动。三只野狗退后低吠几声,不甘心放弃,又围了上来。赵春生知道此时不拼命必定被咬死,疯狂舞动树枝,双腿乱踢与狗厮打。      只是片刻,赵春生就被咬的鲜血淋漓。她纵欲过后本就没恢复过来,又受了伤,渐渐落入下风。算是尚有一丝急智,边打边靠向秃树,拼着几下咬狠打狗爪子,逼的野狗暂退,终于爬上了树干,直到高处。   野狗够不到她,又不想放走嘴边的肉,硬是吠了好一阵才散开。赵春生哆哆嗦嗦抱着树干,慢慢觉得疼。她被咬了数口,尤其腿上皮开肉绽的,不知流了多少血。她从来娇生惯养,只有打别人虐别人的份,何时受过这样的苦?盼着有人寻来,又盼着天亮出乱葬地,渐渐手脚都开始麻木。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过了一百年,天还是黑的,赵春生已经快扒不住树。虽然现在下面已经没有了狗,她还是不敢下来,勉强活动一下手脚,又疼的钻心。当那两个黑衣女人再出现时,赵春生不怕反喜,痛哭流涕道:“求求你们放了我,要什么给什么。呜呜......”那两人大为不齿,立刻把她辱骂奚落个够,赵春生哪里还敢回嘴,只苦苦哀求。   末了,一个女人道:“你要答应在这些纸上都写上事实如此四个字,签名画押,盖上印鉴,我就把你带回城去。”赵春生还不算笨到家,看着那女人手里一叠子纸,问道:“那些是什么?”另一个女人道:“我说不用管她,你非要好心,看吧,人家赵大小姐不领情,还不快走?”拿着纸的女人也怒道:“不识抬举的蠢货!你以为自己能挡的住狗爬上树?没有姑奶奶帮你早被咬成百八十块臭肉了!”说着两人就走。      赵春生这才知道她们一直没走,想想单靠自己确实打不退那些野狗,现在眼看又要掉下树,怕是一阵便成了狗食,连忙呼喊两人,又是赔罪又是哀求,满口的答应下来。于是那两个女人从随身包袱中取出纸笔,还点了盏灯笼,让她签写画押。   赵春生想知道纸上的内容,奈何两人一点耐心也无,动作稍微慢点就要收拾走人,加上灯笼极其昏暗,能勉强看清字迹就不错了,只得一心写字、签名,然后按印鉴。那纸很多,不知签了多少份。赵春生估计都是打的借条之类,心里恨道:以为用这些能换来金银?等老娘回家了单等你们兑现,不抓住打死才怪,死了拖来喂野狗才消气。   终于都签完了,两个女人给她嘴里喂了颗药,就装到布袋中。感到被抗在肩上飞速移动,却什么都看不到,胃被顶的发痛,赵春生简直想吐,却根本吐不出——嘴被塞了块抹布。忽高忽低的飞了很久,终于停下来,赵春生被从袋子里放出,看到自己在一个巷子里。虽然不知道是哪,但应该是在城里,她松了口气。      一个女人站在她面前,深紫色的袍服贵气十足,注视她的眼睛里满是不屑和厌恶。赵春生像被蜇了一样:她面前是易灵殊!这下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想喊,想呼救,想告诉易灵殊动她的下场,却发现身体软的像豆腐,一点儿劲也没有,甚至手都抬不起来。   易灵殊的脸在月下瓷一样白,高高在上地看着被扔到地上的赵春生,好像看条死狗,不,比死狗还不如。赵春生被她看的如浸冰水,吓的几乎停了心跳,不由目露乞求。易灵殊道:“让她说话。”   抹布被拽出来了,赵春生根本不敢呼救逃跑——易灵殊眼光太可怕,她相信只要自己敢做什么,必定会被当即杀死,何况她四肢无力,嗓子也挤不出多少声音。赵春生道:“广安侯,我猪油蒙了心,对府上侧君起了觊觎之心,我该死!”说着狠打了自己两耳光,接着道:“我本来就要去府上赔罪,现在任您罚。只求您看贤君面上,看在与我母同殿为臣的份上,饶过一命。”   易灵殊用脚尖勾起她脸打量一下,随即厌恶道:“好恶心的东西。”赵春生道:“是,是,小人是恶心。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日后全听广安侯指派,侯爵说东,我绝不往西。”      易灵殊冷笑道:“果真下作到极点!我易三脚下的泥也比你强些,就你这样的东西,也敢染指我夫郎!”赵春生吓的浑身哆嗦,手颤着想去抓她裤角告饶,只见精光一闪,手指被生生割断。   十指连心,赵春生还没痛叫就被点了哑穴,两眼翻白就要晕去,肋下又一下剧痛,硬再痛醒过来。易灵殊睨视她道:“想晕过去,还早呢!你欺辱了多少良家夫男?有多少被辱自尽?有多少妻母仇恨?”说着话她指间精光闪烁:“即使不说别的,扶兰脸上的疤要讨回来。”   说到这,赵春生只见几道精光在面前闪过,紧接着觉得脸上又是剧痛,然后又是几道精光,再度剧痛。她喊不出,又不能晕——晕就被点醒,满脸鲜血直流,此时后悔地肠子都青了——为什么要招惹这煞星,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今天要这样折磨死她,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易灵殊打量她道:“这样好看多了。”一个黑衣女人道:“左淫右恶,配她刚好。”赵春生知道脸上竟被划了这两个字,不由目露绝望。她以为这次必定送命,也不再挣扎,烂泥般瘫在地上。   谁知易灵殊道:“好了,送她走。”赵春生精神一震,以为要被送回家——毕竟不敢要她的命。心里积了万千怨毒,盘算着回去后怎么告倒易灵殊,收拾她。可她没想到,更悲惨的遭遇还在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太忙了,白天没时间写文,只好在晚上点灯熬油。 因是报复内容,既想单独成章,又有时间交叉,所以在编排上费了点劲,力求看起来通畅,内容也有独立性。 特别是要兼顾大大提出的有腹黑、有暗算、有流血等,巨大的鸭梨啊。 昨天晚上写到3:40,下面的几章才捋顺,这章也出炉了。 能不能达到大大们的要求,就不知道了。本色也忐忑。 好像有点奇怪,这章不是最新更新而上章是?鉴于JJ常抽,所以重新编辑一下。 易家子不可鄙之立威   第三天上午,整个京城都盛传赵春生失踪的消息。不但城内捕快衙役忙的团团转,连京畿卫、兵马司都被调动起来,四处寻找。   易灵殊挑选了一套华美便服穿着,来到柳府拜访。柳长安之母柳昌、父庞雨听到她求见,知道她是为了易彤。虽然易灵殊封了侯,这两人也害怕易灵殊的威名,但是与慕容家不同,并不太过担心。   因为按照礼法,嫁出的儿子泼出的水,易彤又没死没伤,有吃有喝的做正夫,不过干点活受点气,话说回来,哪家新嫁夫不干活受气?再不讲理的人也没法发作什么。      见客之前,柳昌与庞氏道:“听说易三到慕容家,把侧夫爹爹都要过来了。在咱家却要颠倒个个。她想关心自己的兄弟,只能给我们说好话送东西,设法让易彤过的好点罢了。”   庞氏笑道:“很是。慕容家为出嫁儿子要休书,占不住理,又官位低微,还不由着那易三揉搓?我们可不同。她想帮兄弟,得给咱们些好处,比如帮长安提提官位什么的。”两人说着相视而笑,很是得意。      易灵殊喝过道茶,也不罗嗦,就说弟弟出嫁时不在家,回来想念欲见一面。庞氏当然吩咐下人去传。不一会儿,易彤进来了,头发梳着最古板的发髻,一身衣服还是易灵殊临出门给他买的新布裁成,已经因为劳作显得灰扑扑的,袖沿竟磨开了,露出丝丝线边。原本健康红润的圆脸,变的尖瘦而苍白,眼睛似乎是红的,不知是累的还是哭的。   易灵殊虽已从二姐处对他处境有所耳闻,现在看到他的样子,还是脸色阴沉了下来。她眸光转为暗沉,隐隐放光,向柳家一干人扫视而去。易彤低着头,动作小心谨慎,连看四周的勇气都没有,直走到正座前,向柳昌、庞雨一一拜过,口称:“拜见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又向柳长安及其弟柳建安拜过,口称:“妻主大人,见过小叔。”      柳昌面露得色:无论你什么来头,进了我柳家的门,还不得守我柳家的规矩!转念又想到,从宫里出来,不明不白的,又曾得罪过贤君的祸胎,我还真不想要呢!要是这易三敢乱来,正好借此休了他,长安再娶房新夫才好!   庞雨也是心中得意,面上故作亲热道:“彤儿,你三姐来看你,还不见过。”易彤前天就听说三姐回来了,自是欢喜不尽。现在听到来看他,惊喜从脸上掠过,抬头一瞟又低下头去,走过来一礼:“问三姐安。”然后就规规矩矩地侍立在柳长安身后,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易灵殊明知风俗礼法,只得强压怒气,却忍的肋间作痛。她何样人,在大军前立目横马,挥剑一指,便是伏尸一片,竟在小小柳府为了弟弟赔小心。柳长安眼看不妙,自家苛待易彤在先,母父再不知死活惹这三姑姐,让其发怒就不好收拾了。忙打了圆场:“琅轩好不容易回来,也没赶上我们的喜酒,不如今日在此畅饮一番。”想想又道:“都是自家人,没什么拘束,彤儿坐下。”   庞雨听了皱皱眉头,但没说话,柳昌似附和又似警告地“哼哼”两声。易彤偷看了座上二人脸色,哪里敢坐。柳建安却不同,他自小被骄纵惯了,又常见郡主、皇子,眼界最是高,觉得自己比那些天家骄子也就差一点儿,怕过谁来?在他眼里,易灵殊不过一个小小的将军,刚提拔的侯爵,更无忌惮。   只听柳建安说道:“上下有分,尊卑有别,家主、主夫都在坐,刚进门的小婿岂有座位?父家姐妹来访,更要有礼才对,不然让人说失了教养,不是大家公子的本份。”这几句话又脆又快,说的柳昌轻轻点头,庞雨面带微笑。      实在是,他们不便给易灵殊下马威,但小儿可以,即使有过份处,也可以推到年纪小不懂事上,谁认真怪罪倒失了身份。柳长安暗呼要糟:易灵殊的性子,谁也摸不准,但绝不是个软弱可欺之人,这样的激她,就是平常人也会变色,她要是当场骂开来,甚至打翻了厅内物什,就再难转圜。   易灵殊真的怒了,这怒却与以往都不同,反而是阴冷刻骨般,缠绵于内脏,钻入心里,让她发冷、发怒,但又欲发作而无心,欲发作而无力,欲发作而无情!这样的怒,是齿冷,是不屑,是痛心。她感到因为发怒牵动了情绪深处,触动了将好未好的伤势,灵力封印的打开都慢了下来,还随之有一丝丝疼痛不适。   可是,没有时间再管这些了,她已经一忍再忍,竭力让自己遵守世俗礼法,竭力保全一家。可是换来了什么,父亲的病重,扶兰的被辱,母姐的深入险地,弟弟的屈辱虐待!既然如此,何必再去在意,一切都不必在意!要不是为了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何必受这些不幸。没修炼成功又怎样,不想忍了,舍了这修为,还能不收拾掉这些无耻之徒?清账,从慕容家到赵春生,现在也该到柳家了。      易灵殊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一摆手止住了柳长安说话,站起身来,直接走到易彤跟前,将他拉到椅前坐下。易彤不解道:“三姐?”不由自主地被拉着,碰到了胳膊上的伤处,低声抽了两声冷气。柳昌不屑地看着她们,心里想,果然是武夫,不遵礼法。现在让你得意,等人走了再收拾你!庞雨看着妻主脸色,也会心露出嘲笑。   易灵殊站在跟前看着易彤:“彤儿,你过的可好?”   易彤一颤,道:“好。主夫和妻主待我很好。”   “是么?”易灵殊的冷笑越发扩大,忽然撸起了易彤的袖子,露出了被鞭笞的青紫:“那这是什么?”   易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知道三姐想给他撑腰、出气,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这是妻家的事啊,三姐能护他一辈子,时时跟着他么?何况,三姐已经为他做的够多,太多了,又怎么能再辛苦她,甚至影响她以后的前程呢?      易彤咽下了泪,强笑道:“是我学护理花枝擦破的。”柳建安早不服气了,听了“嘁”了一声,说道:“是姐夫太笨,爹爹让人教导的。”柳长安恨不能去捂柳建安的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柳建安有点怕,看看父亲也面色不善,才闭了嘴。   庞雨当然知道,无论如何,对没犯错的新夫打出伤来也有点说不过去,又被父家姐姐当场逮住,还是要顾忌点儿的,于是咳了声:“嗯,三小姐,是彤儿背不住家规,我让下人作两下打的样子吓吓他。毕竟是将来的主夫,不会持家怎么行?这也是为他将来好。那下人下手没轻重,已被我处罚过了。”   柳昌也道:“确实如此。不过三小姐虽然与彤儿是姐弟,这样拉扯也不大好吧。”直指两人行为不端,说着等两人认错。      易灵殊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们说话,只把惊惶之下想立刻站起来的易彤按下去,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挑出些药膏来均匀地抹在了伤处。再问道:“还有哪里?”说着向他的腿脚看去,好像只有发现伤,就敢当场再撸裤腿、褪鞋袜——她确实准备这样做。   易彤吓了一跳,生怕她再做不合礼的事,赶紧摇头:“没了,真没了。”易灵殊看他此时,怜惜非常。原来可爱活泼的小弟,现在畏畏缩缩,被打了都不敢说!还记得带他上街时,他是何等欣喜,向姐姐闹着要零食吃,现在连涂个药都要看人脸色。这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失败,让人任意欺负她的弟弟!      想到这儿,易灵殊瞳仁一缩,凌厉罩面,对柳长安道:“柳长安,你对我弟嫁来可有不满?”柳长安见连名带姓的叫她,知道不好,急忙道:“没有,长安爱慕彤儿多年,况且是皇上赐婚,何等荣耀,怎会不满?”   易灵殊听了,转向柳昌:“柳都统,你可对我易家家世不满?”   柳昌第一次正面见其目光,一股煞气若隐若现,此时心中真的有些胆寒,仍强撑道:“大将军府品级高贵,是柳家高攀。不过,入柳家门为柳家人,受些管教原也正常,三小姐可有不满?”      易灵殊闻言怒极,封印加速开解,灵力在体内激荡起来,引起阵阵微痛,她强压下去冷笑数声,看的柳昌有些发毛了,才道:“我就奇怪了,我弟弟,大将军的三子,虽是侧夫所出,却是嫡父收在名下,视如嫡子教养,贤淑之名曾达天听,又得贤君教导,由皇上指婚,怎么就在短短时间内,受尽侮辱虐待!问其妻,道是爱慕之人,问其岳,道是高攀之户,那谁告诉我,到底为何?”   她最后问来,语声缓缓,却有无形压力令人呼吸沉重。柳昌觉得难受,又无法反驳。庞雨不在易灵殊的注视下,倒稍感轻松,不想失了颜面,咬牙道:“三小姐此言差矣,公子嫁来衣食周全,上下皆称少主夫,不过学些男儿持家做事的本份,怎么谈的上虐待?”      易彤听了着急,急忙跪倒哀求:“三姐,别说了,求你。”又向庞雨磕头:“主夫莫气,我三姐一向心直口快。”易灵殊回视易彤,柳昌当即感到压力一轻,向庞雨点头,暗赞他说的好,两人交换眼色。   易灵殊扶起易彤,声音朗朗:“彤儿,你莫忘是谁家子。易家血染沙场,死了多少人巩固这太平盛世,她柳家也因此得享安乐。我们家世门庭,岂是些许小人能够玷污?你虽是男儿,不用上阵杀敌,不用习武,却连丁点傲气也没了么?你要还当我是你三姐,今天且看着,不要阻止我。”   易彤一惊,知道三姐今天不肯罢休了。但是,再挡再求,以三姐脾气定会拂袖而去,再不相认。那样,他不愿也不能!一咬牙,易彤直立于地,又有了原来挺秀如竹的风姿。柳长安心里是喜欢易彤的,又碍于母父不得不使易彤被欺负,现在羞愧难当,扎着手不知该怎么办。      庞雨冷笑道:“哎呀,将军府的小姐果然不凡,真要心疼弟弟,就留在家中晚些嫁,要不就先领回家去学了规矩再来。”话中意思,威胁易灵殊再闹就要休夫。被休的男子哪里有好下场,被人议论辱骂就活不下去了。   易灵殊身形动都不动,已经到了庞雨跟前,话音未落,庞雨脸上就被一件硬而圆的东西狠抽了一记,他痛叫一声,看是易灵殊的玉箫,气的骂:“你敢动手,小……”又被狠狠一记,直接从上座抽到了地上,再待开口,嘴形一动,一条又空又长的带子飞来,打在身上比鞭子还痛,庞雨当下吐了口血,也不知是伤了内脏还是打掉了牙。   这几下太快,就是练家子也挡不住,柳家众人哪能反应过来,等到庞雨吐血,全是又惊又怕,他们这才真正感到,易三是上过阵的将军,真下了手那狠劲不是这些对付京城混混痞子的京畿都统柳昌能应付的,无论事后怎样,当场会吃大亏,而且,根本没人能阻止的了她。      家丁们闻声跑来,却不敢进来,在门口张望。易灵殊头都不回,长带如风扫过门窗,打倒了跑来助阵、看热门的人一堆,脑门上都是一个泛出血丝的红印子,易灵殊道:“滚!再来者,死!”她煞气外泄,吓的家丁们哪还敢护主,偷窥就更不敢了,没人怀疑再靠近就是一死,而且死的很快。   柳昌想站起来,却是吓的两腿无力,她掩饰着对身后侍人道:“还不去扶起主夫来!”没人应,回头一看,厅里的四五个侍人早从后面跑的干净,因为不敢路过易灵殊走大门,都是从低花窗翻出去的,最后一个又急又怕,腿脚乱蹬,把粉白的墙踹出了数个脚印。    作者有话要说:拯救小彤彤了!话所答应过亲们,照顾老方、殴打恶赵,现在保护小彤也兑现鸟。 其实本色很讨厌柳家的这种人,就是满口道德礼法,原来约束、挤兑别人,看似道貌岸然,实则......你们懂的。 嗯,问个问题,亲们知道不知道文章积分有什么用?好像也不能看V文?也干不了什么。 那为什么许多作者很怕收到负分? 我在这些方面纯粹小白,当初要不是发文的愿望太强烈,估计也没强大的毅力去作者注册,然后只会写文发文,最喜欢看留言,其它一概不通。 嗷嗷,你们嘲笑吧嘲笑吧,知道的告诉我一声。 易家子不可鄙之继嫡   柳昌扶桌而立,试图劝解:“三小姐怎能动粗?你打伤我夫,他也是令弟的父亲,这样不妥吧?”易灵殊面向柳昌,身后却像长了眼,甩袖间一道劲风就将被柳长安扶起来的庞雨再度打倒在地。   她依旧冷笑道:“父亲?你柳家口口声声规矩礼法,却是荒唐至极!我只听说柳府正夫早已过世,你当年为得夫家举荐为都统,当众发誓再不娶正夫。世间向来以嫡父为父亲,庞雨算什么父亲?一个侍夫入门,比奴仆也就多了上床伺候的一条,生了女儿抬举的侧夫,还人模狗样装起父亲来,不仅管教小姐,还执掌家务,你这家主也就纵容助势,不怕御史弹劾,不怕世人笑话!”   易灵殊早料到柳家自持规矩礼法对抗,所以来之前就着人详细查了柳家的底,如果能好好谈便罢,否则便撕破她家脸皮——柳家不是最重门庭规矩么?      柳昌脸又红又白,这事说起来不通,但确实如此。只是她丧夫多年,为了当初不娶正夫的誓言,娶了庞雨后也没什么夫侍,庞雨受宠,又诞下了子女,掌握家务也理所应当。天长日久,虽然是侧夫的名份,可家里叫主夫,亲生子女称父亲,和正夫没有不同。   其实对这样的芝麻小事,又算不上德行亏欠,御史根本不理会,京内官宦人家的夫郎圈,也慢慢接受了庞雨,待他如正室。但若较真,柳长安出生时爹爹是侍室,即为侍夫女,虽然后来升为侧室,也不该与其弟称父亲,如无正夫特许,也不能自己教养。      易灵殊之言,让柳长安、柳建安脸色都极为难看,她们以嫡子女自居,从来没真正意识到自己只是庶出。按柳长安姐弟的心思,若不是母亲重义守诺,生父早就成正室了,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全府总共就这两个小主子,当年的主夫没留下丁点血脉,她们不是嫡出谁是?   可现在易灵殊毫不留情地斥责,比打在脸上更难堪,柳长安气道:“琅轩休辱我父,我家情况特殊你也是知道的,谁不赞我母忠义。你……”      她还想问易灵殊如此置自己于何地,易灵殊已一掌打在她脸上,虽是留了十二分力,还是扇出了一脸青肿:“闭嘴!你母亲辱骂彤儿时你怎么不出声?你庶父责打彤儿时你怎么不气愤?你弟弟使坏时你怎么不教训?现在倒告诉我该如何,我堂堂大将军嫡女,靠战功封侯位的世家小姐,也是你个侍夫所出的庶女随便教训的?不想挨打就听着!”   柳长安虽非纨绔一流,但也是娇养大的,没有争狠斗勇过。跟着母亲当了京畿巡检,那是吃拿卡要的肥差,见的人无不巴结,出了事自有能干的顶上,何时动过手?如果易灵殊真跟她讲理,她还有心以过去的友情和现在的气愤说道说道,可易灵殊根本不把她当回事,直斥为“侍夫所出的庶女”,于是一阵气闷。      柳长安被那一巴掌打的脸颊生疼,颜面尽失,却也不敢再说。庞雨算是知道厉害了,只想先过眼前关口,急忙费力地拉住作柳长安,怕她也被打的吐血。   柳建安不知死活,还气道:“你胡说!真是粗鲁的武夫,怪不得易彤......”只说出半句,易灵殊眉稍一挑,已到了柳建安的身边,“叭叭叭叭”就是四下玉箫,脸上手上各是两下,顿时红肿起来。      柳昌见她连儿子都打,终于软着腿扑了过来:“你连男子都打,枉为女人!”   易灵殊嘿嘿冷笑,把她一击甩倒在红木椅上,白缎如练卷起了柳建安,甩出了厅外,重重落在了地上,听那声音,怕是要骨折。柳昌气红了眼,后腰却被砸的像断了一样疼,她不顾体面了,泼夫一般厉声嘶喊:“你不是人,你不是女人!”      易灵殊看着她冷笑更深:“怎么,我打你儿子四下,你就心疼了,我弟弟被打了多少下?”   “你还扔他出去,会摔坏人的!”柳昌简直气昏了头,打是打不过,家丁又不敢来,现在不是干挨打么。   “哼,”易灵殊目露嘲讽:“别说摔不死,就摔死了,不过一个侍夫的庶子,算什么公子?敢在世家小姐面前张牙舞爪、说三道四,毫无规矩礼法,我不过替你教训教训罢了,也是为了让他懂点事,免的将来嫁了人还不懂规矩。”      易灵殊说着目光寒森森地转向了柳建安,后者正勉强爬起来,啜泣着不敢大声哭,易灵殊说道:“你身为庶出幼子,不懂贞静和顺,又无恭谨善良,妄自搅乱家中事务,挑唆是非,欺善行恶,现在都欺到我易三头上了,倒说我打男子?那好,你这样的男子我见一次打一次。今天出了这门,本侯就告诉京城里各家小姐,你柳建安是个什么货色,看今后哪家愿聘你!”   一席话说的柳建安捂脸嘤嘤哭泣,庞雨也十分心惊,若是这易三真不管不顾地到处说,窗户纸捅破后庞雨再难在贵夫圈中厮混,柳建安再担上恶名,的确万难聘的好人家。   他心惊下连疼痛都顾不上,挣着爬了回来,哀求道:“三小姐,都是亲里亲家,有甚么不能说在头里。建安年岁小,懂得什么,冲撞了三小姐,也教训了,凡事就此揭过吧。”      柳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她万没想到,易三如此凶悍,摆明不计后果,却又堵的她无话可说——你不是张口闭口规矩礼法么,那就讲个够,每打一个人都有礼法说在前头。她万想不到,易灵殊不但没奉承她,还当面打了夫侍女儿,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   此时庞雨求情,柳昌面上更是过不去,恨声道:“求她做什么,好糊涂!长安这就写下休书,然后差人去易府报个信,家主不在,好歹也有次女执掌门门,自有人来管教这无法无天的魔王。”      易彤听了,牙齿咬在唇上沁出血来,终是没有作声。柳长安犹疑一下,道:“母亲,此事女儿也是忍不下的。可胡闹的是彤儿的姐姐,还是先不要休夫吧。”   易灵殊没想到柳长安还会阻止,倒有了几分意趣,看看柳昌再次涨紫的脸,走到易彤身边,朗声道:“柳大人要如何做无妨。但有一言,彤儿被休前,先到皇上面前去告解了,本是圣上赐的婚,休离也不能悄无声息的当没事。您最好现在就去,易三静候佳音。”      她说完看向易彤,满是关爱:“以后就由我管着彤儿衣食,有三姐吃的就有彤儿吃的。今后再遇到合意女子,三姐包你风光再嫁!”此言一出,柳长安急道:“不可!”易彤也红了脸。   易灵殊冷笑道:“彤儿莫慌,男子再嫁算得什么,只要过的好管他人作甚!”   柳长安看向易彤,愤声道:“哪有男子愿意被休再嫁,妻主在世,况就在面前,竟讨论这般话题!易琅轩,你休再教唆彤儿,他是我的正夫!”   易灵殊摆弄着手里的玉箫,冷笑道:“你一个没有担当,没有出息的庶女,不作你正夫也罢!你说妻主在世不讨论婚嫁是吧,我现在就一个窝心脚踹死了你,在世也变成过世了,岂不干净!”   说着朝柳长安身上打量,好像选定下脚之处。柳昌惊怒道:“你敢!”心下却实怕她当真动手,后悔提出休书,万一独女当真被打死,她也活不下去了。柳长安下意识后退,口中仍道:“彤儿是我夫,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易彤忽道:“三姐,千万莫为我闯祸。妻主虽心性软弱,但也算疼惜彤儿。三姐息了怒气吧。”易灵殊听到他还为柳长安求情,知道他心中想法,毕竟已嫁,柳长安还是喜欢他的,结发的少年夫妻,若说没一点情义又怎么可能?   当下不再说话,只把一双眼睛死盯住柳昌。庞雨先认输,为了易灵殊的狠,为了子女的将来,先自说道:“三小姐爱护幼弟,也要珍惜他男儿家的名声不是?我柳家自会好生对女婿,再不会有不妥之处。我女又疼爱彤儿,易小姐还是莫提休离之事。”   他几时这样求过情,心中实恨,面上一点不敢带出来,为此磨折地挤出泪来。柳昌已被瞪的浑身发寒,为颜面死顶住不愿说软话,僵硬的吐出几个字:“确实如此”。      柳家人终于低头,小彤又表明了态度。易灵殊笑了起来,不是冷笑,而是真正的和煦笑容。她甚至亲手扶起了庞雨——实在没人能扶他。下人跑个精光,柳昌又气又疼,正在打颤。一边笑着一边说:“庞侧夫真是明事理的人。其实庞侧夫主持府里中馈,又教养子女,功劳苦劳都占全了,理应得到看重。”   她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个庞雨惊疑不定,却又是被说到心里去,当下不知如何作答。柳昌和柳长安俱是一愣,不明白一直强势的煞星怎么转了性,但哪里还敢再招惹,都随声附和。   可笑一堆人再次落座,却是大多鼻青脸肿,庞雨更是灰头土脸,此时带点感激的点头,真是滑稽。有些人,对他友好,他只会以为是该得的,尤其是有求于己的,便一点不珍惜和感激,非教训过后,才懂得道理,甚至为了巴掌后的甜枣感激涕零。这位庞侧夫显然属于此类物种。      “可是长安这样下去也不行啊。虽然面上没什么,但真正遇到事情,需要查名册定身份的时候,可就麻烦了。不但吃亏,还影响前程。”易灵殊在座位上微笑着对柳昌说,仿佛刚才打人的不是她。   这样的场面,让柳昌很是窝火——易灵殊说打就打,说笑就笑,她根本左右不了局面,那种无力和受挫感,从心里往外冒。而现在易灵殊的话,也点到她的心深处。   确实,柳昌一直担心,柳长安当个小小巡检时,没什么关系,如果再要高升,或继承家业,她的出身会有障碍,还不说在家族宗庙里,始终不清不楚的。所以她试探易灵殊的意思:“侯爵所言极是,那您的意思是?”      庞雨也激动起来,看这意思是易灵殊想帮柳长安挣个出身,再不就是谋个前程。虽然过程和预想的不同,但结果还是一样的,他也就真的高兴起来。   “很简单,立嫡。”易灵殊笑道:“将长安立为嫡女,再无后顾之忧。”   “可是,没有正夫何来嫡女?”柳昌茫然道,她看易灵殊的笑容感到莫名心慌。猛的想到一件事:“您是说......这不成。”      庞雨也反应过来,比柳昌还快一步。事关切身利益,总会比他人更敏感。他从感激转为怨恨,怒视易灵殊。   易灵殊根本没看他紫涨的脸,那被打后又气愤扭曲的脸不看也罢。她笑吟吟道:“柳大人不愧在都统要位任职多年,这就想到了办法。将长安贤妹过继到先正夫名下,岂非名正言顺的嫡女?以后做什么也不怕有人使坏挑刺。”   说着,她才对庞侧夫点点头道:“是不是,侧夫人?”庞雨几乎要吐血,这位明摆着说,如果不这样做,她第一个会使绊子,会挑刺,竟然还这样一心为你好的做派。      这个办法柳昌原本想过,但那样一来,庞雨就失去了唯一的女儿——过继后无论身份地位,他再也不能受柳长安一声父亲,也无法受她夫侍的侍奉,更严重的是,百年后柳长安供奉香火的也是面都没见过的嫡父而不是他!   这些对庞雨来说,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他如何能接受?所以此事没的商量。但今天,易灵殊逼上门来,在笑容背后,却是毋庸置疑的决绝,庞雨激愤之下浑身颤抖。      却听那要命的声音又道:“这样对大家都好,柳大人不负夫族之义,侧夫人全了贤德之名,长安不会被追究冒认嫡出名份,建安小弟有了嫡姐照看。岂非皆大欢喜?”易灵殊笑声带着金石之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   庞雨的脸从紫涨变成惨白,他明白,易灵殊清楚的告诉他们:如果不答应,那么她会弹劾柳昌,会着人追究柳长安一直以嫡女身份行事,会向柳氏宗族诉他不守夫道,灭嫡系香火,会让建安变成人人不喜的恶子嫁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话所柳建安真让我费不少劲。起初写他是男滴,后来有亲提了个很好建议,让小彤单过,所以我把他改成女滴,因为独女不可能单过。可是改后总不够味,想想又改回男滴,让柳长安过继承嫡,解决小彤地位问题。 我容易吗我。忽男忽女易感冒,修修改改谁知道。 这章新鲜出炉啦,大大们看的爽不爽呢? 大胆伸手,要留言! 因为亲们反映无法留言,所以加句话编辑一下,看能否改变。 易家夫不可辱之污名   事到如今,庞雨切实意识到,无论皇上怎样,贤君怎样,睿王怎样,易灵殊只要铁了心为难他们,就能让柳家吃尽亏。柳长安和柳昌虽然为难,其实早有此意,庞雨此时偷眼看去,见她们一副动心表情——毕竟对她们来说,这样有利无弊。      其实易灵殊完全可以做庞雨扶正的靠山,或者以其它方式帮助柳长安以嫡女身份行走官场,却偏偏用这种对于庞雨来说,无异割肉见血的方式,强硬的让柳长安过继为嫡女。那么,以后易彤就是嫡女正夫,庞雨见到他至少也要施半礼,他至多还半礼,更不用服侍庞雨。   庞雨再恨再怒,也不得不低头。他木然道:“就依侯爵所言,知会族里,选日子开祠堂,过继吧。”说完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易灵殊笑道:“庞侧夫慢走,去歇歇也好,秋干气燥,多喝去火气的茶啊。”又对柳昌道:“庞侧夫真是深明大义,柳大人又意下如何?”   柳昌看庞雨答应,心里也一松,只口硬道:“长安过继承嫡一事,就这么定了。不过三小姐今日闯府打人,我也必如实禀告皇上、贤君。”   易灵殊仍笑道:“随便。易三不日也会进宫见皇上和贤君请罪。”听的柳家人都是一惊,难道这易三连皇上和贤君都敢去闹?      易彤急道:“三姐不可!那大不敬的罪名如何使得?”   易灵殊不动声色道:“何妨?柳大人怕是觉得我自不量力。现在正巴不得我以卵击石,落个打杀流放的下场吧?”   她说着站起来,一派雍容气度,眼梢却流出睥睨狂气:“事情闹到今日,实话告诉你,易三根本不惧!不信你就看着好了。最后警告你们全家,我不管别人怎样,我的弟弟绝不允许人欺负,就是妻家也一样,不然知道一次打一次,有了三次别怪我刀头染血惯了,一时兴奋滑了手。我不在乎养弟弟一辈子,更会乐得再给他寻个知心知意的好妻主。你们给我记住了!”   又对易彤道:“彤儿,你三姐别的不敢说,护你周全还是做的到。记住你是大将军之子,侯爵之弟,不许委曲求全,既然你还愿和柳长安作夫妻,那我也既往不咎。今后也当挺腰作人,谁敢作弄你包叫他比今天惨百倍!”易彤点头,眼泪湿了双颊。      最后,易灵殊竟携了易彤的手,对柳昌柳长安道:“我父有病在身,我又刚回家,彤儿随我回去住几天,父亲面前尽尽孝,过两天你们办好过继的事再来接他。”说完,就把已经愣住的易彤拖走了。   柳家人尽皆默然,各人心里各种滋味。柳昌听到那既往不咎,差点儿岔了气:这样还叫既往不咎?要咎还让不让活了?柳长安看着易彤离去心里空落落的,他对姐姐依赖的模样刺伤了她的心。   柳建安怨恨的同时,也不由羡慕易彤有个如此袒护他的姐姐,禁不住想到,如果自己出嫁受气,可能有人这样护住他?没有,没人能做得到。他一念至此,突然生了倦意,那些争斗跳脱之心,淡了几分。      却说赵家接连几日几乎将京城翻了地儿朝天,却遍寻赵春生不见。赵家最怀疑易灵殊,奈何从酒楼小二到官员世女,有几十号人作证,赵春生失踪当天,从下晌到半夜,易灵殊宴请朋友,畅饮谈笑,根本理赵春生的时间都没有。   易灵殊冷笑问赵启:“赵大司长缘何怀疑我?众人皆知本侯刚刚回家,莫非赵春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被我知道了?”赵启被堵的几乎呕血,却无法说出劫持扶兰的事——太过下作。当初因为没证据,赵家不怕被追究,现在也因为没证据,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   就一片人仰马翻之际,谁也没想到,京城一霸赵大小姐,龟缩在女姬馆的最下等女姬房中,生不如死。      原来,那日两人将她再装入袋中,偷偷运进一家女姬馆。一人换装后点了名最下等的女姬,摞下大把银钱,讲明包十天,自筹饮食,不得送饭窥视。   玩女姬的人本来怪癖就多,那老鸨看钱多岂有不应之理,当下领到地方,欢天喜地的去了。那人进屋点晕了女姬带走,另一人将赵春生安置屋里。      自此赵春生苦的恨不得自尽——每天被喂奇怪的药丸,根本没一点儿力气,也说不出来话,这也罢了,又有几个女人轮流过来,命令不知从哪找来的乞丐,用馆中情趣用品玩弄她。   如此被辱,不止是身体受伤,心理也抗不过去。赵春生先前把易灵殊和两个女人心里骂到祖宗十八代,后来一心求死,却寻死都是不能,自有千奇百怪的药丸吃下,让身体巨痛难忍,或是奇痒难当。身体被摧残,还经常出现幻觉,赵春生最后绝望了,真正惧怕易灵殊,就易灵殊站在她面前也不敢叫骂了,只希望她能给自己一剑,就算恩典。      十日的最后一天早晨,赵家仆役开大门时,发现门外一小群人,围着看着谈论着。门子一瞅,大门高处贴了几张纸,揭了一看,吓一跳,赶紧送了进去。   赵启和正君钱氏看着纸气的说不出话来:每张纸上记载赵春生一项恶行。强抢刘家公子,害其自尽;调戏马家少爷,令其差点投井。   最让俩人接受不了的,是每张纸页尾都有赵春生的亲笔“事实如此”,还盖着鲜红的印戳。俩人正愤怒是谁在赵春生失踪时爆料,管家来报:从大门开始,每丈许就有几张类似贴子。      赵启勃然大怒,亲自带人出去追查。说来奇怪,这些帖子果然每丈许几张,倒像路标,指示道路一般。帖子内容各不相同,有的是她强抢良家夫男打伤其妻,有的是她欠赌坊巨额债务,有的是她闹市纵马伤人,有的是巧取豪夺霸占旺铺。有些已经被人揭下,不少人围着看,还说些不屑的话。   赵春生本来就恶名在外,这下冒出来的帖子都写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加上她的具名和印鉴,更落实了她的劣行。赵启通知京畿卫和兵马司,将人赶散,又收帖子,却都已被人看见,怎能堵的住悠悠众口?      赵启一路收帖子,终于找到最后几张,竟然是在一家女姬倌大门上!秦楼楚馆虽然挣钱,也是产生麻烦的地方,所以有名的几家都有靠山。这家女姬倌便和赵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赵家以小额入股,却分中等红利,就是因为凭家世帮其摆脱麻烦。   赵启一看帖子在这终结的,肯定有特殊含义,想到自己的地盘却成了家丑展览所,气的上前踹门,怒吼不止。可怜大清早的,女姬倌这样风月场所正是最清闲时辰,连门都没开呢,老鸨就被吓的连滚带爬地出来。      京畿卫们发现在姬倌大门的其中一张纸与众不同,只写着“绿柳”,老鸨说是名下等女姬,年老色衰,浑身是病,就接些下等客人。忽然记起十天前被人包房,现在也不知生死。   最后的结果把老鸨吓的犯了心脏病,就是一干人从绿柳房中发现奄奄一息的赵春生——赤身裸体,满身伤痕,不少一看就是不上台面的伤。少了八根手指不说,手足皆断,脸上更是惨不忍睹,被刀划着淫、恶两字。      赵春生身体软的扶都扶不起来,话也说不出。她精神也明显不对劲,有人靠近就吓得缩成一团,连自己娘都认不出来。最后只得把她包在被子里裹了出来,送上马车。   官差们堵的再严,围观者众,何况还有附近酒楼店铺从高处看的清楚,赵春生从女姬倌里被裹被抱出。从这天起,满京城都传遍了,赵春生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惹的高人出手昭示全城,更是因为恶癖而自甘下贱,竟然悄悄到女姬倌当女姬。      赵春生回家后,从御医国手到民间名医,都无法治好她,始终全身无力,软的面条一样,脸上疤是消不掉了,精神也恢复不了正常。现在别说让她调戏男人,就是小侍靠近伺候她,都吓的浑身哆嗦。   人治不好,街面上又传的如此难听,赵启和钱氏气的吐血。奈何怎样追查也找不出蛛丝马迹,赵春生本人又浑浑噩噩,说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   赵启做到大司长的位置,也算有点脑子。仔细想过这事前后,发现几个关键词:劫持、毁容、风月,于是认定干这事的幕后黑手十有八九还是易灵殊。      于是在钱氏上贤君处哭诉的同时,赵启愤然带着家丁悍奴奔向将军府,指明要易灵殊出来对质。她本来想借京畿卫或兵马司的人,但两衙门都不想搅到大司马和新侯爵的是非里,婉拒了。   易灵殊连门都没让她进,就在大街上好一顿奚落,讥讽她教女无方,纵女行凶,嘲笑赵春生道德败坏、自甘堕落,业余爱好是到女姬倌当姬,被玩弄的差点送命。      赵启从没这么丢脸,她愤声怒骂,易灵殊根本不理,只说赵春生如何恶行。两人对峙引来许多人看热闹,却都是站在易灵殊一边——舆论的力量是伟大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何况赵启最后被气的污言秽语,毫无风度。   最后,易灵殊把自己的话说完了,直接吩咐:把上门滋事的都打出去!立刻扑出来一堆人,干净利落的把赵家奴仆人打的哭爹叫娘——家丁们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可怜她们被打了还无法告官,因为上百人可以作证,是她们先上门挑衅的,易灵殊不过净化门前环境。      扶兰和花颜以为所有事情就此完结,没想到隔天又发生了大事。   原来十来天前,素有铁面御史之称的御史孙长信收到了匿名信,细数钱粮督造史慕容荣国历任多年的贪墨行为,更有数份随附。   孙长信再一细察,果然信中所言件件落实,慕容荣国小小税官竟然贪了极为庞大的财物,购置房产、假办业契,算下来按律当斩。御史本有闻风奏事的特权,何况这样证据确凿的案件,当下报御史监,因是侯爵姻亲,此事又直达天听。      灾难突如其来,起初慕容荣国被控制在府内,后来她逮着机会,着人往易府送信,恳求易灵殊救命。易灵殊将求救信也送到御史监作为证据,令人纷纷议论,有人说易灵殊实在是个冷情之人,连岳家安危都不屑一顾,不但不帮还反踩一脚;也有人说这正体现易灵殊公正无私,能行大义灭亲之举。   大殿之上,易灵殊对慕容家无一句辩解之言,在紫治有意送人情时,她坦然自若的站出来,坚决要求严惩,最后还特意说明,虽是姻亲也绝不能袒护,定要按律而行才能昭示民众,无愧于心。   易灵殊大义凛然的恳求皇帝正官风、明刑律、绝贪欲。这样支持御史工作的好干部从未见过,一干御史感动至极,要不是害怕君前失仪几乎想上去拥抱她。      慕容荣国在御史监内痛哭流涕,声称自己只贪过一点财物,只有被指证的百之一二。那些财物价值不高,根本不致问罪用刑。她指天为誓宣称冤枉,又捶胸顿足大骂陷害,痴呆癫狂之状,连孙长信都产生了疑虑:确实,以慕容荣国的权限要想贪污这么多,那也属于高难度。   奈何证据确凿,慕容荣国被拟判秋后斩,周氏等一干家眷发卖官奴。拟判出来,易灵殊还是见都不见慕容家人,甚至公开严令扶兰父子不得求情。紫治闻讯说不出的滋味,她最后还是念在易灵殊面上,将判决改为慕容荣国刺配流放三千里。   执行当天,慕容家被封,男女老幼百十来口哭声震天,周氏不愿为奴,被拉出大门时撞死在门柱上。慕容荣国此时顾不得他了,大骂离去,最后死在流放途中。至于扶兰的两个兄弟,易灵殊发话关照,不让卖入秦楼楚馆,官卖后一个给乡绅大户作了小侍,一个充作洗衣奴,唯一的妹妹成为家奴。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太忙了,昨天又写到半夜才赶出来。看了亲们的留言,又高兴又感激,和我讨论人物好剧情,表达自己的看法。我也说说我的想法。 一是归于对柳家人的态度。看的出来大多数亲们都不赞同小彤的婚姻继续下去。但社会环境,休离过的男子要承受巨大鸭梨,即使小门小户就能心无芥蒂的接受他吗?失去的处子之身,很难的。比如陆九言,标志的劳动人民家庭,选择女婿标志是能吃苦耐劳、好生养、不招蜂引蝶。 二是柳长安。她不够有担当,确实就不招人喜欢了,可是她从小受到的就是亲、孝,完全的女尊社会产物,不太可能不顾一切的为维护夫郎好全家作对,实际上,即使贵为皇帝,如果喜爱的君侍不得父亲待见,被责罚了,也只能求情,或疏远去保护,否则舆论和心理的道德感就过不去。柳长安也偷偷护着小彤,不过不敢明目张胆。在她母亲、小易几次提出离婚的时候,她都坚决反对了,这已经不容易。亲们记得孔雀东南飞吧?那块磐石自杀殉情可以,却不敢不听母亲的话,休了老婆。 三是柳昌和庞雨的问题。柳昌实际是赞同过继的,也提出过,但没成功,现在顺水推舟会办成这事。庞雨为什么一心想娶大户人家公子,有爱强调规矩礼法,就是因为他在这块有心疾,想靠女儿最终能抗过压力扶正,所以他恨的是小彤断绝了他的希望。 四是打了人结怨问题。不知道看文的亲们结婚没有,结婚的经历过婚姻中两家人的碰撞没有。亲家的关系是个很微妙的关系,既亲近又疏远,涉及到自己孩子的事情,往往有戒备心理、埋怨心理,两口闹矛盾时候,还经常好心办坏事。有时候能闹的一塌糊涂,但随着夫妻之间的和解,利益链的重新衔接,也能很快又坐一起喝酒。当然,闹的太过彻底掰了的除外。 所以小易的出手很有分寸,她打的柳家害怕,但没把人真的打成重伤,特别对柳昌、柳长安留有余地,对今后地位降低的庞雨和柳建安就不太客气。她已经明白了一些社会规则,所以尽力想在符合规则的情况下,为小彤争取最大化利益。 但我也承认亲们想的很全面,比如家庭冷暴力,柳长安有了怨气。所以以后还会有交代,让小易地位进一步提高,再给点好处,(亲家的关系也不那么纯粹,能带来好处的总会多得尊敬,悲哀)柳家不敢这么做,时间长了,小彤地位巩固,怨气也就淡了。 易家女不可欺之紫砉   沐休日,官员们全部休息,寻乐的、游玩的、鼓捣阴谋诡计的、享受天伦之乐的,总之都是充实又愉快。但有一个人不太愉快。因为不愉快,撂着一堆巴望她的男子不管,就在高台上迎着风转玉球。   这个人就是终极大老板——紫治陛下。因为易灵殊的回来后,紫治的耳朵就没清静过。首先是贤君的哭诉——因为赵春生不光彩的离奇失踪,最后落个废人下场,赵启几乎抓狂,钱氏水淹贤君殿。贤君就已经几番进言要求惩办易灵殊。   睿王也来告状,她拐弯抹角的亲戚柳昌一家,都被易灵殊打了,并且大放厥词,还强行带走了柳长安的正夫易彤,宣称柳长安不过继嫡女不放人。这不只是看不起柳家,还蔑视她睿王,藐视皇帝。      最后的御史孙长信检举慕容家一事,更让她心生警惕。紫治虽然安抚了贤君和睿王,其实心里明白,这些肯定都是易灵殊做的。此外,她最气愤的是,易灵殊竟然敢对外宣称有紫砉,为她的猖狂行为做底气,让不少官员也不敢多议论。   事实是,紫治根本没赐过紫砉!这简直是狂悖到了极点,不敬到了极点!这种行为,就是斩了都算轻的。   最令紫治不悦的,是易家军的接受出现了点麻烦,不少将领要求下旨,让易三带人去边军,打击大至人,寻找易灵绽。      易三为什么这么胆大包天?她明知道这样会导致什么后果,还是果断的做了所有的事?是孤注一掷,还是另有凭借?现在该立刻下旨问罪,还是先观望一下?想到她那“雪狼王”的突图封号,紫治在高台上远眺而思。   远处,一个黑点慢慢接近了宫门,停顿了片刻,又晃进了宫墙。紫治眯起了眼睛:只有高级官员或皇亲国戚才会在这时没有阻碍的进宫,谁来了?   三道门后,紫治已能看清,一个气度高华的女子,身着侯服,从容而来。易三!她行走之间雍容文雅,华贵的侯服自然摆动,那一派风姿,便是紫治也要赞声:好个风流人物。没去找她,她倒找上门来,紫治眼光一闪,甩袖下了高台。      外厅是皇帝召见臣子的地方之一,不似大殿郑重,也不像书房机密,更没有暖阁的亲切,独具隐讳性。易灵殊站在外厅等待紫治时,看到的是厅外一片人工湖,秋水澄澈,美景如画。   自己这些天辛苦努力,不但惩治了胆敢侮辱易家男子的人,还在三天内成功解除了十二道封印,然后放开束缚全力修炼,十天内凝成了一小团阳性灵力,十五天内在丹田内蓄满了提炼过的灵力。   有了这些底气,今天,终于能自信的站在这儿,解决最大的问题。紫治耐心倒好,不过应该也要等不及召见她了吧,想到这儿,易灵殊不由微微含笑。      宫侍要禀报时,紫治摆手制止了,宫侍们得到示意后静静退出了外厅。她凝神看着面向外的女子。长发如缎,简单的挽了髻,只插一根白玉簪,那侯服在挺拔的身体上妥帖无比,尊贵之气尽显,侧面望去,都能感到那双眼睛光彩流动,却不至咄咄逼人,而是包容智慧。   紫治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的少女,她的气势天成,便是自己也被比了下去。仿佛只要她抬手间,就能引来风流云动。      “陛下。”易灵殊仍未回头,却是轻轻一唤,平静温和,令人无法生反感,却无敬畏之意,更无论诚惶诚恐了,就和唤亲朋故旧没有区别。   紫治瞳孔猛的一缩:如此无礼!她到底多年涵养气度,没有立即发作,却也未应,只端正坐了,细细品起了茶。   “陛下勿恼。易三只是希望与陛下恳谈片刻,费时不多。之后陛下愿惩治也好,降罪也罢,都由陛下。想来易三为国为君几番生死,虽不敢居功自傲,换取与陛下盏茶时间的畅谈,也还可以吧?”易灵殊缓缓说道,声音富有奇特的节奏,莫名就令人信服。   紫治犹疑一下:易灵殊确有大功,若只是想无所顾忌的发发怨气,事后甘愿领罪,怎么说也是应该同意的。她低声“唔”了一声,进而又道:“易爱卿,坐。”      易灵殊未坐,甚至没有转过身来,她的脸庞上一层莹润光泽,如宝光初现,衬的那双紫晶眸子愈发深沉,语气闲淡:“陛下可信这世间存在鬼神?”   “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道士之流只能骗骗无知愚人。”紫治不屑道。她自幼就知万事凭己,无论学为君之道,还是倾力治国,都努力把一切抓在手里,牢牢掌握,寄希望与鬼神?那她早死多少次了。   “曾闻先国师天机道人知阴阳晓天意,观星能明天下大势,陛下深为倚重,又何解?”易灵殊负手而立,气定神闲。   “国师道法深厚,不故弄玄虚,不虚言妄议,岂是那些只知骗吃骗喝的无能宵小企及?”紫治说的甚慢,心里却隐隐作痛。   天机道人一生孤寂,只对她关爱有加,全力辅助她荣登大宝,后来又放弃了出世修行辅佐她,甚至几次耗费寿元以求趋吉辟凶,终于在年初油尽灯枯,倒在观星台上——她竟然在最后还想为紫治再预测一次。      紫治对任何人无情,都不会对天机无情,天机与她,是比母父姐妹更亲近信任的人——天家无亲情,紫治从小就从血的教训中明白了。   想到天机最后衰弱的半年,还多次查找能替代自己帮助她的人,最后竭力推荐易灵殊,紫治眼中朦胧。她很快稳定情绪,目光又恢复了清明。   想到在臣子面前竟会失控,流露出真实情绪,虽然只是短暂片刻,紫治也暗暗警惕。其实,紫治确实受到了易灵殊的灵力影响。易灵殊稍微释放了点灵力,为让紫治更能放下心防。      “陛下因为亲眼所见,所以相信国师。却未见过鬼神,所以不信。其实何其可笑!”易灵殊忽的转身,一双眼睛如坠星光,自高处望向紫治,竟比皇帝更多份睥睨天下的气度,好像生杀予夺尽在掌控之中:“陛下没见过的臣民千万,没见过的土地无边,难道它们都因为你没看过就不存在?”   紫治一愣,随即喝道:“大胆!朕岂容你如此放肆!”却不堪她气势所压制,霍然起身,带翻了茶杯砸落在地,声音突兀。   厅外侍卫、禁军听到怒喝和异响,急忙跑进来,一时之间小小外厅挤进十几人,护在紫治身前,一双双利目盯住易灵殊,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易灵殊依然镇定如昔,嘴角一丝淡淡的笑,带着讥讽的味道。她缓缓伸出手掌,如玉雕成的手指,微带红润的手掌,美好不似凡人。掌心上是一枚碧玉。紫砉!内卫和禁军都是出身世家,大都听说过这物件,前一阵也不少人说见到易灵殊佩戴紫砉,现在看了不由犹疑地看向紫治,似在询问该怎么办。   紫治本来已经不气恼了——不过一句略为顶撞的话而已,喝斥下也就算了,现在见到这紫砉,倒真的气了。她还没追究易灵殊伪造御物之罪,易灵殊先自己亮罪证挑衅了。      “朕本给你次机会,让她辩解。可恨你不知进退,竟自寻死路!朕问你,哪来的胆子,敢伪造我紫湛重宝,御制紫砉?”紫沼双目如冰,语气低沉,显是暴怒之前的预兆,一众侍卫都感受她威压,一触即发。   易灵殊的手微微一动,紫砉就在十几人的防护下,落在了紫治身侧的桌上。禁军内卫们受到刺激,忍不住亮出兵器,房中抽刀拔剑之声连连。   易灵殊的声音就在这时悠悠响起:“陛下不防细看再定罪。若非当初天机国师殷殷嘱托,我还不愿留下它呢。”      紫治已在紫砉落下时就觉得这紫砉极为熟悉,也不像仿造的。现在听说不由伸手去拿。一名禁军连忙阻止道:“皇上小心,请容属下先验看。”   易灵殊闻言讥笑更深,却不言语。紫治虽有不甘,还是等那禁军查看后,再细看。紫砉正面光滑明亮,显是多年的佩戴,内侧却有个小小凹印,正是一个“机”字。   这竟是紫治当年赠给天机道人的那枚紫砉!当初天机下葬时,易灵殊正出使在外。紫治不顾祖规,执意要将紫砉陪葬,朝臣皇族闹的一塌糊涂,最后却因为根本找不到紫砉,成了一场闹剧。谁知,天机道人竟早私下将紫砉给了易灵殊。      天机一生所作所为,无不为了紫治,这次虽然不明其意,紫治对能得天机紫砉的易灵殊,也一时无语。她挥挥手,令内卫禁军都下去,再度坐了下来。   “如若不是看在国师赠砉,朕刚才就要你为无礼妄为付出代价。”紫治手中摩挲着紫砉道:“说吧,国师为什么会将这至宝送给你?”   “国师看出我乃非常人,又担心你行事不当惹怒我,非将紫砉给我,要我答应在对你不利之前出示,让你悬崖勒马,作最后的弥补。”      “你!放肆!”紫治终于暴怒,拍案而起。她贵为人主国君,何人不拜服的九五之尊,竟要一个小小臣子留情?还什么悬崖勒马?   “何必动怒?连听完几句话的肚量都没有吗?除了放肆、大胆,就不会说些别的?比如国师为什么担忧?凭什么断定我不凡?”易灵殊冷然道。      紫治头脑岂是一般,只因为被易灵殊的无礼态度激怒而失态,很快就冷静下来。她所想正是易灵殊所问。天机确实多次劝过她,对易灵殊要拉拢为上,说她命格奇特,有朝一日会成为大能。   这样想来,这紫砉倒真有可能是天机给的。一则让紫治见砉生情,对易灵殊留余地,一则为了给易灵殊卖人情,不对紫治不利。可小小易三,即使有国师当年修为,又能奈现在大权在握的国君如何?   想通后,紫治面色渐转,肃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纵然有几分本事,也是朕治下之臣。如生异心当诛!”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下有德者居之,敢问陛下,当年紫湛开国皇帝乃是先朝将军,见君王昏聩,国家衰败,于战乱中揭竿而起,开创紫湛百年基业。如果她只知愚忠,一味臣服,恐怕现在也没有陛下在此教训我君臣之道。”易灵殊声音低而清楚,却是字字诛心。   紫治闻言双拳紧握,没料到她竟如此大胆。彼时忠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虽然谁都知道有朝代更替,就是有人造反,但那大都是在极度困苦之下求生路,只要国家稳定,没人敢这样说。   凭今天易灵殊的言行,死一百次都不够了。紫治盛怒之下,眯起了眼睛,倒不再发火,看这不要命的人还想说些什么。      “其实说到底,谁拥有绝对的力量才能获得想要的东西。这力量,有人靠天时地利人和,有人靠残酷暴虐征伐,不过最后结果不同,东西得到后,守的住守不住,又是另一回事了。”易灵殊好像根本没感到紫治的杀意和怒气,兀自闲谈:“但是有绝对性的力量,决定了争夺时的一切。”   “你颠三倒四,想说什么,你有所谓的绝对性力量?”紫治讽刺道,却隐隐觉得不妙。      “不错,我有!不妨告诉你,我确实有这样的力量。别说你的宫卫,就是万千军队,也不能伤我分毫。而我想要谁的命,她就是上天遁地也逃不掉!”易灵殊一反刚才的温和,凝视紫治,释放出灵力威压。   如山岳沉重,紫治在她目光扫来时就感到了呼吸不畅,且是有了种不能抵挡,想要臣服的感觉。从来没有这种情况,紫治大惊。即使当年,她面对母皇时,尽管害怕,却也能尽力镇定下来,思考应对之法。现在易灵殊的气势,却让她不能承受。   就在数秒钟内,却仿佛过了很长时间,紫治额角沁出冷汗,她此时绝对相信,易灵殊确有实力将她当场击杀。朕受制于人,暗卫为什么不现身?紫治心中大骂。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连续加班到晚上,执勤十来小时后累的要死,没有精力和时间写文,更的慢了。 好不容易改完一章,发上来。今天争取再写一章明天发,但我不敢保证。说了等于没说,远目 易家女不可欺之水镜   紫治不知道除了她,没人能感到那威压,暗卫只能看到她沉默不语,当然不会现身。   “陛下现在愿意听我细说了么?”   紫治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你说。”      “刚才我问陛下是否相信有鬼神。现在我就明确告诉你,有!天机国师观星得知我非常人,几次推算却算不出起的我来历,多有矛盾之处,想必她跟您已提过。”   紫治只能勉强点点头,胸前像压块大石,四肢都动不了。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长,就在我出使前询问我来历。因为太过惊世骇俗,我没告诉她,只流露一二,国师已惊诧不已,坚决以紫砉相赠,并恳求我将来不要太过计较。”   “难道你是鬼?”紫治眼中流露出疑问。      “此间世界广袤无垠,紫湛乃千千万星球之一上的一个小国而已。我乃凌驾众生界的天神之徒,为求功德圆满下凡历练。之前天神已将我投入异界凡胎中经历过一次轮回,这次又带着记忆修道,所以国师无法断定我的年龄和来历。”易灵殊真真假假。   紫治睁大了眼,连暗卫都差点儿从房梁上掉下来。   “我本天人,越长大历练力量越强,现在已经觉醒了大半,别说对付个把人,便是毁了你整个紫湛国、整个大陆,又有何难!只是我本为修道而来,要体味人生真意,不欲多造杀孽。”      “你也不必惧怕我夺你江山,我到此间纯为修道圆满,如果无故扰乱凡间,破坏尘世平衡,会导致试炼失败,白白在人间受苦。所以只要没人逼我,我自会遵守俗世规则,其实你们所求的荣华富贵,对我来说根本是过眼云烟。”   紫治眼中流露不信。   “尘世中最尊贵的人所求何来?不外长生不老,永享安乐。我生就不灭灵体,一旦修道成功,畅游宇宙,天地万物无不敬服,岂是你一个小小国君能比的?”      “其实我根本不想与你废话。只是投生的易家既与我有一世亲缘,又岂容你们几番欺上门来?我本欲灭了你君臣上下,奈何上有天神明规,下有国师泣血相托,我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知道你不会相信。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天人的力量吧。”      紫治只觉压力一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到惊人一幕。   易灵殊右手轻抬,手心朝上,五指顺次拨动,作了个挽的手势。厅外,那片湖水就像被动作搅动吸引,凭空腾起一片水来!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水就像面镜子,悬浮在厅门处,厚薄均匀、水面明亮。   紫治震惊过后,转头向易灵殊讥笑道:“确是不俗的戏法,这就是你的绝对力量?”      易灵殊但笑不语,那笑容却有几分冰冷邪气。紫治同时听到几声惊呼。内卫禁军受到的第一项训练,就是处变不惊,哪怕烈火山崩,不能惊慌失措,这几乎已成为她们的生存本能深入骨髓,现在竟会惊呼......紫治转面向外,终于面色骤变。   那面巨大的水镜,已经浮现出一幅画面。荒山野林,草木凋敝,地上尸体横陈,还有两股人打在一起。一股只有四五人,身上衣衫褴褛,破碎的不像话,仔细看看还是可以认出是紫湛军服。另一股却有十几人,都是黑衣蒙面,出手迅疾。   最让紫治惊奇的,是那穿军服的人中,赫然有易灵绽!她明显受了重伤,右臂血迹斑斑的垂着,辗转跳跃间腿也无力,使不上劲。      水镜无声,却清晰无比,每个人表情动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易灵绽一方的仅存几人似在怒骂,黑衣人不管不顾地剿杀。   这是真的么?是真实场景?那怎么可能?如果是真的,应该是在千万里之外。如果是假的,又为何这样逼真?好像就发生在眼前。紫治乱了心神。   “这是万里之外的真景,正在发生的事。”易灵殊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冷淡的声音传来:“看好,这才是我要变的戏法。”      紫治一震,只见易灵殊左手抬起,四指并起,拇指微屈,如斗状连弹几下。一道道幽蓝的火焰就从手中弹入了水镜里。那火焰本来是极为微弱的流光,到水镜中没有穿出去,竟然就落在了画面中黑衣人的身上。   十几个黑衣人本来稳占上风,却被突如其来的不明火焰引燃。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虽然惊慌却反应极快,迅速就地打滚,还有人脱衣服。可那火焰太过奇特,一旦落到身上立刻猛烈燃烧,即使衣服脱去也燃遍全身。   十几个人就在顷刻间被火焰吞噬,成为一团团火人奔跑在林中,徒劳的想扑灭身上的火。虽然听不到声音,可是她们的悲号惨叫仿佛就在耳边。      火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烧完了,之前围攻易灵绽的人都成了一撮灰烬,消散在了天地间,而树木草丛连一点儿事也没有。易灵绽一行人目瞪口呆,此火太过诡异,即使没殃及她们也令人后怕。   所有的人都如同木偶,呆愣的看着水镜不能动了。   易灵殊笑容里更多了点冷峭,她再度挥手,一道青色流光射入水镜,没入易灵绽体内。她的伤势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瞬间痊愈。除了破烂的衣服,哪里还能看出曾经的伤势?      侯服宽大的衣袖扬起,紫治不可思议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水镜场景变化,易满天坐在军帐中,埋首研究一堆地图。她身后一名小兵,正小心翼翼将一个纸包中的粉末倒入食盘中。   易灵殊手指轻弹,只见几缕蓝光没入易满天体内。她微微一顿,疑惑的看看自己身上。与此同时,那小兵打翻了食盘,易满天闻声回忘,正看到小兵惊慌失措的脸,还有她手里捏着的纸包。易满天大怒,目光如剑射向她发抖的身体。      衣袖再扬,带起微微清风,水镜又变了场景。一座军帐中聚集着五六个人,都是紫湛高级将领的服色。坐在中间正坐的,是贤君家族中的佼佼者——赵廷坚。   紫治也知道这个人,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功夫好、有军功、擅交际,更是计谋过人,是家族中的重要人物,从小就被培养在军中发展,现在已在边军中举足轻重,也是家族准备接受易家军权的人。   这些人的样子,一看就是在密谋,神情严肃,赵廷坚面上有不加掩饰的凶狠。就在她们都看着赵廷坚说话的时候,几道火焰弹入军帐。      燃烧、呼救、惨叫、跌倒滚爬、被火吞噬,刚才的一幕再度重演。军帐被掀开,几个人冲了出去,烧死在不远处。   看到的军士大都一脸震惊恐慌的看着,也有不少人提了水来泼。尤其是两个亲兵模样的人,泼了两桶水给赵廷坚。结果,那火被水泼后,就像遇到油一样,加快了燃烧,腾的起了浓浓火光,刹那间包裹住了赵廷坚。   最后,只看到一只漆黑融化的手伸出火团抓挠了几下,最终化为飞灰。      所有在场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水镜的画面太过骇人,禁军们失魂落魄的站在墙角。   画面没了,水镜恢复了一片明亮。   紫治觉得腿发软,额角发痒。她用手一摸才知道是自己的汗水。四周,如同死域,静寂无声。      “陛下,戏法好看吗?”易灵殊笑问,过于俊美的脸,带着邪魅的味道。   “这不是真的!是幻术。”紫治声音暗哑。她无法相信,如果是真的,实在超越了她的认知,甚至超越了她的想象。   “这些事情过几天自会有人奏报上来,真假何必早下定论?”易灵殊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衣服道:“现在让我们看看近处吧。看谁呢?比如......”她似笑非笑的目光扫来。   紫治如坐针毡,僵直不能动,但她还是拼命镇定下来,不让自己失掉国君气度,却感到藏在衣袖中的手在颤抖。      “我想到了,就看看最不贤淑的贤君殿下好了。”   谈笑之间,水镜重新浮现画面。像一个镜头从外向内推进,高挂的牌匾,精美的器物,价值连城的摆设,正是贤君的思贤殿。保养良好的男人正在镜前摆弄,挨个翻看胭脂膏子,妆台上散落着许多贵重的首饰。   “哎呀,贤君殿下这是干什么,再装扮也架不住心黑貌丑不是?”易灵殊戏谑道,好像在开熟人的玩笑,却已令众人不寒而立。      紫治看到她又缓缓抬手,像要再弹出那夺命幽火,虽然不知道真假,却再也忍不住了,跨过两步抓住了她的胳膊。不但因为不能让贤君无端暴毙在宫里,还因为再不愿看到那惊悚的一幕。   “陛下?”易灵殊笑着停下道:“不过是个戏法而已。况且那贤君善妒,多次残害你看中的美人儿,又不知好歹,顶撞撒泼无所不为。他的家族更是陛下大患,此时又何必拦我?”      易灵殊菱形唇角上勾,挂着挪揄的笑。紫治从她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儿笑意,却伏有深深冰寒,那紫瞳几乎是黑色的。   “不能,用火。”紫治颓然。   “陛下想到哪里去了?对待男人怎么可以那样粗鲁?何况贤君殿下屡次特意关照我家,不报答他一片好意怎么能行?”易灵殊衣袖一动就抽出了手。   美丽的手,凝聚了所有人的目光。修长的手指结了一个印,像捏了朵花儿,打入了水镜。      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转向水镜。   画面中的贤君正在我选胭脂犹豫,一缕黑光没入头顶。他突然猛的站起来,带翻了跟前的胭脂首饰。侍人们急忙上前,却见他面色惨白,双目发青,一把扯开了衣襟,甩掉了鞋子就往柱上撞。   混乱中有人拉住了他,却被他大力带动的向前一同撞去,好在被拉后去势稍缓,贤君一头撞在柱上,没有撞死,只是额头流血。      宫侍们乱做一团,奔跑的、哭泣的,为贤君擦拭。他坐在地上呆了一样,木然任人摆弄。   没擦两下,贤君又突然跳起,冲到首饰台前,抓起一只翡翠簪划了脸。   不过眨眼功夫,贤君已经披头散发、衣衫凌乱,面上满是鲜血,偏又力大无穷,形容可怖,哪里还有刚才高傲美丽的样子。宫侍们吓的魂飞魄散,这样的癫狂之状与疯子何异?      水镜画面消失了,易灵殊道:“好了,戏法变完了。”一声响指,水镜重新化作一蓬水团,落入湖中。   紫治重重落座掩饰自己的虚弱,摸向茶杯,已发怒时被摔了。“这不可能。你休拿这些吓唬朕。”她语音已有轻微的颤抖。   就在此时,一个宫人飞奔而至,呼道:“皇上!贤君殿下突发急症,无人能制,思贤殿大乱!”      空气仿佛凝固了。   紫治惊的站起,侍卫们脸色苍白,宫侍们有人晕了过去。   半天,传来紫治僵硬的声音:“传御医速到思贤殿。”      还是刚才的外厅,却摒去了所有的人。厅门紧闭,甚至没有鸟雀的鸣叫声。   “你说的,竟然是真的。”   “自然。”   “那为何你之前不对朕讲?”   “我的力量刚到能证明自己的程度。如果之前讲了,你会信吗?”   “你果无争霸之心?”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吧。那些都是过眼云烟,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何况我一心求修道圆满,怎会自毁道行?”      良久过后。   “我又如何信你的话?”   “你只能相信。”   “对,你有绝对的力量。”   “你最好认清楚事实,不要妄图以威胁我家人朋友之类的来约束我。你已经看到了,我有能力保护要保护的人,灭掉伤害我的人。”   “对,无论你在哪里。”紫治的声音太过低沉,掺杂着疲惫、不甘、畏惧。      “我可以同时化几面水镜,或是火镜、空镜。其实这都为了迁就你眼见为实的习惯。我完全可以只凭借自己的感知,完成那些事。”   “你真是天神的徒弟?可你血腥杀伐,睚眦必报,更像是妖孽。”   “请慎言。记住,你虽地位尊贵,于我却什么也不是。如果撕破脸,我不过是从头修起,多几世轮回。却可以让你和你重视的人万劫不复。”易灵殊和颜悦色道:“所以,不要再招惹我,试探我的耐性。”    作者有话要说:小易又发威鸟。一次把数年修为全用上来了。 贤君倒霉了,他是祸害易家花花草草的根源,被小易盯上就别想跑了。 我完成了这章,自我满足中,自我表扬! 醉酒   “我明白。”紫治压下心里的屈辱感,缓缓道。   “你应该庆幸,如果你不是还算合格君主,今天就是戏法里的表演者了。我是为了紫湛百姓不受国家动荡之苦,才给你机会。绝没有第二次。”   “知道了。”   “今后,还要和以前一样,我们是君臣关系。此事不要外传,我不想被人膜拜求告,你也不会愿意有人比你更有权威。至于贤君,得了疯癫犯了恶疾之过,就休回家去吧。”   “......今日后,宫内将传出刺客事件。刺客本领高强,击杀十数内卫禁军,幸得爱卿奋力护驾,朕毫发无损。但贤君受惊过度,得了失心疯,特准他回家调养。”      易灵殊知道,那些目睹水镜的宫人侍卫会被处理了,或许残忍,却也是不得不的牺牲,贤君的调养将再无回宫之期。   一段不咸不淡的谈话,紫治无可奈何的低头妥协,易灵殊再次的肯定无意恋栈权势,终于结束了整个上午。   大事已了,她微微一笑。      从宫内出来,易灵殊轻轻吁口气:她为了一次彻底震慑住紫治,动用了全部灵力,因为以意念将灵力输入万里之外,几次感到力竭。但为了掩饰,只能咬牙冒险。   紫治不知道,她手被吓的发抖时,易灵殊也被累的发抖。万幸多年的修炼不白给,上次的大亏后对灵力的使用也突飞猛进,不然非出大问题。      可是,她目前真正是毫无灵力了。再蓄满不知要多久,在这之前,她比常人强不了多少。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次超负荷使用导致什么危险。   好在,紫治再多疑,再不能容忍,起码在短期内不敢做什么,天神之徒的说法倒很能唬人。不过,界神帮助过她,还指点过她,这样说也不为过。   可是那什么下凡历劫之类的,易灵殊说的时候十分郑重,心里却在偷笑。都什么和什么啊,要不是为了照顾这些人的心理,她哪能一本正经说这些搞笑的话。      心情很好,易灵殊在马车上将侯服换成普通便服,淡淡紫色的长衫,膝下分四片,滚着暗纹花边。横纹腰带,坠块羊脂玉佩,指间转着根白玉箫,简单清爽却风采卓然。   进入闹市,易灵殊让马车自行回府,就下了车随意走走——回来后的这段时间,身心俱疲。   随便走着,见到前面绸缎庄招牌,认出是京城内有名的,想到家里的几个男人,干脆买些布给他们做几身新衣。      伙计态度果然很好,介绍也到位,各式各样的花色让人几乎挑花了眼。谁说古人不如现代人会打扮,其实复杂讲究多了。   就在她挑选时,两个男人的小声议论传到耳中。没办法,耳力太好也是个问题。   “过几天去秋爽斋赴秋宴吗?”   “当然去。每年一次的难得聚会么。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谁家夫郎不去?”   “要说还真有人不会去。”   “谁?”   “就是那个,被人劫走的人,名声臭了,又毁了容,哪里敢去?”   “你是说易家侧君侍君?”   “哎呀你小声点!”   “怕啥呀,虽然这事一直被捂着盖着,可找人的时候闹的动静太大,好多世家都知道了。嗳我告诉你,据说那缺德事就是赵春生干的,易三才下手废了她。”   “真的?这我还不知道呢!不过可惜了那侧君,听说生就如花似玉的,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   “唉,再美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妻主也不待见了。要说怕也是他行为不端,要不怎么不劫别人专劫他呢?”   “说的也是。我还听说,那侍君是从勾栏赎出来的。你说懂贞洁吗?”   “是吗?天啊,这样的人能成为侯爵侍君?简直骇人听闻!他们不去现眼也罢,真腆了脸去,我也要躲的远远的。”   “我也是。恐怕大家都是。”   balabalabala......      声音是从旁边挂着帘子的贵客室传出来的,到那里的多是高门大户的夫郎。   易灵殊听他们的谈论,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她本以为只要为扶兰花颜出了气,再治好他们的身体就行了,却忽略了社会舆论的伤害。   这个世界对男子的贞洁要求极为苛刻,无论什么原因,失贞、被辱就是罪过,唾沫星子就能咽死你。      这些日子她太忙,除了给两个人治疗,没时间关心其它。现在想来,两个人确实一直缩在家里,别说出门会客,就连帖子信笺都没一张!   其实男子嫁人后,并非没有社交,逢年过节、红白喜事、生辰节气,世家之间的正夫常有来往,扶兰虽然是侧室名份,但他有君的封号,完全具备和正夫平起平坐的资格。却原来为了被侮辱的事,受到了贵夫圈子的排斥,花颜的出身,更令他们的轻视。      没有朋友会寂寞,没有社交圈会封闭,没有人看重会自卑,何况罪臣之子和出身青楼是两人身上抹不去的烙印。   唉,还是忽视了他们,心灵伤害或许比身体更难治愈。怒斥这两个嚼舌根的没有用,堵不住众多的贵夫利口,反倒更落人口实。      易灵殊平整了面色,与特地赶来的管事模样女子攀谈起来:“贵店经营有方,看这客似云来,真是生意兴隆啊。”   管事是发现这个顾客气质不凡专门来逢迎的,又听她说话客气好听,喜笑颜开道:“不敢当。敝店就是货全点而已,不愿自己做衣服的客人,也可以说明款式由老师傅代做,手工还是不错的。”      她热情介绍道:“贵人若是看不中这些花样,几个单间内还有些贵重布料,其中几种和大内御贡都是一个品质。冒昧问一下,贵人是准备自己的衣料还是给夫郎的?”   “怎么?”   “自己的当然挑个合心的就好。给夫郎的又多点麻烦。过些天就是秋宴了,夫郎侍爷们衣服也不愿与人相同,小人多少也知道些。”   易灵殊笑了,这管事很懂世情,暗示可以避免撞衫。于是问道:“秋宴是什么?只有男人能参加吗?是何人举办?”见管事惊讶就笑道:“我这两年在外地,所以不知。”      管事也笑了:“难怪。说来这秋宴是前几年风行京城的。据说是七皇子创下,每年秋天选定个晴好日子,在别院秋爽斋宴请有品级有身份的夫郎。到那一天,车马能堵住别院前的路!去赴宴的夫郎们带着公子,哪个不精心打扮?听说那都美的,啧啧。”   易灵殊看管事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打断了她的白日梦:“原来如此。我确想为夫郎选布裁衣,要秋宴之前做好。”   管事为难道:“这是小店荣幸,不过前两天来定制衣服的太多,怕是无法完工。”紧接着看到几锭足色雪花银放在眼前,改口道:“这就请贵客选了布料,再与老师傅说明尺寸和样式,我们一定尽心,保证按时成衣。”      一个时辰后,类似经过在最有名的首饰店重演。   路过芳香阁时,易灵殊吩咐留守小伙计打扫卫生,想到可以让花辞子阳回来,不由眼角盈着一点笑意,把个小伙计看红了脸。      到家向父亲问了安,又为他诊脉开了药方——她一直帮家人调养身体,庄氏的手颤之症已经好了很多。随后易灵悦找到她喝酒。   易灵殊告诉她今天进宫,不但有了护驾之功,还得知了母亲和大姐的消息,应该不日即回,姐妹两个去了心中大石,都是满心欢喜,多喝了两杯。又说到赵家的下场,更是解气,讲到将来打算,频频碰杯。   等易灵殊踏着月色回房时,已然醉意微醺。她问侍候的静容,侧君侍君都在干什么,静容答道,侧君在照看方氏,侍君在洗澡。      易灵殊多日没沾男身,现在心情畅快,又喝了酒,听到花颜在洗澡便是按捺不住,直接去了花颜的屋子,让小侍都退下去了,自己开门进去。   花颜刚迈出浴桶,正往身上披亵衣。细细碎碎的头发贴在额间,眼睛温润潮湿,水珠从细腻肌肤上滚落,衣带半敞,风情若隐若现。   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图,易灵殊哪里把持的住,上前便抱在怀中,伏身吻向脖颈。      花颜初是以为小侍进来,被抱住一惊之下,见是易灵殊,就柔顺的靠在她怀里,任她亲吻,慢慢自己也动情起来,轻轻吟哦。待到易灵殊去解他衣服,花颜觉得冷,警醒过来,连忙推易灵殊的手:“妻主,这不合规矩,先侍寝的应该是侧君。”   易灵殊不管,兀自解开他衣服,就抱上了床。花颜急了,双手抱胸不让易灵殊靠近,连说不合规矩。易灵殊看他那模样,好像被恶霸强迫一样,于是道:“你不愿意?好吧,我走了。”   说着起身欲走。花颜看她脸色不悦,唯恐惹怒了她,急忙抓住她衣袖道:“不是,奴愿意伺候妻主,您莫动气,都是奴的错!您要不高兴就罚奴吧。”      易灵殊本来就是逗他的,见他又楚楚可怜的求她留下,心里好笑,脸上却不露出来:“真的?”   “真的真的。”花颜点头,都没发现自己光着上身靠近易灵殊,怎一个春光乍泄了得。   易灵殊返身再抱住他,一边吸吮他骨肉匀亭的身体,一边道:“给我更衣。”可怜花颜被亲的发颤,还得努力为易灵殊解衣。      终于和衣服奋战完毕,易灵殊抱紧身体已经泛出淡淡红晕的花颜,在他粉色的小红豆上轻咬慢舔,小红豆迅速立了起来。   “嗯......唔啊......”花颜低吟起来,目光失去了焦点,雾蒙蒙的眼波,像是水中的灯影,如诗如梦,摇曳生姿。这样的花颜,想让人狠狠拥抱,用力揉进体内,看他哭泣呻吟。   易灵殊扯过床边的腰带,花颜的衣服总是素色的,腰带也多是灰色黑色。这是条黑色腰带,被易灵殊几下缠上花颜的手腕,绑在头顶,白皙的手腕,黑色的腰带,格外诱惑。      花颜微惊,不成气候的挣扎几下,就被握住了两个软囊。易灵殊道:“说要惩罚的,忘了?”说着轻轻捏了捏。   花颜不由自主的弓身挺腰,想躲过去她的手,眼光朦胧:“是,奴请妻主责罚。”那声调却是又软又媚。   易灵殊笑着欺身上去,挨蹭厮磨,吻住了他的唇瓣。花颜敞开身体,婉转承欢......      几次欢好,易灵殊解开了腰带,这样那样的摆弄了花颜半夜。她体力超人,可怜花颜被累的腰酸腿软,最后不得不求饶。易灵殊虽有醉意,还是懂得分寸,知道花颜身体刚好,再痛快一次就万般不舍的停下来,搂着花颜睡了。   花颜平和下来,缓缓扶床起来,到外面要了温水,进来先给易灵殊擦洗——她已经睡着了。洗好了给她套上干净内衣,再自己清理一下,换了衣服。   最后扯掉皱巴巴的床单,勉力做完这些已经累的指尾都抬不起,花颜倒在床上,依偎在易灵殊身边睡了过去。      第二天易灵殊醒来,一夜好睡神清气爽。睁眼看到帐子不是自己屋子,想起昨夜的事情,心里咯噔一下,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花颜本来做那种下贱营生,对性暴力有巨大的阴影。昨天自己虽然没弄伤他,可是,绑缚、索取无度,肯定会伤害他。要是花颜感到自己和那些恩客一样玩弄他,怕是会伤心透顶。   只恨没了灵力,连一壶酒都令自己失态。想到花颜平常事事谨慎,唯恐被人看不起,连衣服都不穿艳色的,更是几分歉疚。查看花颜,睡容还安详,身上也很干净,还换了件衣服。      嗯?自己也是干净清爽。想到这些也是花颜拖着乏力的身体做的,而自己既没帮他清洗,也没有事后的安抚,易灵殊更加难受。   她轻轻将花颜面上的发丝拂开,内疚的看着他。花颜好像感到了目光的注视,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爬上来啦!答应亲们的清汤肉兑现了,虽然很清很清...... 下章还有一点清汤肉,依然很清很清...... 就这样也很怕呐,警惕有无河蟹爬过。 有感想的木感想的留个言吧。 恩爱   花颜睡意模糊的视线聚集在她脸上,细长的眼睛里满是温顺的笑意。   易灵殊在他睁眼时已经挪开了目光,不好意思对视。她以为会看到花颜含泪的眼睛,于是在被下找到花颜的手,轻声道:“花颜,对不起,我昨天喝多了酒,太粗暴了。那个,腰带的事,你别多想。”      “腰带怎么了?”花颜含笑问。   “就是,腰带绑你的手,”易灵殊说的有点吞吐“我以后不会了,你相信我。”   “为什么不会了?”花颜眼睛斜望过来,慵懒妩媚,本来清秀的相貌风情万种。   “这不尊重你。你别多想......”易灵殊有闷头冲出去的冲动。      “妻主。”花颜柔柔的叫她,拉紧她的手 “妻主,是你多想了。”   “嗯?”   “花颜在妓馆多年,什么事都见的多了,受的也多了。昨夜的事,怎么会伤害到我?您不必忧心。”   “不,不是这样,我和她们不一样......”易灵殊急于辩解。   “妻主”花颜再次温柔的打断了她“我明白,真的明白。您爱护我怜惜我,真心对我好,怎么和那些恩客一样呢?”   “可是......”      他温情的吻了吻易灵殊的脸,又说:“可是您是女人,需要男人的温柔和纾解。我爱妻主,和您在一起,为您纾解就是我的幸福,过程怎样都是幸福的。所以您尽可以做想做的事情,比如腰带,其它的姿势,甚至更多的......”   他的脸红了,但还是坚定的说下去:“您不会真伤着我,那对我不是伤害,是妻夫调笑。这些怎么会和我过去相同呢?所以,我不会误解的,相反会高兴,因为妻主在我面前不用掩饰自己,我拥有您的一份真性情,为能让您轻松快乐而快乐。您明白吗?”   花颜拉她的手摸到心脏部位:“您摸我的心,就可以知道我绝没有说谎。我对床帏上的事知道的多些,以后对我完全可以放开。算是给我的奖励,好么?”   易灵殊感应手下跳动的心脏,万分感动。原来,是她低估了花颜,看轻了他。抛去了最初的卑微,为爱而全身心付出的他,勇敢美好的令人沉醉。      要多么爱她,才能抛开过去的屈辱惧怕,坦然地说出这些话啊。她把花颜揽在怀里,柔声道:“我都没帮你打理一下,昨天又洗又换的很累吧?”   “是很累,可那也是妻主惯出来的。“   “呃?”   “我听说过,很多家里有各种规矩,比如侍寝后要感谢妻主、要为妻主净身,有些服侍不好的还会被罚呢。我伺候您是应该的,更何况昨天您喝醉了。觉得累还不都是总惯着我,做的太少了?”   “花颜,你真是傻......”      隔了几天,易灵殊独自去看定做的衣服和首饰进展。走到一处街角,一个女人冷不妨兜头撞来,嘴里骂声不断:“小贱人,长的妖精样,不知被多少人玩弄过了!倒在奶奶面前拿张作乔,看我不......哎呦!”原来被一只破碗生生砸到头上。   随之一个男子挥舞着个大锅勺冲了过来,劈头盖脸的对她就是一顿砸,边打边骂:“打死你个王八蛋!看你还来调戏小爷!没皮没脸的滥赌头,剩不下三文的破落户!没钱去花街柳巷,倒来我这里占便宜......”   易灵殊正暗叹这男子好生泼辣,浑不似一般男人的柔弱,随即发现他那声音很特别,嘶哑却不难听——这不是含玉么!自回来后还没听到过他的消息,当初洪湘似乎对他有意,现在怎么一身青衣小褂的打扮,再说这抡勺的形象确实不雅,哪里还像当年那个风流俊俏的红角?      还在奇怪,那个女人已经被骂急了眼,一把抢过了锅勺,对着含玉就狠劲踹去。   这下要打实了,含玉非受伤不可。易灵殊顾不上再想,一箫点中了女人膝盖后弯,然后顺势将她摔倒在地。那女人油皮垢面,看着就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地痞,被人摔倒如何肯依?   她拍拍土跳将起来,又骂道:“那个混蛋敢摔老娘?”易灵殊身边一直暗自跟着她的下属已现身,听了上前几下大耳刮子,打的她鼻青脸肿,喝道:“睁开狗眼看清楚,广安侯在此,还不赔罪!”      女人听了,眯缝眼睛一看,果然是个紫眸雁眉、身姿挺拔的女子。顿时酒劲醒了过来——广安侯,就是易三啊!她什么倒霉催的招惹到这个煞星!   于是一通磕头赔罪,说尽好话,保证再不到含玉的馄饨摊子闹事。原来含玉开了个馄饨摊子赚家用,因为他长的好,一些地痞油子就来动手动脚,说些荤话。   含玉不胜其扰,这个外号二歪的来的最勤,今天趁酒劲硬搂上他的腰,含玉急眼了,一瓢热汤泼了上去,二歪躲过了,他就掂着勺子追打出来。      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没一个好东西。易灵殊吩咐了下属几句话,一会儿功夫,下属拿来条尺宽长白布和毛笔,易灵殊将布铺在馄饨摊的桌子上,在白布上写下两个大字:易三。   二歪傻眼了,看着易灵殊慢条斯理地指挥人将布条挂在旗幡上,易三两字和馄饨两字一起在风中摆动。   “你听好了,这馄饨摊我护着了。你今天就宣扬出去,谁再欺负摊主,不管是吃饭不给钱,还是手脚不规矩,被我知道了就没好果子吃!”   二歪连连点头,哪里敢有异议,只怕答应的不够快。易三别说护一个馄饨摊,就是护座城都绰绰有余。她后悔自己出门前没查黄历,不知死活的去搂馄饨西施干吗呀。      二歪屁滚尿流的跑了,易灵殊看看含玉。   他从看到易灵殊后就尴尬的缩进了摊子里。自觉邋遢样子不堪入目,更有那抡勺打人、当街对骂的泼夫行为,让他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再想到,易灵殊已经救了他几次了,每次都是被人图谋不轨,更是无地自容。等到二歪走了,再不道谢太过无礼,含玉磨磨蹭蹭的从摊里出来,臊的脸通红,向易灵殊行礼,感谢的话也说的磕巴。      易灵殊知道他窘迫,也不在意,干脆坐下道:“别过意不去,我们走了半天也饿了,你就下几碗馄饨,让大家尝尝味道好不好。”   含玉应了拨旺炉火,煮了锅馄饨。易灵殊道:“换把锅勺,别用那只打过人的。”一句话说的几人都笑了,含玉也慢慢放松下来。      易灵殊已经知道,洪湘等人后来因为对抗风暴,连续两天没休息,加上与海盗争斗受伤,有几人在回程途中病了。现在与含玉交谈得知陆九言就是病人之一。   含玉一路照顾病号尤其是陆九言——当初救他的就有她。到了京城后,洪湘问含玉是否愿意嫁她做小侍,以后保证他和弟弟的生活无忧。   含玉出人意料的拒绝了。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就是陆九言,这句话让所有的人大跌眼镜。含玉当场问陆九言是否愿意娶他,陆木头吭哧一阵,说如果她爹爹同意就娶。   陆九言家很是偏远,不通书信,只有等军中休假回去探亲才能问,所以含玉就在这儿开个馄饨摊养活自己和弟弟,等陆九言的消息。      “陆九言不管你么?”   “我还不是她家人,不能用她的银钱。”   “为什么不跟着洪湘过舒服日子,等着陆九言受苦?”   “侯爵,说句不害臊的话,过去打我主意的人多了,可不管是甜言蜜语的哄着,还是威逼利诱的吓着,都是为了我的脸,我的身子,谁会真心待一个戏子?”含玉说着眼角噙泪:“我从她们眼神中都看得出来。洪小姐虽然不同,但她的喜爱之心又能多久?只有陆木头,耿直忠厚,从来不曾用那种眼神看我。她人虽迟钝些,看男子都不分美丑,日后也不会色衰爱弛。她必问过爹爹才答复,倒说明是认真想娶我。于此相比,锦衣玉食又算什么?我追求的,不过真心相待,不离不弃。”      易灵殊默然,她没想到含玉年纪轻轻,又是浮华场里打过滚的,想事情却如此透彻。追求幸福如此大胆果断,倒让她都有几分佩服。   “说的好。那么陆九言呢?她是否有心?”   “有。回来的路上......”含玉终是红了脸。   想来是陆九言救他,含玉又照顾她,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只生了情。      “你这样太困难,要不到我家暂住,或者给你些银子过活?”   “多谢侯爵。请您千万别恼我不知好歹,这两样好意我都不能接受。我之前做过那唱戏的营生,本就名声不好,现在既然想做陆家夫,就不能行差踏错惹人闲话。有您这字做护身符,无赖地痞哪个敢来?我便守着这小摊等陆木头的音信。”   易灵殊不由暗赞,含玉确也不凡。执意留了点散碎银子,又叮嘱有事去找她,一行人离开。      却说几日后,慕容家当日惨状传到扶兰耳中后,他不禁难过,毕竟是生活了多年的父家。母父皆丧,两个经常欺负他的兄弟,现在落得下场也太惨些,他若不是嫁入易府,怕也是被卖为奴。   扶兰怔怔的端着茶杯,想起易灵殊前些日的早出晚归,想到他们讨论赵春生丑事被抖落干净时,奇怪高人如何得知的那样详细,易灵殊曾笑道:“那有何难,高人不用知道细节,反正不过那些事儿,怎样写都差不多。”但是把他吓了一跳:明摆着根本没核实的捏造,虽然赵春生确实卑劣,这样也非光明正大。   当时他就惊讶她的话,只是不敢往深里想,现在慕容家又如此下场——赵春生恶行可以捏造,慕容家贪墨大可比照。联想到之前的种种,不禁有了猜测,难道是......如果是这样,如此雷霆手段,罔顾伦理,不留余地,让他感到可怕。      易灵殊刚好进来,看他神色恹恹,走到跟前取下杯子,低头就在唇上一点,轻声问:“困了吗?”。扶兰醒过神来,脸色有些羞红,见房里无人倒也由着她抱入怀中。   易灵殊感到扶兰轻轻打了个寒颤,关心道:“冷吗?”扶兰强笑道:“不冷。”易灵殊又吻向他的唇,却感到他有点神思不定,干脆笑道:“扶兰,你一向灵慧,是想到什么了?”扶兰微惊,想否认却说不出,最后对易灵殊的信任占了上风,抱住她腰道:“是,我想到那些事都是你做的,觉得太过冷厉无情,有点怕了。又想到你是为了我们,心里又有点酸甜。”      易灵殊摸进他的衣领,温声道:“你果然猜到是我做的,又怕什么。”   扶兰被那手抚摸的轻喘:“怕,怕你以后生我气或是厌了我,也这样无情。”   易灵殊笑道:“你怎能与那些人相比?你不信我,该罚。”说着探手捏了那胸前的柔嫩。扶兰已被她摸的气息不稳,这下更一仰身呻吟一声。   又一只手从衣摆下摸入,不知不觉间已解开了他的腰带、衣结。腿上光滑皮肤被用力揉捏,他推拒道:“别,还未到寝时。”只是声音绵软,推动的手臂无力,更似欲拒还迎。      扶兰哪里能和易灵殊比力气?他几番挣扎,却在扭来扭去间被抚摸了个遍,上衣不整,好歹还挂在身上,亵裤却被解开,直褪在膝弯,他担心有人进来看到,急的面色通红,耳珠更红的滴血。那两只手在身上好象点了火,害怕和羞耻让扶兰感觉更加敏锐起来。易灵殊弹弹他已经精神起来的肿胀,笑道:“还说不?”   扶兰本来就又急又臊,再被调笑,忍不住涌出了泪花,原本点漆般的瞳仁游动在清波之下。易灵殊被他看的更加难耐,又见不得他委屈,哄道:“别怕,不会有人进来。”   高背椅、衣半褪,更添情趣。易灵殊的一只手在丝般的皮肤上不停抚摸,另只手将椅垫卷起垫在他腰后,然后揽着他腰,把那□只一吞......扶兰低呼一声,被紧紧搂的腰不由自主的挺前,就感到一股酥麻不可抵挡,化成一滩春水。      易灵殊吻住他唇,堵住了声音,只余微弱呻吟,就在椅上起伏不停。两人已很久没这样亲近厮磨,一旦融合再分不开。扶兰喘息细细,愈发肌肤莹润,桃腮飞霞,眼中水雾迷离。易灵殊也全没了自制力,触手玉样肌肤,红唇甘甜,裹挟之下只觉要不够。待成就好事,已是用晚膳的时分。    作者有话要说:清汤肉完毕。呃呃。 想到对男主,好像一直不太怜香惜玉,就甜蜜些吧,算治愈。 话说把扶兰扶正呢,还是再找个正君呢? 家庭   其实外面小侍早听到些暧昧响动,哪里敢冒然进来?清洛和知羽两个躲出了门外。静容来传饭,见他们面红耳赤地立在檐廊,奇道:“这是干什么?都不侍候茶水的么?”   清洛拉住他道:“哥哥莫进。”知羽也连连点头,支吾道:“小姐和侧君在里面,嗯,说要紧话。”静容一怔,明白过来脸腾的成了红布:这才什么时候,三小姐也太......      此时屋里的两个也整理好了衣衫,扶兰深觉丢脸,掩面不肯出声,易灵殊拉扶兰不动,扑哧笑道:“还这样面嫩。”扶兰脸上潮红未退,双目已是清亮,叹气道:“我和花颜两个本来已是人瞧不起,你再这样,就在家里也被看轻。”   易灵殊听了春意尽皆散去,想起那些风言风语,凝声道:“谁看不起你们?”扶兰见她神色,便一笑,柔声道:“没有,只气你没个轻重,随口报怨的。”说着起身整理了座垫,又理顺了易灵殊衣服,两人结伴出来。      正是晚食时间,易灵殊虽住在将军府里,却也算独立一房,是自家单独吃的。到了小偏厅,侍人们已经摆放好了碗盏。入座、执箸、动菜,顺溜的做下来。没有正君,扶兰作为侧君便陪餐,却也忙着为易灵殊添汤。   自回来后,易灵殊一直忙于事务,设计布置、安排人手、探听消息,反复锤炼灵力,可谓千头万绪,哪里有时间与家人一同作息,为图方便,吃住都在书房。   现在算是尘埃落定,易灵殊终于可以轻松一下,舒舒服服的享受家庭温馨。刚做完运动有点儿饿,易灵殊快快的吃了几口饭,就觉得不对。      餐桌上只有她和扶兰,花颜呢?回头一看,花颜捧着巾帕侍立在她身后,很是恭谨的站着。见她回头,急忙躬身向前等着听吩咐。易灵殊有点弄不清怎么回事,然后想起,貌似离家前还在纳侧新婚,没一起吃过饭。想来侍夫不上桌,却要伺候也是规矩。   易灵殊看着经过调养还是清瘦的花颜,低眉顺眼的样子,没有丝毫不情愿,反到流露出欣喜和顺的神情,只感到一阵心疼。   她把花颜拽到旁边的空位上,按他坐下。花颜立刻像个弹簧一样站了起来,窘迫不安道:“侯爵,这不合规矩。”易灵殊听到规矩两字,本能的想起柳家人的嘴脸,不由自主的嘴角抽搐。      这谨小慎微的花侍君呐,注定要让她教育教育再教育。易灵殊平生第一次觉得,恃宠而骄某种程度上也算优点,这花颜怎么就学不会呢?好在她开口之前,扶兰已含笑道:“花颜别推辞了,快坐下一起用饭。”   花颜犹豫的看看,终于磨磨蹭蹭的坐下了。易灵殊有点郁闷:相对自己,花颜更听扶兰的。一顿饭吃下来,有侍人端茶漱口,易灵殊接过茶,又觉不对,再细一看,奉茶的侍人竟然是方氏!      易灵殊再度嘴角抽搐:这顿饭会注定消化不良。方氏自进府,一直在调养治伤,什么时候活蹦乱跳的出来侍候人了?他也太恪守本份了,虽然以下等侍人身份进府,可儿子是受宠的侧君,不至于这样自降身价吧,她是那么苛刻的人么?   看看方氏瘦弱的样子,穿着侍人服,恭恭敬敬的端着茶,易灵殊对扶兰气道:“这是怎么回事?”扶兰张张嘴,却没法解释什么——礼教如此,他已经尽力照顾爹爹了,还能怎样?   方氏不清楚易灵殊的心性,虽然也感到儿子有点地位,还是怕因为自己行为不慎牵连到他。别说现在他只是个侍人,就算以前的侍夫名份,也断然不能以父亲自居,需要服侍公子和姑奶奶的。所以他一旦休养的差不多,就坚持按照府里规矩来,自觉充当大龄侍人一名。      现在看到易灵殊不知何故质问扶兰,以为是对他在内厅服侍不满,从过去慕容家得来的经验,家主不满如果不赶紧弥补,就会糟糕。方氏吓的立即跪倒,急忙道:“是奴粗手笨脚不会伺候,以后就去做些粗活,侯爵千万莫怪侧君。”   扶兰也起身跪下道:“是下侍安排不周,都是下侍的错,请妻主别怪方侍人。”他低了头,咬着唇十分委屈。花颜也站起来,虽然不敢说什么,细长眼睛闪啊闪的恳求的看着易灵殊。      易灵殊感到十分郁闷,这些人的脑袋里都是封建糟粕,全部是一种思路,怎么不把她往好里想?她没想到,实在是按照正常人家,都是一般的规矩,怪不得这几只。   看来今天必须给他们洗洗脑了,易灵殊心想。她亲自搀扶方氏落座,温言道:“爹爹快坐下。我怪扶兰不为别的,是怪他没照顾好你。”   她这声爹爹一出口,方氏顿时石化,而且此症状立刻传染给了在场所有人。扶兰花颜自是震惊,连那些侍人都呆若木鸡——一个身份高贵的侯爵,把侧君的庶父,一个地位低微的侍人叫爹爹?   易灵殊暗笑,让你们一个一个令我吃不好饭,我也把你们雷一雷。      方氏到底年长,抗打击能力较强,终于从石化模式切入正常模式。他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激动的(是被雷的不轻吧)颤声道:“奴一介侍人,怎敢当侯爵如此称呼,奴......”   他还没奴完,就又被拉到座位上,易灵殊很是认真的笑道:“爹爹别怕。慕容家两人所作所为,不配为扶兰母父,你是他生身亲父,怎么当不起爹爹二字?我特特的接你来,就是为了让你过几天舒心日子,养老送终都是我和扶兰的事。”   她看方氏已经不停拭泪,又道:“所谓身份规矩,也有变通的时候。家里我既然说了算,就这么定了。以后生活份例都和母亲的李侧夫相同,吃饭要和我们一起。”      她转目扶兰,见他已是欣喜的面都红了,又笑道:“扶兰做错了事,该罚。”方氏本来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撞的不分南北,忽听要罚扶兰,顿时如冷水浇顶,以为这才是易灵殊真实目的,急道:“侯爵息怒,侧君大人有什么错就罚奴吧。”又要跪下来。   花颜离他最进,已笑盈盈阻止了他,对方氏摇摇头。方氏疑惑再看,果然扶兰也无一点儿惧意,笑问:“是我的错,罚什么?”   “罚你给爹爹准备几身新衣服,把春儿拨去伺候,再把家里情况好好说给爹爹听,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许见外。”   “是,下侍认罚。”扶兰一本正经的行个礼,掩不住的笑意,更添几分俊美。      傍晚时分,易灵殊在后园散步。天天纠缠于俗事,易灵殊想清静清静,独自转悠着,不知不觉到了后园的角门附近。   “呜呜,我冷,怕怕......”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前面的假山后传来。   “不怕,等舅舅来拿糖糖吃。”另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明显也在害怕,却竭力安慰前一个。   “我要去找舅舅。”抽噎着。   “不行,娘说有人见到我们会打,会痛痛。”      咦,哪里来的孩子?易灵殊轻轻走近。假山后有两个两岁多的孩子,一个在蹲着哭,一个在坐着安慰他,俱长的玉雪可爱,像是对双胞胎,衣着陈旧却很干净。   哭的像个男孩,圆鼓鼓的小脸,抿着嘴唇忍眼泪的样子让人怜爱,可他忍也忍不住,一对对泪珠滚出眼眶,就用小小的手来回擦,越擦掉的越凶。   坐着的像个女孩,葡萄般的黑眼仁,安慰地拍着小男孩,短短小手上几个小肉窝,愁眉苦脸的小模样很逗人。      看样子,是哪个下人的孩子,偷偷带进来的。虽然违反府规,但面对这样可爱的孩子,易灵殊根本不想追究。可现在天气已凉,这两个孩子衣衫单薄,万一再是迷了路,会生病的。于是她笑着现身,靠近两个小家伙:“你们是谁家的孩子?”   哭声顿止,两个小豆丁惊恐的看着她,好像她是突然冒出来的怪兽。那个小男孩儿粉嫩嫩的嘴唇抖动两下后,放声大哭,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眼圈脸颊都哭红了,小手背在身后一个劲儿摇头:“别打我,疼,痛痛......”      小女孩圆圆亮亮的大眼睛也蒙上了水光,却握着小拳头,护在男孩身前,可惜她又短又小的身体挡也挡不住,说出的话也一点儿不具有威慑力:“你打弟弟,我打,打......”大概是想说我打你,却到底没说出来,也害怕的哭起来了。   易灵殊头疼起来,她是好心想帮两个孩子,怎么小家伙这么看她?要现在有人看到这场景,不认为她欺负孩子才怪。      “好了,不哭,我不会打你们的。”哭声不止。   “乖啊,别哭了。”哭声依旧。   “哭的都是坏宝宝。”哭声继续。   ......   “不许哭,再哭就打!”终于亮出杀手锏。      哭声停了!还是这招灵。易三揉揉被荼毒的耳朵,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后悔了。   秋风之中,两个孩子含泪看着她,吓的直哆嗦。女孩咬着嘴唇,小鼻翼还抽动着,满眼惊惧;男孩哭声没了,可眼泪还无声掉着,嫩嫩的小脸都皴了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豆丁呢,易灵殊本着知错就改的良好态度,蹲下身来,尽力拿出最无害最慈爱的表情,哄道:“不怕怕,这里太冷了,你们和姨姨去吃糖糖,等家人来接好不好?”看,事实证明,说重字的儿童用语很简单,只要多听几句就行。   “糖糖?”男豆丁抽噎着咕哝问,显然这糖对他吸引力巨大,超过了对怪兽阿姨的畏惧。   “要等娘来。”女豆丁小声的说,说明该小朋友很有原则。      看着两个孩子被冻的脸色发白,易灵殊道“姨姨会找人去告诉他,知道娘叫什么名字?”豆丁甲乙一起摇头,又有要下雨的趋势。   “呃,别哭。和我走有好多好吃的。”易灵殊像个业务不熟练的人贩子,竭力安抚两小只。   “有糖糖吗?”   “有”   “有糕糕吗?”   “有”   “有饼饼吗?”   “有”   “有人打吗?”   “有,呃,没有!”两小只竟然还会脑筋急转弯?      就这样,易灵殊一边说着,一边取掉孩子头上掉的落叶,把两小只抱起来,直接向屋里走去。温温软软的两个小家伙儿,身上还有奶香味,抱在怀中令易灵殊更加喜爱。   两个小脑袋趴在她箭头,小鼻子以下埋在衣服里,两双大大明亮的眼睛四处张望,细嫩毛茸茸的小脸蛋,像两只粉嫩多汁的大桃子,太可爱了。路上偶尔碰见几个侍人,都惊奇地睁大眼看着两个小粉团,有一个甚至吃惊地差点儿掉了手里的东西。   孩子是最好骗的动物,易灵殊一路温言细语的哄着,到房里的时候两小只就不怕她了,叽叽咕咕的要求吃糖。正好是静容和知羽在,易灵殊吩咐他们打了温水给豆丁们擦洗过,又端来糖和点心,      温暖的房子,漂亮的家俱,香甜的糕点,小豆丁们高兴起来了,吃的小脸上都是渣渣,又开始在房子里蹦蹦跳跳。易灵殊想到豆丁被冻了一阵,又让知羽去厨房做点热汤,然后去找管家问问是谁家孩子。   两个豆丁表达还不清楚,却看的出很聪明伶俐,也很懂礼貌,吃东西前先道谢,好奇什么东西都不动手,就眼巴巴看啊看。这样粉雕玉琢的孩子,甜甜糯懦的跟她撒娇,易灵殊心情也很好,逗着他们说话,慢慢知道两小只很少能吃糖果,也最多在过年才有新衣,看来家境并不富裕,怪不得听到能吃糖就肯跟了来。      “你们姓什么?”   “......不知道。”   “那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丫丫。”   “我叫蛋蛋。”   ......易灵殊无语了,丫蛋?这名字起的,忒通俗,忒贴近人民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今后,关于正君,远目...... 其实,不是在思考,因为晚饭太饱。 因为想看的文,更新太少。 但是我很自豪滴说,我更了! 在恶劣的情况下,在打游击战似的写作环境中,继续完成了一章。 方氏的特长   易灵殊看到丫丫看着笔墨纸砚想抓又不敢的样子,笑着把她抱上桌,递给颜料纸张。丫丫喜出望外,立刻开始作画,很快完成了几张大作,富有抽象派、立体派、透视派之真谛。   蛋蛋看着摆设的小翡翠西瓜几乎要流口水,一个劲舔花瓣似的小嘴唇。易灵殊抱他上床玩翡翠西瓜——值钱东西摔了可惜。蛋蛋很兴奋的往嘴里一塞就啃,幸亏易灵殊眼明手快,不然非磕掉小乳牙,然后心有余悸的给蛋蛋解释:“假瓜瓜,硬的,不能吃。”      易灵殊这里热闹非凡的时候,方氏正惊慌失措。   因为慕容府规矩大,方氏和父亲家很少联系,因为姐妹每次来都要花钱打点才能见面。方家本来就清贫,姐妹两个书生都没考中,只能当私塾先生,兼给人写书信赚家用。方氏母亲去世后,父亲体弱多病,常年药剂不断,最后辞世也欠了一笔债至今未清,所以那进门钱也给的艰难。   扶兰被劫的事情属于丑闻,无论赵家还是慕容家、易家都选择了不外传,所以方家并不知道。后来慕容家出了事,发落当天方家姐妹得到消息,就带着房契,赶到官卖场想买下兄弟,却没见到方氏,几经打听才知道早被送入将军府。      方真方翠两姐妹曾悄悄到将军府徘徊,但将军府自易灵殊回来后,门户森严,她们不敢乱闯,想递银子进去找人,那些人六亲不认,看到有人敢贿赂就要吃人的样子,差点儿没把她们打一顿——家里出事后警惕性太高。   两姐妹也不敢说是侧君的亲戚——按照世俗礼法,扶兰是慕容家公子,亲戚都是慕容家族和周氏家族的人,她们不算亲戚,更不能自称姑姑。几次不得门而入,只得作罢。   近几日,方翠的夫郎因为长年辛劳,又是秋季风雨交替,染病不起,家里花光了有限的银钱,再无钱延医抓药,更借不到一分半文。   眼看夫郎病重,孩子饥饿,方真方翠两个忧愁不已。方真平日只得私塾里微薄束侑,便在塾里再代人抄书入夜,挣点笔墨费,她夫郎去给人洗衣挣钱。      方翠眼看大姐和姐夫都累的快脱形,干脆咬牙准备当掉母亲留下的一方祖传砚台,却在街上巧遇春儿。两人当然好一通说,这才知道方氏和扶兰过的不错,也就放心了。春儿得知方家困难,要方翠趁晚饭后人少时到将军府后园角门,他悄悄领进去见方氏,要些银钱。   可家里除了病重的夫郎无人,方翠还带着她的一对双胞胎,也来不及再去托人看管,又怕带两个孩子进园太显眼,于是两人商量后将孩子留在角门不远的假山后,千叮咛万嘱咐等找舅舅拿糖吃。这两人都被慕容府整怕了,躲躲藏藏的找到了方氏。      方氏从午饭后直觉易灵殊与慕容家确实不同,但也不敢太过放肆,公然带自己的妹妹进府,更别说还送钱给她。怕扶兰在易灵殊身边也不敢去找,就把身上仅有的饰物尽数取了,看看也不值多少,一咬牙又挑了几样自己屋里的小巧摆设包了给妹妹。   方翠不要摆设,害怕被易家发现后哥哥被责打——这简直是偷窃了。方氏难过道:“家里连买药的钱都没有,还拿着房契去赎我。说来你为了大姐和我,成亲就晚,妹夫生子那年,扶兰生病家主不管,他还在月子里就绣帕子卖钱给兰儿抓药。如今病重也是那时累下的病根!现在不过些摆设,先拿去当了应急,我会找扶兰说清楚,侯爵面前求个情,没事的。”   方翠便道:“不是那样落的病,你莫多想。可这东西拿不得,被发现了会被打死的。”这两人推来推去,最后方翠答应下来,时间就长了,等方氏春儿送方翠走时,才发现孩子不见了。这下三人都急坏了,又怕孩子自己跑着玩,又怕被人发现带走了,四周查找,还不敢光明正大的找。      待管家老崔和知羽看到几个人寻寻觅觅的时候,他们都没发现已经靠近了主路。崔管家见到方翠奇怪,就问方氏道:“方夫人,您在找什么?这位是?”   三人顿惊,配上方翠拎着大包袱的造型,像贼被抓当场。等知道了事情经过,崔管家也只能带着三人去见易灵殊——一是私自入府,二是领取孩子。方氏和方真知道孩子竟然已经被发现,还在易灵殊房里,只觉一阵绝望,几乎眼前发黑。      到了易灵殊房里,几个心理沉重的“罪人”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画面:丫丫趴在书桌上,脚都快要埋进纸堆里,还乍着小粉藕胳膊奋力挥毫;蛋蛋坐在床上,把那翡翠西瓜滚来滚去,根本没意识到它价值千金。哦,地上还有不少的糕点渣子。      方翠脸黑了,方氏脸白了,老崔眼直了。听到有人进来,易灵殊一回头,就看到这样鲜明的人物脸谱。“怎么了?”她问,指的是方氏那绝望的表情。   等扶兰闻信赶来后,事情经过已经说清楚了。扶兰看看还不知忧愁玩耍的孩子,再看看那个包袱,心里一沉:要是事后再慢慢给妻主说,应该没大问题,但这样被抓个现行,哪个家主都会生气。妻主的手段,他太清楚了,如果动怒,或是把人交官府问罪......他不敢再想下去。      扶兰直接跪在易灵殊身前:“妻主,都是下侍的错,请您责罚下侍,饶恕爹爹。”易灵殊没料到他来这么一招,本来还在看两个孩子玩的高兴,转头见扶兰跪了,还语气惶恐,脑子里转了个弯才明白他的意思。   眼看着方氏和方翠也要请罪,易灵殊不由叹气道:“爹爹,你有一个特长知道不?”   “啊?”方氏愣了,方翠也迷惑地看着她。      “你的特长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易灵殊对扶兰招招手,让他起来:“比如这件事,家里有困难过不去,妹妹来求助,不正大光明带人进来见我,非要偷偷摸摸的,你又没甚私房,能帮衬什么?”   又看向方翠:“你也是,本来就是亲戚,跟门子说明白不就得了?还让两个孩子受罪,冷风口里吹病了怎么办?”   再数落扶兰:“都不知道和爹爹家里联系,姑夫病重也不晓得,看看表弟表妹穿的衣服,都旧成什么样了,亏你还是侯爵侧君,不怕人笑话?”      全体石化。今天的第二次石化。   过了一阵众人才明白,易灵殊根本没追究他们的意思,倒埋怨他们不够大方坦白,亲戚间不走动。   方翠和方氏消化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易灵殊话里意思竟然承认方家是姻亲?竟然将孩子视为表弟表妹?竟然不怪她拿了府里的摆设?(方家二姐,那些三瓜两枣的小摆设也不值钱好不好,对比一下那个翡翠西瓜。对,就是正被蛋蛋当球滚的那个。)      扶兰再知书达理,再聪慧灵透,现在也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礼遇是他根本不敢想的。从心里上,他更亲近方家,可礼教所限,无法与方家相认,偶尔走动也受尽慕容家白眼。   而易灵殊竟然不怕人嘲笑,没有一点看不起的认了亲。更难得的是,她的话气里没有屈尊降贵的意思,而是自然温馨。   方翠也糊涂了,她本以为今天最好不过是看在扶兰面子上,被轰出去,以后也再也不能登门,没想到被这样尊贵的女子唤作亲戚,她一个激灵,想到刚才的称唤,爹爹?她早认了二哥?      易灵殊拂额,这几只要石化多久?慕容府的人都处理完了,扶兰以后不能没个亲戚,何况方家人品不错,认个亲至于这么大反应吗?她清清喉咙,开口问:“丫丫和蛋蛋几岁了?有大名吗?”   “他们两岁多了,丫丫叫方越云,蛋蛋叫方如兰。”方翠还是呆呆的。   如兰?易灵殊不由仔细看看蛋蛋,果然,小家伙长的很像扶兰,那新月眉、小红唇、闪亮的大眼睛,怪不得一见就喜欢,简直就是缩小版扶兰,真是越看越可爱。      “老崔,去帐房支五百两银子,再去库房取套雅香斋的文房四宝,几匹颜色鲜亮点的布,让厨房装几盒各色点心,派马车送方家姑姑和孩子回去。”易灵殊吩咐道,老崔连忙下去了。   “天已经晚了,今天就不虚留你们,以后和方大姐都要经常来玩,特别是欢迎两个小家伙。钱拿回去看病,若还不好转就来找我,我也是大夫,懂点偏方。”易灵殊笑着对方翠道。   方翠感激不尽,好运气来的太猛,又觉得不可信,晕晕乎乎出了大门,上马车后,才发现那个翡翠西瓜竟然被蛋蛋藏在怀中!      方翠的心脏啊,快随着西瓜变成绿色的了。那昂贵的西瓜要摔烂了,不,哪怕磕破一点儿,她哪里赔的起,于是想要说服蛋蛋还西瓜。奈何蛋蛋誓死捍卫自己的胜利果实,不但抱的死死的,还吧唧吧唧掉眼泪,说是大姐姐送给自己的。   硬抢怕摔坏了,方翠只好捂着心脏回家,晚上两眼像狼一样放光,她有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等着蛋蛋睡下偷西瓜。   方家人本来就住在一起,见方翠晚归正着急,结果见到一辆高大马车载着妹妹回来,又卸下许多东西,更是惊奇。方翠把事情经过一说,无人不感慨,想当初慕容家不过钱粮督造就鼻孔朝天,现在易灵殊贵为侯爵却如此亲和,都精神大震,一时欢声笑语。      第二天早上,就有人到将军府送做好的衣服。下人报给扶兰的时候,他和花颜、方氏正给庄正夫缝制鞋袜。听到禀报就奇怪,没定做衣服,肯定是送错了。下人正准备打发来人。易灵殊刚做完早课进门,就笑道:“没错,叫人进来。”   几个人进来展示衣服,件件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扶兰的是及至脚踝的裙装,上面是白色锦衣,从腰线下渐渐过渡为淡淡的蓝色,在下摆处绣上了飘扬的淡粉色花瓣。衣服交衽处也绣了花瓣,肩部恰到好处的缀着几缕银流苏,腰带似蓝似青,颜色柔美,却比一般的更宽更挺括,也缀着几缕银流苏。   花颜的是很端庄的长服,颜色是中规中矩的烟灰色,年轻男子穿有些古板——他为追求端庄规矩,进门后穿的基本都是这样的衣服。但这件衣服的袖子、衣襟都缝上了开放的莲花,鲜活立体。此外还有件外罩轻纱,却选用了娇嫩淡雅的藕合色,下摆八分开片,银丝滚边。      这样的两件衣服实在太漂亮了,都不是鲜艳夺目的颜色,也没有繁复的刺绣,但是精美绝伦,也是从没人见过的式样。易灵殊看着傻眼似的两人,笑道:“还不快换上试试?店家等着呢。”   两人如梦初醒,抱起衣服进了内室,一会儿换装出来,惊艳了一屋侍人。扶兰本就姿容秀美,脸上的疤也被易灵殊用灵力洗褪了,内心欢欣满足,人更是容光焕发。白色锦衣衬的他丰神如玉,移步间蓝裙微荡,仿佛踏波而行,那花瓣都像有了生命,刚被风吹落,纷纷洒洒的掉入水中。   花颜自有股温柔风流的气质,身上不像一般长服松散,做的束腰收肩,显得端庄明丽。轻纱飘飘,凭添三分飘逸,两种颜色交叠映衬下,莲花像在清晨薄雾中开放。最妙的是,里层衣服的下摆比轻纱短了两寸,接上的是淡紫色绉纹纱边儿,更多分种妩媚出尘的味道。      饶是见多了美貌公子的店伙师傅,都赞叹的说不出话。室内静了一阵,扶兰有些不好意思道:“妻主,如何?我觉得,腰收的太紧些。”他怕太过腰线毕露惹易灵殊不高兴。   花颜也低头摆弄道:“我的里层衣摆好像也短了点儿。”他也怕这样不够端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正君问题,几位大大表明了态度。挺小七的,约3个,挺扶兰的,1个,不明确但要娶的,约2个。 我决定随心写下去看看。 我竟然提前更了。嘿嘿。 但今天被批评了,因为没完成工作,且一直拖着,压根没打算完成,就等着被扣钱。所以,被哼哼教导了。 于是为了振作精神,偷吃了儿子的巧克力,又偷吃了他的糖。 看我都到啥程度了。 秋宴   “实在太好看了,不能改!”还没等易灵殊发话,店伙就忍不住嚷了起来,随后发觉失礼,连忙赔罪。易灵殊不在意的笑道:“看,不用我说,就有人反对了。说明真是好看。我也不同意改。”   大家欢笑起来,易灵殊又道:“好了,还有父亲和李侧夫、大姐夫、方叔父的衣服,你们两个负责去看合身不。不过要把新衣服换下来,这样独特的只有两件,别让父亲他说我偏心!”      众人又笑。果然还有几件,也是衣料考究做工精良,俱是随了京城正流行的式样,不过没这样新奇出挑。方氏听到还有自己的。到手一看那样精美,想到这是易灵殊亲自定做给他的,心里更加温暖。   多少妻主连自己夫郎的衣服都没亲自去选,打发人买了就算好的,现在易灵殊待他和家里人一样,如何不感激?想到半月前还生活在慕容府里,被殴打折磨,现在却和乐融融,禁不住百感交集,悄悄抹去了酸喜泪。      当天下午,首饰店也送来两套头面。扶兰的是精巧闪亮的银饰。一条由细密小圆片连成的发箍,刚好能在发线上,墨发上银亮如水。耳坠是一溜细小的银珠,水晶簪子包着银丝成花缠枝图样,与衣上银丝流苏交相辉映;花颜的则镶了碎小的翡翠,虽然翡翠不大但滴翠水润,莲花形状的一套发梳和额饰,两枚碧玉耳环大方精巧,暗合衣上清莲。   同样,还有些首饰是送易家其他男人的。男人们收到这些漂亮礼物,谁不高兴?一时间,家里欢声笑语像过年前。连易灵悦也受到感染,叫了管家来,要她查看家里有没需要修补的地方,再置换些新的帐子单子,母亲回家后也有个新气象。      一片喜气洋洋中,易彤黯然伤神。他知道自己已经嫁了人,应该由妻家置办新衣了,可真的看到一向疼他的三姐,连一根布丝也没有给,只顾笑盈盈打量两个姐夫,又亲手给他们试戴首饰,自己还是忍不住心酸。   李侧夫也收到了衣服首饰,服侍庄氏试过新衣后,兴冲冲来看易彤,结果发现他没收到任何礼物,自己躲在屋里描着花样子,失落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心疼起来。   但是易灵殊不顾规矩礼法,亲自教训柳家人带回弟弟,即使没给易彤送东西也不能说她什么。他劝慰儿子,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拉了他的手,捡些宽心的话车轱辘似的来回说。      正此时,扶兰声音在外面响起:“彤儿在吗?”易彤连忙应着,小侍打帘后,易灵殊和扶兰一起进来了。易灵殊一看易彤的样子,就笑道:“小彤是不是正埋怨三姐呢?”   易彤道:“哪有。”却不敢正面看她。   “你别再欺负弟弟了,惹他伤心我可不依。”扶兰笑着与李侧夫相互见了礼,安慰的拍拍易彤。   本来易彤虽难过,也没太委屈,现在被扶兰这样一安慰,倒觉得真是委屈,委屈的都想掉眼泪,看着三姐眼眶微红。      易灵殊看他委委屈屈的样子,真的怜惜起来,柔声道:“小彤莫恼。三姐怎么会忘了你呢?你的衣服首饰也有的,想一起送来给你个惊喜,因为小彤的首饰最后送到,就晚了一点儿。”   果然,知羽捧个黑漆托盘,放着一身鹅黄色衣裙和一只首饰匣子。打开一看是点镶着红宝石缠金的一套首饰。李侧夫不由道:“三小姐,这太贵重了。”易彤也如是说。   “这首饰虽然富贵却不俗气,花式都是顶新的样子。你现在是柳家的正夫,当然不能让人小瞧了去。”易灵殊温言道。      扶兰就与知羽拉着易彤进了内室,换了新衣,戴了首饰出来,果然好看。鹅黄丝衣突出了细嫩年轻的好皮肤,腰带是格外的长,打了新颖的花结,随步摆动飘飘生风。首饰既贵气又时新,红宝石与丝衣相衬,华贵又活泼。扶兰笑道:“只戴了几样,太多了压人,换着戴,搭几样其他首饰也很好。”   连李侧夫也连连点头,易彤被衬的亭亭玉立,秀美大方。易灵殊笑道:“这下不埋怨三姐,不躲屋里哭鼻子了吧?”易彤跺脚道:“谁哭鼻子了!”红着脸进去换衣了。      眼看秋宴到了。庄氏、李侧夫年龄大了,妻主又不在家,自是不去的。可扶兰和花颜虽收到了七皇子紫炎的请贴,却也不想去。对于别人的排斥和耻笑,他们并非一无所知。易彤也不愿去,在父家住的夫郎,怎么说好呢?   易灵殊却坚持要他们三人去,并且一早令小侍们督促他们换上新衣。门口早备好三辆马车,挂着侯爵标记,华盖垂缨,一溜骏马,每车六个侍卫,她亲自骑马护送到秋爽斋。      秋爽斋外的一条路,已经车马喧阗,京城有名的世家夫侍都接到邀请,还有不少带着公子的,人自然少不了。好在都讲究形象风度,个个端坐在车内,自有车夫护卫侍人一大堆开路。   都是世家大族,又是些爱攀比的宅男,自有人暗暗比较谁家马车气派,谁人打扮出挑——秋宴在皇家别院举办,按规矩得在进门前下车,步行而入,这下车进门的瞬间就是最初亮相,等于奥斯卡颁奖典礼入场前明星的服装秀,什么也挡不住众多贵夫的争奇斗艳。      一眼看去,都很美:高贵的、娇美的、清纯的、柔弱的、艳丽的、清冷的......   都有特点:浅笑迎人的、温馨和煦的、楚楚可怜的、活泼可爱的、热情大胆的、拘谨娇羞的......   都有出彩处:马车装饰华贵、衣服与众不同、首饰精致名贵、气质绝伦逸群,妆扮美艳动人......      易家三辆马车到来时,已是比美高峰,前面到的还在与人寒暄,要多展示一会儿,后面到的刚摆足了姿势,炫耀自己妻主从远方买来的首饰,显示宠爱和幸福。   可易家马车一到,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注视过来。实在是这三辆马车太耀眼,装饰一新,马匹神骏,京城里官宦虽多,这样的千里良驹也难挑出几匹,却拉了马车,还整整十二匹!   再看到广安侯标记,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易家。不少人心里嘀咕:这易家夫郎竟然敢来参加秋宴?不怕丢人现眼吗?还动用侯爵车驾,不受罚才怪。      已经有心直口快的悄悄议论,可紧接着,一身白衣银袍的易灵殊出现在马车侧方,让所有人闭了嘴。难道她竟亲自送夫侍来?这对夫郎们真是从未有过的殊荣啊。   易灵殊没有理睬纷纷躲避观望的人群,赶上几步,姿势漂亮的跳下马,长身玉立等马车停稳。      第一辆下来的是扶兰,易灵殊微笑着接住他,一手扶住他手臂,一手揽住他的腰,轻轻用力就稳稳落在地上,根本没用下车凳。站好后易灵殊还为他拢了拢低头时滑开的长发,温柔宠溺自然流露。      第二辆下来的是花颜,易灵殊照样扶他下来。花颜体弱,马车里晃荡了半天,跳下时稍稍踉跄了半步。他感到了被很多人注视,立刻惶恐起来,害怕失仪惹人笑话。易灵殊笑着帮他理了理衣裳,轻声道:“别慌,你做的很好。”怜惜体贴一览无余。      第三辆下来的是易彤,姐弟也要避嫌。易灵殊没有揽他的腰,只扶了手臂,从车凳上稳稳走下来。易彤记得三姐的话,努力振作精神,目视前方,大方得体。易灵殊眼中都是自豪赞美,轻轻给他正了下发簪。心疼呵护显而易见。      三个男子就联袂走向了别院大门,每人一件美轮美奂的衣服,每人一套精巧绝伦的首饰。一如兰池仙子,一如濯水清莲,一如盈盈秋月。   易灵殊带着微笑看他们走了进去,点头示意后才纵跃上马,径自而去,根本没看那些美的冒泡的夫侍公子。   那样的体贴举动,不介意别人眼光的爱意流露,却又充满了尊重——多少人羡慕的红了眼。   这一幕过后,没人有心比美了,那样契合内在气质的衣服,恰到好处的首饰,岂是单单的锦衣华服所能比拟?即使能比的上,还有什么能比的上刚才的宠爱?      “七哥,是她!她竟亲自送夫君赴秋宴!我要去找她!”秋爽斋里的最高建筑,水月阁临栏处,紫淳发现了易灵殊,就要冲下去。   紫炎一把拽住了他,喝道:“不许!今天是秋宴,女人不能入内,你去拦住她干什么?”   “我好长时间没见她了,她回来也不找我,母亲又不让我出门,今天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什么?见面么?你要在全京城贵夫面前去找她么?你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么!”紫炎的声音严厉起来。      “我不管,我就和她说几句话!七哥,你放开我!”紫淳使劲挣扎起来,但他显然不是紫炎的对手。   “小淳,听话。这样不行。当众去搭讪女子,失你郡主身份。若她再不理不睬的,你今后名誉何在?”紫炎放缓了语气劝道。   “不,不......”紫淳眼睁睁看着易灵殊上了马,白衣银袍穿行在马车之中,一会儿不见了人影,伤心的坐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      “小淳,别这样,秋宴快开始了,贵夫们都到了,快整理仪容,别让人看笑话。”紫炎爱护的帮他擦去迸出的泪花。   “笑话,我本来就是个笑话。我......七哥,她为什么连个妓子都那样宠爱,却吝于给我一个笑脸?”   “这没有为什么,情爱是不讲道理的。”   “她可以为弟弟大闹柳府,就一点儿也不顾忌我吗?为了她,我探了多少消息,都是通过柳长安传过来的。我是郡主,可在她心里还比不上她弟弟的一根手指头!七哥,我心里,好难过......”紫淳的泪终于涌了出来。      “小淳,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先想想大事吧。别说之前发生了好多事,恐怕都和她有关,就是姨母为了柳家的事生气,你和她也难有什么结果。前些天宫里发生的刺客事件,你也知道点消息吧?那事情太过蹊跷,她也是当事人,你更不能冒失靠近。”紫炎一边循循诱导,一边帮他整理衣服。   “大事?没有这些大事,我和她也很难有结果吧。”紫淳长出口气,镇定下来,黯然道。   “小淳......”紫炎知道这是事实,不愿给他虚假的安慰,只能欲言又止。      “好了,我们进去吧,我今天不会惹麻烦的。但七哥,你答应我,找机会让我见她一次。只要得了准话,我也就死心了。行吗?”   紫炎看着紫淳哀求的眼神,犹豫了下,终于点点头:“好吧,但我要在旁边,保证你不会捅娄子。”他实在不放心。   “好。”紫淳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扶兰三人不知道这段插曲,他们在秋宴中过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其实世事就这样简单,女人之间靠实力说话,男人依附女人,靠在女人心中的地位说话。   易灵殊的行为明确表明了她的态度,而他们的品貌又太过出色,还有御封的品级,无论从哪个角度,与他们结交都是划算的事。   虽然还有很多人不能一下亲热起来,但也收敛了鄙视的态度。也有部分人主动来打招呼、攀谈。扶兰都能很好的应付。      紫炎品味不俗,将秋宴布置的很好。水月阁一楼腾出了宽大地方,铺设着厚厚的地毯,安置着几十桌美食,还有清甜的果酒。   最令贵夫们欢迎的,还是阁内外设置的多处游艺项目。投壶、斗草、猜谜、解棋、联句,甚至还有男人们很少玩的射箭,当然,都是小巧竹弓和花箭,图个新鲜。   参加的大都有奖品,宫制的花钿、绦子、锦帕等等,虽然不是名贵物件,但是胜在精巧,特别是宫中御用有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兰兰们闪亮登场啦,让那些看不起他们滴人,妒忌去吧。 话说上章衣服的事,忘了小彤了!他现在住家里滴。发现这事后,我很,嗯,后怕。 因为觉得喜欢小彤的人多,稍稍拨拉一下他,都有人说我。所以赶快补救! 明天星期一,我会准备点内容做女主女人节礼物。注意,别想歪了,不是肉肉。 关于小包子,几个大大都要求,我苦闷滴,想办法,蒸包子。几个包子呢?让谁有包子呢? 怎么有的包子呢?包子性别呢?啊,这么麻烦,泪奔! 天人合一   楼阁廊角都挂上了檐铃,临水的另一侧,树木后藏有一个戏曲班子,一个乐伎班子,清雅的乐曲和歌声从水边传过来,愈加飘渺动听。   秋宴是贵夫们的重要聚会,在这里交流各种信息。谁家有适龄公子待嫁啦,谁家又纳小侍啦,谁家女儿得功名啦,总之就是八卦齐飞。      刚才一幕也成了谈论话题之一。不少人被易灵殊的潇洒风流吸引,再受到爱夫场景刺激,于是恍然大悟到:易灵殊真的转了性子,并非残忍好色,而是个年少有为、前程似锦的侯爵,然后就蓦然想到了侯爵还无正君呢!   正君——听听,多么美好的称呼!正夫位置有限,正君更是难得。那可是公卿之家啊,能得御赐玉冠霞帔的!于是有适龄儿子、侄子、表哥堂弟的夫郎们,就动了心思——和扶兰交谈一下,先探探路。      扶兰起先不知道,后来被问多了妻主喜好,有无子嗣,就留了心。再隐讳的提问也有迹可寻,扶兰冰雪聪明,马上猜到了这些人的意图。   他先是有点儿讶然,没想到妻主只露了一面,就引来这么多朵桃花,到后来甚至发现紫淳也有意无意问他,看他。回想过去,紫淳确实帮他们不少忙,传信、送银两,还被母亲罚禁足。   以前就很感激,以为是柳长安的关系,现在想想,他为什么这样做呢?答案昭然若揭,原来是这样......      扶兰心里些微苦涩。可随即想,妻主坐拥风华,天人之姿,没人喜欢才奇怪了。   后来又想,其实妻主没个正君是不像话。自己终究是侧室,管理家务名不正则言不顺的。   然后还想,如果娶个正君,他也应该恪守夫道,服侍好正君,不能嫉妒失德。   最后想到,紫淳是郡主,作正君是绝对够资格的。他虽然有些骄纵,那也是因为出身尊贵。何况他对妻主一往情深,必定有所收敛,会慢慢变贤淑的。      扶兰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可是心里还是很难受。一阵阵酸楚无法控制。他就这样胡思乱想,菜也没吃多少,连花颜都奇怪了,出声询问,才打点心思应酬起来。   紫淳这是第一次见到易灵殊的夫侍,他倒着实惊讶了一番。原本以为,扶兰是小官吏的庶子,不过有几分姿色,必定没什么气度;花颜出身泥污,不是卑微委琐就是俗不可耐,让人看不成。   他没想到,扶兰落落大方,行止容华比下去一干大家公子,而且根本不见传闻中的毁容伤疤,他脸如细瓷,皮肤好的让人妒忌。花颜绝无烟视媚行,虽然有点怯懦,但是更显的柔弱温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难让人直接露出厌恶来。      于是紫淳也很难受,原来易灵殊身边的人这样好。想来,他除了郡主身份,又有什么呢?   相貌么,是不错,但比不过扶兰,性格么,没有花颜温柔,气质么,是高贵,可女人们谁喜欢在家里面对一个高贵的夫君?她们更喜欢温柔的,活泼的,讨喜的。   所以,紫淳越想越难过,直到紫炎不得不提醒他注意仪态,他才勉强打起精神应对众多的高品阶夫郎。      秋宴结束了,不少人有好奇心理,看易灵殊是否再来接夫郎。结果她不负众望,闪亮登场。贵夫们见她一身侯爵便服,神情悠闲的骑在马上,身姿却出奇的挺拔。   看到自家男人们出来,易灵殊唇角勾起了浅浅笑纹。潇洒跳下马,亲自把三人扶上了车。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护送着三人离开。   她不知道有一双委屈的眼睛和一双复杂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她没注意众多贵夫和公子的眼神。      那天,再没有第二个妻主接送自己的夫侍。   那天,易家男人成为最受羡慕的人。   那天,易灵殊入了多少男儿的梦——她目如紫星,雁眉高挑,菱唇上一抹温柔的笑,骑马向自己走来,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是夜,易灵殊端坐在花园僻静处运功。她多日来不断尝试,想尽快补充灵力,结果是一无所获。   因为根本不能吸纳任何灵力。   体内也是一点儿灵力也没有。阴力阳力,一概欠奉。   好像她从没有过这东西似的。   无奈之下,易灵殊重新修炼内力,结果一样。      奇怪的是,内视功能却没有消失,对天地的感知也越发灵敏。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明白鸟鸣叫的意思,知道树木和土地之间的神秘交流了。   这什么状况?难道她要成为徐治长?哦,他好像只懂鸟语。那,她会成为一个德鲁伊?   不要啊,这可行不通,尤其是一个没有强大力量的德鲁伊。不作为异端才怪。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身体强度照样那么变态,她经常想从马上下来自己跑,因为马跑太慢,还累的呼哧呼哧的,让她于心不忍。不过考虑到路人的接受能力,还是忍了。   而且她自没有灵力开始就不爱吃饭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易灵殊一直是喜欢吃的,只要有条件,品尝美食是她的乐趣之一。大餐的满足,小吃的过瘾,让她放松而快乐。   可现在,根本不想吃东西了!不仅是饭,水果糕点什么都不想吃。   最令她难以启齿的是,如果为了掩人耳目,强迫自己吃,就会吐,会拉肚子!      要知道家里两个男人把她生活起居作为头等大事,吃的少了,即使不问出口,那关切的目光也能横扫一千遍。   这种时候,易灵殊只能勉强自己多吃几口,然后背着人去吐。后来她受不了了,宣称自己要练功辟谷,最多用点清淡流食,才逃脱这种状况。   谁都知道易灵殊武功惊世,这个借口所有人都能理解,易灵殊总算不用频繁的进行进出口贸易了。      最后,易灵殊干脆以练功闭关为借口,独自找了座郊外荒山,就不断尝试。这天夜里,她郁闷的席地而坐,又一次吸纳失败,她深吸口气。没想到后果是这样,身体没有什么损害,却无法再吸纳修炼灵力。   其实经脉宽阔强悍,比原来要好百倍。可是,就像一个超级巨大、设备俱全的大仓库,没东西装;或者说最高等级公路,常年封闭不让行车一样,她的经脉穴道根本不吸纳灵力。      打坐时间渐长,更令她郁闷的是,风越来越强,而且随着她待的时间越久,已经感到了风的运行,好像风已是有生命的一样。接下来,她会不会觉得连石头都会说话了?这样一想,就不由自主的感应了一下身边的石头,竟然,真有此趋势......   迅速切断感应!谁能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异能,还是神经出现了问题?   界神,我想你。   心理门诊,我很想你。   精神科测试,我也想你。   ......      易灵殊遥望星空。秋星高远,无数奇妙的光芒洒落下来,星辰之力也在滋养着这个世界。   她觉得很亲切。星空、星光,就在仰望间贴近,甚至近在咫尺。能感到那些光芒和星力的洒落。   可是,接不住。好像它们是嘻闹着的顽童,就从她的身边跑过,好像它们是活泼泼的鱼群,就从她手中游下去。就这样滑走了,落在地上滋润万物。      天地万物,其实是如此紧密的啊。   生命是个奇迹,生命间的联系,也是个奇迹。甚至没有生命的物体,它们也有联系,那也是奇迹的一部分。   其实说来都是奇迹吧,哪个存在不是顺应了万千规则。哪怕是瞬间即逝,也是昙花一现的芳香犹在。      说来,弹指间,刹那芳华。到底那弹指间,是否已成永恒?还是那本以为的永恒,本也是弹指而过?   蜉蝣的一生,不过夏虫的弹指间;夏虫的一生,不过人眼中的季节交替;凡人的一生,不过星球的刹那。   夏虫不可语冰,人又岂可妄谈永恒?   可这些短暂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对于当事的生命来说。      再博大的存在,也是由无数这样的微小组成的。   呵,刹那和永恒,谁能分的清?   易灵殊看着指间星华闪亮,透过手背落下去,贴着手指间漏下去。纷纷扰扰的,热热闹闹的落下去。   她微微含笑,注视着手指。      来到这个世界几年,不可谓不精彩。喜怒哀乐都品尝过,酸甜苦辣混杂在一起。   其实想来,人性那样复杂,有什么人又是单一的呢?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这样强烈绝对的感情,经过后,也会更平静下来。   比如紫治,她自私妄断,刚愎自用,却也励精图治,为民图生。权势蒙闭了她的双眼,但她本就是权势巅峰上最高的那个人。   比如赵启,她纵女行凶,涉足肮脏行业谋求钱财,可她却对正夫钱氏极其宠爱,不再娶夫只纳小侍,算这世上少有。   比如贤君,他妒嫉成性,待人歹毒。可他被逼离开所爱的堂姐嫁入皇宫,从未得到过一天的恩宠,导致性格越来越变态扭曲;      比如易灵绽,她是刚正勇猛的少将军,可她也屠杀过逃荒的大至人。那些大至平民中,混有奸细,但更多的是灾民。灾民入关需要大量供给,威胁到紫湛百姓,所以只能严守边关,将哭着求着的灾民挡在外面,试图冲关的,杀无赦。   比如方氏,再无奈可怜,再有不得已的理由,偷拿别人家的物品去变卖,只想事后告诉儿子来补救,委实是盗窃行为。   比如花颜,那些让她放开的话语,那些小心翼翼,除了因为太过爱她,也为了能不离开她,为了守在她身边不惜一切。说来,也是存了点小心眼的。这些,她明白,也很理解。   就连蛋蛋那样的小宝贝,也知道翡翠西瓜稀罕,不管不顾的抱着不放呢。这也是私心的体现吧,而且是毫不掩饰的私心。      不,不是说坏人有都苦衷,好人也有恶行,善恶突破了中线,就显出质的不同,恶如越过底线,就不值得原谅。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所以赵启之流再有好处,也应得到惩戒,所以易灵绽之流再有恶处,也会得到她的谅解。   更多的人,是好坏参半,甚至同一个人,面对同一件事,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年龄也会作不一样的选择。   那选择,将会导致不一样的结果。   世事本无常,各人也有各人的立场。所以这万丈红尘,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总是纠缠不休。      那星空之上,万千星辰运转,又是怎样的相互牵引影响?   它们没有生命,却孕育了生命。它们也有灵性。   那超越星空的界,又是何等神奇。   多少规则,怕是界神也不能全部掌握。      一花一天堂,一草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心似莲花开。   再小的存在,融入当中,也能体会天道。因为它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阴界、阳界又有什么关系?   阴阳相异,五行尚且相生相克。   阴阳同源,都自那混沌衍出,本是一体。      佛祖曾拈花微笑,那是参悟佛法,洞悉世间的微笑。   易灵殊就在这晚看着那洒下的星辰光华,不知不觉的入定,融入了天地自然。   她的眉心间,出现了一个迷糊的图形,隐约的圆。   荒山寂寂,深夜无人。如果有人,就会惊奇的发现,易灵殊的身体发出了光芒,这光芒由而外,却没有炫目霸气,而是柔和灵动,光华内敛。   眉心的图案也随着光芒的出现而清晰,赫然是两只阴阳鱼,似有生命,在眉心处游动。      这光芒只萦绕在她身上,并不外泄,逐渐加强,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达到了最盛。   阴阳鱼也完全融合后再分开,终于成为一个太极图案。   光芒在天亮前爆发,然后猛然收缩回体内。   太极图也骤然光华大盛,然后固定下来,隐入了眉心。   一切归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地之间,世间万物、宇宙洪荒,说来玄妙艰深,却也简单至真。   易灵殊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丝明悟的笑容。   天人合一   或者说,人即天地,人即万物,人即诸生相。   道法自然,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女猪的再次突破,节日礼物完成! 以事实告诉读者,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明天,我还要将变态进行到底! 以变态的名义,召唤留言,让留言来的更猛烈些吧。 捂脸羞涩滴说,算是给我滴礼物。 命名轮盘   天人合一。   易灵殊体会那由日而夜,又由夜而明的过程,仿佛又见到了大海日出,见到了草原日落,见到了前世辉煌的建筑,见到了如光极速。   浮光掠影,当如是。   体内翻滚着两股磅礴的力量,相生相息,水□融,正是被封闭多年的双纯源力。   那样的强大无匹,让她第一次有了极度的自信,相信自己傲立于天地之间,长存于宇宙之内。   相信目光过处,无人能挡于己前。      易灵殊有了种强烈的冲动,想要飞上云端。   念头一动,她已置身高空,却因为心思一转停了下来。这不是飞,是念头转动的瞬间,抵达了这里。   或许更合适的说法,就是瞬移。   原来,她已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到哪里。再不必受那空间的限制。      畅快的放声大笑,易灵殊心念一动已悬浮云海之上。   比飞机上看到的更加真切美丽。茫茫云海,微微涌动翻卷,有些断续处的边缘,丝丝缕缕的流云,明净轻灵,像是轻波曼舞的美人裙边。   远处,洁白无暇的大团云朵被日光染红了,发出通透明亮的红光,勃勃生气,盛大庄严,光彩熠熠不可方物。   极目远眺,那里云层如巨龙翻腾,不知化作乌云闪电会怎样?      一念所至,那极远处的云层下已逐渐变黑,越聚越厚重,云层之中隐隐传来沉闷雷声,闪电孕育而出,穿梭在乌云层中。   几人见过这样的奇景?乌黑的云在脚下,其中金龙狂舞,银蛇游走,声势浩大的雷声滚滚,远达万里之外。      什么叫做雷霆之怒?看到这样的奇景,才有资格说了解。   易灵殊再次大笑,意念挥去,那乌云中打下一道闪电,震天裂地!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无根之水尽来,天地交泰。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过如此。      就在这刻,易灵殊再悟何为心境圆满,何为一切随心。她在这里明悟,便要留下这刻感知。双纯源力袭卷而下,抽取一切业力灵根。将那这骄阳光线、夜幕垂落、云雾弥漫、星辰之力、众生万象抽聚成丝。   时间缓缓逝去,百丝凝聚成团。   双手慢慢分开,以双纯源力不断炼化,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圆盘慢慢成形。易灵殊双目一凝,加剧双纯源力的锤炼,南离火、幽冥火混杂而入,天重水、业力冰冷缩而凝,五行相助、光暗调配,罡风猛烈,去芜存菁。   又不知多久过去,圆盘终于从她手中空无诞生:明灭闪动,光滑可鉴,中厚缘薄,上面有古朴的花纹凹凸游动,变幻万千,中间圆孔光芒内敛,阴阳流转,似有似无。   祭出圆盘,大如天伞,顷刻之间盖了这片云海,遮天蔽日。再挥手轻扬,圆盘已回到手中,只手掌大小,恰恰可单掌而控。      心意动处,圆盘变作长剑模样,灌注双纯源力,剑气到处万物辟易,云消雾散,阳光暗淡。   心意再动,圆盘又变作一片碎屑,玉琼飞洒自下而上,形成透明大网,可滤一切欲收之物。   长啸如歌,收回圆盘,隐入了体内。   这以后便是她的护身之物了。      此时的易灵殊,冷然下视云海良久,收回了目光,又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更遥远,更广阔的天地,蕴含宇宙间的秘密,在召唤她!   挣脱了生来的束缚,突破了压制的窒梏,自由、新鲜的大门终于向她毫无保留的敞开了。   从此,何处不能任我纵横!   有谁能拒绝这种诱惑?这种渴望根植在灵魂深处,与生俱来!   易灵殊目光一凝,逐渐露出狂热,就要再度瞬移而去。      “且慢。”有声音穿透云层传来。易灵殊一顿,这声音......   果然,一个人影凝聚成形,云朵随之呈现威凤祥麟之状,光线明暗交割,界神出现在易灵殊面前。   “原来是界神驾到,失敬。”易灵殊微笑点头。此时面对界神,她再无当初的震惊惶恐,似乎当年的无形威压不曾存在。   界神凝神看她片刻,笑道:“我感应到纯源力波动,专程来看看。很好。你真是奇才,竟然转眼间就悟出双纯源力,打开了封印。”   转眼间?界神的这时间观念......不过她长生不灭,也不用有时间观念。      “不过刚刚开了窍,还是一知半解。”易灵殊并不托大,实话实说。   “已经很不错了。你际遇奇特,非凡灵可比,但这样快的明悟也令我赞叹。”   “这要多谢您当年的相救之恩和指点之德,每每想起,在下都很感念。”易灵殊没说假话,每次出现瓶颈、遇到危机的时候,她就盼望界神再出现一次,那个怨念啊,不知道界神感应到没有。      “这本需要你自行领悟,勘破了就是勘破了,不懂就是不懂。别人怎样说,都无济于事。”界神微笑。   易灵殊突然又明白了一些:确实,那些明悟,只能靠自己。即使听别人说了,也只能理解字面的意思,不是从心里的认知,不能真正的明悟。   “当年界神曾言,我不得道不现身,为何如今令我止步?”易灵殊不明,甚至有些戒备,界神不会是不愿意再出现一个不受规则约束的异类,准备趁她还嫩的时候就灭掉吧。   不过,当初她弱的一塌糊涂,要灭也该是那时候?可是,也许那时觉得她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随便她折腾去了?      “人世间纷繁复杂,你也染了个通透。”界神笑道,微微叹息:“枉负我一番好意。初时见你,并非如此。”   “造化弄人,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易灵殊有点惭愧了,却也大方承认她的猜忌。   界神轻声道:“我本这界自然诞生之灵,后来天长日久凝出了形体,修出了智慧,本能便是维护界内秩序。因并非凡灵修成,岁月寂寞不知许久,才得一个愚顽的弟子。后来终于又见到你这异类之灵,如何会起灭杀之心?当然,你做什么我不管,也限制不了,但如若毁本界溃天地,我必与你一战。”      易灵殊笑道:“承蒙界神谬赞,就在下的能力,断断无法毁界溃世,顶多干点下雨砸坑的力气活。”   “你啊,还是低估了自己。那些算什么,你若熟练运用了纯源力,便将这星球抹去也不过举手之劳。”   “什么!你是说......”易灵殊真的激动起来,不由自主的握了拳,难道她真的能一拳碎星?那也太劲爆了吧?   “没错,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你比我都多一股纯源力啊。你虽然原是肉体凡胎,但被两界本源灌注,经过三次凝体改造,可谓脱胎换骨。即使现在源力少而驳杂不纯,假以时日,再精萃纯源力,掌握驾御之法,一拳碎星又有何难?”      “你怎么知道我刚想的是一拳碎星?你看到我的想法了?”   “是你思想太过剧烈,我不得不感应到。以后你学会隐藏了,我自然也不知道。”   易灵殊反应了一会儿,最初的结果是不适应。   “这个,好像我前不久连对付个皇帝还要尽全力呢,这转变也太大了。”   “难的不是对付皇帝,而是保护你的家人,同时还要争取修炼的时间,所以才需要尽力。大道难成,修炼艰难,无数凡灵想要成就,都付出了诸多代价。你修炼当中自然也会有危险,但一旦成就便如鲤鱼跃过龙门,一步登天。你道那龙与前一刻的鲤鱼一样么?”      也就是说,她藏缺守拙,忍气吞声的,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能够为所欲为了?   “这正是我要告诫你的。凡灵成道的,多因其天性,私心私欲入骨,造下罪孽。如果危及界内安稳,我便除之。凡灵即使入道,存在时间也有限,而你不同,你潜力无限,我都不能尽知。我虽信你心智,却也要先罗嗦一番。”   “你指的是拿打碎星球出气这样的事?”易灵殊开玩笑道。   “否。碎星并非大事,一颗星球当然会引起界内变化,却也造成不了什么巨大动荡。”   “这都不算大事?那什么算?扭曲空间?灭绝生灵?我有那能力吗?即使有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界神但笑不语,带着点宽容,像看一个刚成长的孩子,充满希望又尽是担忧。      易灵殊明白了,界神已经告诉她,不要妄自菲薄,她自然就有这本事,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   至于为什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自己遇到危机,为了自保怕不择手段吧,或者像界神,孤单存在太久了,闲的发慌,心理不健康了,没事找事的搞点儿破坏。这也是人的通病。   比如地球,被人类过度开发到濒临绝境,自然灾害频繁暴发。而人类明知这是自己的根,是生存之源。却仍然一边高喊保护,一边破坏。   界神这是来提前开展思想政治工作了。等等,界神多次提到了凡灵。“凡灵?指的不只是人吧。”   “自然,只要有灵根修炼成就的,都称为凡灵。比如你们所说的妖、魔,甚至石头。你原来世界不是有个石头修成的灵,化作猴子模样的?”      “你说孙悟空?你怎么知道的?你又看我头脑了!”   “别恼,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看了你的记忆。因为我对阳界知之甚少,想多些了解。可你当时灵性未完全开启,问不出什么来。”   ......易灵殊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隐私权。   “莫沮丧。”界神笑了:“以后不会了,我即使想看,你也能感到。今天过来就是想问你,现在小成了,你有什么打算?”      易灵殊停顿了一下,突然又有点茫然。刚才那种响应召唤的激动,探索未知的热血沸腾,已经冷却下来了,以后怎么办?真就这样冲出星球,走向宇宙?呃,巨汗。   “你刚才想出去遨游吧?”   “是的。但是现在又犹豫了。”   “我请你止步只是想提醒你。从今天开始,你的寿元无限,也拥有了强大力量。但是,你对这力量还不熟悉。你能真正掌握它吗?达到自己的目的时,不过度、不欠缺?”   易灵殊茫然摇头。她不能。   “那你又准备如何对待自己这世的家人呢?离开后多久回来?或者再不回来?他们生命短暂,转瞬就归于尘土了,等你以后无穷无尽的岁月中想起,还会不会后悔?要知道,这可能是你以凡人心态,真正融入相处的最后家人了。”   她不能那样,她知道会后悔。      易灵殊思索一阵,眼神终于从迷茫转向了清明,她向界神鞠躬道:“多谢提点。我从凡尘中所悟,也要完成凡世责任。”   她释然而笑,那圆盘从掌中浮出:“有始有终,应如此盘。”   界神看到那圆盘,动容道:“你真是给我不少意外。这是你的阴阳□么?”   ......易灵殊黑线。阴阳□?她联想起了阴阳法王、金轮法王之流。貌似都不是正面角色,就算当反派,也没有黑山老妖、小倩姥姥之类的有特色。   “呃,这是刚才心境波动制作的,我称之为,轮盘。”      “轮回之盘么?不,不仅是轮回,还有融合再生、交替循环、阴阳相济之意......真是好器物。”   “说来算是灵魂游荡,一朝所悟。”   “你已经想起了所有过往?你灵魂的所有经历?”   易灵殊叹道:“还有从其它灵魂处得知的东西。想来还是我愚钝,明明灵魂早已明悟,却总在换个皮囊时就前尘尽忘。”   “凡灵成道不易,像你现在生活的星球,还没出现过证道的凡灵呢,而且成道后也保持不了多久。你原本就有慧根,灵魂能洗炼而出,才有今世大成。”      界神最后含笑:“那么请善待此界,你已是界内一员。”   “我会的。”   “人世间要注意封存力量,不要无辜伤了凡尘又后悔。等你真正脱离俗世,再邀你同游。”   “多谢。”      光华闪过,易灵殊睁开眼,还端坐在地。   她有些疑惑,刚才那些事情到底是否发生过?抑或是她只不过做了个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大大们节日快乐! 我们小易也终于圆满啦,以后都不用忍耐啥滴鸟。 哎呀,那其实是我的愿望,实现是不可能的,只好YY在小易身上啦。 本色梦中的自己,基本为男性,而且不是异能就是武功,常穿骚包白衣,飘来飘去。 还做过好几次。醒来时,只能叹自己真是做梦! 这个,写文也算一种做梦? 琐事   易灵殊抬头看,发现周围的树木竟然全部是光秃秃的树干,地上有薄薄的雪。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上山还在秋季,怎么会下雪?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找回修为,就做了场大大的白日梦?   心念一动,掌心处浮出一抹光芒,轮盘缓缓冒出了个头。      “主子!您终于醒了!恭喜主子功成!”猛的一声因过于激动而显得尖厉的呼喊,把她的惊的一抖,轮盘立刻不见了。   只见几个的女人,捧着些柴火猎物,激动的看着她。有江湖人的几个头,还有四个侍卫。   “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自己在练功,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易灵殊缓缓站起来,嗯,腿脚并无不便。      “主子,您入定时间太长了。您上山闭关三个月了,两个月前,您练功时入定,不饮不食的,无论天气怎样都不起身。属下担心,发现您呼吸脉搏全无,急的要死。又恐您在练龟息大法之类的神功,不敢擅自挪动。约摸半个月后,您身边突然起了浓浓白雾,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了,而且无法接近,每次距离几丈远就被无形巨力弹开,只好在这守着。今天您终于醒了。”这个率先见礼,经过说的又快又急的名叫郑万里。   传说中的龟息大法啊......易灵殊无语。   “参见主子!”四个贴身侍卫见礼,也是激动万分。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属下们分别跟着怯敌将军和虎威将军去了边军,两个月前就回来了,听说您在这里闭关练功,就赶来守着。恭喜主子大功告成!”      感受一□内,易灵殊微微笑了。精纯的两股能量,隐在右掌的轮盘,眉心深处的太极图,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看来,是她悟道过程中入定了,后来又上了云海,凝炼轮盘,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却因为全神贯注没有知觉。   不对,那浓浓白雾是怎么回事?难道上云海的是自己的元神而不是本体?   易灵殊再度否认了。应该是本体。因为没有感到丝毫异常。那种实体的感觉是不会错认的。   那么应该是双纯源力的封印解除的瞬间,从体内散出了一点,搅动了这里的灵力,共同形成了白雾。这里有她的气机,双纯源力就固守不散,所以她们无法靠近。现在她回来了,那些源力又回到了体内,所以白雾就散了。      真的,是大成了。   她的灵魂几世追寻,又在前世巧得机缘,于今世苦苦修炼,终于脱离了那轮回之苦,生老病死之厄,贫寒交迫之危,恨怨离别之痛。   从此这世上,不,这界,能威胁到她的,又有几人?   可她又岂会和这些世俗凡人计较。   滥用神力,搅动红尘,造下无边杀孽,惹来滔天怨恨?她不会。   就像界神所言,她,是界内一员。也曾是,并在今后一段时间内仍是,这红尘中的一员。   这世的红尘羁绊,就将它进行到底吧。      “主子,快回府吧,将军和侧君们很着急,多次探问消息。两位将军和二小姐还来看过你,可惜无法近身。”   易灵殊看着属下侍卫们的激动欢欣,笑道:“好,回去。”      易灵殊出现在将军府时,引起的震动不亚于刚刚回京。   易满天和易灵绽着急询问她练的什么功这样惊世骇俗,又说了自己神奇的翻盘经过,说是后来圣旨调两人回京,还多加褒奖。现在贤君家族已泥足深陷,军中势力莫明其妙的瓦解,朝堂势力在紫治多年布置下,于其混乱中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只剩彻底铲除。   易灵悦指挥管家布席置酒,告诉她紫治曾专门在朝堂上说她忠义勇猛,护驾有功,要在年前再下封号。贤君一直疯颠,家里也没人管他。据说有天他堂姐到访,他竟突然恢复了清明,亲自为堂姐倒了杯茶,等堂姐走后就在屋里悬梁自尽了。      她还笑吟吟的说,睿王不满加封,被皇帝狠狠撸了一顿,不知说的什么,睿王气的够呛,又吓的要死。隔天睿王又把柳家狠狠撸了一顿,过继的事已经完成,月前八抬大轿接易彤在附近街上小绕一圈,回了柳府。   紧接着,易彤被御赐了“晴安县主”的封号,以抹去了曾在宫中为侍的历史——县主么,进宫问安,住个把月的很正常。   庞氏以后别说支使易彤,见了还得给他行礼,躲都躲不及。柳长安身份正了,又谋到一个好差使,即将外放,准备过年后带着易彤赴任。此去再回京城得有个三年五载了。      花颜和扶兰两个气色都很好,见礼后就掩不住的喜意,笑盈盈的看着易灵殊,眼光追着不放。   今天是全家一起吃饭,按理扶兰和花颜都不能上桌的,但王氏为首,连声叫两个人都坐下,又问想吃什么,又让侍人小心伺候,关心的过了头。   席间,王氏悄悄拉住易灵殊,嘱咐她晚上早些回房,两个夫侍有事和她说。   几个月没见,当然有事要说了,那也用不着这样反复叮嘱吧?易灵殊奇怪的看看老爹,答应下来。      饭后,易灵殊和两个姐姐一起到了易满天的书房。易满天表明有退隐之意,准备年后朝堂平稳下来,就上书请辞,从此在家赋闲也好领个闲职也好,反正是不再掌兵权了。   易灵绽也准备报两年休养——她身体新旧伤病不少,又长年带兵,这个年龄还没子嗣呢。休养过后看形势再说。   对此,易家女子都没有异议。   倒是易灵悦让大家惊讶了一下,她说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科考到不了殿试关,从军就更不作此想。但也不想白耗在家中,想要从商,开家店。      商人地位低微,易满天没想到她如此打算,实有些踌躇。可这是二女儿多年来第一次要求,也算合情理,倒也不好一口回绝。   易灵绽劝说妹妹,希望她干脆踏实读几年书搏个功名,或者随便领个闲差,拿份俸禄。   易灵悦只是摇头。她说自己在前一阵的家庭动荡中,不得不经营后路生计时,才发现银钱的重要,并且自己通过在临州置办家产,觉得自己经商还行。况且她堂堂女儿,不能做个混吃等死的米虫,靠母亲姐妹供养。      易灵殊问她想开什么店,易灵悦坦然道:“我盘算过,那些米粮布帛我不懂好坏,酒楼客栈做小了没多少赚头,开大了斥资太巨。我也算读了些诗书,附庸风雅的事还干的来,便开家书画廊,除了卖诗书字画还卖上等的文房四宝,兼带印制成书、刻制印鉴私章,附带一家精致茶舍,平日经营外,再定期办些诗会、文会。京城文风很盛,士子学子众多,即使不赚,也赔不多。”   易灵殊听后就立即肯定了她的想法:二姐终于从自己的小天地中走出来了,而且,她分析准确,决定合理,没有理由不支持。   听到这样文雅的生意,易满天也同意了。易灵殊笑道:“二姐好打算!这店名一定要起的好,风雅上口,地方也要布置的脱俗出新,文人就好这些。选址谨慎些,距离翰林院、文渊阁这样的地方近点有便利。你只管放手做,关系打点什么的交给我。”      易灵绽见三妹神采飞扬,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广安侯好大口气,不知准备掏多少银子做贺资?”   “那得我今夜翻过家底再说。”易灵殊笑了。   “灵悦,你可千万别客气,她乃芳香阁的东家,日进斗金的大财主,黄金万两那算少的,都拿不出手。”易灵绽认真道。   “万金还少?这是公然陷害!你是我亲大姐么?”   “我肯定,她是。”易满天难得幽默一回。   母女四人相视而笑,书房之中亲切而温暖。      回了屋,花颜和扶兰两个果然都在等她。两个人正在做针线,灯烛挑的亮亮的,侍人刚换上了热茶。   易灵殊进来笑道:“父亲要我不可耽误,说你们有事。什么事啊?”转头看到了莳珍,他原是跟着花辞去了临州开铺的,于是说:“我知道了,是花辞和子阳回来了,芳香阁的事对不对?”   花颜起身给她去了外衣,服侍她净手。笑道:“花辞早回来了,芳香阁的生意也很好。不过子阳还在临州。”   “怎么呢?把他一人留在那里?”易灵殊擦干了脸上水珠。   “这事说来要求妻主一个恩典。”花颜温顺地垂了头。   “说来听听。”      “妻主还记得将奴从山上救回来的那个黑衣人吧?”   易灵殊点头。   “她原是个有名的江湖侠客,那天和人争斗受了伤,把我带到芳香阁后,花辞和子阳看出不妥,感念她出手救助,就留她将养。后来家里事情不断,她伤好的差不多了,看出花辞她们去临州有危险,就主动随着去了,后来一直在一起。”   “你是说......”易灵殊不确定。   “是,她和子阳哥哥相互携持,日久生情了。临州那里店铺生意也很好,关了可惜,花辞就和他商量着,干脆开下去,拔几个会配香剂的伙计过去,让子阳和她管着,希望您能恩准。”      咦,没想到祸事还成就了一对鸳鸯?不过子阳很好,也苦了半辈子,现在有这样的好归宿不容易。   “这是好事,我当然同意。不过要他们回来一趟,我要见见那个女人,她要和子阳在一起,也得明媒正娶,办了喜事才成。”   “妻主......”花颜一阵感动。她没有藐视老鸨出身的子阳,还替他打算,为他撑腰正名,都是因为子阳对自己的善待,和自己的情份啊。      “还有一事。”花颜悄悄眠去眼角泪花,又说。   “说吧。”易灵殊笑道。扶兰已收拾了棋盘,倒了茶送到她手上。还给她怀里塞了什么东西。   啊,竟是小暖炉?她用的着这个么?现在把她扔冰天雪地里也没影响。可看他那殷切样子,算了,暖炉就暖炉,塞会儿吧。   “就是,那个,我知道莳珍是您的侍人,不过他从没近身服侍过,今年也十六了。不知您是否有收房的意思......”花颜有点说不下去了。      跟妻主问这种话不妥。虽然莳珍从未暖过床,但这种贴身小侍多半会收房的,他自觉有点僭越了,说不下去,脸上又下不来。   “说吧说吧,大胆点儿,是不是他喜欢上谁了?莳珍,嗯,跑哪去了?”易灵殊抬头一看,莳珍早不知什么时候溜出去了。   “是,是和花辞。他一直给阁里做香剂,教那些伙计什么的,就和妹妹熟悉了,后来......”   “知道了,后来就私定终身了。”易灵殊大大咧咧的摆摆手。没想到祸事又成就了一对。不过想想,这两人经常接触,一个是秀外慧中的温柔男儿,一个是英气勃勃的开朗少女,相互生情也很正常。   “没有,莳珍知道他是妻主的侍人,花辞也很守规矩,决无私定终身之事。只是两人生了好感,我发现了想问问您的意思。请妻主信我。”花颜吓的咚就跪下了。      扶兰立刻急道:“花颜快起来,怎么敢这样用力?”转视易灵殊道:“您莫吓他。”颇有埋怨的意思。   易灵殊很无辜,她不过说话直了点儿,怎么就吓花颜了。不过花侍君经常跪,呃,她已经习惯了,奇怪的是今天扶兰怎么这样紧张。扶额道:“我没怪罪的意思。他们两人若是两情相悦,那很好,如果两个人都愿意,就和子阳的婚事一起办了。”   花颜喜道:“真的?这两人心里有彼此,却连句亲近话都不敢说呢。这下告诉他们了,还不乐颠了?”      扶兰轻声道:“还有第三件事呢。”   易灵殊笑道:‘又有哪些人对上眼啦?一并说出来,干脆办个集体婚礼,一溜新郎蒙着盖头,让新娘去挑,挑错了不能入洞房!”    作者有话要说:我把这章大修了。有的亲觉得上章跳跃太大,我反省了一下,觉得是铺垫不够。 本来以为小易一直是追寻力量的使用过程,就像找房子的钥匙,所以一旦明白了,就掌握了。看来前面交代的还不够清楚。 小易这个人呐,是特殊体质,穿越中得到了两种本质完全相反的力量,对于她现在所处的阴界,她有的纯阳源力,相当于逆天的存在,就像那个,热油里泼水,或是反物质,黑洞这样具有强大反噬、能够消除物质滴。 她是终于由量变到了质变,嗯嗯,物理变化,化学变化。 雷到了大大,很郁闷。 信心大减。本章也在唱忐忑。 纡尊降贵   扶兰嗔道:“妻主说的什么话!亏您位列侯爵呢。”   易灵殊便笑道:“侯爵怎么了,侯爵就不入洞房了?”她从没两人都在的时候调笑过,今天实在高兴,两人又软玉温香的伺候左右,有点放浪形骸。   “妻主莫取笑了。我要告诉您的,是花颜有孕了。”扶兰笑意盈盈。   “妻主,扶兰也有了。”花颜喜不自禁“我们有您的子嗣了。”      有了,有孕了......不知别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是什么样,易灵殊的第一反应真是愣了一下。   虽然早知道是女尊了,也很习惯男子的柔弱娇美,也明知道自己是父亲生的。   不过毕竟没见过正怀孕的男人(废话,人家能让你见么?大街上也偶然有,你从没注意过好吧),现在猛然两个男人,请注意,是两个同时怀了她的孩子,愣一下很正常。   原来父亲不住叮嘱她是为了这事,怪不得扶兰见到花颜下跪就急了。怪不得花颜胆儿肥了,敢跟妻主要侍人了,原来“有容乃大”!      “妻主,您怎么了?是不高兴么?”扶兰见她没有当即露出欢喜的表情,倒是有些怔忡,不由收敛了笑容,猛的想到一个可能,难道是妻主不愿意侧室侍室先有孩子,那样的话长女长子就是庶出的,有些人家避讳这个。   想到这个,他脸色发白了。虽然他相信易灵殊喜爱他和花颜,不会让他们把孩子打掉,但如果因此惹妻主不快,甚至以后不待见孩子,也是他不愿看到的。   花颜最能受坏情绪感染,立刻察觉了两人情绪,也没了笑意,开始微微发抖。他更害怕,妻家如果子嗣旺的话,根本不珍惜侍室的孩子,说让拿掉就得拿掉,一通药灌下去,痛得死去活来。如果扶兰怀孕都会被训斥,他的孩子怕是连留下的可能都没有。他年纪大了,如果这次再流了孩子,怕是以后都难有孕啊。      “您是不是,不愿意先有庶子?是奴的错,没有服用汤药。奴犯了擅自有孕的罪过,但求,但求妻主留下孩子,留下它......”花颜越想越怕,软了身子,又跪了下去。   易灵殊这才发现,自己不合时宜的发呆,吓坏了两人。她赶紧抱起花颜,放在椅子上,一边一个拉着两个人的手:“胡说什么呢。我是头一次有孩子,还一次两个,高兴的呆了。这是我的孩子,怎么不喜欢!”   花颜听了长舒口气,脸色慢慢好转过来。扶兰还是认真瞅了瞅她面色,确实那眼中毫无不快,笑容发自内心,才握紧了她的手。      “什么时候的事?”易灵殊爱惜的搂住两人问道。   “妻主闭关以后感到身体不适,请大夫来诊脉时发现的。时间上算应是秋宴前。”扶兰安心的半靠在她臂弯,面泛红霞。   易灵殊暗想,应该是醉酒那些日子,自己散尽了灵力,如同普通人,又与两人连着几日欢好,所以中奖了。   将会有两个胖乎可爱的孩子来临,要人抱,要学走路,学说话,会叫她娘。这也是易家血脉的延续。说来她这个排行最小的妹妹,倒最早做了母亲。   她突然想到,凭这也比易灵绽强!   “我很高兴,要辛苦你们了。”她轻轻吻吻两人的脸颊,心里一阵安静甜蜜。      此时,紫炎也从母皇处得知了易灵殊出关的消息。他想到母皇与他密谈的话,不由心里百感交集。   紫炎居住的绮年殿里,烛火亮了许久。他在温暖的殿内却是感受不到温度。想到母皇那双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睛,清冷威严的声音,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紫治说,易灵殊身怀异能,没什么能约束住她。看她对家人很是维护,对自己的夫侍也不错,唯一能和她有牵连的怕就是情了。   紫治说,为了拉拢易灵殊,准备以护驾有功的由头再度加封。易灵殊还没有正君,可以在加封的同时赐婚,而人选,一定要出类拔萃,能让她满意,能坐的稳正君位子,同时也要对皇家忠心。   紫治说,所以赐婚的人只有出身皇室。符合那样的人太少,想来想去,只有他符合全部条件。   紫治说,她知道他虽是男儿,但抱负不凡,从小学文习武都比女子出色,又是水晶肝胆,凡事清楚明白。能配的上他的女人太少,易灵殊不容错过。所以这事对两人都好。   紫治说,她知道易灵殊的侧君和侍君都有孕了。正君未进门,先作父亲是不合礼数,何况是皇子出嫁。但必须以大局为重,不要摆纡尊降贵的架子,好好与那两人相处,好好带两个孩子,同时争取早日有子嗣,争取妻主的宠爱。   紫治说,留意易灵殊的动向,倒也不完全为监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紫治最后说,其实他应该也对易灵殊有爱慕之心,所以有些事做的心甘情愿,并非完全为了帮紫淳。但紫淳人太单纯任性,不可能讨易灵殊的喜欢,所以算不得对不起他。      紫炎呆呆的看着大殿里烛光照不到的阴影,扭曲变形的变化,心里一片空白,却又像装满了东西,坠的沉重。   其实母皇说的对。他不是对易灵殊一点儿想法没有的,相反,他在易灵殊那次救易灵绽之后,就对她开始关注。越观察,越好奇。她的武功,令他起了好胜之心;她的侠客行,让他为之神往。不过,那时只是好奇而已。   后来是紫淳,总在他耳边絮叨,易琅轩如何如何。他就奇怪,紫淳一直眼高于顶,对谁都不服,为什么就见这个女子一面之后念念不忘,以后越陷越深?      紫淳求他,想多知道关于她的消息。这不算大事,他违规动用了点权力,易灵殊的情报不断送到手上。他真的惊讶了。   这个女子,没有当世女人的许多通病,不虚荣不好色,不喜结交权贵,不践踏贫民。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不鄙视男子!   当他发现这点时,心突然跳的厉害。紫炎虽然生长在深宫,却并非无知男儿。他的教习师傅曾是江湖高手,为了避祸隐匿皇宫当侍卫,后来无意中认识了紫炎,喜爱他武学天份,又聪慧过人,才倾囊相授。      紫炎听多了江湖恩仇,对外面的世界非常向往。他始终不服气,为什么自己什么都能学的比姐妹好,却必须要听她们的话?为什么教授他的所有师傅都可惜地说:“若是女子就好了。”   他慢慢长大了,许多事实教训了他,不要出风头,不要表现的比女人优秀,不要太聪明,不然......他学会了掩饰自己,不留痕迹的办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人前做一个谨慎贤淑的七皇子,安份随时,但贵气天成,绝不可欺。他足够优秀,却不张扬,处事恰到好处,赢得了后宫和世家贵夫们的称赞。   紫治后来发现了他的能力,鉴于有些不想让皇女们过早涉及的势力,就交待他办点小事情。      紫炎的眼界越来越广,寻常的女人再难打动他。现在出现了一个易灵殊,彻底颠覆了他对女人的认识。她有股难言的气质,外表随和,内里冷静,心地清澈却又思绪如电,潇洒狂放却又温柔内敛。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她。就在一次次帮紫淳的时候,他也偷偷想,易灵殊会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男子?   直到她娶亲,他难过,他发现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直到她出使未归,他失落却不悲痛,他知道自己没有完全失去理性。      如果,母皇说的事情兑现了,他该如何面对易灵殊和紫淳呢?易灵殊会接受他吗?紫淳能体谅他吗?   听母皇的意思,这加封和赐婚,与其说是恩宠,不如说是拉拢。不仅如此,一进门就要面对两个怀孕了的夫侍,身为皇子正君,却要看着庶子们出生,还要亲手去安排种种事宜。这样的出嫁,令他颜面扫地,怕是从来没有一个皇子受到如此屈辱。   但有拒绝的余地么?母皇说的很清楚,需要他争取妻主的宠爱,并且生下嫡女,将皇室与她紧密连在一起。况且,也没有更合适,更优秀的人。      只是,这样的过程本不是他想要的。紫炎苦心经营多年,求的不过是在婚姻当中,有一定的自主权,谋个好妻主。作为政治联姻当中的棋子,也能够得到利益,实现双嬴而已。   一切从那天的刺客事件后就改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那天目堵现场的侍卫宫人都死光了,暗卫应该知道,但绝不可能告诉他。   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他已经知道必须要做的:母皇辖制不住易灵殊,所以他作为怀恩示好的内容之一将嫁入将军府。无论从皇家还是个人考虑,他都必须争取妻主的宠爱信任。   现在已经有的孩子,他不会去加害,但也不会全心教养,成龙成虫端看孩子的个人了。并且,以后不管有多少夫侍,再不能让庶子女出生。这才是他要做的,虽然很难。      烛泪流尽,绮年殿内漆黑一团。被赶出去的侍人也不敢进来,七皇子的命令向来说一不二。   紫炎看着黑暗,觉得那么冰冷。他扑倒在床铺上,好像刚才倒下的烛心。这不是他想要的婚姻。像无数男儿一样,他也描绘过自己出嫁的场景。   他不羡慕那十里红绸,嫁妆连城,也不看重新娘俊美,广屋华厦。风流人物、奢华排场,他见的多了。他想要的,是发自内心的珍惜尊重,是携手相视一笑的默契。   新娘会满面笑容的接他下轿,会温柔地掀他的盖头,赞叹的看着他。那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主人,他会把一切都管的很好。      只是,这些永远都不会有了,不会了。   那个女子,她已经将这样的笑容给了别人;她不会真心信任他;他也不能毫无保留地对待她。   他的婚姻,更像一场质子取信的过程,或许更加艰难。他的出嫁,就是一个笑话!   不知多久都没流泪的紫炎,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第二日,有宫侍到易府传旨,易灵殊因忠义过人,护驾有功,加封一等广安公,赐建广安公府,食邑二万户。   宣旨过后,另一个宫人道:“还有一道口谕,请公爵单独接旨。”于是易灵殊带那宫人到书房。   那宫人久久不言。易灵殊也不催促,只默默打量。他相貌十分出众,眉尖入鬓,象牙色的皮肤,幽深如寒潭般的眼睛,光芒点点。挺直的鼻子,嘴唇紧抿使得唇线直而薄,圆润的下巴微微收起,显示他惯于内敛。   最吸引人的,是他出奇的好气质,没有俗气男儿的矫揉造作。因为身材修长,劲腰长腿,只站着便有干净挺拔的味道,却也不是拒人千里的傲气,更没有冷若冰霜。他的干净挺拔上,还有一层温和文雅的修饰,让人不会起反感——女尊世界里,对那些个性过强的男子并不欣赏。      易灵殊承认,这样独特又不扎人的男子,应该很受欢迎,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这样的气质不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出来的,更不会是普通宫侍所能具有。   他手指纤长有力,目光如凝,步伐稳健,应该练过上乘武功。现在,那双寒潭般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她,复杂的感情混杂而出,根本不加掩饰。   他,是......      “广安公,以您才智,应该已经想到我是谁。”一把如琴弦般的好声音。   “七殿下么?”   “不必拘礼,叫我紫七即可。母皇确有口谕,广安公旷世奇才,堪为良配,欲嫁皇七子为正君,不知广安公意下如何?”紫炎的声音很平静,心里却充满了屈辱。   他是皇子,却要本人到未来妻家,让妻主看看满意不满意。即使大户人家纳侍,也会有人先对男方递话,相看也是女方家有一定地位的男人。他却这样像货物一样自己送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包子上笼啦,一次两只,或三只?嘿嘿。 紫七也蹦出来啦,亲们对他满意不满意呢?话说他生长在皇宫里,也不是纯良无害的主,最起码比紫淳精多了。 吸取前面一个亲的话,没正君先有孩子不合适,真的很合理。 不过小易没做什么防护措施,在她常人状态下,几度春风有孩子,也正常。所以拿来在这,难受一下紫七。 还有就是,一位亲说的很对,小易是非常人,她的家人、夫郎不是,将来还要生存繁衍,所以,我不想让小易孩子不同。想让小包子们可爱聪明健壮一点就很好了,不想再生几个超人出来。 寂寞如雪   ......易灵殊无语,没想到紫治来这么一手。   以前紫治有过嫁紫淳的意思,现在大概觉得拿不出手了,换了个人人称赞的紫炎,还以这种方式把人送来,让她瞅瞅,等她点头。   这女人,倒也拿的起放的下,不顾皇子脸面的么?这里的男子做这种事,应该是觉得巨大侮辱。何况养优处尊的皇子呢?看这紫炎,面上是没什么表情,心里不知道憋屈成什么样了。      “广安公,可有话要带给陛下?”半晌,紫炎见易灵殊不出声,只好再次询问,嘴唇都有点儿哆嗦。这不是变相在问:你觉得我怎么样?愿意娶我吗?   “在下常闻七殿下乃奇男子,心胸抱负不让巾帼,为何行这自辱之事?”易灵殊不忍看他这样难堪,问道。   “自辱?呵,生人莫作男儿身,百年苦乐不由人。”紫炎的眼睛眨了一下,又缓缓睁开“公爵不必如此。您如看的上,乃紫七之幸,若不如意,大可明言,这本是母皇的一番好意。”   “我看七殿下乃非常人,那我就坦白说了,我不愿意。”      虽然有所准备,紫炎的脸色还是变了。他没想到被拒绝的这么彻底,这么干脆,好像在他脸上掴了一巴掌。   “为什么,能告诉我理由吗?”紫炎深深吸气,风度依旧,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腰间垂绦微微晃荡,泄露了情绪。   “其实七殿下也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是紫七容貌丑陋么,抑或不够温柔顺从?还是会舞枪弄棒令公爵不喜?除了容貌,其它的紫七都能改。”紫炎慢慢说完,觉得自尊都被踩在了脚下。可他必须尽力争取,这是他的命运。      “不,七殿下倾国之姿,我对男子有才学会武艺亦不反感,倒很欣赏。但我不愿与皇家的人过于亲密。”   “就因为这个么?出嫁从妻,所谓皇子,不过是过去的身份。”   “还有一点小小的原因,就是七殿下和紫淳曾热心帮忙。”   “恕炎愚钝,还请公爵明言。”   “紫淳郡主多次来我家报信吧?”   “对。那是他帮忙心切,难道这也有错?”      “报信有什么用吗?能阻挡事情发生还是减弱恶果?”易灵殊淡淡地说。   紫炎惊讶道:“他也是好意,费尽心思求我打听来的。”   “是吗?他太单纯。其实七殿下也想通过他告诫我家人吧?”易灵殊声音中有股冷意。   “......”紫炎说不下去了。确实,一次报信的结果是易灵绽为稳定局势,主动要求到边军打大至;一次报信是母亲得知大姐失踪有内情,忧心之后接了圣旨。      “我以前奇怪,七殿下何以消息如此灵通,对宫内情况了如指掌,后来感到七殿下对世家动态也很清楚啊。”   易灵殊无视紫炎越发苍白的脸色,慢慢道:“于是留了点心,发现七殿下果然不是普通的皇子,为陛下打理皇家贵戚的有关情报,手下也有不少人。”   “你怎么知道......”紫炎眼睛益发幽深,像冰下两簇跳动的火苗。这个秘密除了母皇,连他父君都不知道。当年为了平衡皇女之间的关系,也不想让她们插手这样阴暗隐密的情报组织,紫治将有关皇室和门阀世家的情报收集和梳理交给了紫炎。   一则他不会背叛皇家,二则他是皇子,牵扯权力斗争之中也是有限。不过情报纷繁,又相互交叉,所以他不止知道自己应该管的一块,也经常知道其它的消息。这些紫治也明白,对他有一定的放任度。      “我想知道,就知道了。”易灵殊很淡漠的说:“七殿下不必惊慌,这仍将是个秘密。”   “你没看不起我?怨恨我?毕竟我的消息虽然切实,也起到了一定坏作用。除了母皇授意,也有我审时度势自作主张的。”   “恨倒没有。你的行为虽然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作用很小,而且也做过真正帮忙的事情。转移家产、临州开店,如果你不暗中帮助也做不到。”   易灵殊轻声道:“其实我对七殿下很佩服,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要付出比女人更多几倍的努力。”      紫炎苦涩的笑了。他终于遇到一个能够欣赏他,能够接受男子也有才华的女人了,却注定不能成就美满姻缘。他们遇到的时间不对,曾经的一切将永远横亘在两人之间。   “好坏相抵,或许前页可以揭过。”紫炎试探道,事已如此,他也不想放弃这样一次机会,还有那正在等着自己回话的母皇......   “七殿下出身高贵,我的侧君和侍君怕是不堪侍奉。七殿下值得更好的。”易灵殊淡然道。   紫炎的心像被戳了一下:她一旦付出了感情,竟是如此认真。拒绝的原因,竟然还为了怕那两个出身低贱的夫侍受委屈。她想的是事实,只不过,大部分女人在这时候,都想不到这些,等有了新人,怕是更想不到了。      这样的人,注定要错过......紫炎垂下眼帘,遮住寒潭双眸,掩盖了丝丝忧伤。   “如此,紫七就向母皇回话了。”   “有劳,以后我也会借机向陛下说明。”   这是不让他难做么?紫炎又苦笑一下,既然无情,又何必残留点关心。      “小淳一向单纯,又真心爱慕广安公,可否......”不知为什么,紫炎为了紫淳作最后争取,明知把握不大,但紫淳确实一片痴心,又素来与他亲厚,如果他有可能,也算夙愿得偿吧。   “紫淳郡主天性纯真,又是睿王独子,应该好好择个妻主。”易灵殊婉拒了。      紫炎走了,易灵殊送他出门。   庭园残雪萧萧,紫炎突然轻声道:“又快到初元节了。公爵会为慕容侧君做新灯吧?”   易灵殊一愣,他知道这些事情,还公然问她,没什么理由啊?这些琐碎小事。   “或许吧。”易灵殊含糊道。      侧目看去,易灵殊突然觉得那身影有说不出的寂寞,一片冰冷融在脸庞,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下了小雪,小小的雪沫像满天凝结的眼泪。   “广安公,能答应今年送我盏花灯么?不存什么意思,只是我从来没收到过花灯,以后怕是也不会了。当然,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易灵殊看着出色而又落寞的男子,点头道:“好的。我会让扶兰进宫问安,给七殿下带盏花灯。”   紫炎欣慰一笑,寒潭瞳仁有层雾气,很快又散去了。他快步出了易府,上了轿子,消失在残雪路上。      紫治知道易灵殊的拒绝后,将玉球扔到了书案上。她盯紧紫炎道:“你可有不敬之举?”   “儿臣万万不敢,几次表明母皇和儿臣的心意。”紫炎跪伏在地,恭谨而沉着。   “朕想你也不会。你品貌俱佳,这样她还不要,是因为什么?”   “听广安公的意思,应该是担心她的夫侍受委屈。”   “什么?为了那两个低贱的男人?你都不计较进门就当父亲,她还担心什么?”   ......紫治没有言语,低着头看不到他的冷笑。这就是典型的女人想法,娶进来一段时间,新鲜劲儿过了,保留着名份,不克扣生活供给就是恩典了,更好的处子送上门不要,那无异傻瓜。      “母皇,她不知从何渠道得知我效力暗影的消息,也是拒绝的理由。”   “什么,她怎么知道的!你没有透露出去?”紫治面色微变,一股淡淡杀意流出双眼。   “儿臣绝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她只说自己想知道的,就能知道。儿臣不解其意。”   “想知道的就能知道......罢了,她确有这个本事。炎儿起来坐吧。”紫治无力的叹息一声,让紫炎落座。   “母皇宽心,还要以身体为重。”紫炎看她的神态,轻声劝慰。其实母亲对他已然很好,可是皇家天下,自有许多不得不为之,他很明白。   “炎儿,朕想念国师,她当年所言,都是金玉良言啊。”紫治黯然,让紫炎退下。      紫炎怅然回到绮年殿,没想到甫到殿门,就见紫淳从里面冲了出来。紫淳焦急张狂,一看到他就问:“七哥,你到易家去了是不是?”   紫炎叹口气:看来他都知道了,这还不知如何收场,但不能让宫人们看笑话。他携起紫淳的手,半拉半拽的带进殿内,不顾他连续追问,吩咐道:“都下去,我和郡主有话说,不传不得入内。”   宫人们遵命下去了,紫淳已跺脚道:“七哥!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皇上想将你赐婚给琅轩?你快说啊。”      紫炎苦笑道:“小淳,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直呼女子的字,别人听到会被诟病的。”   “这是真的,竟然是真的!我听母亲说的时候还不相信!你不是说要帮我的么,说要安排我们见面,结果却接受皇上指婚,还亲自去了易家!”紫淳面色涨红,激动的跳下座椅,含怨生怒的眼睛看着紫炎。   “小淳!你注意些,看看都嚷了什么话!难道你要为这些和我生分么?”紫炎觉得无奈而疲惫。      “那你要我怎样?你还是我的七哥吗?你做这些事,又让我多心痛?我为什么总要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为什么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你不也喜欢她吗,还亲自登门,如何,易琅轩看上尊贵优雅的七殿下了吗?还是说,她对投怀送抱没兴趣?”紫淳怒不择言。   “啪!”一个巴掌甩到了紫淳脸上。紫炎从昨夜的种种不良情绪被紫淳的话刺激的再也压制不住,打了从没动过一指头的堂弟。   紫淳呆了,他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紫炎也被自己的举动惊住,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紫淳突然转身冲了出去,紫炎回过神来紧忙追了出去,扯住他衣袖急道:“淳弟听我解释!我是身不由己,她也没有答应。”紫淳不管不顾,强硬的拉回衣袖,眼看衣服会被扯烂,紫炎只得放手。   紫炎不敢再勉强,害怕闹出动静徒惹人笑,只能看着紫淳跑出了绮年殿。殿外守候的宫人们见到淳郡主红着半边脸颊,泪光闪闪的奔跑而去,都吓了一跳。他们再小心翼翼向殿内张望,只见一贯优雅的炎殿下以手扶额坐着,全然不顾半开的窗外,飘进了点点雪花。那寂寞悲伤的神态,他们从没见过。      初元节前,扶兰接待了几拔客人。大多是给他来道喜的。易灵殊加封公爵的消息传开了,也有人知道扶兰怀孕,所以前来道喜。   其实单是道喜扶兰还是容易应付的,可偏有些人,不只道喜这么简单,就让他有点儿头疼。比如眼前这位正在喋喋不休的许正夫。   易灵殊出门看过了花辞和子阳两对,谈笑一阵回了家,听说扶兰正接待客人,便悄悄到了偏花厅外,想看看扶兰如何应对那些贵夫——夫郎们来的太勤太多,她觉得有点问题,果然听到她哭笑不得的内容。      “侧君啊,我和你一见如故,才和你说这些贴心话。你想啊,你妻主现在贵为公爵,想把儿子送进门当正君的有多少?何况广安公的相貌气度,啧啧,不知多少想麻雀变凤凰的千方百计爬上她的床。”   “呃呃,您喝茶。”扶兰被豪放的许正夫震慑了,只好劝茶。   “哎呀您可别不信,我这话粗理不糙啊。远的不提,就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有个馄饨摊子挂着公爵亲手写的字,告诉人说那摊主是她亲自护着的人儿。听说那就是一个从戏班子里出来的狐媚子。您说说,广安公凭啥护着他?”   易灵殊听到这儿不由黑线,没想到含玉的事这么引人注意,却也真担心扶兰会想歪。      “妻主见到有人欺凌弱质男儿,出手相帮也是常事。”扶兰面不改色。   “我说侧君可真能想的开。也是,就算这些狐狸精得逞了也占不了啥名份,可皇子郡主就不同了。”许正夫满含深意的压低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才上来,吼一嗓子:发文喽! 话说原来想的紫七的那个那个样子滴,可后来就感到,他为毛啥都知道呢?皇子也太消息灵通了吧,他练武,气质也偏硬,为毛不被人指指戳戳呢?很会做人吧。他这么个明白人,为毛要不计后果的帮紫淳呢?不怕被牵连吗?于是,我就真相啦,原来紫七是这样滴! 这样他才能更好的生存下来,不过亲们可能会不待见他了吧。 我排除万难来更文,为了贿赂儿子,给他买巧克力,又写了半天,大大们也要留言哦! 扶兰的心意      许正夫说着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靠近扶兰:“我听说,那个七皇子和紫淳郡主都看上公爵了,说不准谁就坐这正君的位置。”   易灵殊面色微冷,这些贵夫的消息倒很灵通,真真假假的传的很快。扶兰现在有孕,听到这些消息心情想必不会好,而且他又那么敏感......想到这,她有进去把许正夫赶走的冲动。可那样做,天知道许正夫出门后会散播什么言论,扶兰的地位怕也会受影响。      “哦?这我倒没听说过。皇子和郡主都是尊贵身份,岂能容人乱传,诋毁清誉?”扶兰的声音很稳定,珠玉相击的清雅,听不出有什么不悦。   “乱传?侧君是足不出户,不知道而已。据说睿王好好发作了淳郡主一顿,有人亲耳听到皇上有赐婚的意思。不过对象是七皇子。”   “七皇子?是举办秋宴的七殿下么?”   “对,就是那位。这位殿下可不是一般人,从小和皇女们一道读书,还练武呢,谁都夸聪明。他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楞让人挑不出错来,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   “七殿下确是风姿倾国。”扶兰承认的痛快,没一点儿不甘心的意思。      “侧君莫不是糊涂了,七殿下越好,当了正君后您可就......哎呀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着急?”许正夫快要呕血,对扶兰恨铁不成钢。   “急什么?”扶兰好像不懂,还有茶盏轻轻放下的声音。   许正夫脸部抽搐,终于控制了肌肉道:“皇子那是什么身份,要进了门连妻主都得敬着,他又长的好,有手段,这家里哪里还有侧室侍室的容身之地?连自己的孩子怕都看不到几眼。万一要是毒点的人,那以后,咳......”剩下的话许正夫也不敢说下去了。   “这正君的事,我急也没用。这是大事,由家里长辈和妻主定的。”扶兰看许正夫脸色,轻声道,好像倒是安慰他。      “怎么没用?你也要上点心呐。比如现在,您和花侍君都有孕不方便,谁服侍广安公?可不要娶夫纳侍的?您何不趁此机会挑和自己亲近的,信的过的人,主动给妻主纳侍,娶进门来也与你一心,将来有个帮衬的人,还落个贤德名声。”许正夫终于松了口气,将话拐到正题上了。不过这也是贵夫们通用手法,巩固地位的必杀技。   “这样啊,很多家都是如此吧。”扶兰还是很平静,甚至有了点笑意。   许正夫被他的反应弄的有点奇怪,还是掏心窝般的说:“没错,可不都这样。反正妻主会纳小,当然自己的人好控制,也贴心不是?说来侧君可有合适人选?”   “倒还没有。”   “那好啊。”许正夫脱口而出,赶紧尴尬地笑笑道:“我有个侄子,人长的白净,小水葱似的,性子最柔顺不过,今年十六还没许人家,您看?”      “表公子如此难得人才,必定觅到良缘。”扶兰不紧不慢。   “我是说,侧君,那孩子老实本份,不会争宠,当侧室侍室都愿意。”许正夫老着脸说。   “如此佳子,做小太委屈了。”扶兰笑笑。   “你......就不怕怀孕产子后失了宠?娶些狐狸精来呕你?”许正夫实在想不通。   “许正夫此言差矣。妻主若娶了小,扶兰自然要替她照拂,不守规矩就管束,总之要服侍好妻主。”   “什么?哼哼,你倒是第一贤淑人儿!就算小侍小宠你不放在眼里,那娶正君后,欺在你头上,还得像个侍人去伺候着呢?”许正夫被噎的连连喝茶。      “正君进门即是主夫,扶兰当然要去伺候。只要他好好服侍妻主,扶兰甘愿扫榻铺床,算什么委屈?”   许正夫以看异形的眼光看扶兰,扶兰面色不变,话语诚挚。最终许正夫草草几句话告辞,坐上马车时都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走到半路上醒过神来,想到,这扶兰肯定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倒是个能装的,看将来后悔去吧。      易灵殊听许正夫快告辞的时候就离开了偏花厅,一脸微笑——没想到扶兰还挺有办法,看把许正夫噎的。果不其然,扶兰一会儿就过来了,听到易灵殊回家就来问安。   “快来坐下。今天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扶兰面色微倦,易灵殊哪里舍得他行礼,拉过他来坐在身边。   “没有,一直很好。”扶兰笑道,看易灵殊抚摸他的肚子。   屋里的侍人们很有眼色的下去了,两个人挨的很近。      “灵殊。”安静过后,扶兰小声道。   “嗯?”易灵殊揽着扶兰的肩,鼻端全是好闻的清香,手里满把他的柔滑青丝。   “我和花颜有段日子不能服侍你了,再娶一个,或者纳个小吧?”   ......易灵殊没说话,她在扶兰的肩后,扶兰看不到她的表情。难道扶兰已经被许正夫说动了心,现在就准备试探她的意思,安排一个贴心人?      “你说呢?有顺眼的人吗?若是家里的就直接办了,若是外面的,我去说。”扶兰没等到她回音,于是继续说道:“其实父亲当初送来的静容和乐语也都是极好的,年纪也比别的侍人大两岁,耽误了就不好了。”   “你想让我纳侍?”易灵殊圈住他略微丰腴起来的腰,懒洋洋道。   “想娶夫也行啊。侧君、侍君都随你,只有正君,要母父点头才好。”   “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这些天来了不少人明说暗示,都是来提亲的。今天有个许正夫尤为好笑,想把侄子嫁进来,拐弯抹角的说了许多。”   “哦?他说些什么?”   “无非让我个留心眼,在家里争宠巩固地位罢了。”   “那你不担心自己地位?”      扶兰笑出了声,转身看来的眼睛竟然满是戏谑:“灵殊,你总说我多心,现在我要把这话还给你。”   “我怎么多心?”易灵殊不解,却喜欢现在表情丰富的扶兰,很有神采的眼睛。   “我好好跟你商量,你却套我的话,不是多心是什么?还是你听到许正夫说的话了?”他红唇上扬。   “没听到什么,咳,一点点。”易灵殊有点不好意思。   “你啊......”扶兰不赞同的看看她,又笑起来,埋首在她怀里。   “我就是路过听到。你笑什么,还不是按人的招数给我挑侍了?”不知为什么易灵殊在扶兰面前不想隐藏自己的想法,反正扶兰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被这些人提醒是真的,但我不是他们的意图。”扶兰认真道:“你不能晚上总独自一人,连个暖床的都没有。所以我想给你挑个人,娶也好纳也好,只要你合心意,觉得高兴就好。我不认得什么人,那些自己跑来提的也不知根底,想你自己拿个主意。”   “......你这也太贤德了?”易灵殊感到他确实说的是真话,有些惊讶。   “这算什么贤德。唉,我虽是读男诫、夫德长大的,却也免不了俗。若是妻主娶了又娶还能心花怒放似的张罗,我做不到。”扶兰在她怀里,声音也闷闷的。   “那你还主动要我娶,还替我去提?”易灵殊糊涂了。      “所以说你是个迟钝的!”扶兰起身,微撇着嘴,目光流转,带着点气性的挥拳作势要打,待近身又停下了,轻轻抚摸上了她的脸颊,然后瞪她一眼收回了手。   “好,我迟钝,那侧君大人解释一下?”易灵殊难得见他似怨似嗔的模样,更为灵动,笑着重抱回怀里。   扶兰静了一会儿,抬起波光潋滟的眸子直视着她:“灵殊,我说了,你可要信,不然以后都不跟你说实话了。”很认真,可那神情又有点像撒娇。   扶兰本就好容貌,这样更是可口的不得了,易灵殊俯首亲了他脖颈一下:“当然信。”      于是扶兰说了一大段话,让易灵殊根本没想到。   “我的心愿很简单,就是希望你快乐,所以我不想你有什么不如意。娶夫纳侍什么的,只要能让你高兴,我就愿意去张罗。”   “女人但凡有点条件的,谁不左一个右一个的抬进家来?可你已是公爵,却只有两个夫侍,别说小侍小宠,连房里人都没一个,说不定都让人笑话了。现在我们这种情况,再让你忍着?我都觉得不应当。”   “我,我从接过你的灯,心里,可就有了你。嫁过来后,你待我如何,我都能感觉到,那些好能让我记一辈子。我对你的心意......唉,只要你如意,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若娶正君,不用顾忌什么,我会好好服侍正君的。只是要娶你喜欢的人,别因为什么旁的原因娶了看不顺的人,委屈了自己,那我也不愿意。”   “我只想让你能在家里觉得愉悦,所以乐意伺候你和正君,也不想欺压小侍。那些人说的法子,我不是不懂,原来也看多了。所以更不想在家里争宠,闹的后宅乌烟瘴气。我相信你选的人一定不会错,我和花颜都会好好与新人相处。”      “扶兰......”易灵殊微微动容。她没想到扶兰是这样的想法。扶兰在清雅之下是有点傲气的,为了自我保护不流露真实情绪也是一种习惯,今天竟然这样把一切都说了出来,亮出了自己最柔弱之处,那样真切的心思,她不能不感动。   手中的青丝好像缠绕在了心里,这样丝丝缕缕,入骨的深情温柔。      扶兰欠身坐了起来,声音严肃:“可我也是有脾性的,什么都依着你,你不能欺负了我,少喜欢我可以,不喜欢不行,也不能有了新人以后就再也不理我。老了丑了也要喜欢我,不能看都不愿看一眼。”   易灵殊把他色厉内荏后掩不住的担忧看的一清二楚,有些心疼。说来扶兰是她第一个爱的人,即使现在也没人能超越过去,偏他又这样真挚,让易灵殊如何能少爱他?   “不会那样的。你永远是种在我心里的兰花,谁也拔不去。”易灵殊柔声道,双手抱着他,吸取那幽香。      “那七皇子的事,是真的么?”扶兰轻声问。   “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多想。皇上确有此意,我拒绝了。”   “为什么?我秋宴上见过他,人品不俗,端的尊贵气度,相貌也是顶好的。”   “好是好,但不是我那杯茶。”   “茶?”扶兰混乱,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很有手腕,很聪明,如果一心一意还好些,不然就很麻烦。”   “好啊,你是说我很笨。”   “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这算不算撒娇耍赖?”      扶兰脸红起来,转眼又笑了:“你有想法能说给我听,我才高兴呢,撒娇耍赖也没什么。”   “你呀。”易灵殊无奈道,扶兰也可以如此赖皮的?   “说来,灵殊是怕他太厉害,把家里掌控的太死,还担心他和皇家的联系吧。”扶兰到底心思灵慧。   “有这些顾虑。还有,就是我不希望在家里还要动脑筋。紫炎很出色,如果嫁后不能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也许会做些什么。我想要简单舒适的生活,不想太复杂。”   这是易灵殊的心里话,她不是没见过更出色的美人儿,更独特的男子,不是没见过才华横溢的公子,或是引起征服欲的冰山美人。这些男子很优秀,很好,但她不想费心劳力的去追,到手后再千方百计的安抚。      也许不少女人对有傲骨的男子有兴趣,因为他们与众不同,也许不少穿越女喜欢特立独行的女尊奇葩男,对被其它女人嗤之以鼻的男人,不管对方如何不领情,还使劲去追求。   但她不会。她本性里还是有点懒散的,也有些傲气,不愿意放下自尊去追求男人。其实易灵殊不是很能能理解,穿越小说中的女人见到长相硬朗、剑眉星目的男人就立刻喜欢的不得了,哪怕那男人对自己很不待见、态度恶劣、误会重重,也勇往直前的扑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亲们的留言,真实很高兴。发现挺小七的多。 这章文里有点自己的想法,不是针对小七滴,是看女尊文的郁闷处。 先吃饭去了,然后来回留言,希望大大们留下爪印啊。 昨天晚上写到两点,写了两章。嘿嘿。 茅吉来使   唉,见到硬朗冷峻的男人就扑上去,因为在女尊社会里见到了男尊标准的男性美吗?不是说那样不美,毕竟那是最初的审美观,更符合深处的意识。但女尊柔弱男子就不美吗?   精致的五官,水嫩的皮肤,温柔的性格,因为不强硬就不美吗?不值得珍惜吗?其实前世已经有不少伪娘,中性美更是大行其道。   没必要为了追求不同而找麻烦,易灵殊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要舒舒服服的家,真心爱她的夫郎,随生随喜的缘份,所以对师门的俊逸师兄弟没起过邪念,对青楼美艳的花魁没伸过魔爪,对清高的才子没动过歪脑筋。   扶兰和花颜个性不同,但都对她全心全意,不会在家里兴风作浪,这就够了。      “灵殊,你愿意给我说心里话,我真的很感激。我想知道你想些什么,即使分担不了,也让你有个说真话的地方。”扶兰柔声道。   “对,扶兰,你是我的夫郎,以后还要做我的知己。”易灵殊的笑语又让扶兰脸红了。   “嗯。”   两个人相拥相抱,浅笑低语,说些琐碎的家常。冬日的阳光从窗棂洒落进来,几只麻雀在枝头探头探脑,外屋的侍人守着熏炉困顿的打盹,到处一片令人享受的温柔缠绵。      一月后又到了初元节,易灵殊想带扶兰和花颜出去赏灯,两人自然欢喜,翻箱倒柜的倒腾衣服。还没出大门呢,王氏就知道了,一改多年的端庄步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二门将几人堵个正着。   王氏见到扶兰穿着狐裘,花颜穿着雀翎氅,倒是捂的严实,脸色稍霁,再瞅易灵殊,不过一件夹衣,随便罩了个短批风,与其说保暖不如说是装饰,又气不打一处来。然后王氏将三人好一通说,不外乎两人怀孕出去看灯太危险,人来人往的磕碰了容易出意外。   扶兰和花颜两个也知道是这个理,所以低着头承认错误,乖乖往回走。      易灵殊看着两人耷拉着脑袋很不可怜,只是好笑。于是对父亲笑道:“爹爹错怪我了。我是准备带他们进宫的。”   “进宫?”王氏愣了下,眯起了眼睛“你是诓老父吧?过节进的什么宫?我怎么没听你母亲提起?”   易灵殊亲热的挽住了王氏的手道:“女儿诓谁也不敢诓父亲。上次皇上传旨时,我答应七皇子殿下初元节带他们进宫问安的。”   “真的?”王氏对紫炎到府的事也知道,倒也将信将疑。   “自然真。不过只要爹爹不喜欢,管它什么皇上皇子,我都不去了。”易灵殊斩钉截铁,一片孝心状。   “胡说什么,皇上会怪罪的。”王氏吓了一跳,对女儿满不在乎的态度很是不满:“行了行了,那就去吧,早去早回。”   易灵殊笑容满面的答应了,带着两人扬长而去。      他们出来的早,还有灯还没挂好,但好看的彩灯已经不少了,而且抢生意的小摊已经摆满了街边。易灵殊护着两个人转了一条主街,买了点零碎小东西,挑了几盏彩灯。   易灵殊很低调,还是收到了几名男子扔来的荷包、帕子。她被扶兰和花颜取笑,故意板了脸,把几个东西送了摊贩,结果这会功夫,竟然有女子给扶兰送香囊!   扶兰和花颜都梳的已婚发髻,本该不会出现这种状况,是那女人见扶兰太过美貌,忍不住试探一下。扶兰对突然出现的香囊有点发蒙,正想该如何拒绝,易灵殊已经走过来,站在两人前面,冷冷一扫那女子,该女立即觉得好像兜头一桶冰水浇来,落荒而逃。      小插曲过后,三人相互取笑不已。看时间差不多了,易灵殊也就让扶兰选盏华贵点的彩灯,准备到宫里打个招呼,兑现送灯之约。   易灵殊不方便在后宫走动,也不想面对紫炎,就在外臣等待接见的地方等着,让扶兰和花颜跟着宫人去了。两人按照礼制,先到琼华殿见了紫炎的父亲乔德君,然后去了绮年殿见紫炎。   紫炎待两人有礼而亲切,谢过彩灯又招待他们吃茶,还很诚恳的表示,希望两人留下用晚膳。扶兰担心易灵殊等急了,于是婉拒。      紫炎听了奇道:“广安公不是奉旨到御书房商议茅吉来使的事情?”   “没有接到旨意啊?公爵带我们到街上看了看,直接进宫的。”扶兰道。   紫炎听后看了看扶兰和花颜,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他很快把情绪收拾起来,召来宫人吩咐几句,宫人下去了。片刻后就来回报:“传旨的宫人找不到广安公急的跳脚呢,后来发现人就在侯见室里,急急接了去见陛下了。”   “看来是老天给我个机会与侧君和侍君一同用膳呢。请莫推辞,不然母皇的股肱之臣为国分忧,她的夫侍却在宫里饿着肚子,那真是炎的过失。”紫炎一番话让两人无法拒绝,于是谢过共餐。      却说易灵殊果然是在侯见室闲坐时,被满头大汗的传旨宫人簇拥着到了御书房。紫治正在等她,见面笑道:“爱卿真是悠闲,初元赏灯雅兴不浅,让朕四处遍寻不着,怎么进宫也不来见朕?”   易灵殊见她作派,俨然对待心腹信臣的样子,也笑道:“臣是陪同拙内向贵君问安的,本没想打扰陛下,却不知宣臣何事?”   “是茅吉使者的事。”紫治面色严肃起来:“茅吉国本来与我紫湛相隔较远,关系也不甚密切,但也算打些交道。临近几国,紫湛与大至敌对,与纳夏时好时坏,所以也不想轻易与茅吉交恶。”      易灵殊点头,她理解。   “所以这次茅吉派使者前来,朕不明何故,但以尽力结交为主。茅吉使者一行数十人,几天前已经到京城,住在使者别馆。因为她们不想大肆宣扬,所以也没闹的人尽皆知。”紫治没有瞒她的意思,什么都交待的很详细。   易灵殊不解,这些事找她干嘛?她不是负责接待外国使者的官员啊?是想了解茅吉皇室?可她当初只是从该国路过,并不了解多少。所以她以目光询问紫治。   “是这样,茅吉的主使是卓亲王司徒定海。她是茅吉国唯一的异姓王,战功赫赫,国内很有威名。但她绝非单纯的武夫,也很有头脑。她还带了个副使,茅吉的五皇女翟名。这两人很难缠,招待的外务署官员叫苦不迭,说是应付不了。”      “如何难缠?”易灵殊在紫治的殷切目光下,只得顺下来询问。   “她们嫌接待的安排都太绵软,没有大女人气派。”   “绵软?”易灵殊乐了,紫湛因为崇尚文人,所以重文抑武,整体风气比其它国家也风雅柔和一些,但一国款待另一国使者,抱怨什么绵软,没大女人气派有点可笑吧?又不是相亲......   “就是安排她们听曲赏舞之类的游娱活动,这两人不时流露紫湛积弱,女人太过文气。这样下去,朕恐给其留下紫湛软弱可欺的印象。”   “那找武将陪同,到军中看场演练,或是邀她们与将军们一试身手不就好了?”易灵殊想,难道是让我去跟那个“定海神针”比划两下?   “爱卿所言甚是。”紫治先给她戴顶高帽,又道:“问题是武将虽多,勇猛超过司徒定海的却不多,与其相当的也不合适做陪同。”   “有何不妥?”   “那人太有心机,洞察力极强,猛将与其斗力可以,斗智么......”紫治遗憾的摇头。      原来是怕被人刺探情报,说不定还被策反了,或者被潜伏一两个。易灵殊暗叹,紫治整天勾心斗角,还要管理国家,这样的苦差事还怕她打主意,真是一人一个想法。过去政委怎么说的来着?这就是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不同。   “那陛下的意思是?”易灵殊就是不主动请缨。   “爱卿才智过人,又身具神功,岂是那茅吉人所及?”紫治又给她送顶高帽子:“所以朕思来想去,只有爱卿能震异己扬国威,让她们老实说出来访的意图。      看来紫治确实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了,而且可能还有试探她能力的意思。不过易灵殊已对茅吉国的“定海神针”产生了点儿兴趣,还有那个什么翟名,不是嫌紫湛女人绵软么,倒要看看她有多么刚硬。   “臣遵命,就陪同茅吉来使几天。”   紫治不由大喜,当下赐宴,问及易灵殊夫侍,宫人回答在七殿下处进膳。紫治道:“朕这第七子贤淑贞静,虽会些拳脚上的粗浅功夫,还是熟读男诫的。”易灵殊听了,便附合夸赞几句。紫治见她不接话茬儿,也只好不再提。      到出宫时天色已黑,易灵殊接花颜和扶兰出来,边向门外走边含笑问:“累了么?在七皇子处可还顺利?”   “七殿下待我们很好,膳□美,只坐着谈了会儿话,不会累的。”扶兰笑道。   “七殿下真是仪表非凡,说话的声音都那么动听,也只有扶兰能比的上。”花颜感叹道。   “你啊,我怎么能与皇子相比?快别再说了。”扶兰看看四周,怕惹来不敬的罪名,忙道。   “哦,知道了,回家再说。”花颜坚定地认为扶兰不比紫炎差,扶兰抚额。      几人说笑着出了宫门,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地疾驶而至,虽然距离他们数步远停了下来,但那声势已将人惊住,易灵殊扶住花颜和扶兰,安慰两人平静下来。她目光泛冷,看向马车。   车上下来的是八皇女紫眈,她年纪不满十五,尚未开府还住在宫中。紫眈的脸色有点发白,不知是被马车的快速惊吓了还是有点晕车,她倒也硬气,强撑着对车内拱手道:“今日一聚相谈甚欢,卓亲王、翟名殿下改日再见。”   车里的人并未下车,只探出半个身子来作别道:“多谢紫眈殿下相陪,殿下面色不佳,怕是疲劳过度身体不适,还是早点歇息为好。”   这样的态度和话语都有些不敬,带着轻慢。紫眈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她确实被两人折磨的身心俱疲。怪不得二皇姐陪了一天就坚决不干了,四皇姐体质不好更不在考虑之内,总不能让太女去和两个不着调的人胡闹,于是她这个尚未完全成年的八皇女倒了霉。      原来这就是司徒定海和翟名,真是够张狂!宫门外跑马飞车,公然嘲讽皇女,笑话紫湛绵软。易灵殊目光又冷了几分,就冲她们惊了扶兰和花颜,也会好好招待一下这两位。   车内的人好像感到了她目光的注视,也探头向她这里看来,只见一女子身材修长傲然立在道边,气势浑然天成,看她们打量也不回避,一双眼睛冷肃的看着马车,嘴角好像还泛丝凛然笑意。待再看,面无表情,又哪有笑意?   司徒定海心中暗道:紫湛竟有如此人物,倒值得一交。翟名却看到了她身边的扶兰和花颜。但见两个男子,一个白狐裘衬的青丝如磨,肤白如玉,虽然低着头看不到脸,但身姿极美,定为绝色。另一个雀翎氅下淡淡倦倦,柔弱可怜,气质可亲。   翟名笑道:“好两个美人儿!紫湛女子一般,男儿倒是好看的紧!回去时定要带几个,也得有这这样的姿色才好。”      紫眈这时也看到易灵殊,见她面色不善,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冷意森然,心里咯噔一下。她听说过这位厉害,太女也告诉过她不要与此人争长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易灵殊不悦,紫眈还是点头道:“广安公一向可好?适才未见倒是眈失礼了。”   司徒定海闻言,知道此人原来就是紫湛颇负盛名的易琅轩,更来了几份兴趣,也不制止翟名出言不逊,看她如何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很纠结!所以干脆跳出怪圈,先写点别的。 紫七最原先是打酱油的,后来作为伏笔准备当正君,再后来改成炮灰,现在该什么样已经没想法了。 因此我决定不再绕进去了,跳出来,哦耶! 赛马   易灵殊看这紫眈吃了苦头的模样,有点可怜她,便回礼道:“殿下言重了。陛下刚才还说八殿下辛苦了,不知何时回转,您不如尽快复命以免陛下惦念。”   紫眈听了对她解围万分高兴,巴不得立即躺上床休息,便匆匆而去。      易灵殊见紫眈走了,便含笑问道扶兰两人:“可有吓着了?”看两人摇头,就准备带着人离开。   司徒定海称奇,这易琅轩据说武功超人,又是暴烈脾性,竟对夫侍被惊、被调笑不当回事?她是脾气太好还是软弱可欺?见人要离开,禁不住叫道:“广安公留步!还请移驾一叙如何?”因为对易灵殊有几分忌惮,又欣赏她气度不凡,这已是她几日来最客气的话了。   易灵殊好像压根没听见,只护着扶兰和花颜上了驶过来的马车,便也翻身上马。      司徒定海有点尴尬,自己好言相邀,对方却连看都不看。翟名年轻气盛,怒道:“那个什么广安公,没听到卓亲王叫你,怎么应都不应?便是你紫湛皇女也对我卓亲王礼敬三分,你倒好大的脸!”   易灵殊闻言凝目望来,面容肃然,隐隐冷笑,幽深紫目犹如深海光波,淡淡威压透体而出,瞬间令翟名气息不稳,不由自主的心跳漏跳一拍。   她冷声道:“哪里来的卓亲王?我没听说过,不过就看这样跑马飞车的架式,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你又是谁家的下人,说话放肆无礼,真是欠缺管教!刚才已经放过你,再对我夫侍言语无礼,就不要怪我替你主人教训教训你!”      翟名听了简直七窍生烟,她自小到大从未被人这般辱骂过,简直有杀死易灵殊的心。激怒之下,顾不得刚才的害怕了,就要跳下车动手。   司徒定海眼中精光一闪,她刚才感受到了易灵殊对翟名释放的威压,虽是短短一瞬,却令她也感到心悸。再听易灵殊的话,存心要激怒翟名,今天如果真在这打起来,她们吃了亏怕也没法找公道——明明她们和紫眈的对话足以表明身份,何况翟名穿着举止,哪里像下人?可易灵殊偏说没听说过什么卓亲王,翟名是下人。那是等了出事好不认账啊。   司徒定海拉住翟名,态度和缓道:“广安公有礼了,在下乃茅吉卓亲王司徒定海,此乃我国五皇女翟名殿下。”      易灵殊冷笑,看来这个定海神针果然有两把刷子,看出来她想揍人,就赶快摆明身份。她傲慢不逊地挥挥手:“哦?茅吉的亲王和皇女?有何凭证?茅吉路远难以明辨,若是路边挑水卖菜的都说自己是皇女,那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翟名气的想发飙,宫门侍卫也板不住万年冰块脸,使劲将笑意憋下去。她们早看不顺这茅吉的两尊大神,奈何还得在她们出入时行礼。      司徒定海脸色也变了,这话太过阴损,竟然置疑她们的身份,又想到易灵殊如此挑衅实在可恶。但她毕竟是亲王,不争一时口舌长短,生生咽下恶气,拉住变色的翟名道:“广安公何必巧言令色?适才名殿下言语有失当处,定海代为赔礼。但广安公如一味纠缠,倒也不是大女子心胸。”   易灵殊嘿嘿一笑:“我一味纠缠?不知是谁喊我留步,还阻我离去,又是谁出言不逊?说来你二人皇城跑马,喝斥公爵,调笑有诰封的君侍,比我紫湛王侯和太女还威风啊。原来茅吉贵族都是如此人物,个个生就大女子心胸。”   此话诛心,公然指责她们在紫湛地盘上,比紫湛贵族皇室还嚣张,但又是事实,令两人无法反驳。她们几日来见多了讲究礼仪,温文尔雅的紫湛文官,连皇女也是十分客气,即使不悦也不带在脸上,这样被讽刺真是头一遭。      易灵殊抓住理把她们奚落够了,再不多言,连个表面招呼也不打,护着马车就离开了。   翟名气恼非常,恨恨道:“卓亲王,难道就任她离开不成?”   司徒定海看那马车远去,沉声道:“那你说如何?说来你也太过莽撞,见到美人儿就言语轻薄,在这宫内外出现的男子哪个不有几分背景家世?”   她是茅吉的异姓亲王,君臣亲厚,地位甚高,与几个皇女关系也好,这个翟名的武功还是跟她学的,所以说话也少了几分忌讳。      翟名理亏,不再吱声了,指使车妇驾车。马车再度飞奔起来,宫外的大道又笔直开阔,速度很快就提升起来,却是此时只听车轮处咔嚓一声,马车猛然巨震,然后车前部分塌了下去,惯性向前后狠狠撞在了地上,然后马车遏制不住势头,又翻滚了一下,倾斜在了道边。   车妇坐在前面车外,被甩了出去,额角磕的满是血痕,司徒定海和翟名会武,慌乱中跳了出去,司徒定海应变迅速,只挂破了衣服,翟名猝不及防,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卸去冲势,虽然没有大伤,但是满身是土,手肘也蹭破了皮,很是狼狈。   司徒定海再看拉车的四匹马,前面的两匹挣脱了缰绳,咻溜溜的还向前跑了一阵才停下,后面两匹都受了伤,一匹伤了腿,一匹彻底卧在了地上。      车妇爬起来,一边用袖子擦血,一边查看,报告说:“前车轴断了。”不用她说,司徒定海已经看到了,车轴处齐崭崭的一道裂痕。   这马车每次出行前都会经过检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断了呢?难道是方才......司徒定海的目光一凝,向易灵殊离开的方向眺望过去,哪里还能看到人影?   翟名也感到了异常,低声道:“亲王,这古怪莫不是那什么广安公做的手脚?”   “不知道,但她绝非简单人物。有机会定要试试深浅。”司徒定海的声音里有隐隐的兴奋和冷酷。      与此同时,易灵殊骑在马上,本来冷清的脸上突然微微带笑。花颜从车帘看见,问道:“妻主,您笑什么?”   “没什么,见到几只蚂蚁在地上打滚。”   “呃?”花颜不解,天黑了能看见路上的蚂蚁吗?还打滚?扶兰听了一愣,往远处看去,却也看不到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易灵殊,只见她但笑不语。      第二天易灵殊就正式陪同茅吉使者了,解放了紫湛的主要陪同官员。一干官员击掌相庆,礼部和外务署的尤为激动,相约去酒楼尽欢。   易灵殊与司徒定海正式会面时,都闭口不谈昨天的事,连翟名也好像第一次见面,双方互通名号后,就十分有礼的相互吹捧两句,谈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当日安排是去京城近郊看风景。出了城门,行人越来越稀少,司徒定海笑道:“广安公也是武将出身,想必与在下一样不耐烦慢腾腾的赶路。不如我们赛一程如何?”   “好啊,但不知是赛马还是赛轻功?”易灵殊漫不经心的摆弄着缰绳。      这里到去处还有几十里路,如果赛轻功,虽然也可以,但也不会轻松,最主要的是司徒定海擅长沙场征战,练就的功夫与近身搏击高手还是不同的。于是司徒拉响警报,难道这易琅轩轻功好的没边?   “呃,按说武人应该比试身手,不过你我到底贵为王侯,在随众面前比试轻功失了身份,不如改天,今次便赛马吧。”司徒定海笑道。   易灵殊也风清云淡的笑了,好像没发现司徒定海的马与自己的马之间的差距。      茅吉靠近突图等草原国家,水陆运输都很发达,马匹贩卖也很频繁。从草原上流过来的宝马良驹不断,而紫湛没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即使好马也比不上茅吉的马。   司徒定海和翟名现在骑的马,更是万里挑一,一匹全黑无一根杂毛,只额间一道白色月牙,匀称矫健,另一匹是如同火烧云般的赤红色,嘶鸣一声群马慑服,一看就知道都非凡品。而自己的马,嗯,只能说中等偏上,要和那两赛马,无异开玩笑。      司徒定海笑着等答复,无论易灵殊答应不答应,都要丢脸了不止丢她的脸,还丢紫湛的脸。   “行,那就赛马。不过即是比赛,还得有些彩头才好。”易灵殊笑的人畜无害。   翟名听闻大喜,这易灵殊可不是个傻子,明摆着要输还主动提出彩头的事?她有心想要昨天见到的穿那个白狐裘的男子为彩头,想起司徒定海的告诫又怕不妥,于是道:“广安公说的是,没彩头就没啥趣味。不如这样,公爵若输了便送对儿男子给我,容貌要比的上昨天晚上的。”   司徒定海听了气的瞪她一眼,生怕又引起易灵殊翻旧账。(话说别瞪了,幸好她没提要扶兰,不然,嘿嘿)      易灵殊却不恼,照旧笑眯眯:“可以。那卓亲王和名殿下输了呢?”   “不知广安公中意什么?”司徒定海的态度愈发和蔼,反正易灵殊是输定了,干脆卖个口头好处。   “倒也没啥中意的。嗯,茅吉的马不错,贵国来使共五十九人,带了七十四匹马,就赌那七十四匹马吧。”她也笑的愈发温和。   司徒定海几乎喷笑,这易灵殊胃口也真大。为造声势,这次出使带的马都是良驹,以自己和翟名坐骑最佳。易灵殊虽然识货,却太过愚蠢。      “公爵,您赌注不过两个男子,却要我押七十余匹宝马,这差距有点大吧。”司徒定海装模作样的讨价还价,心里却晒笑不已。   “亲王此言差矣。天地间惟人最贵,何况我紫湛男子美貌无双,如何值不得几匹马?再者,我是与亲王和名殿下两人赛马,以一敌二,赌注自然翻倍才公平。”   “......”司徒定海无语,不知道易灵殊是太精明还是太傻。一个她都赢不了,还打算和两个人同时赛?好吧,反正她必输无疑,那就满足她自取死路的理想:“公爵说的有理。那么就这样定了。”   “君子一言。”易灵殊向司徒定海扬起手掌。   “驷马难追!”司徒定海朗声说道,与她击掌。易灵殊又向翟名举掌,翟名强忍笑意与其击掌。      她们的对话全被随行下级官员听到,顿时急的不行,这样的赛马输了,不仅是送两个男子,还有伤国体,这广安公怎么能答应?一时间,咳嗽的,眼抽筋的,撇嘴的,摆手的,全对着易灵殊来了。奈何易灵殊视而不见,理也不理,恨的一干人几乎吐血。   选取的是条直线大道,说好路线和目的地,三人约束马匹,等人一声令下,飞驰而出。所有人轰轰追赶,哪里追的上茅吉良驹风驰电掣?倒远远见到易灵殊的马,跑的十分卖力。   于是悲催的紫湛官员们,尽皆吐血。      易灵殊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跑,边跑边引流灵气缓慢注入马身内。她已经能够控制灵力和源力,但源力太过霸道纯粹,一般物体都禁不起。   到了路线的三分之一处,马匹已经精神倍增,血肉经过改造,筋腱打开,速度加快了数倍不止。易灵殊微微一笑,分一缕神识连接马匹,控制灵力连马带人包裹起来,意念动处,只见那马四蹄翻飞,如风而过。   到了路线三分之二处,易灵殊已经追上了司徒定海和翟名。那两人正嘲笑易灵殊太慢,没想到就见身后一缕烟尘过处,一人一骑如有神助,轻快地跑在身边。      两只都傻眼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易灵殊还心情很好地跟她们打招呼:“两位才到这儿啊,不要跟我客气,放开跑,别辜负跨下名驹。”   明明疾奔劲驰,她说话偏不受一点儿影响,声音不大却清楚的紧,那不慌不忙的神情,好像是等着她们闲聊几句似的。   翟名头顶生烟——别误会,不是练功升级了,是气的。她的马名叫烈火腾云,是罕见的名种,国内也只有几匹能比的上,一亮出来就拉风至死。她可全靠这马让武将羡慕的口水直流,吸引男人的爱慕眼神,现在竟然被匹灰不溜丢,其貌不扬的马给赶超上,能不气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小名名就不爽啦,下章更倒霉。我就是恶趣味,嘿嘿。 写的高兴,又去偷儿子巧克力,竟然没了!太不仗义了,一点也不留。我怒!于是我理直气壮滴偷了他的山楂果、奶糖、大米饼、核桃仁若干。 亲们喜欢这章吗?喜欢的留言,不喜欢的更要留言,表扬和抱怨我都欢迎。总之留言是王道,等我结文了,繁花的缘分就尽了,木有长评就多点留言吧。 极限运动   翟名拼命催动烈火腾云,司徒定海也是心里一沉:难道这易灵殊骑的其实是匹宝马?特意要嬴她茅吉好马的?她也轻身提气,连连鞭打,意图再把易灵殊落下。   易灵殊笑容可掬的陪着她们跑,总在两人前面几步远。司徒定海跑到了前面,她就说:“司徒真是老当益壮!”翟名跑到前面了,又夸奖道:“翟名真是后来居上!”连尊称也没有,好像最熟悉的朋友。   她越这样那两人越难受,司徒定海忧闷无比,暗道可能要阴沟里翻船。翟名烦躁不堪,恨不得一鞭子把易灵殊从马上抽下来。可是风声灌耳,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她不明白为什么易灵殊还能轻松谈笑,更是呕的五脏挪位。      直到距离终点还有三百多米处,易灵殊道:“终究是比试,还是认真点好。我就先不陪二位了!”说完一个响鞭挥出,马的速度骤然加快,转瞬而去。   当司徒定海和翟名到达说好的湖边时,易灵殊已经放了马吃草喝水,悠然而笑。再看司徒定海,一张脸紫胀紫胀的,翟名脸色和她的马差不多的红,她直喘气,马打响鼻。   “哎呀两位莫非累着了?也是,你们身体娇贵,不比我这武夫。要不先坐下歇歇?”易灵殊很热情地指指湖边的石头。      于是司徒更紫,翟名更红,喘息声更粗。易灵殊也不再说话,只向湖面看去。   过了一阵,随众们陆续赶到,先是茅吉的随从,后是紫湛的随从。因为没人比三人先到,都不知道比赛结果,不过想当然的认为茅吉方嬴。可是气氛怎么那么诡异?嬴的人没一点儿喜色,输的倒微微带笑?   易灵殊率先拍拍手,打破了平静:“卓亲王,名殿下,赛前我们击掌为誓,下的赌注到底算不算数?”   所有的人惊异的看着她,什么意思?难道她嬴了,在讨要赌注?      “自然算数。”司徒咬牙道。堂堂一国亲王和皇女,若没有这点信诺和器量,传出去不被人耻笑死。   “那我就等着七十四匹茅吉的宝马了。至于回程,自有紫湛送你们人手一匹好马,也算不得吃亏。”易灵殊声音凝重起来,表明她会监督马匹,别想偷梁换柱。   司徒定海心道,还不吃亏?我那些马都是千里良驹,若再做种能繁衍出多少好马来?却也不得不应允。   翟名现在都缓不过神来。她输了?输给一匹丑不拉叽、灰头土脸的马?(其实那马不是那么糟好不好,是你眼光太高)美男没有了,带来的马全输给了这个比她还年轻不少的女子?   天可怜见,如果翟名是匹马,她现在一定炸毛了。      已到午时,吃饭如何解决?紫湛官员意思是回城选个酒楼,或是进宫设宴。易灵殊一律否决:整天大鱼大肉也不新鲜了,不如追求点野趣,就湖边烧烤吧。   紫湛一行人本来就以她为首,茅吉人是客,不好说什么,何况还没从输了的打击中走出来。于是易灵殊指挥人在湖边架了堆篝火,又叫人去打野味。   大冬天的没什么野味,勉强捉到了两只兔子、一只山鸡,实在不够,只得去附近农家买了锅和米,就埋起土灶,熬了大锅稀粥,把鸡和兔子烤了。   易灵殊为表示对茅吉使者的敬重,亲自到湖边破冰,一掌下去激起大片水花,拍出了几条鱼来,叫人熬了鱼汤。      饭熟了,易灵殊主人架势十足,殷勤的劝司徒定海和翟名用餐。那两位本来就没什么心情,又对这样缺盐少油的饭菜没好感,吃不下多少。可是在湖边时间长了,慢慢感到冷,只得喝些热汤水驱寒。   要说她们自出使以来,哪里吃过这些苦?吃饭的时候都是精美佳肴摆着,歌舞乐曲的赏着。司徒定海是军人出身,倒还没什么,翟名却受不了,认定易灵殊是在整她,于是问道:“不知广安公平日饮食是否俱是如此?”   “那倒不是。”易灵殊笑道:“看,这有鱼有鸡有兔的,太过麻烦。我平时吃的要简单些。女人么,就要有大女人心胸,整天计较些吃食衣饰,不成了男人了?”      翟名再度呕的生烟,如果挑剔这饭,就连女人都当不成了,这是什么逻辑!她悲愤莫名。   司徒定海默默无语。她见到易灵殊破冰取鱼的一幕很是震惊。那样的精准力道,收发由心,不是普通高手能做到的。只一击,冰碎、水出、鱼死,而出掌者却连一滴水都没溅到,这是什么功力?易灵殊的年纪不过十八九,竟已具备这样修为,怎能不让她心惊?   紫湛官员们第一次见到这两人吃瘪,被折腾了几天终于出了气,心里高兴,连饭也不觉得难吃,对在湖边喝冷风一点儿意见没有。      饭后翟名就想回去了,奈何易灵殊非鼓动她们爬山,并说:“女子就要有大女人心胸,不登高望远怎么能行?饱食昏睡,那都是男人干的事!卓亲王和名殿下想必不会如此柔弱吧?”   为了证明真实性别,不当柔弱的男人,可怜的名殿下在吃了一顿不甚饱的饭后,又顶着冷风开始爬山。   爬就爬吧,易灵殊勒令紫湛官员先回城,美名其曰先回去做准备,其实住在别馆有什么可准备的?那些官员随从知道是易灵殊照顾她们,假装推让一番就感激涕零的跑了。   剩下茅吉的随从任易灵殊如何动员也不回去——她们很忠心,要保护亲王和殿下的安全。所以易灵殊愉快的带着一干茅吉人上山了。      每到一个山头,她就再上更高处,最后坚持要上最高处,结果整整爬了三个时辰还没到顶。每当翟名累的不想再走,她就说:“只有登上顶峰才能一览众山小,大女人当有如此心胸!半途而废,走个路都手软脚疼的,只有男人才能说的出口!名殿下,您说是不是?”   翟名刚过弱冠,也习过武,但主要是跟司徒学的武将功法,年纪又轻,内力自然不精湛。今天赛马就累了一阵,现在又像急行军似的走了六个多小时,最要命的是中午没吃饱,她真不想再爬该死的秃顶山了!   可是不爬,要求休息就会被说成男人,翟名此时甚至恨自己前两天干嘛念叨那些?引来这个强悍的不像人的家伙,看她若无其事的走前串后,对着冬天光秃秃的山坡指指点点,煞有介事的介绍这是什么景,那是什么景。   荒谬!她翟名除了腿疼怎么就看不出来?      司徒定海不比年轻人,也有些累了,不过她毕竟内力强,倒也问题不大。可她发现掉队的随从越来越多,往下望去,仨瓜两枣的人不是坐地下擦汗的,就是扶着树喘息的。   她知道这样一旦停下来就更不想走了,而且容易染上风寒,可也不愿当着易灵殊去喊,那不是提醒她注意茅吉人柔弱么?天知道她又会说些什么出来。   易灵殊走的实在很快,可谓脚步生风,这样持续三个多时辰,而且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让人疲乏至极还看不到休息的希望。不然也不会把这些人累的脚都抬不起。   司徒定海可怜翟名,为了女人和茅吉皇室的荣誉死撑到底,可看她走路已经拖着脚板,似乎打了水泡,还被易灵殊拽来拽去的看风景,脚步都有点踉跄,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终于又到了一个山头,天都有了暮色,司徒定海不能再仍由易灵殊折腾下去,于是坚持在此休息。易灵殊也不愿欺人太甚,把她们逼急了,于是便答应下来。   她一把拉起坐在地上两眼呆直的翟名,笑道:“殿下请看,这是该山的独指峰,您从这面看,”她让翟名看脚下的绝壁:“直上直下的,是不是像根竖立的手指?”   翟名只能点头,别说独指峰,就是六指峰她也不稀罕,只想坐下去。      “说来前些日子不知道两位到来,结果被那些酸腐的文官弄的二位没了兴致。听说殿下抱怨接待太过绵软?真是我的不是。”易灵殊诚恳的拉着翟名,后者警惕的看着她。   司徒定海也看着她,铁了心她再说什么也不能傻子似的走不停了。   “那些歌舞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不如这样活动活动筋骨。”易灵殊一付知心人的样子。   翟名心里狂喊:我愿意看歌舞!我现在发现看歌舞什么的实在太好了!   “殿下可知极限运动?就是痛快淋漓,快乐到极致的活动?”      翟名摇头,也有点好奇。司徒定海也纳闷,难道易灵殊知道自己做的过份了,想到什么好玩艺回城给她们赔罪?   “殿下没有尝试过?实在太可惜了。”易灵殊惋惜的叹道,随即精神一振:“那我带殿下玩玩吧。”   “这个......”翟名犹豫了,她信不过易灵殊,又有点动心。   “广安公一番好意,但名殿下有些疲劳,所谓极限运动,怕是需要体力充沛。”司徒定海担心的连忙阻止。   “卓亲王真是对名殿下爱护有加。不过名殿下已是成年女人,不是抱在怀里的孩子了,找些女人的乐子有什么关系?亲王不用担心,是我提出来玩的,虽是运动,完全不用名殿下出丁点力气,只管体验,就由我出力让殿下享受一下乐趣。”      听来没任何损失,司徒定海也犹豫了。易灵殊不等她再反对,直接抱起翟名就走到崖边。翟名吓了一跳叫道:“你干什么?”司徒定海也惊怒呵斥。   但易灵殊和翟名本来就在离绝壁几步远看风景,易灵殊身法也快,说话间已到了边上。她抱着翟名的腰直接跳了下去。只听翟名惨叫一声:“啊!”,叫声回荡在绝壁下。   司徒定海差点儿疯了。她没想到易灵殊竟然当着她的面抱着翟名跳崖,让她眼睁睁看着两人自尽了!   易灵殊为什么这样做?她是个疯子?      已经爬上来的茅吉人和还在路边的茅吉人被她们殿下的惨叫吓的魂飞魄散,腿也不软了,脚也不疼了,拼命冲上来看究竟。   究竟就是,山顶上没有翟名!只有司徒定海大睁两眼站在崖边往下看,差一点儿就掉下去了。   随从们害怕了,石秃雪滑,这亲王殿下要是再一个不小心栽下去了,她们谁都别活了。于是有人颤颤巍巍地提醒司徒定海。   暮色苍茫,雾气蒸腾,司徒定海根本看不见底下,急忙叫随从探路,准备从山上绕到崖下。      “翟名......”司徒定海悔恨地对着崖边顿足捶胸。   好像响应她的话,底下又传来一声惨叫:“啊!”声音由下至上,迅速到了峰顶。随着声音过后,一团臃肿的人影竟然从崖下飞了上来。哦,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所以臃肿。   易灵殊把翟名放下,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笑的也是十分和气:“翟名殿下,这只是极限运动的一种,叫蹦极,本来今天还想请殿下尝试攀岩的,就是从崖底扒着石头徒手爬上来,可惜殿下似乎不大喜欢,我只好忍痛割爱,下次再请殿下玩了。”      司徒定海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有人将跳崖当游戏,跳下去再跳上来?这要不是亲眼看到,有人给她说肯定会被一脚踹飞!而且易灵殊说什么,这只是一种,本来还想扒着石头爬上来?   她是个疯子!司徒定海气的手都发抖,一直完美的脸部表情也破了功。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易灵殊的功夫太过高超,如果这样都不当回事的话,她放眼茅吉都难逢对手。      翟名被吓的紧紧抱着她不放,脸上犹有泪痕,衣服皱成一团,哪里还是早晨那潇洒傲慢的皇女?   易灵殊安慰的拍拍她,慨然道:“殿下?殿下不必害怕,这不过是些大女人喜欢的小游戏。殿下习惯就好了。要不殿下再试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夜里,也算过了一天。写的时候笑了,因为写完了,就提前发啦! 我真是不辜负自己吃的食啊。现在去睡了,希望下次更文前看到许多留言的说。 小名名好惨的,谁让她对小易的两只balabalabala?这样也可以锻炼她的胆量、肺活量嘛。 至于老司徒,心脏还算强悍,没晕没死,充分体现她大过硬的心里素质,话说毕竟也是大将一枚。 本来两只挺逍遥滴,谁让她们运气不好,遇到小易呐? 宴席   翟名听后吓的一跳三尺远,司徒定海护住了她,对易灵殊怒目而视。现在她再说什么翟名也不会愿意再试一次,半天才调匀了呼吸,定住了神。   从绝壁上一跃而下的感觉太可怕了,所以东西一晃而过,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风声呼啸,连呼吸都困难,只觉得马上会被摔成一团肉泥。从下飞上来的感觉也绝不好受,脸皮被扯的疼,头晕目眩,难受欲呕,眼睛都睁不开,时刻惊惧再摔下去。      回京城的路上,易灵殊反复解释自己只是想让客人高兴,玩点女人的刺激游戏,没想到惊吓了名殿下,万分抱歉。她十分诚恳,加上之前每句话都说到了,也做到了:不让翟名出力,体验痛快极致的活动。即使司徒定海和翟名恨的磨牙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是两人都气愤的不想多说话。司徒定海重新评价了易灵殊的实力,越发觉得深不可测,更摸不准她随心所欲的行为。进了城天已经黑透了,易灵殊格外热情的要求请她们喝酒,算是惊扰赔罪。      翟名只想躺在柔软的床上,让侍人按摩她酸软的腿脚。再说,和易灵殊喝酒?那肯定是噩梦!天知道她会再干些什么出来。所以翟名完全不受诱惑,坚决拒绝了。   于是易灵殊把她们送到别馆才道别,临别表达了尽快再见迫切愿望。翟名反复声明不再劳烦广安公的殷切要求。   最终,易灵殊只好遗憾的告辞:“在下与两位一见如故,今日同游甚是愉快。现在殿下和亲王殿下面色不佳,怕是疲劳过度身体不适,还是早点歇息为好。”把前一天她们笑紫眈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这种时候,明知道她是笑话自己也只能忍了,司徒定海端起架势客套两句,双方分开。      第二天,紫治得到奏报,茅吉使者称要休息,整个上午都待在别馆不出门,更令她惊喜的是,易灵殊派人将赢得的七十余匹好马都送到了宫内御用马场,全是宝马啊,尤其两匹堪称神品。这些马如果精心养护繁衍,可以留下多少名驹?   紫湛被茅吉亲王皇女折腾了几天,接待的人无不抱怨,还被笑话,只有易灵殊,就出面了一天,竟然整治的她们不敢出门了,还把马都留了下来,消息传来,听到的人简直不能相信。      紫治真的服了,即使易灵殊不是仙人,这样的实力手段也必须拉拢,非到原则问题,轻易招惹就是愚蠢。她亲自查看了那些马匹,当场下诏,将最出彩的烈火腾云赐给广安公,以彰其德行。   紫炎与母同行,看到那些马,心里也是佩服不已。待见到那烈火腾云,不由在心里描摹,那人骑在如此神骏的马上会是怎样的风姿?      虽然是打赌赢的马,但为礼貌也应感谢。紫治就设了晚宴款待卓亲王和翟名,当然,易灵殊也接到了帖子作陪。   投递邀请谏的官员本来以为翟名又会说赴宴吃酒太绵软没意思的话,没想到翟名这次接到帖子倒很高兴,和气的答应了,弄的那官员很是奇怪。她哪知道,翟名现在就怕易灵殊蹦出来拉她体验什么大女人运动,别说吃酒这等好事,就是吃窝头她也愿意。      晚宴上,紫治明显感到司徒定海和翟名的态度转变,言语有礼,应对得体,看不出原来的傲慢和不屑,尤其只要易灵殊举杯,司徒定海必定微笑陪饮,易灵殊起话头调节气氛,翟名必定回应。   紫治暗叹,看来她们不是不知道礼仪,只是愿意不愿意而已。确实,有实力才有话语权,实力是能否得到尊敬的基础啊。   酒宴吃到一半,司徒定海提出了一个意外的请求。她彬彬有礼地向紫治敬酒,然后道:“本王常闻紫湛有位帝卿十分出众,不但生的天香国色,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琴技精湛,小王与名殿下钦慕已久,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劳驾帝卿一露芳华?”      此言一出,欢快轻松的气氛顿时一僵。紫湛在各国中,是最重礼教的,对男子管束也最严。男子如果在非家庭场合展示技艺是不妥当的,当然歌伎舞伎之类的除外。   尤其是未婚男子,当众献艺有失身份,而且也有让人相看的意思。比如皇家办的琼林宴、赏春宴,经常请年轻能臣、文才魁首,还有皇子郡主、大家公子,其实就是变相的集体相亲,不过这种宴会规格高,也文雅。难听点就是“皇家出品,质量的保证”。   这时让他们露个脸,展示一下自己的拿手才艺,不会受到歧视,还会有人鼓励。但这样正式场合,皇子单独献艺却不太妥当了。茅吉风俗比紫湛活泼,这样的事倒也有,所以无法指责她们,不答应也不好。      可是,这样一来,献艺的皇子脸面上就不好看,而且由此也可以看出,茅吉有求娶的意思,还已经有了目标。怪不得她们之前什么都不说,应该是在打听消息。   是啊,翟名皇女身份,本来没必要跟着过来出使,而且副使之位根本也是可有可无。这样想来,她才是主角,司徒定海是来帮她挑选的。   紫治心里一跳:茅吉的目标应该是紫炎!几个皇子之中,除了出嫁和年幼的,只有两个适龄,擅琴的就是紫炎。难道茅吉准备联姻?她们是为了什么?值得不值得嫁这个儿子?千头万绪,紫治沉吟。      躲在纱幕后的紫炎也是一惊,他几乎与紫治同时想通了这些关节。本来是想看看茅吉使者,也看看易灵殊的,没想到刚偷偷在纱幕后张望,就听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请求。   紫炎的手微微出汗,扶住了身边纱帘:母皇会怎么答复?如果让他出去弹琴怎么办?这样的一曲意味着什么?曲终人散之后,他是否就会被决定远嫁别国?      翟名见紫治没有立即答应,也笑道:“是啊,据说帝卿弹奏一曲,琴音绕梁三日不绝,堪称天降仙音!名实在向往,不知今日能否得偿所愿?”   联姻是示好的表示,几大国家,茅吉最富有,军事力量也强,紫湛国力尚可,但军队战力不足。如果有茅吉的支持,大至就不足惧了,纳夏的态度也会转向明朗。   何况翟名风华正茂,品貌没什么可挑剔的,身份也够尊贵,如许正君位倒也般配。紫治在短短时间已经想通,含笑放下酒杯,准备应允。      易灵殊自紫炎进殿躲在纱幕后就感到了。她只当他好奇,也不在意,后来突生变故,她冷眼看着一桩政治婚姻露出苗条,本也不愿多管,却感到了紫炎强烈的情绪波动。   到她这个地步,可以随意感知别人的情绪、精神身体状况,不过她没必要这么做。现在紫炎那股悲凉紧张的情绪太强,她想不感到也困难。   她甚至能知道紫炎紧张微颤的双手,茫然无措的眼神,那股悲凉无助的感情散发于身。不知为什么,她便突然想起那天紫炎在雪中寂寞的身影,想起他故作轻松的问她要彩灯。      她有点怜悯这个出色又复杂的皇子,其实他没什么错,只是凡事不由自主。因为出色,所以无法主宰自己命运,只能更清楚的看着自己无助的将来。   其实这也与她拒绝了他有关。如果那天她答应了,紫炎也不会陷入这种目的不明,尚待考虑的婚姻危机。   也罢,既然有她一点关系,就帮他一次,算还了他相助之情。      就在紫治放下被子准备答应的时候,易灵殊先站了起来,走向了翟名。她一站起,就有点突兀,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了,紫治也看她要做什么。   易灵殊直接坐到了翟名身边,熟络的将手搭在她肩上笑道:“名殿下真是消息灵通,到我紫湛几天就把深宫帝卿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翟名闻之色变,又觉得肩胛被抓的疼,想摆脱却摆脱不了,被易灵殊牢牢控制在手里。于是辩解道:“公爵何出此言,帝卿龙章凤姿令人钦慕,擅音律更是众所皆知,名无意私窥宫闱。”      “那是那是,恕在下失言。”易灵殊嘴上说着,却没一点失言的意思,而且手抓的更紧了:“说来帝卿中,最擅长音律的是七殿下。他不但琴艺卓绝,还才名远播。”   翟名听后笑逐颜开,以为易灵殊是帮她说话的,于是连声附和,暂时忽略肩胛骨,也不计较被抓的疼了。      紫炎听到后心中更是悲凉,难道易灵殊为了彻底绝了娶他的希望,在茅吉人跟前添油加醋?他不是已经被拒绝了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难道她以为自己还会恬不知耻粘上去吗?   想到这儿,紫炎不知是气是怒,腿都微颤。他咬紧牙关,努力镇定情绪,深深吸气,努力想自己一会弹什么曲子,以什么姿态表演。或者就在纱帘后弹一曲,也不说话,让侍人通报一下就行,以挽回一点颜面。      易灵殊已经感到了那股悲凉中的愤怒,接着笑道:“前两天我侧君进宫向皇贵君请安,得知七殿下因感风寒,抱恙在身。名殿下绝非私窥宫闱之徒,所以不知道吧?”   “确实不知。”翟名觉得肩膀又疼起来了,直接让她拿开手,又太丢人,她敢怒不敢言的看着易灵殊。   “七殿下现在应该还在休养,搅扰他委实不妥。不过名殿下如此好兴致,听不了乐曲也不妥,是不是?”   “是啊是啊。”翟名再度感到易灵殊还是有点可取之处,当然如果把肩上魔爪拿开更好。   “那就由我为名殿下和卓亲王献上一曲吧。本公虽然比不得七殿下三日绕梁,但也可勉强入耳。”      !大殿一片安静,都被惊着了。   不说别人,就是紫治都惊愕了。官员们愁苦一片:易灵殊从小习武,能会弹琴吗?就她那手劲,拨断琴弦也罢了,万一下手就把琴按烂了,那也太......   “呃,易爱卿,你会弹琴吗?”紫治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不会。”易灵殊回答的很干脆,司徒定海两眼翻翻:不会弹琴还敢夸口?紫炎本来已经站稳的腿又一抖:她到底什么意思?   “我只说献一曲,可没说弹琴。我欲一歌以娱贵宾,名殿下,如何?”      !大殿更静,只有一人突然咳嗽了起来,是已经在礼部任职的洪湘。她听易灵殊要唱歌,想起当初的成名曲“两只小山羊”,差点喷酒,强咽回去就呛了。   紫治面露不悦看着洪湘,责备她失仪。洪湘极其无辜的低下头,她是怕易灵殊再唱那种伤风败俗的俚曲才激动的。   翟名感到肩上更大一股力道,禁不住龇牙咧嘴,只好道:“好好,愿闻高歌,求之不得。”   易灵殊满意一笑,放开了她。   司徒定海饶有兴味地看着,紫治茫然,众官惊讶,紫炎实在受不了刺激,靠在墙上。      易灵殊便去了殿后,传来乐师吩咐一阵,再演练两遍就回来了,花费不过一柱香功夫。大家都眼睁睁看着,独洪湘恨不能被头埋在地下,好不见她出丑。   古雅舒缓的琴声响起,一个清澈轻远的女声慢慢唱了起来: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采而佩之,奕奕清芳。   雪霜茂茂,蕾蕾於冬,   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歌声空灵干净,韵味典雅,琴声不过点缀,但在转折之间丝竹悠扬缭乱。如同纯净琉璃,天河深处,一曲动人。      歌声已停,殿上人都没走出意境之美。终于,司徒定海道:“此曲何名?其寓意之深,行曲典雅实属罕见。”   “曲名《幽兰操》,是根据一首诗改编而来。”   “哦?愿闻其详。”翟名也感兴趣。紫湛一众文官都兴奋的看着易灵殊。   “此诗以兰花称颂君子品行。其文为: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   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荠麦之茂,荠麦有之。   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我这两天很悲剧! 一是工作任务没完成,又被叫去训话啦;二是拆装枪速度从15秒到了50秒,而且连保险都忘了,被笑话;三是过冬长胖,眼看即将到来的体能考核怕是要黄!我,我泪奔。 这章写了王菲唱的幽兰操。我不是很喜欢猪脚们大唱流行歌曲之类滴,但实在喜欢这首歌,也不能免俗。表拍我啊。 不过如果留言,拍也没关系! 如何对你   文官们听的双眼发亮,司徒也不由点头赞许,又疑惑道:“如此佳作,本王怎么从未听说?”   易灵殊笑道:“诗词典籍浩如烟海,佳作如同繁星不可尽数,卓亲王又不是皓首穷经的酸儒,没听过岂不正常?”   文官们目露愤慨,皓首穷经?还酸儒?!亏的刚才对她还赞佩不已,竟然这样形容文人?   易灵殊自知失言,有点尴尬,便低头啜饮。   她难得有这种不好意思的样子,连紫治也微微敛目掩去笑意。   偷看的紫炎不由莞尔。      一品公爵都献声了,又言明帝卿有恙,司徒定海不能再坚持见紫炎,于是转移话题,谈论起酒来。   “说来贵国佳酿味道很好,就是稍微淡了些。不过文人不比武夫,喜爱淡酒也是常事。”司徒定海笑道,话却很刺耳,暗喻紫湛女人文弱。   “其实饮酒也是种文化,一味牛饮就落于下乘了。酒的浓淡,盛酒器具,都是随着地域和人文而变化的。”易灵殊淡淡说道。      “哦?具体如何,还请广安公不吝赐教。”司徒定海认定易灵殊嘴上逞强,想让她出丑。   “紫湛的酒初试清淡,但回味绵长,有后劲,如果贪杯会不知不觉的醉倒,就像紫湛崇尚文雅礼仪,讲究蕴涵内敛;纳夏靠山面海,花果多,人民热情而果决,酒也多以果子山泉酿造,清甜浓烈;大至人以勇猛为尊,多偏爱烈性酒,至交好友共饮往往不醉不休。”她说着笑看司徒定海:“至于茅吉么,占据四通八达的好地利,人的心思也活络,国内多水而防阴湿,擅长泡制各类药酒,口味不错,效用也好,驱阴毒解潮气,倒符合养生之道。”      “说的好。那么酒器又有什么讲究呢?”司徒定海眼睛中光亮一闪。   “我紫湛重祖先,讲传承,饮酒用的爵精致风雅,也是自古以来的风俗了。纳夏受我紫湛影响颇多,但性喜欢快,渐渐将爵改成了四方口,称之为方。大至人多用海碗以示爽快,正式场合就用角制的杯子,称之为角。茅吉人最讲实惠,饮酒的圆口盅方便好使,制作也可精可简。”      易灵殊款款而谈,把酒器酒性与国家特质联系起来,众人都听的饶有兴味。   “不错,说的有趣。”翟名都赞同道;“看来广安公去过的地方真不少。”   “不过少不更事时四处游荡,发现各地美酒见猎心喜,稍稍留心。”   “广安公过谦,连喝酒都能喝出说道来,真令本王佩服。但不知广安公可知道突图、蔑儿起这些草原雪域之国的美酒吗?”司徒定海似是随口问道。      “知道的不多,没有亲自去过,但当年游荡江湖中也遇到过几个去过突图的朋友。据说那里喜好马奶酒、青稞酒,善制皮囊以盛之,醇厚带涩,别有一番滋味。”易灵殊淡淡道:“其实浓浆淡醴各有各的成因,各有各的好处。若强行混杂,令人改口味,岂非大煞风景。卓亲王,是不是?”   司徒定海见她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心里打了个突,好像心中所想都能被这目光看穿,忙打个哈哈:“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单论酒就让本王大长见识,哈哈。”   易灵殊隔席举杯,司徒定海也带笑致意,然后各自饮尽。      纱幕外,紫炎悄无声息的离去了。片刻之间,他经历了人生第一次重大转折。他知道自己作为皇子,必定逃不脱政治联姻,但他一直以为是会与某个重臣之家,最多嫁到纳夏去。但从没想过会嫁到茅吉。   茅吉虽是富庶之地,强盛之邦,但它太远,一边儿隔着大至,一边儿隔着纳夏,皇室情况也不甚清楚。比如这个翟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国中充当什么角色,全然不清。这样嫁过去太过冒险。   可是,如果今天没有易灵殊挺身而出,以公爵之尊演绎一曲,怕是躲不过去了。她的歌曲太过典雅,让人回味,也不会令人起轻视之心。   那就好,他也不想她因此被笑话,使他欠情太多。他,还不起。      宴席结束时天色尚早,易灵殊浑身轻快地到家,想去看看花颜。几天里除了每日早上请安,都没见到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进了他院子,却见主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团。   伺候的侍人迎出来,陪笑道:“公爵,侍君已经睡下了。奴这就叫个醒儿。”   “不必。”易灵殊制止了他问道:“怎么睡的这样早?”天刚黑就睡了确实有点早。   那侍人看着易灵殊脸色笑道:“公爵不知,侍君自有孕以来,精神就弱了点,更是日渐嗜睡。晚上天擦黑就歇下了,早上叫都叫不起。”   “那饮食如何?”   “用的也不多,还不时会呕吐。”侍人也有点蔫,怕被责怪不会服侍,又不敢说谎。      易灵殊叹了口气。她一听就明白了,花颜这是因为身体弱,他早年被淫辱虐待,体质都变的极差,好不容易调养了些时日,又被赵春生囚禁下毒,即使有她后来的诊治,也没完全好。所以怀孕后精神不济,食欲不振。   这段时间有点疏忽他了,那样唯恐怕添麻烦的性子,难受也忍着不说,早上请安时总温柔含笑,问情况都答极好。怪不得看他有点瘦了,脸色也不够健康。      易灵殊吩咐道:“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找我或是告诉侧君,不要让侍君硬撑着。告诉厨房,就说我的话,侍君膳食以调养为主,每天再添道汤水。他嗜睡倒没什么,你要提前熏暖了被褥,别让侍君躺在冷冰冰的榻上。天气好时,就扶侍君在院里走走,多晒晒太阳有好处。”   侍人听她一大堆命令,件件应下来,心里喜道:看来公爵还是很宠爱花侍君的,谁家夫侍怀孕有这样待遇?妻主不嫌麻烦就不错了。      易灵殊说完就往正屋走,侍人又慌了。花颜体弱,虽然过了前三月,但如果行房怕也不妥。他不敢阻挡,只能跟着走进去。   花颜正在睡,床上的身形很单薄,没有怀孕应有的丰盈。细看他的脸色,缺乏水份,还有点腊黄,淡色的唇微微抿起,眉头轻皱,看来睡的并不香甜。   易灵殊心里一阵怜惜,这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男人,从来不会为自己争取福利,亏他在青楼里待了那么多年,连撒娇卖痴,用些小手段争宠也不会,不但不会,有难处不舒服了都不吭声,全自己抗着。   真是傻。      她让侍人出去,说自己在这里歇下了,把小侍人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半天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侍君身体怕受不起之类的。易灵殊起初不知道他别扭些什么,后来明白过来笑了:“看不出你还挺尽心,不错,好好服侍侍君,将来给你许个好人家。”然后把脸红通通的侍人遣了出去。   花颜真是乏了,对她们的小声说话都听不到。易灵殊上了床,先轻轻揉按他的睡穴,不是点穴,却能让他睡的更沉些。然后握了他的手,从其中导入一丝灵气。引着灵气回转经脉,滋养主要穴位。      花颜睡梦中好像也感到了易灵殊的气息,身体蹭了过来,挨着她。半个时辰功夫,灵气化入体内,易灵殊再回转他经脉一遍巩固。花颜的脸色已明显好转,神情安适了起来,唇色也变成淡粉。   易灵殊打量一下,帮他掖好被子,放心的睡在他身边。      第二天花颜起来就见到一脸着急的侍人,笑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别耽误去请安。”   “侍君莫急,公爵吩咐了,侍君早上不用去请安,安心睡到醒才好养胎。”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花颜听说急忙下床。   “您不知?昨天夜里公爵不是来,和您,那个同床了么?”侍人惊讶地看着他。   “我睡了,根本不知道。你怎么不叫醒我?”花颜听说易灵殊来过了,自己竟然睡的人事不醒,顿时难受起来。      “是公爵不让叫的,我以为她睡下您就醒了。”侍人小声道,脸又红了。   花颜一愣,然后下意识望向床,单子很干净。   “侍君,您面色好极了。”侍人突然发现,高兴地说道。   花颜摸摸了脸,想起睡梦中感到的暖流,好像泡在温泉中,暖洋洋的舒服安闲,像原来易灵殊帮他通经脉的感觉。他明白了,易灵殊没让他服侍,还帮他调理身体。他使劲吸了吸若有似无的残香,好像是妻主身上的气味,轻轻的笑了。   自那天后,易灵殊连续五天夜里就到花颜房中,每天给他渡灵气,花颜身体和心灵都受到呵护,很快变得健康起来,饭量也增多了。      易灵殊只陪了司徒定海两天,看她们态度转变了,也就不再天天和两人耗着了。这两人算是知道易灵殊厉害,欢欢喜喜地看歌舞,不敢再提过份要求,也不多说刺耳的话,但就是想方设法去见紫炎。她们甚至设法见了乔德君,虽然什么都没挑明,但这种态度已经引起许多人的注意,以致后宫中都有了茅吉五皇女爱慕七帝卿的传言。   这天,紫炎匆匆出了后宫,想去探望紫淳。自那天他跑出绮年殿,再没来过,也没让人捎个话。紫炎惦记他,又怕去睿王府引起他不满,就派人去探个信。   办事的人很快回报:紫淳郡主病了,发烧刚退,身体很虚弱,天天喝药汤,精神也不佳。紫炎不愿多年的兄弟情份就这样没了,就准备去睿王府。      谁知道出了后宫门,竟然就碰到了司徒定海和翟名。两人在一群人簇拥下,正对着远处指指点点,不知说些什么。也是紫炎流年不利,这两人是因为茅吉马有几只病了,特别是原来司徒定海的那匹墨月,紫湛宝贝的不得了,专门请她们来看看的。   紫炎想避开已不可能,干脆整理一下帽维,大方上前见礼。这也是司徒定海和翟名第一次见到紫炎,他的挺拔端庄,面纱下隐隐露出的面容,俊逸中带着圆融的独特气质,让翟名一时惊艳。      没想到七帝卿竟是如此难得佳人,就像皓月当空,光辉明亮而不刺眼,看似近在眼前,实则相隔万里。相比众多男儿,难得的大气包容。   如果说之前都是既定计划的一部分,现在她是真的动心了。   这样的男子,可遇而不可求,一旦遇到,如果不抢到手,必定后悔不及。      翟名的姿态从懒洋洋迅速变得精神抖擞,拿出最佳风度堵住紫炎攀谈。司徒定海话不多,间或说两句帮腔,身体也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去路。   如果这样情形被人看到,谣言会传的更厉害,到时即使没有真事,自己的名誉也要受影响了。紫炎暗自着急,几次提出要走,司徒定海就是不让路,态度良好地东拉西扯。   翟名以紫炎会武为由,当场取下自己佩在腰畔的一把匕首,要赠予紫炎。这是茅吉特有的式样,只有一扎长,嵌银手柄,不像紫湛的笔直刀身,而是带着漂亮的流线弧度。      紫炎立即婉拒,示意内侍开道,坚决要离开。翟名越挫越勇,执意要给,往紫炎手里塞,有意无意当中碰到了紫炎的手。   紫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不是软弱可欺的男儿,如果翟名再这样死缠烂打,他不介意给让她知道帝卿的尊严。   即使这样肯定会对他的名声造成不良影响。那也顾不得了,总比这样被人半强迫好。紫炎退后一步,清了下嗓子,准备开口。      就在此时,马场方向一人如飞而至,来到众人面前。纯白夹衣如染霜雪,外罩一件黑色短披风,拢住满身风华,正是从马场赶来的易灵殊。   她将当场形势看在眼里,一向没什么表情的眼睛里有了淡淡冷光。只一瞥,翟名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收回那把精致的匕首,司徒定海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着,矛盾着。懒觉睡着。 我可怜的脑细胞,我短小的脑容量啊。 梦里一男主从天而降,白烟闪电啥滴,场景请自动比照“终结者”系列;相貌英俊到让所有拉拉杂杂的影帝惭愧而死。他向小易缓缓伸出一只手,手上托着一只猪蹄。 男主用浑厚的美声唱道:“我知道我是猪脚,但我不能爱你,因为我另有所爱。我爱男人,所以把这猪脚还给你,去做聘礼娶你喜欢的的吧。” 小易不看猪脚,冷眼看我。 我很无辜,我望天。我看地。我远目。我掀桌! X!不就是个猪脚吗,我啃了不就得了,当年我一人吃俩!还是那种大而肥的! 游山玩水   易灵殊一反过去的热情,只向司徒定海和翟名点了点头,让翟名莫名就心虚。这两天的相处,她已经摸到了些规律,易灵殊此人,热情固然可疑,但不过外捉弄而已,一旦绷了脸,说明她懒得掩饰,就真恼了。   翟名恨自己,干嘛要怕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劳什子广安公。但她没办法,那天跳崖后就不能不怕她。所以现在见她不悦,也自知理亏,脸上表情就有点讪讪然。   其实司徒定海也有点心虚,不为别的,刚才做的有点那个,欺负男子,还是个年轻貌美男子的感觉。不过如果不是易灵殊的到来,她还会欺负下去——国家利益最大。      “七殿下,有事要出宫么?”易灵殊客气有礼的询问紫炎。   “是的,准备去睿王府。”紫炎简短回答,内心却远不像表现出来的若无其事。易灵殊是第二次替他解围了,她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只要她在场就能控制作局面,压制住所有试图作对的人。   “七殿下不带侍卫?”   “有的,都在宫门处侯命。”   “那么让我的侍卫护送殿下到宫门处吧。”   易灵殊不由分说地命令潜雪和洛霞护送他到宫门,然后紫炎就在翟名热切的目光和司徒定海的眯缝眼中,向宫门走去。   寒风似乎没那么冷了,紫炎走过,心里默默道了声:谢谢。      皇宫内城御河有两股大的支流,一处在宫门入口,一处在后宫内处。易灵殊和司徒定海、翟名正是站在这里。御河过处有桥,冬天的河水结了一层薄冰。   司徒定海不语,翟名干巴巴的,一个看着铺地的青砖,一个瞅着架桥的白玉。   “卓亲王,名殿下,几日不见在下甚是想念,今日天气晴好,不如把臂同游如何?”易灵殊打破了沉默。   “啊?不敢劳烦广安公。我们随便走走就好。”翟名有不妙预感。   “名殿下何出此言?远来是客,何必与我见外?难道是怪在下招待不周?”   “不,不是。”翟名恨道。   “承蒙公爵好意,我二人还是回馆休息休息。”司徒定海也认为这个导游太大牌,还是不惹为妙。      “二位可是看不起我?也是,一位是亲王,一位是皇女,自然远非我这小小爵位能企及。”   “非也,公爵莫多想。”翟名脸部抽搐,这位是打定主意不放过她了?   “那我们游湖去吧。”   “天寒地冻,怕是没什么好景致。不如饮酒?”司徒定海连忙反对。   “正合我意。刚有人送我十几坛烈性酒,据说俗称烧刀子,前两天亲王不是嫌紫湛酒淡么?今天用这酒改改口味,定要喝个尽兴。”Y一付说到我心里去了的表情。   “如何算尽兴?”翟名戒备的问。   “当然是全部喝完,不然怎能显示咱们的情意。”   “......白日饮酒有糜废之嫌,还是游湖吧。”衡量一下,司徒定海选择了貌似比较安全的节目。      崇明湖边,几人上了一艘画舫。虽然京城冬天水面结冰,但气温不是非常低,冰面很薄,招揽生意的画舫花船也在岸边徘徊,不过让人上去换个情调,也不远走,停个地方观景。   司徒定海感到自己的决定正确无比。一想到去易灵殊家里,搬出十几坛子烈酒,说不定连像样的菜都没有,就被大碗灌的七荤八素,让下人看着她和翟名出丑,翻白眼吐苦水,最后爬都爬不回去,她就一个寒颤。   现在多好。精美的小画舫,暖炉烧的旺旺的,几盘点心,几盘小菜,一小壶烫热的淡酒,近看湖面浮冰,远望岸边楼阁,多么惬意。   翟名也很满意,几乎都不计较易灵殊前面的劣迹了。画舫里两个唱曲的清秀少年,身段还是处子的青涩柔软,流云髻桃花腮,眼睛像烟柳春水,飞媚眼过来逗的她心痒难耐,再娇声软语的劝酒,骨头都酥半边。   紫湛男子就是美貌啊。翟名不禁想入非非,自动代入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名殿下,您以为如何?”易灵殊的声音突然就在她耳边。   翟名一惊回头,易灵殊已离她一步远端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翟名有点蒙,不知道她问了什么。   “呃,广安公问殿下茅吉人是否都善水。说来鄙国多水,遍布河流湖泊,喜欢戏水的人确实较它国多。”司徒定海帮她解围。   “亲王与殿下水性也很好吧。”自上画舫,易灵殊就恢复了和蔼的态度,两只也放松了下来。   “呵呵,一般,仅仅会水而已。殿下要顾及皇家体统,没有机会多练。”司徒定海的警报响起,立即否定,无比谦虚。      “枯坐无趣,有点湖鲜就酒才好。”易灵殊转向看翟名。   “无妨无妨,这样就很好。”翟名也警铃大作:什么意思?易三能跳崖,说不定也想跳水。这可是冬天!   易灵殊对两人的抵触情绪一无所知,照旧笑道:“亲王和殿下请看,那里有只小渔船,是来取下网捉到活物的渔民。咱们都会武功,跳过去买点儿鲜货让船家收拾了下酒,岂不是好?”   两只看去,果然不远有只小渔船,网子挂在船舷处,还嘀嗒水呢。按说轻功过去不费啥力气,提议也令人心动。可是,提议的人......司徒定海和翟名都没做声。      “卓亲王,从咱们的画舫到那渔船不过一丈许,这点距离亲王想必不会放在眼里吧?”   ......司徒定海咬定青山不放松,就不答应。   “名殿下也是功力精湛的大女子,倾慕您的男儿不知凡几。何不一展身手博美人一笑?”易灵殊问翟名,却看向那两个少年。   翟名眼见少年们用充满期待和崇拜的眼光看着自己,心里那个痒痒啊,恨不能立即表演轻功,可是又怕易灵殊......      “本公不敢冒昧劳动两位,只是图个乐子。我们三人共同起身,飞渡换舟而归,谁先回到画舫为赢。还是老规矩,我一对二。如果我输了,上次赢的马全数奉还。如果我赢了,什么都不要,还请一顿酒,名殿下可有兴致?”   听上去没任何损失,便宜占尽,再不答应都丢份儿。司徒定海茫然无对:这只吃亏不占好处的事,易灵殊干吗要提出?她想不通。   翟名发现那两个少年已经在笑容里流露出一点不屑,顿时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这样的打赌都不敢应,还被美人轻视,枉为女人!      翟名率先同意了,司徒定海也犹豫着同意了:她想要回马,反正不成也没损失。就在两个少年娇滴滴的鼓励中,三人立在了画舫边,同时向渔船跳跃而去。   于是司徒定海凭借内力强占了先机,距离渔船很近时,她是第一名。   于是翟名飘飘然的位列第二,鼻端还有刚才少年挥动锦帕的香味未散;   于是易灵殊淡若清风的忝居第三,她不是跳,像是在水上走的慢慢靠近渔船。      就在司徒定海大喜过望,马上要跳上渔船时,那渔船好像被无形大手猛的推了一把,生生向前前进了一丈!      于是准备上船的司徒定海差点落水,亏得她应变机警,又是一身功力,硬是提气拔起身形,再向前越去;   于是翟名吃了一惊,饶是她有几分急智,足尖轻点水面浮冰再度飞起,也去势不足;   于是易灵殊仍然在水上踱步,看着前面两只,像在看风景。   于是少年们更加兴奋起来,娇声嫩语给几人打气加油。      司徒定海拼出一身内力,两丈,已是她的极限。   翟名气息不稳,两丈,已超出她的极限。奈何身后美人观望,她死也不愿丢这个人:掉到水里去,这与水性好坏无关,与女人的尊严密切相关!   就在司徒定海再度接近渔船,距离尺许,几乎落脚时,那渔船如有神助,竟然又以极快速度生生移向前两丈!      于是翟名眼看无望,急怒攻心,再想点冰已经无处下脚——脚下只有一片水面。她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于是司徒定海本来那口气就快尽了,再回头看到翟名落水,气息一泄也掉入水中。   于是少年们娇呼一片,锦帕摇的更欢了,喊着:“救人哪,贵人们快游啊!”“哎呀大人呐,您没事吧?”      司徒定海和翟名哪还来得及听这些莺莺燕燕,她们已经苦不堪言。湖水冰冷刺骨,冰碴划着皮肤,厚重的冬衣直把人往水底坠。虽然两人水性都不错,也是一顿慌乱挣扎。   司徒定海眼看翟名扑腾着,喊道:“快脱衣服!”边游边把自己的外衣脱了。翟名也反应过来,腾手脱衣。   司徒定海向回游,却见易灵殊在水面上徐徐走来,从容优雅,胜似闲庭信步。好像她不是在水上走,而是漫步花丛,脸上那份悠闲自得,看的她咬碎钢牙!      “广安公!快救名殿下!”司徒定海想先把翟名救起来,不得不向她心中的罪魁祸首求救。   “卓亲王多虑了。名殿下与亲王人中龙凤,水性出众,区区浅湖能奈何哉?再说打赌还没结束呢,岂能半途而废?非我大女子所为!”易灵殊不紧不慢的说着,慢慢走向了渔船。   司徒定海两眼冒火,沙场大将的血性戾气被激发出来,反正翟名也淹不死,晚上船不过得场病而已,她要不赢了赌注这口气也憋死了!   司徒定海返身向渔船游去,她比易灵殊还靠近渔船,凭着从小练就的水性,不拼个胜负此心难安。      湖面热闹了,翟名向画舫扑腾着,司徒定海向渔船扑腾着,易灵殊向前走着,少年们花枝招展的喊着。动静引来不少人隔水而望,一时议论纷纷。   “谁掉水里了?是游水?这大冬天,莫不是有病?”   “哎呀还是两个,那个敢情是冻糊涂了,朝着渔船游,不更远吗?”   “还有个走着的人?我的爹啊,简直跟神一样,她走在水上!”   “你少见多怪,这叫蹬萍渡水,是种绝顶轻功!”   “你知道什么,轻功在水上也不能这样走,是飞的,走就掉下去了!”   “就是轻功,你无知!”   “不是轻功,你无耻!”   .....两人吵起来了,岸上也热闹起来。      司徒定海像全力开动的马达,不顾冰棱把脸都划破了,奋力前游,打破了自己有史以来的最快记录。   忽然她脸侧一片阴影,有白色衣摆随步伐摇曳,好像每一步都是朵绽放的花。司徒定海换气时看的清楚,是易灵殊,偏头含笑看着她,脚下不停,走的从容优雅,步步生莲。   司徒定海几乎一口气没呼进来。她像个小丑被人指指点点,在冬天的湖水里练狗刨,始作俑者笑眯眯旁边看着!      “亲王仔细,您水性虽好也不可掉以轻心,水太凉也容易抽筋什么的,那可有危险了。”   司徒定海没法回应——她游的全力以赴。   “再说本公水性极差,掉水里就是秤砣一般,所以亲王若是发生危险,还得找人来救,一来二去的,耽误性命就糟糕了。”   司徒定海气的目眦尽裂,这人还想要她命?!      “要说也怪这渔船,竟然会跳跃式前进,实属怪哉。不知茅吉可有如此渔船?”   他爹的,你家渔船才会该死的跳跃!明摆着是你捣鬼。司徒定海闭气闭的脸都紫了。   “亲王泳姿真是潇洒,名殿下也是泳技娴熟。看,名殿下都上画舫了,美人们围着嘘寒问暖,真不亏露这一手。”   司徒定海呕血,不过听到翟名安然上船,倒也有几分安慰。   “唉,虽然本公很珍惜与亲王讨教水性的机会,奈何身子骨单薄,受不住这湖面寒风,就先回画舫静候亲王了。”      司徒定海出离愤怒了:她还身子骨单薄?她单薄自己都是纸糊的了!受不住寒风?自己泡在冰水里算什么?   在易灵殊飞身而起的瞬间,司徒定海终于忍不住了,探头吼道:“易琅轩,你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错误,更文为什么这么晚呢?昨天晚上,我看文了,一字没写。今天上午,我看文了,一字没写。下午开始着急,写写写。 不过发上来了,就不拍我啦。 满足了亲们教育一下两只滴要求。 留言,留言,表霸王我哦,不然墙角画圈圈,写不出来了。 联姻打算   易灵殊甫一说完,便身形加快,飘然上了渔船,对被惊呆的渔婆笑笑,随便拈起两尾鱼,丢下一小锭银子,又飞身出船。   她上船宛如乘风而行,就在水面上一掠而过。返回若轻盈雨燕,凌波照影,四丈许距离一次未停,也没任何借力,就轻松回到了画舫。   湖边的围观众人顾不得吵架了,都轰然叫好。司徒定海眼看着她的动作,从刚才的愤怒中冷静下来,咬了咬牙,深换口气向画舫游去,她明白,易灵殊是不可能帮她了。   翟名已经在画舫中,裹着座褥在榻上打哆嗦。没办法,画舫里棉制的只有座褥和挡风帘子,总不能把帘子拆下来吧。她冻的嘴唇乌青,手背上好几道子血痕。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围着她,一个用帕子给她裹手,一个殷勤的把暖炉挪过来。      当易灵殊出现在舫上,翟名霍得掀开了座褥,一双眼睛瞪的外凸,条条血丝分明,怒吼道:“易三,你什么意思!你,啊嚏!啊嚏!”她很有气势的怒吼被连着两个喷嚏打断,两眼浮泪,鼻涕流出,既狼狈不堪又很是可怜。   易灵殊忍住笑,让少年服侍名殿下打理干净,自顾自找船婆收拾鱼。当翟名止住了喷嚏,又裹上座褥的时候,司徒定海也翻上船来。   卓亲王脸色铁青,抖了抖身上的水,脸上几个血口子——被冰凌划的,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浑身发着颤,可怒火中烧的模样倒很有精神头。      “易琅轩,你要为此事负责!我茅吉皇女身份贵重,岂容你如此戏耍?冬日落水,名殿下若是生病我定要到紫湛皇帝面前讨个公道!”   翟名也怒目而视,但也不敢再掀棉垫子:“易三,今天这事你就说破天来也逃不过去,卓亲王到你紫湛竟致负伤,我母皇问起看你如何交待!”      易灵殊不语,面无表情。但细看,在她平板板的面瘫脸上,隐隐流露着冷酷。   两个少年娇呼着又上去围着司徒定海。她一把挥开,只取了布片擦拭,又喝叫船婆过来,要了身干衣服,也不避讳两个少年就换,弄的少年娇嗔着捂脸跑出去了。   易灵殊始终不语,就坐在桌边喝茶,细细的品,眼睛隐在水雾氤氲中。      两人还在喋喋不休,要易灵殊给个交待。   要知道易灵殊始终对茅吉两只都比较客气,捉弄她们也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后还半真并假的赔罪,所以两只也只好不多计较。但今天委实闹大了,还让两只颜面扫净,估计明天京城八卦风头最劲的就是两只的冬泳实录。   偏易灵殊这次强硬起来,对两人的指责威胁不理不睬。司徒定海对她这种态度益发恼怒,翟名也气极,多次的窝囊气拱起火来,最后难听话也脱口而出。      “啪!”易灵殊忽然拍案而起,一股凛然气势袭来,磅礴澎湃如深渊大海,这已不是气势那么简单,沉凝有若实质,巨大威压令人自觉卑微如蝼蚁,司徒定海和翟名一惊。   “本来我不想斤斤计较,可你们非要我说个子丑寅卯,那好,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司徒定海、翟名,你们其罪有三:一则是你二人自到我国以来,仗着茅吉强盛傲慢不逊,行为不检,有失大国体统,欺我紫湛无人么?二则你们处心积虑,打听帝卿消息,几番暗示有意七殿下,甚至一再纠缠,污其名节,按我紫湛律法轻则流放重则斩首!三则你二人既称国使,却始终隐瞒出使意图,还暗中刺探我国军机要害,其意不善,其心当诛!不提别的,就凭这三条,我杀了你们都不为过,现在只是让你们浸浸冷水清醒一下,警告以后别再头脑发热。”      司徒定海想反驳,想愤怒,却在那威压下提不起反抗的念头,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敬服和畏惧,让她恐惧。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哪怕是面对茅吉皇帝,哪怕是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也没有过这样的畏惧。   好像是知道所有的挣扎都没作用,不但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甚至对方只要动动手指,不,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将她打入地狱。   翟名更是惊恐失色,她又发起抖来,这次不是冻的,是怕的。她没想到还有这样可怕的人。虽然已经察觉易灵殊非一般人,但也没想过她竟这样可怕!      易灵殊波澜不惊的声音,冷漠的眼睛,睥睨一切的气度。这一刻,没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司徒定海不敢,别说在这个画舫里,哪怕此时带着大军也不敢与其对峙。   翟名更不敢,她不公开露出臣服已是打点了十二分的精神,而且她清楚的感知这还是易灵殊手下留情。      热茶缭绕,酒气飘香,舱里却早没了初时的风光旖旎,两个少年躲在外面小舱不敢进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也不想多管,不过别招惹到我身上,也别想利用紫湛,利用七帝卿。告诉你们,别逼我杀到茅吉去,那绝对不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好了,言尽于此,后面的路看你们怎么选了。”      画舫靠岸了,司徒定海和翟名上了马车,易灵殊已单独离去。从车帘还可以看到崇明湖,渔船早已不见。   “亲王,我们就这样算了,忍气吞声?阿嚏!”翟名心不甘,却想起刚才又后怕。   “名殿下,你有没有注意到易琅轩的特别之处?”司徒定海沉吟道。   “她武功高强,远胜凡俗。估计当世也难找出几人与其旗鼓相当。不过也是匹妇之勇罢了。啊嚏!”   “不,不只是武功那么简单。我原来就想过,她能将跳崖当儿戏,更能从崖下飞上来。我问过你,她没借助过刀剑绳索,甚至上下都没有停留,这不是武功能做到的。还有今天,她走在水面上而不是纵跃,要知道水面施展轻功重在一个快字,越慢越难,更忌出声停顿,乱了气息。而她走的轻松自如,还能随便说话。”   阿嚏!......翟名其实已经觉得邪门儿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更可怕是,她竟然在水面上两次将渔船击向前,那力道柔和巨大,推远了船又不至弄翻,速度还极快。一艘船有多重,如果在地面也算了,但是走在水上连手都不动就办到了,这是什么功夫?至少我没听说过。毋庸置疑,她有极其强大的力量。”      “这样说来,她其实很可怕?难道还真能杀到我茅吉,干下什么大事?”翟名深吸口气,裹紧了大毛外氅,忽然觉得体内生寒。   “我万分不愿如此,但小心无大过。没想到紫湛有如此人物,或许我们的计划要做些改动。”   “我倒很中意那个紫炎,看来是到不了手了。”   “不,殿下要尽力争取与他结亲,这才是最佳选择。”   “什么?不是说易三......”   “就是因为易三!看来她对紫炎颇多照拂,我是让你真的娶紫炎为正君,两国名副其实的联姻。如果可能,能让易三娶个我茅吉男子更好。”      “真的联姻?谁嫁过来?二哥、小十弟?亲王,要是她看上你儿子......嘿嘿。”   “如果她看上我儿子,做侍君都要送过来!这是国家大事,别的还顾及什么?”   “......不是吧,你那么疼小郡主的。她要说做小侍呢?你也送过来?”   “那不行。”司徒定海一反对,翟名觉得正常了,接下来的话让她再度吃惊。“必须要有名份,才能和易三连上关系。所以小侍小宠的不行。”   原来不是因为委屈儿子,倒是因为不能建立过硬关系!翟名无语。      与嘀嘀咕咕的两只相反的是,易灵殊心情很好的去赴宴了。   为了给易灵悦还没开张的书画廊提前造势,易灵殊邀请了大才女赵梓承为首的文人们喝酒。当年的侠客行,最近的幽兰操,倒让这帮人对她刮目相看。   文人喝酒比胡大头之流要风雅多了,陪酒的男子都是些懂诗文的清倌花魁,席间比诗联对,接不上来的就被罚酒。这些人说些荤话也是套着词句,比试谁说的有意趣,谁说的拐弯抹角又让人一听就懂。      易灵殊凭着练书法时看的那点存货,再东挪西凑,还要依靠赵梓承的暗中帮衬,才几次勉强过关。毕竟文学底子差的远,还被逮住灌了几次,她也痛快喝了。   易灵殊旁边陪侍的男子名叫云笙,花样年纪,一双手细滑白嫩,夹菜倒酒好不殷勤,易灵殊偶然看过来,他就满是欣喜崇拜的靠近,越发的眼波生媚,晕生双颊。   虽然陪酒的男子多是从秦楼楚馆请过来的,都会侍奉客人,尽力讨欢心,但这个男子喜爱之情太过外露,明显已超过了应酬范围,让同席的女人也调笑起来。      便有人撺掇云笙频频敬酒,还有人要易灵殊包下云笙一夜以慰佳人,更有人笑称笙云还是清倌,有公爵□以后行情也水涨船高。   笙云任她们说,脸红透了也不反对,倒有点期望又可怜巴巴地偷看易灵殊。   易灵殊叹气,主动出击,把所有人都敬了一遍,连喝下十几杯酒,然后称要去方便,尿遁了。她不忍直接拒绝那个漂亮秀气的孩子,那充满企求的眼神让人有莫名的犯罪感,但也不想答应他。      离席时,云笙想跟去服侍,或许更想发生点儿什么。但易灵殊温声要他自己吃点东西等着,独自出去了。云笙的脸就一下白了,微微低头有了点点泪花。可这样场合是不允许他使性子的,所以他抬起头又是一付笑脸,乖顺的应酬客人。   易灵殊从雅间出来,就到楼梯口透口气。看看已是天色将晚,想起今天那两只落汤鸡,不由唇角微勾。就在此时,感到有人慢慢靠近。   易灵殊笑意更甚,难道有人不开眼的来招惹她?一名女子从楼梯阴影处走出,直到近前。      她落落大方的注视易灵殊几秒,没有挑衅轻视的样子,倒存了几分探究之意。易灵殊眉稍一挑,也打量她几眼。较常人高大的身材,普通衣物,精明强干的眼神,一张脸轮廓分明。   “阁下可是广安公易琅轩?”很有礼貌的问询,有点生涩的发音。   “没错,你是哪位?”   “能借一步说话么?”   易灵殊略微停顿,点点头,进了旁边无人的雅间,女人跟着进来关上了门。      “现在说吧,你有什么目的?”易灵殊不喜故弄玄虚,这个女人的茅吉口音很明显。   她没说话,掏出一方布帕递过来。易灵殊没接,扫过两眼,倒有些惊奇。那布帕上绣了个鹰头,正是突图常见的部族图腾。   “广安公可识得此物?”女人语声有点紧张,满目热切的看着她。   “部族图腾。”易灵殊轻描淡写。   “雪狼王!小人明泽拜见雪狼王!”女人激动地单膝跪地,右手扶胸,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先起来。”易灵殊脸色一沉,从气场上这个女人倒是毫无恶意,但突然冒出来个人叫她突图封号,毕竟可疑。   “雪狼王莫要生疑。小人是可汗亲卫明铎的姐姐,从小潜入茅吉的,后来机缘巧合进入五皇女翟名府里,受她赏识当了侍卫。此次跟随翟名到紫湛,一直伺机寻找见雪狼王的机会。奈何小人只知雪狼王名讳,又行动受限,亏得前几日雪狼王接待她二人,小人才得知雪狼王即是紫湛广安公。直到今日因司徒定海和翟名都受了风寒,卧床休养小人才找到空子到将军府,得知雪狼王在这里又寻了过来。”她一番话又快又急,却是用突图语说的。      易灵殊再细看此人,眉目间确和明铎十分相似,她的情绪波动也真实无假:“你既然从小潜入茅吉定是当细作了,为什么冒险见我?”   “小人是受琪亚王子所托,带一个重要口讯,求雪狼王设法救我突图!”女人猛的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木啥说滴,亲们猜到怎么回事了吧。简单滴小阴谋,下章全面揭晓。 话说业务考核,俺都练会鸟,结果没让我考。嘿嘿。 有个同事把把考,我看着看着,觉得生活真美好! 刚才收拾厨房,为赶着发文把辣椒罐、味精瓶什么的弄倒了,突然想,要是倒的不是这些瓶瓶罐罐,是美男啊小受啊,该多好,我就扑啊扑上去! 嗯,是有点变态了,因为老公始终出差,所以阴阳不平衡,内分泌失调......捂脸羞涩中 原来如此   “什么口讯?琪亚从哪里给你的口讯?”   “琪亚王子和亲去了茅吉国都,却得知茅吉皇帝贼子野心,早与大至勾结,欲灭我突图!琪亚王子嘱咐我带信给雪狼王,设法联系可汗早做准备,免我亡国灭种之危!”      易灵殊眉心一跳:难道这就是真相?司徒定海和翟名来紫湛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为什么不送信去突图?倒万里向我求助?”   “我们当初五人进入茅吉,后来死的死,回的回,留下的就我一个,得知王子和亲我悄悄去见他,王子要我设法送信。彼时小人已被指定随翟名出使,不得脱身,也无法与突图联系,王子想起雪狼王在此,对我说了您相貌名讳,要我求助。”   “琪亚不能派别人回突图么?”   “王子他,名为和亲来的太女正君,实是骗取突图信任的阴谋。一到茅吉就被人看管起来,还打算两国开战后作为阵前筹码。小人离开时,那太女不成亲就欲染指王子,王子拼死反抗,被毒打后关在了暗牢里。”      易灵殊雁眉皱起:“当初为何要和亲?”   “王子说,突图今年屡遭大灾。先是秋天草原起了野火,冬天又数起雪灾,各部族都损失惨重。汗王坚持履行与紫湛的约定,秋冬攻打大至更是耗尽粮草。谁想到后来竟然又下了一场冰雨,这比雪灾更可怕,冻死牲畜无数,牧民缺衣少食,许多老幼病弱都没挺过来。蔑儿起与我们隔座雪山,却一直觊觎突图草场,得知后蠢蠢欲动。如果它此时与大至共同打来,突图无力抵抗。茅吉派人来提亲,愿以大量粮食草料棉衣为聘礼,娶琪亚王子为太女君,以后两国结同盟之好。”   “那汗王就同意了?”      “汗王不愿,但现势危急,突图被大至反击一蹶不振,众多部族牧民流离失所,琪亚王子主动同意了和亲。”   “然后呢?”   “王子到了茅吉,才感到不对。她们以粮食量过巨大,准备需时间为由,迟迟不救援突图,对王子貌似恭敬,却不举办婚礼。琪亚王子没有成亲拜堂,就被直接迎进了太女府!”   “那如何得知那些消息?”   “我见到王子后商议,按他指点,利用轮值便利偷出了太女的几张信缄,王子看后告诉我的。”      “你不会自己看?”   “小人不识字。”   “那有人知道消息泄露么?”   “应该没有。现在王子已经被关入暗牢,怕是......”明泽刚毅的脸浮现出悲伤。   “你是说茅吉与大至勾结,以粮食和结盟为诱饵,骗取琪亚出嫁,再在突图不设防的情况下,攻打突图,到两军阵前还想以琪亚为质?”   “是的。茅吉知道可汗只有琪亚一子,从小带大亲厚非常。”      “那么翟名又跑到紫湛做什么呢?”   “小人虽不知详情,应与对突图差不多。”   “没错,娶名皇子,得到信任,等灭了突图说不定还想和大至瓜分紫湛,至少也是部分领土。还平白得了美人,不给名份享用后还阵前为质!”易灵殊面露怒容,目露寒光:“可她们不知道紫湛与突图已经结盟,我还是可汗义妹,亲封的雪狼王!”   “现在万分危急,请雪狼王相助突图,如果还来得及,再救下王子。”      “明泽,你现在就回去,不要让她们生疑,以防打草惊蛇,后面的事全交给我了。”   明泽再度拜倒:“小人代突图各部族叩谢雪狼王!”   “起来!我既受封了突图的王,自然会守护那片草原。”她冷笑起来:“茅吉,你打的好算盘,乘人之危欺我义姐,骗婚琪亚,现在又来欺紫炎,却忘了问我答应不答应!”      易灵殊回到酒桌上,又与人喝了几巡酒,看大家都尽兴便散了。笙云始终紧挨着她,最后也楚楚可怜地跟在身边,见她要走,扯了衣角哀哀看来。易灵殊摸出锭银子专门打赏他便走了,笙云眼光一直追随她到下楼。   接下来易灵殊就进宫了。宫门即将下钥,宫人追着提醒她快出来。紫治还没进后宫,她刚和几个心腹臣子谈过话,还在书房内考虑。   午前,司徒定海和翟名来了,提出求娶紫炎为五皇女正君,并愿以五船珍宝、千匹宝马为聘礼。迎娶时以国书昭告,紫炎到茅吉京都晋水城外后,御制华盖仪仗进城,以彰显尊贵。   最令人动心的,是结亲后两国正式联盟,世代友好,共同进退,对纳夏、大至情况互通有无,遇战事相互支援。茅吉强盛,这样等于是给紫湛一个天大的便宜。      但紫治也不是头脑简单之人。茅吉两只来了十几天了,一直对正事避而不谈,虽然流露出对紫炎有兴趣,但没真正说什么。现在突然提亲,又是这样优渥的条件,她怎能不疑心?   紫炎是优秀,但也绝不会因此让茅吉皇女迷恋到这种程度,何况卓亲王这个老狐狸为什么敢拍板这样的事呢?还是她们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定议?   茅吉与突图关系如何?与大至是否交好?是否知道紫湛与突图订立盟约?如果紫湛与茅吉成为姻亲之国,是否还维持与突图的盟约?      紫治不能不焦心,这不止是儿子出嫁,还关系到国家走向。可惜谋臣们分析来分析去,提出了数种可能,她还是觉得不是真正的原因,没有猜透那关键点。   就在这时,易灵殊求见的通报传到了书房门外。紫治诧异,易灵殊为什么这时进宫?但她也想与其商量一下,问问她的看法。也许,陪同几天的易灵殊能够给她另一种解释。   紫治,很期待。      落座奉茶后,书房里的宫人都被遣了出去。紫治说明了事情经过,也简要说了自己的担忧和对联姻成功的希望。最后问易灵殊的意见,却忘了问她为什么进宫。   易灵殊将突图的事情说了,隐掉了消息来源,两相对比,觉得茅吉是故技重施,存了先灭突图再打紫湛的主意。   紫治听了一惊。她想过茅吉的动机,却没想到和大至有关。这两国的背后动作足以让紫湛陷入危机。      但紫治细想了一阵,又有些奇怪。她思忖道:“照这样说,茅吉应该是想骗个最受宠的帝卿,才貌出色更好,炎儿倒是符合条件。但如果是假意联姻,翟名为何以御制印信做凭证?”   “御制印信?”易灵殊也奇怪了。   紫治取出个精美的楠木匣,盖子上刻着茅吉的国家象征鲲鹏,打开来果然是一枚玉章,质地油润,雕工精湛。拿近了看,章子刻的是“晋水长河”。   从匣子和玉章来看,这不是赝品,那玉章被多年把玩使用才能呈现的圆润细腻是做不了假的,而且易灵殊可以从章子上感知翟名的气息,已是深入了内里。      作为皇女,都有御制印信,虽然不止一个,但都是珍贵有信力的。以此为凭,如果出尔反尔,无论翟名还是茅吉皇室的声誉都会受到很大影响。   “这是翟名处理皇族事务和家事的印信,应该无假。”紫治补充道。看来她已经调查过这章子,断定了真假。   “单一枚章子,也说明不了问题。”   “还有这个。”紫治又取出一样东西:竟然是司徒定海的佩刀。卓亲王的佩刀伴她沙场征战,与她一样声名赫赫。这样的刀对主人,对军队都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代表着主人的意愿和志向,基本是不会离开主人身侧的。      易灵殊也有点犹豫了,司徒定海舍得把刀做凭证?不怕骗婚后再也找不回了?把皇女处理家族事务的私章和亲王佩刀做凭,怎么看也有点过。   难道,她们对紫湛和对突图的态度不同?到底如何对紫湛,这才是两人来的目的?最后下决心真的求婚了?为什么下的决心?   “朕也在想为什么下的决定。”紫治似是知道她的想法,看来的眼睛发亮:“但直到刚才都没想透。现在突然明白了。”      易灵殊觉得她的眼光太过热切,有点不舒服。唉,紫大婶又不是美貌男子,这样热切盯着个女人,谁都不会舒服。   “司徒定海提出,还想把茅吉皇室的男子嫁过来。当时我只当她随便说的,因为朕的女儿不是已有正君,就是还未成年,几个郡王世女也都成亲了。她们来了多日,又到处打探,应该都知道,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想来,那二人的人选就是你!”      易灵殊有点好笑,桃花满天飞?就凭那两只被冷水泡澡,恨她还不够,倒上演不打不相识,结成好姊妹的戏码了?不可能。她们的身份、尊严,根本就不会这样想。   “应该不是。今天我还戏弄了她们一下,两人很是狼狈,分手之前甚至口出恶言。”易灵殊摇头道。   “戏弄了她们?”紫治深深思索,最后浮起一丝笑意:“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两人才做出决定。”   易灵殊无声的看向她。对于这些人的心机盘算,她自叹弗如。      “她们最初的意愿确实不明,欺骗和联姻的可能性都有,从前倨后恭的态度来看,欺骗的可能更大。但爱卿之能为,令两人心生忌惮,决定拉拢,所以真的求婚,还想嫁来一人给你做正君。”紫治眼光烁烁:“所以,她们本来的假求亲变成了真的,又没有带适合的凭证,为了显示诚心,就以印信和佩刀为证!”   她见识过易灵殊的本事,相信足以让茅吉人胆怯。她还有话没说完,那就是紫湛因为易灵殊而得福,但那太打击她君王的自信,所以就自动忽略了。   “如果真是这样,陛下的意思呢?”   “此事还需核查。如果为真,当然联姻为上策。”      “我不愿娶怀有目的、不曾谋面的茅吉男子。”易灵殊很干脆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爱卿当然不必勉强,那是茅吉的一厢情愿。不过翟名是受宠的皇女,很快还要封王,炎儿配她做正君倒也不委屈。”   易灵殊无语,合着这位母亲根本没把儿子是否幸福当做考量标准。茅吉遥远没关系,以后都见不到也没关系,会不会受委屈更没关系,只要门当户对,能带来利益就行。   不过皇子们的婚姻,大多如此。即使嫁在紫湛,也差不多,还做不到王君的位置——不能嫁给自家人吧。      “如果这样,紫湛就有了强有力的支持。不用怕纳夏的时好时坏态度了,即使大至与其结盟,也危及不到我国,时日长了,还可能联手打击大至!”紫治兴奋起来。虽然没有喜形于色,也不禁有了笑容。   易灵殊冷眼看她意气风发的样子。这位说不定还想着吞并大至,扩大版图呢。      “陛下以为,一国兴盛靠的什么?”易灵殊等她平静下来,淡淡问道。   紫治不知其意,问题又太大,就没有回答。   “国主贤明,臣子能干,官吏廉洁,人民富足,军队强劲,天下大治,这样的国家想不兴盛也难。”易灵殊慢慢说道:“君王昏聩,臣下昏庸,官吏贪腐,人民苦怨,军纪涣散,怨声载道,这样的国家不衰败也不可能。”   紫治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易灵殊在指责她是后者?      “陛下算是勤勉爱民之主,这样的事情更应该慎重。当初我们与突图订立盟约,是否要因为茅吉的介入而废弃?”   紫治呼出一口气。她之前都没提到这个事情,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考量。如果争取到茅吉,突图可以放弃。何况帮助突图,她也力远弗及。   “信则立的道理,陛下应该深有体会。为眼前一时利益放弃长远规划,是为不智之举;突图为履行承诺,在大灾之年仍然强攻大至,而我国却与其敌国联姻,是为不义;以帝卿和亲换取虚假信义,置国家于危及之中,是为不仁。”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鸟。明天,哦,不,已经是2点多了?是今天不更了。 无力的摇着洗脸毛巾:留言,留言就是力量。 我邪恶的小心思,不能让男滴都好过,紫炎和琪亚必须要悲剧一个!亲们自己选吧。 鸿雁   “爱卿言重了。朕所作所为,全是为了紫湛今后。”紫治脸色阴郁起来。   “就是为了紫湛,为了你的统治,才要多方衡量。从古至今,从来没听过哪个国家靠和亲成为强国霸主,只有被牺牲的可怜男子埋没于尘烟当中,徒惹后人讥笑。国亦如家,哪个大家士族是靠嫁子兴盛的?只有小户人家送儿攀附权贵,又能得到多少实惠?得到了又能维持多长时间?皇家无亲情,何况是姻亲?”易灵殊的声音幽幽,在肃静的书房有种直达内心的冷静。   “国家之间只有共同的利益,地位是靠实力来确定的。富强兴盛就有资格指点江山,积贫积弱就只能任人宰割,联姻不过是个形式,是个比国书盟约更醒目的契约,面子上好看而已,更何况随着形势变动,联姻能阻碍什么?能改变什么?”      紫治心中仿佛被扎了一下,从喜悦中重重跌落回现实。这样一针见血的话,她只从母皇处听到过。多年来,所有的算计谋划都掩藏在仁义礼信之后,那些道德文章像块遮羞布,把人人都知道的内幕盖起来。   真实,就是力量。   “陛下再考虑一下吧。我不是反对联姻,是反对这种不对等的联姻。今天夜里我要去茅吉,希望陛下在我回来之前,先不要轻易决定。”   “去茅吉?那么远,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很快,快的出乎你的想象。”易灵殊笑了,冷冷的眼睛和微挑的唇角,在烛火的照射下有些邪魅。      一个半月前,琪亚正式答应了茅吉的求婚。   他不能不答应。草原上因为天灾人祸死去的人太多了,活下来的也苦苦挣扎在草料贫乏,牛羊大损的灾难中。这样的情况下,病患多了起来,突图本来就缺医少药,病倒的人缺乏治疗,更是人口锐减。   就连阿山也病倒了,他本来有了年纪,又长年操劳,平时不觉得怎样,一旦病倒就迅速加重,没几天就陷入了昏迷,经常连人也认不清了。   百塔尔刚出生的孩子,也因为父亲营养不够,喝不足奶水而啼哭。起初是有力的嚎啕大哭,后来越来越弱,已经变成了小猫样的嘤嘤哭泣。      琪亚还知道,和拓令渺面临的难题不只这些,还有蔑尔起的扰境试探。这个隔了一座雪山的国家,幅员辽阔,国力很强,尤其冶锻工艺高超,制造的刀剑硬度和锋利度都比突图强。   她们有两条路到突图,一条是绕过雪山,穿过沙化盐碱地,一条是翻越雪山。或许还有其它的秘密路线。蔑尔起国土虽广,有些地方人却不能生存,倒有不少铁矿石、宝石。   蔑尔起想侵占突图草原很久了,但突图人强悍,多次不能得逞,所以这些年保持了平静。但这平静被突图的灾难打破,死水微澜,沉渣泛起,她们已经开始小股的骚扰试探。   而大至,在上次的反击中重创了突图,这样的情况下,琪亚怎能不忧心?他知道母亲整夜睡不着,知道百塔尔悄悄抱着孩子流泪,那是他的妹妹,可汗的嫡长女,本来结实的小家伙变的那样瘦弱。      茅吉想娶他吗?能为突图换来救灾的粮食药物,能换来无数草原女儿不再血洒疆场,能为换来母亲的安稳睡眠,能让像阿山一样的老人不再沉疴难起,能让像百塔尔一样父亲不再暗自哭泣......   能换来这么多,做什么都值得,何况是嫁去当太女君。太女君呵,将来的凤后,他会联系突图和茅吉,抵住大至,教训蔑尔起,保护这片草原上的人民。   那个人,他会忘了,会忘了吧 ......      琪亚毅然决然地答应了婚事,匆匆准备就跟着使者赶赴茅吉。草原上没那么多规矩,像紫湛那样婚嫁前各项规程、迎送仪式就要耗费一年半载的风俗,他们根本无法想像。出嫁的男子骑马或是坐牛车到妻家,亲友们热热闹闹的喝场酒就行了。   走的那天早上,琪亚身穿嫁衣去看望阿山,握住他昏睡中的手,没有哭泣;最后抱抱妹妹,拥抱百塔尔,也没有哭泣;拜别母亲,看到她眼角深深的倦纹,仍然没有哭泣。   扬鞭上马,送行的人跟随着,走出了金帐两箭之地时,琪亚停下,跳下马深深眺望草原。      每个出嫁的男儿都要唱送嫁歌,表示依恋亲人,惜别朋友,和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只有那些不愿嫁的才不唱。他走的时候,那平静之中的悲伤,让人们都以为不会唱送嫁歌了。没想到琪亚还是停了下来,唱起了歌:   鸿雁,天空上,队队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   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鸿雁,飞北方,带上我的思念   歌声远,琴声长,草原上春意暖。   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   酒喝干,再斟满,此去再不回还   (额尔古纳的鸿雁)      他唱的风清云淡,却字字清晰,句句悠扬,尾音轻颤,如同流淌出的无声泪水,带着动人心魄的伤感。起初像缓缓的琴声,后来像寂寥的天空。没有伴奏,风就是他的和声,舒缓的歌声里,心如天地,充满了宁静忧伤。   一遍遍的唱,琪亚张开双臂仰面望天而歌,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此去一别天各一方,失去了亲人的庇护,告别熟悉的草原,千里迢迢去未知的国家,嫁给没有感情的政治联姻对象,或许有一天,在母国和妻国之间发生战争,他的心被撕成两半,人被双方猜忌,最后成为可悲的牺牲品。   但那之前,他是突图的王子,要履行自己的义务,对得起自己的部族,对得起养育自己的草原。   曾经的少年长大了,懂得责任和感情了,却是以这样残酷的方式。      和拓令渺已经听不下去,起身回帐。部族男女们,远远围着她们的明珠,静静听着他歌唱,许多人也流了泪。没有抽噎声,今天是送行的好日子,是最受大家宠爱的王子出嫁的日子,哭泣是不吉利的。   但,泪水已经忍不住,无声的泪水滴落在草叶上,见证这送嫁的歌声。   最后一遍唱完,琪亚再深深看了一遍草原和金帐,上马向前疾驰而去——他再也没有回头。   琪亚就这么去了。      他离开了这里,第二天早起的牧人还以为又听到了他的歌声,其实只有风儿掠过,牧人一阵恍神;百塔尔睡醒了习惯性去拍琪亚的毡毯,再看不到他睡意迷朦的样子,怔怔地落泪;阿山病重,临终前想见琪亚一面却未能如愿,念叨着他的名字闭上了眼睛。   琪亚,真的是走了,像只鸿雁离开了家乡,却再也不会回来。      他到了茅吉,才逐渐感到不对,慢慢知道了事情真相。   怎么办?无法送信到突图,送去也是雪上加霜,让翘首企盼的人们失去最后的希望。就在这时,明泽要随翟名出访紫湛,琪亚本能的想到了易琅轩,那个在他胸口捂的发烫的名字。   希望这个给他带来过阳光的女人,能够再带来一次奇迹。   琪亚想,因为自己的倔犟,不肯乖乖依附太女当棋子,被打的昏死扔进了暗牢,也许不久就会没命,再不能见到她,那也没关系,只要能救突图就是奇迹。   而且,他如果死了。死就是一个印迹,擦也擦不掉的印迹,她会记他一辈子的,会的吧......   琪亚无声的笑了:他不是好男子呢,他想让她也尝尝那胸口发烫的滋味,尝尝那酸楚的想念,哪怕不是思念一个情人,只是思念一个弟弟。      这是一个黑沉沉的夜。已经临近春节,天气还是阴冷入骨。不知为什么,今夜月光和星光大都被云遮蔽,无端的让人感到沉重涩滞,即使有提前响起的零星爆竹声和灯笼,也没增添多少喜气。   骠骑将军萧召西,也是太女侍卫总管,是太女翟时的心腹干将。就在这个夜里奉命提琪亚入太女府。翟时知道琪亚身体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准备享用这个难得的美人。      琪亚没有激励反抗,反抗也没用。他从暗牢里出来时,看看黑沉沉的天,就沉默地跟着萧召西走。萧召西其实对这个倒霉的王子有点同情,实际上,第一次见到琪亚,她确实惊艳。   那时的琪亚,深遂的眼睛明亮有神,挺直的鼻梁,红唇如艳丽的花瓣,骑在马上迅疾如风,驻马回首的瞬间,灿若星辰。现在......   唉,裹在破烂囚衣中的人整个瘦了一圈,脚被镣铐磨烂了,走路都在微跛,手被吊打时绑缚的伤口还在渗血,只有那双眼睛,因为脸削瘦而更大更亮,那光芒简直令人不敢直视。      进了太女府偏院,翟时挥去了下属,只留下几个侍人。她阴郁的脸浮起了丝笑意,显得更是阴沉。翟时的大侍吩咐小侍人道:“给他洗干净。清三遍,最后用香露把霉气去去,换上侍寝的衣服。”   小侍们上前就来解琪亚的衣服,翟时闲坐在卧榻上看书缄,一点儿没有回避的意思。琪亚气的瑟瑟发抖,却也不怒骂呼救,抬手就把两个小侍推搡到了地上。   他出身草原,自小骑马打猎惯了,是有几把力气的,即使现在身体很差,也不是这些柔弱的小侍能治住的。可是推搡完了,伤处被牵动,手腕和肋骨处都疼痛起来,一时提不起气力。      那大侍见了,冷笑道:“叫屋外的粗使公进来几个,还拿不住他?”果然就来了三个粗手大脚的老男人,几把按住了琪亚,撕开了衣服,扔进浴桶里。   琪亚挣扎两下,又被那些人暗地里连掐带打,身上疼的厉害。桶里水已经发凉,这些人就用几把硬毛刷子给他清洗,简直像是刷匹马。   皮肤被刷的通红生疼,结痂的伤处也裂开了,琪亚屈辱至极,忍不住流了泪,想借着水抹了,不叫人发现。      “怎么,这就哭了,不是傲气的很么?小野猫,上次还用爪子抓挠本殿下呢!”翟时没有转头看,却好像什么都知道,边翻书边嗤笑道。   “畜牲!”琪亚用突图语骂道。   “掌嘴!”翟时立即喝道。   老男人们停下刷洗,不知从哪拿用一块宽竹板,对着琪亚抽打五个来回,脸颊马上肿了起来。      翟时道:“以为我听不懂突图话?敢骂我就要受罚。你就是匹野马,专要我来驯服的。认清谁是你主人,才能少受罪。”   琪亚恨极,一口气上不来堵在胸中,喉头甜腥涌来,血吐到浴桶边沿。   “启禀太女,他吐血了!”大侍没想到琪亚性子这么烈,也怕有个意外,急忙请示。   翟时听了也皱了皱眉,回头一瞅,看见地上的血迹,正考虑该不该宣大夫来看看,就听琪亚大声骂道:“畜牲!有种你就打死我!”   “没关系,吐口血死不了人。”翟时闻言坐了回去,冷声道:“有你哭着求饶的时候,待会儿看我怎么整治你!”      琪亚待再骂,被堵住了嘴,又是几下竹板,脸上皮肉出血,高高肿了起来。   那些人将他洗刷毕了,又换水再清,故意用的冰渗渗的水;再换最后一桶水时,又故意兑的极烫,将他身上伤口都刺激的疼痛难忍。琪亚出不了声,疼的连连抽动。   热气袅袅,香露甜腻的气息,本来旖旎暧昧的情景,因为水中丝丝血迹,肿破的皮肤变了味。琪亚被人粗暴的拉出浴桶,用干硬的布巾擦干,就在翟时的挑剔审视的目光中,被套上了件纱衣。      冬天的夜里,再烧暖炉也是冷的。这样一件白色半遮半露的纱衣,怎么可能御寒?纱衣上有的地方沾染了血痕,晕染出淡淡红色,更刺激了翟时的施虐欲。   倔强的少年,不屈的目光,清涩的身体,半透明的纱衣,那几抹血色艳红。这样残酷淫靡的美丽,翟时都忍不住小腹燥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投票结果,去掉没主张的无效票,小七对琪亚是2:1。所以准备悲剧琪亚。 注意,被骗婚还不算彻底悲剧,挂了,无论是自尽鸟还是被OX死鸟才是悲剧!才对得起我写的时候悲伤的心情! 呃,承认我处于持续变态阶段。一边难过一边虐待,我图的啥啊? 究其原因,我听鸿雁歌曲的时候次数太多,真滴落泪了,所以悲伤了! 今天一件事给亲们说说,单位两个男同事,平时关系较好。本色听两人对话如下: 甲:你快把我的事给办了啊,我等了一阵了。 乙:你看看现在这么多人等着,你的反正不着急。 甲:谁说不急?你现在忙了,昨天让你加班别回家你不干。 乙:你值班凭啥我也加班不回家?我值班的时候你也别回? 甲:不回就不回! 乙:好,你要陪我值班,我就陪你值班! 本色听到这,明知道两人十分滴正常,也心里爆笑,忍不住伸出了腐女滴狼爪,说:“你们两个男人也陪来陪去?又不是一男一女。” 当时甲乙皆默,然后甲走了,办公室内几个同事做无辜状,都对手里滴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本色做的不好,太不好了!不会暴露我狼女本质吧。 亲们,惶恐中。 什么叫女人,谁才是主人   翟时走到琪亚跟前,挑起他的下巴,端详道:“还瞪眼珠子?莫不是想咬我一口?也好,这样才有味道,木头似的听话就没意趣了。”   翟时递个眼色给大侍,他立刻躬身领命,然后取了个药丸,让几个老男人压制住琪亚,硬给他塞进嘴罗。   琪亚只觉得药丸化开的速度奇快,一下就滑进咽喉。他不知道是什么药,害怕是那些不干净的□,想要呕吐却被牢牢卡住,只能被迫扬头抬起下巴。   终于被放开了,可是身体剧痛,琪亚弯腰干呕,慢慢挨近了地面。无法吐出来,琪亚急着分辨药性的时候,那些下人全部都离开了,只剩下翟时高高在上的看着琪亚。      “别怕,不是你想的那种药。”翟时阴沉的声音带着嘲讽得意:“是让你没力气撒野的药,不过感觉会更强。我要你好好体会今夜。永远记住,谁是你第一个女人,谁是你的主人。”   琪亚想自尽,想和这个有着蛇一样声音的女人拼命,哪怕撞她一个跟头。可他动不了,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稳,而身体果真开始变得敏感起来,越发的冷,连身上的纱衣都觉得刮皮肤。   翟时笑了,她原本不错的五官因为阴冷和狰狞而变得憎恶可怕。她看着琪亚惊慌地慢慢倒在地上,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如同蛇在吐信子,好像在准备品尝一道美食。      她走向桌子,从上面拿出几样东西,缠在手上的就是根黑色的细皮鞭。   “野马不抽可不行,它就学不乖,对不对?”翟时用足尖踢踢琪亚肋骨,引来他的一阵疼痛。在药物作用下,这疼痛更加强烈清晰,琪亚几乎忍受不住。   琪亚大睁着眼,极力想爬起来,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啪!”一鞭子打到了他身上,琪亚一个踉跄又扑倒在了地上。他又开始努力站起来。   “有趣!突图的明珠果然好玩。”翟时笑的更开心,面色越发狰狞。   她等着琪亚再站起来,又一鞭打了过去。   琪亚再次倒地,无力的瘫软了身体。他闭上了眼睛:今天会死在这儿吧。这比死在两军阵前,用来要挟母亲要好。可惜见不到那个人了,不知道明泽现在找到她没有?      翟时等琪亚再次起来,却见他闭上了眼睛,放弃挣扎的模样,于是准备再换个东西刺激。   “装死是不成的,起码在你牢牢记住我是你的主人,是你第一个女人之前。”翟时嘶嘶的笑了。   漆黑的天空突然亮起一团刺眼白光,好像天幕裂开一条缝,炫目白光让人暂时失明。翟时一愣,没听到雷声,这不是闪电,更不像是火光,怎么回事?   好在白光乍现就消失了,天空恢复了那死气沉沉的黑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待到翟时眼睛适应光线,能看清房里时,能听到外面侍卫的动静。      “怎么回事?”翟时隔门问道。   “启禀太女,好像是天降异象,一个光球闪过,倒没引起火灾。”萧召西回报道。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离远点儿。着人到城里看看有没什么意外,没特别的事儿别来打扰我。”   “是。属下现在就去。”      房中恢复了安静。翟时回身看琪亚,却愕然发现,琪亚不见了!那药丸吃了,绝对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力气,琪亚不会自己跑掉,有人救他!   翟时目光一冷:如果有人潜进了房内,很可能是借刚才的异象,或者就是制造异象来动手。这么快时间那人肯定没出屋,刚才自己令侍卫都离的远了,那么现在就有危险。   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她意外的发现,琪亚在床上,他身上还盖了件黑色的大氅!      “谁?出来!”翟时警惕的看向四周,摒气寻找人的声息。   没人回答,烛光闪动,阴影摇晃,室内静的出奇。她的心揪了起来,强作镇定的小心观察,但紧促的呼吸出卖了她。   发现不了隐藏的人,翟时略一思索,挥鞭打向了琪亚!她不信这样还逼不出那个人。      琪亚眼中也满是惊奇。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下从地上到了床上,还盖上了件大氅。虽然那衣服很暖和很舒服,但没见到帮他的人还是心里难安。尤其,这人若是救他的,为什么不把他带走?   鞭子在挥出后突然着了火,像条蛇反卷过来。翟时一惊,急忙撒手,已经来不及,那火蛇掉落前烧到了手,立刻手心灼热,然后一阵刺痛。   更令她吃惊的是,那鞭子掉到地上后,就恢复了本来样子,根本没烧着过一样——除了少了一截鞭稍。      “谁,你到底是谁!”翟时再胆大也被这样诡异的事情弄的惊慌起来。   床边的黑暗里波纹轻动,好像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不知是一直在那儿还是刚出现的。   翟时眯起了眼,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在本太女面前装神弄鬼?”      那片阴影中慢慢显出一个人的轮廓。明明不可能有人在那里不被发现,她出现的却又自然而然。翟时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身材修长,面容冰冷,一身霜重雪重的白衣,极俊美的脸庞。   白衣,她竟然穿着白衣在阴影里,却可以让她看不到!   这个女人气势太强,翟时自小养成的君王威仪完全用不上,不用对阵就输了。      翟时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快叫侍卫!但她放声呼喝了几下,竟然没有丁点回音。   “省省唾沫吧,这个屋里发生的事,外面都听不到。”白衣女人边低头查看琪亚边说。这人的声音很好听,翟时却如魔音穿脑:听不到?怎么可能?她到底是什么?   “你是什么东西?本太女有天人保护,神光护身,不怕任何邪祟!”翟时大声道,一为壮胆一为示警。   “我乃突图雪狼王。”易灵殊为琪亚导入一丝真气,助他恢复体力,又以灵气治疗伤口。好在都是外伤,那些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翟时愈加惊恐,突图雪狼王?她怎么从未听说?那个草原蛮国竟有这样强悍的王?   琪亚一旦能动,就扑上来抱住易灵殊,泪水毫无节制的流了下来。他担惊受怕,突然见到有人救他,还是心心念念放在心里的人,怎能不激动。   “你总算来了,我,还有母亲......”他语无伦次,刚才的倔强完全不见,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我知道,不要怕,会好的。”易灵殊用衣袖给他擦擦眼泪:“把衣服裹上,看你穿的。”   琪亚脸一红,记起自己只穿了件纱衣,急忙拉紧了那件黑色大氅。      翟时已经趁这会儿功夫悄悄移向了门口,无论如何,先出了屋保住安全再说。   门像被胶住了,拉不开,不,是根本就拉不到。整个屋内好像被包在无形隔罩内,翟时真的怕了。   “太女殿下,你准备去哪?”易灵殊似笑非笑看着她。   “本殿下要去禀告母皇雪狼王驾临的消息。”翟时站在门处不肯放松。      “我还没感谢你对我突图王子的关照,你就要走,不合适吧?”易灵殊拍拍琪亚示意他放心。不知为什么,琪亚就真的感到放心了。   似乎从那次被救出后,只要有易灵殊在,就能让他感到安全,明知现在形势不妙,易灵殊只身御敌,也那样安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翟时当然不会相信这个雪狼王会感谢她。   “你说呢?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么大章程对琪亚,我当然要还礼。”易灵殊目光无情,穿透一样射向翟时。      那不是残暴,不是冷酷,却让翟时发抖:那是无情,冷漠,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高高在上,看她就像看只蚂蚁,比只蚂蚁还不如!   “你,你敢,不怕茅吉对突图......”翟时已经语不成句,还不忘以威胁。   “我当然敢,而且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易灵殊打断她的话,指尖挥动,几道无形流光没入了翟时体内。      翟时初时懵懵然地看过来,琪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满面困惑的看看翟时,再看看易灵殊。   “琪亚,你想不想看太女殿下跳舞?”   “嗯?”   琪亚本来想问明白,翟时已经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啊,啊!”只听翟时不停惨叫,手舞足蹈起来。一会儿想尽力抱住身体,一会儿奋力抓挠后背,转眼又拼命捶打胸口。不大的空间里,翟时上蹿下跳没有片刻安静,发疯癫狂,很快把自己折腾的衣衫不整,身上都是血口。      “太吵了,也不文雅。”易灵殊淡淡笑着,对震惊的琪亚道:“别吓着你了。”   “我不怕,她欺负我,不要放过她!”琪亚回了神,竟然提了这个要求。   易灵殊看他微微偏头的动作,几分机灵几分淘气,带着灵慧狡黠,俨然还是那个夕阳下骄傲的少年。   “好。”易灵殊想到刚才看到的伤势,眼神一黯,爽快的答应他,语气里有自己都没觉察的宠溺。琪亚笑了,两只弯弯的小月亮。      “她打你,那我们也打她。”易灵殊抖手,一根银色长鞭出现在手上,鞭身上片片鳞甲,鞭稍是一节锐利的尖刺。她就坐在床边,随手打去,翟时边逃边发疯。每被鞭打一下,她身上没什么变化,却要惨嚎一声,极其凄厉,好像历经巨大的痛苦。   这鞭子直伤人骨骼,深入肌理内脏,她不疼才怪。   “你要能受十鞭不叫疼,我可以不鞭打你。”   “啊!啊!我忍不住!”翟时红着眼睛。   十鞭过去,翟时终于痛哭起来:“饶了我。”      “你没遵守游戏规则。”   “不,不要再又痒又痛了。”原来是那几道无名流光在体内的折磨更难忍受。   “那不过一点冰而已,谁让你房里这么多水?你不是喜欢洗澡么,就内外洗个干净好了。”   “我错了,你放过我。啊!”   “夜还长呢,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女人,让你记住谁是你的主人。”易灵殊的声音毫无温度:“而且你太吵了,会影响王子殿下休息的,所以还是叫不出声比较好。”   翟时大惊,设法躲藏,哪里躲的过,易灵殊已经到她近前,轻易就捏住了脖颈,卸下了下巴,塞进去几块布巾。然后再上了下巴。      翟时虽然恶毒,但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身体上的苦头?此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体内奇痒令人发疯,又被那古怪鞭子打的痛不欲生,只想立时死去,只要不受这罪。   “我倒忘了,你还喜欢磕药,算是医学爱好者。”易灵殊自言自语道,摸出几颗药丸,来到翟时身边,问道:“你喜欢内服还是外服?抑或内外同治?”   翟时惊恐的拼命摇头,目露哀求。   “口服的话吸收作用还有段时间,还是直接进入穴位,融入血液吧,和静脉注射的效果差不多。”易灵殊出手如电,手指没触及翟时身体,就将药丸用劲力送入了体内。      翟时发出垂死般的嘶鸣,被堵成了呜咽声。脸上涨的青紫,眼睛突出,一阵剧烈颤抖。   琪亚虽然恨她也看不下去了,索性裹住大氅,面向内倒在床上休息。他这些天不是被打就是被伤折磨,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   “你怕了?”易灵殊问道。   翟时点头,不断抽搐。      “琪亚怕的时候你没停手,还折磨他折磨的很高兴。突图的人每天都在死亡,等你送去许诺的粮食。你也照样很高兴啊?”   “我还知道这些都是你的主意,你名为太女,已与前年下毒,将亲生母亲弄成了植物人,谎称是中风后遗症,开始监国摄政,就等位置坐稳就再下毒要了她的命,名正言顺的登基。”   翟时惊恐更甚,不知这样的内幕如何被知晓。   “你野心不小,想吞并突图和紫湛,也不怕被撑着?要是被人知道你下毒的事,你说会怎么样?”   翟时哆嗦的更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紧急改稿!看来看去,我的胆子还是小啊还是小,本来琪亚已经“一缕香魂返故乡”了,现在盖暖暖,睡香香。 泪,我真禁不住鸭梨。 亲们都反对,我抵抗不了恶势力,哦不,是群众的呼声! 掀桌,为什么木人理解我对艺术的追求?别,别砸我,好吧,我也就追求点行为艺术,你们懂的。 考试复习,一题出现错字让我笑翻:XX拒绝,于是掏出手机抵其头......亲们,是"手机"! 那玩意抵了头有甚用?用电磁辐射污染他? 原来狗血无处不在,希望大大们也每天都happy,日日有jq。呃,我又说出了心里话,无视无视。 妻夫相性采访问番外   本色:你们的姓名?   扶兰:慕容扶兰。   易三:易灵殊,或者易凌书?      本色:你们的性别?   扶兰:男。   易三:你还不清楚?      本色:你们的身份证号?现住址?籍贯所在地?   扶兰:?   易三:你在采访还是审问?   (本色惭愧中,将手里拿的讯问笔录藏起来。因为不会采访,借了笔录当开头。)      本色:你们初认识时对对方的印象怎么样?   扶兰:非常好。(脸红)   易三:美人一只。(扶兰脸不红了,看过去,小易立改口)印象很好。      本色:当时就有意对方了吗?   扶兰:呃,虽然不应该,但是…….   本色:到底有没有?   易三:还用问?你属什么的这么笨。   本色:我属猪的。不过这和提问有关系吗?扶兰你当时到底有没想法啊?   扶兰脸红,易三挥挥衣袖,本色被PIA飞。      本色:知道要和对方结亲,是什么心情?   扶兰:悲伤,恐惧,担心,绝望,寻死而不成……   易三:(目瞪口呆望着扶兰)   扶兰:(握住了易三的手)那时不了解你,也不知道你是谁。   易三:(缓过劲来)哦。我当时很开心。      本色:洞房花烛夜过的如何?   扶兰:先是惊吓后是失望最后担心。   易三:先是快乐后是难堪最后愧疚。   本色:这是洞房花烛夜吗?   扶兰、易三:这不都是你安排的么,不折腾死人誓不罢休?   易三弹弹手指,本色再度被PIA飞。      本色:什么时候感到对方真实心意的?   扶兰:在回门那天,妻主回护我和爹爹。晚上又在月下搂我入怀的时候。   易三:在我弄清楚他为什么疏远我的时候。      本色:第一次吃掉对方是什么感觉?   扶兰:(脸红)又羞又欢喜。   易三:味道好极了。(扶兰瞪过来,迅速换言)   味道棒极了。(扶兰再瞪,再换)   味道香极了。(苦恼的揪头发)   扶兰:你当我是奶茶啊?   扶兰愤而离去,易三追夫。半天才回现场。      本色:H之前做什么准备?   扶兰:洗浴。   易三:调戏。   本色幻想中,两眼冒星星,被易三冷冰冰的目光瞪醒。      本色:H中最喜欢干什么?   扶兰:搂住妻主。   易三:上下乱摸。(被扶兰拉了一下)我实话实说,扶兰的皮肤太好了,如德芙一般的口感。   本色:口感?你确定?      本色:H中谁上谁下?   扶兰:当然是以妻主为尊。   易三:嘿嘿,我体力好,自然要主动出击。      本色:H中最不喜欢什么?   扶兰:妻主有时说些,不合礼数的话……。   本色:可我看你样子好像挺喜欢的啊?   易三:(拔剑)你什么时候看的?!   本色:我没看,没看。这题算我没问。      本色:H后一般干些什么?   扶兰:和妻主说话,睡觉。   易三:搂着扶兰,理顺他的长发。   扶兰:(感动地)妻主。   易三:(深情回视)扶兰。   两人渐渐靠近,吻在一起。   本色:咳咳,剧务剧务,遮块大幕布,暂时休息。      本色:H的频率?   扶兰:妻主在家时几天一次,有孕后就停了。   易三:这要什么频率,想做就做了,还算日期数个数不成?   本色:不过听说扶兰怀孕后,你为了他舒服,又不伤身体,常用手帮他解决问题?   扶兰:啊。(遮住脸)   易三:你听谁说的?(脸成面瘫状,冷气外泄)   本色:(还不知死活的)我有时候失眠,常蹲个墙根听个壁角啥的,就说那天晚上吧......   一道流光闪过,本色抱头鼠窜,导致采访再次中断。      本色:我希望采访建立在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的基础上,不要动不动使用武力。   扶兰:伤人是不好,不过挖人隐私也不太好。   易三:(似笑非笑的看本色)。   本色:算我没说,下一个问题。      本色:对方的敏感点是哪?   扶兰:呃,什么叫敏感点?   本色:就是容易动情的地方。比如一摸一碰就想OOXX。   扶兰:什么叫OOXX?   本色:(兴致勃勃)抽象的说,就是你有一个XX,她有一个OO,合在了一起,就是OOXX。具体的说......   易三:停!我来解释。扶兰,就是我喜欢你碰触抚摸的地方。   扶兰:嗯,我懂了。妻主的敏感点就是手。她很喜欢我拉她的手。   本色:无语。      本色:最爱对方身体的哪部分。注意,能露出来的除外,比如脸、手。   扶兰:(茫然)可我最爱的就是手。很温暖。   易三:耳垂、腰线,还有......      本色:H中有没试过什么花样?   扶兰:妻主有时兴致来了,也不拘哪里,就那个。   易三:你怎么净问H?你是不是欲求不满?   本色:你怎么知道的?好吧,换个角度问。      本色:你觉得对方吻技如何?   扶兰:好。   易三:他吻技一般,可是味道很甜。(舔舔嘴唇)      本色:对方最打动你的是什么?   扶兰:她坐拥风华的气质。   易三:就是心动了,没什么原因,需要原因吗?      本色:最想说的一句话?   扶兰:庆幸今生遇到了你。   易三:保持快乐,不要背负心理负担。      本色:最不喜对方的是什么?   扶兰: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易三:不直接对我讲心里话。   扶兰:你说谁不讲心里话?   易三:本来就是。原来那时......   扶兰:才没有,我的意思是......   灵三:可你表现出来的......   扶兰:那是因为......   本色:(扶额)不要吵了,算我没问。      本色:还想再和谁发生艳遇?   扶兰:什么?有背夫德的事我绝不会做的。我视妻主为天,全心服侍她。(充满希望地看着易易三)   易三:(没发现扶兰的目光,陷入沉思)嗯?我想想……   扶兰:(敲她。)   易三:别打别打,我只是随便说的。   扶兰:你,你还想和谁艳遇?黯然离座。   易三:本色,你都是些什么傻瓜问题!你丫存心的是吧?   本色又被PIA飞。      警告读者,因本色伤势较重,此次采访终止,下次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多多的评论,本色一激动就鼓捣出来了个番外。 正在修文,半小时后上传下章。 吻,爱乃们。 家丁和朋友   “你已经准备了不少粮草,不过不是支援突图的,而是攻打突图的。你必须在明日下令将粮草送往突图,随后征集的也分批送去,我就会确保你第二天身体无恙。你明白吗?”   翟时被体内的痛痒折磨的难受,迫切想要摆脱,可听到这样的条件,还是犹疑了一下。如果答应了,就意味着原来的谋划都废了,也丧失了主动权。   易灵殊说的不错,她名为太女,其实早已是实际当权者了,所以看待事情都是以国主的眼光,要她答应,平白失去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亲手将开疆拓土的机会抹杀,无异于割心挖肉。      可是,不答应,能行吗?身体的折磨难以忍受,翟时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身体的暂时安稳和精神痛苦,她必须要选一个。   易灵殊也不急着听她答复,看着琪亚已经睡着的模样。这个人啊,该怎么说他呢?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睡着。不过想到他应该是多日磨难,终于精神放松,又有些怜惜。   实在是太痛了,这样的状态是绝对不可能见人的,而且这个雪狼王实在诡异,摆明了根本不惧她耍花招。翟名最终万分不愿的答应下来。      “好,你送第一批粮草的准备时间要两天吧?这两天你安排个清静地方让琪亚休养,然后他跟着一起回突图。”   “那我该如何对外介绍雪狼王?”   “随便。江湖朋友,幕僚、属下都行,我不想过早说明身份。”   “你还要答应不能把下毒的事说出去。”   “你没资格和我讲条件。不过这事是你们茅吉的事,我也懒的管。”      第二天,萧召西和侍人们惊讶地看着翟时房中多出现的女子。易灵殊收敛了全身气息,除了容貌过于俊美,气质很好,就是个普通人。   翟时称她为“雪小姐”,也没说明到底是什么身份。于是萧召西和侍人相互以为是对方带进屋里的。深夜进入太女屋中,如此相貌的女人,又以“雪”为名,身份呼之欲出。这些人认为,不管这雪小姐挂什么名,一定是太女新收的女宠!   易灵殊不知道她新捞到的职位,只管安排好琪亚,就随意在晋水城中转悠。      晋水城十分繁华,也很大,街道纵横开阔,房屋鳞次栉比。街上商铺繁多,住宅大门也大多整齐气派,守城兵卫和巡城的官差都很严肃整齐,看的出茅吉确实比它国强出一截。   易灵殊原来就有出差时给家人好友带点小礼物的习惯,不需要多贵重,就讲究个心意,和大家谈谈笑笑的分礼物,又可以扯出来很多话题,当地的风景啦,砍价的心得啦,遭遇的趣事啦,也是人生乐事。现在想起,仍然觉得这是亲情融洽的好办法。   茅吉的商品很多,品种也全。大概经济发达的地方,对人的管束也少些,路上有不少在家人陪同下的男子。有些一看就知是富贵家中的公子,也在轿中掀开帘子往外看,还有行走在外的,也没戴帷帽。      易灵殊顺着街道一路看来,选了几样新奇趣致的小东西,就有股茶香飘来,很是好闻。打量之下,看到前面就是个茶楼,装点的很是雅致,于是打算去喝杯茶。   还没动身就有个人在她身边蹭过,好像因为人多稍微停顿了一下,就要离开。易灵殊什么人,已经感觉到这人实是个偷儿,估计看到她转转买买,荷包就随便挂在腰上,当成肥羊下手了。   她还是第一次被窃。说来也是以前不管练武还是修灵力,自然有股凛然气势,那些鸡鸣狗盗之徒眼光最刁,哪里敢主动招惹,现在她本来就到了返朴归真的境界,光华内敛,又特意收敛气息,所以被人盯上也不稀奇。      易灵殊本准备在那小贼往荷包摸去的时候抓住她,转念一想,还是等她拿到荷包再说,人赃俱获比较好说话。   可正主还没动呢,已经有人见义勇为地跳出来了。一个年青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一把匕首的刀柄敲在了那小贼手上,一声脆响,让易灵殊都听得牙酸。   可怜的小偷,手不光是她的肢体,还是谋生器具啊。如今被抓了现行,生活保障又被重创,心里那个凄凉。   事情结果可想而知,小贼求饶,物主为表感激请正义人士喝茶。      正义女自称名叫羽注巯,字少依,易灵殊自称名雪良,都是明白人,不过问对方家世身份,只谈天说地。羽少依见识广博,从人文风俗到山川地貌,都能信手拈来,讲的清楚又不乏味。   易灵殊也是慧质灵心,对有些世情人事,常有诙谐不羁之语,表明自己的想法,每每还与羽少依相合。这样下来,两人越来越投契,倒真有些惺惺相惜。   两只都是洒脱人,既然相互欣赏,干脆又移到酒楼,叫了酒菜边喝边谈,更是尽兴。      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天,却不知道翟时府里的人都快找疯了。眼看快到了傍晚,翟时怕身上的痛痒开始发作,又不见易灵殊人,气急败坏的询问。   那些人都以为雪小姐不过是个女宠,虽然随便出府有违规矩,但得宠的人一般也有这待遇,晚点自会回来。谁还留心一个女宠到哪去?所以被问时是一问三不知。   翟时怒不可遏,直接把几个人拖下去杖责,又下令去找。太女要找人,哪个不积极?慢了板子就会打到自家身上。所以家丁侍卫哗啦啦奔出去,把大街小巷,酒楼茶肆逐个查了个遍,等发现易灵殊正和另外一个气度不凡的女人喝酒时,找到的人恨不能上去掐住她脖子:没事乱跑,还与人喝酒!她知不知道身份!      恨是恨,但想翟时的态度,应该是很在乎这位女宠,又不敢过于得罪,忍着气上去见礼:“雪小姐,时辰不早了,请回府。”   易灵殊这才注意到时间,不过还没到傍晚,想来就是翟时童鞋被折腾怕了,见不到人就慌了?只道:“知道了,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那家丁眼皮跳了两跳,气的胸闷:公然爬墙,竟然还端架子!于是说话也有些不客气:“雪公子,你在外游荡不归主子会生气的,还是尽早和小的们回去好。”      各国都有人喜欢圈养女姬,茅吉尤胜,贵族富户以养漂亮女姬为荣,称为女宠、女公子。女公子是茅吉独有的叫法,如果有女人被称为某公子,就表明了她女宠的身份,是有主的女姬。   那羽少依听到雪公子的称号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样清贵风华的人竟然是女宠,自己还与她相谈甚欢,真是大失身份。却也不免感到可惜,如此人物不知为何沦落成泥,必有不为外人道的艰辛。      可易灵殊不知道这习俗,她以为家丁说错了,也没往心里去,只一摆手:“不用你们管,我自会向她交待。”易灵殊不想说出翟时身份,只以她代之,却更令人相信她是个与主人闹别扭的宠姬。   羽少依冷眼旁观,心里实是矛盾,又是惜才,又是别扭。   带头的家丁虽是下人,也在府里有些脸面,那些小侍女姬见了都要示好,这下见易灵殊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又想到自己的侄女刚才就因为这人被打,全府五十来号人啥都不干,满大街无头苍蝇一样找她,那火哪还按耐的住?      于是她鼻孔里喷出两股气,吊起嘴角呲牙道:“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真当自己是姑奶奶呢,一个女公子不守贞洁,和外面的女人喝酒,想做什么?打死你都算轻的,还不快和我走!”   这家丁练过几天功夫,又是仗着太女府的势,从来动手没有输的,自认想抓个像男人一样的女姬还不是手到擒来?更想借机让这雪小姐受受痛,于是右爪如钩向易灵殊手臂抓去。      易灵殊看都不看,她现在明白女公子的意思了,敢情刚才叫她雪公子就是为了提醒她,给她难堪呢。现在又想抓她?那爪子还能留着就怪了。   可羽少依不是这样看的,她认为易灵殊是文弱女子,必定会被这一下抓伤。其实也不是她想偏了,因为易灵殊不是那种肌肉女的形象,反而因为筋骨紧实,穿上衣服后稍显单薄,像个书生。而且女宠本来也很少有劲力的,还有不少人泡药水软化筋骨,以便更像男子。   羽少依犹豫了一下,终是不忍这个雪良被抓伤,于是再次出手,把那家丁的爪打了回去。      这下热闹了,家丁没想到那雪小姐敢公然勾引外面的女人,这女人还敢打人?于是一通吵闹。确切的说是家丁吵闹,那羽少依似是很自重身份,根本不多话,只在家丁出言不逊的时候,出手一下子。   这一下子换来一声嚎叫,家丁的手臂折了,软趴趴挂着。羽少依微微皱眉,似乎没料到这位嗓门儿很大的大婶这么不禁打。   易灵殊笑了,这位羽姐姐从一见面就认为她弱不禁风,两次出手,又不会控制分寸。看她皱眉的样子,倒有点趣逗。      “你敢打老娘?有胆子等在这儿,太女府名刺下到顺天府尹捉你去见官!”家丁边后退边威胁。   “太女府?”羽少依再次皱眉:惹上翟时,确实有点麻烦。   “少依,你请自便,我和她们先回去,没事的。今天多谢你。”易灵殊很是善解人意,毕竟没几个人愿意平白无故惹到太女。   她不等羽少依的反应就走了,几个家丁跟在后面。   羽少依眉头没展开,倒更紧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知道了这个女人女宠身份后还会帮她,按理说这样自贬身价又惹是非的事,不是自己会做的。   只是那般清隽风华,实在是和女宠联系不起来。      活该那出头的家丁倒霉,她第一个发现人,还把人带回来,却因为告易灵殊的状又被打了一顿。   她想不通,死也想不通!女宠私自出府,还和陌生女人喝酒,太女不但不怪罪,还赔着小心,跟前跟后的迎进屋里!   翟时何时这样对待过她的禁脔?无论男女,只是无情玩弄,腻味了要么卖了要么送人,玩死了裹席子一扔,眼睛都不眨的。现在为了这个女公子,竟然打的她起不来床?      第二天家丁更倒霉的知道,那雪小姐根本不是女公子,是太女十分看重的一个谋士,而她,因为得罪了这个重要的谋士,被赶出府了!   家丁伤心的哭了:把那雪小姐当女宠的不只她一个,为什么就把她赶走了?都怪她腿太快、眼太尖,最早发现那个祸害精!   这下没处去了,被太女府赶出来的人,哪有人家敢用?做了下人那么多年,就地养老的打算是全泡汤了。      一天过去,茅吉的朝堂已经暗流涌动。翟时调动粮草没有经过大殿议政,就发布了命令。这令知晓内情的大臣都十分惊讶。   特别是当初参与制定计谋的几个,得知太女真的开始给突图送粮草,简直惊掉下巴。这样大的举措,没和她们商量,也没过朝堂走形式,就直接下令办了,怎么可能?   那与大至的联谋怎么办?大至会不会翻脸?茅吉真的要与突图结亲了?肯定是那个突图王子太会灌迷魂汤,吹枕边风,将太女给迷惑了!      一锅浆糊的臣子们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一改过去庄重的方步,仿佛脚踩风火轮进入大殿。   翟时对臣子的询问只能用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   心腹干臣知道朝堂上只是个表面,所以下朝后,又脚踩风光轮冲到了外书房——这里是专门为翟时在宫中布置的书房,批改奏折,处理国事。      翟时不知该怎么说。她不想告诉这几人自己的处境,太损尊严,更可怕的是如果外传,不但颜面损净,还可能发生政治动荡。   以严肃的口气坚持自己的意见后,翟时就令几人都退下去了,只留了她最倚重的一人——户部尚书晏闻达。    作者有话要说:我多勤快啊,亲们不要吝啬留言哦。 我趴在墙角看乃们。 霸王我滴,时刻准备画圈圈! 正君海选番外   易灵殊是从小被社会主义五讲四美三热爱熏陶出来的优秀同志,到女尊国理所应当地成为罕见的好女人,具备条件好、品德好、家世好、前途好的优势,而且是有权势、有地位、有气质,有风度的四有青年,却迄今为止没有立正君!   于是关心她的人从各国皇帝国主到贩夫走卒,都想让她早日立君,尤其是青年女子,因为她搅活的年轻男子都不待见自己,梦想占据那个正君之位,更是恨不得她立刻结束祸水生涯,早日名草有主。      这样的群情鼎沸下,易琅轩正君海选活动拉开了序幕!来自紫湛、纳夏、茅吉、突图的各族美男蜂拥而来,齐聚紫湛京城,可想而知,海选活动将成为历史上难得的盛会!   此次海选由具备丰富选秀经验的苹果台主办,酸酸甜甜的弥猴桃公子为主持人。值得一提的是,评委各具特色,有守望门寡到六十岁立了牌坊的老寡夫,有嫁过十八次的风骚中年大叔,有掌管戒律堂的古董男,有酷爱男扮女装的小少侠。   为掌握第一手消息,好向大大们及时报告进展,本色假扮工作人员,混入海选现场。以下是现场片断写实。      扶兰和花颜没来?打听一下,据说因为养胎,不能出席。但本色怀疑他们是心里不舒服。也是,任谁都不舒服,眼睁睁看着别人选自家主夫。   不过这两位也不用太担心,因为他们也是候选人之一,还有不到场的权力,比那些没地儿吃没地儿坐的男人们强多了,而且还有感情基础,父以子贵的优势。      场上有两个大热门,一个是紫湛七帝卿紫炎,被支持者昵称小七,一个是突图王子琪亚,被支持者昵称明珠。   据有关网站不权威的调查结果,喜欢小七的多是心理阴暗,头脑复杂,自私自我的人,即暗黑系;喜欢明珠的多是不切实际,头脑简单,神游幻想的人,即奇幻系;两者都要的多是贪得无厌、懒的动脑,信口开河的人,即YY系!   当然本色绝不同意以上观点,因为那是对读者大大们的侮辱!其实即使赞同也不敢说出来,除非想自绝于党国和人民。从这点来说,本色是暗黑+奇幻+YY的复合体。      经过潜伏在候选人中收听各路八卦,本色还发现了有两匹黑马。一个叫什么淳于白云,据说是和易灵殊在纳夏野合时认识的。   口误口误,是纳夏野地里认识的。哦,卖糕的!一定要原谅我,经常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所以我注定当不了保密工作人员。   这个什么小白也有一定优势,不但长的不错,还是易三的患难之交,心地单纯,就是文化底蕴差了点儿。不过胜在明快鲜嫩啊。男人么,会伺候女人,床上表现好最关键,念书太多条条框框也多,平时别扭,上了床又放不开......咳,对不起,跑题了。      另一匹黑马叫常青岚。估计亲们都忘了这小子,就是他爹为了美容乱用化妆品,差点儿中毒挂掉被小易救了的那个。虽然他就露了一面,但他贼心不死找了过来。呃,又说错了,是情比金坚!   这小子也有优势,就是家教好,生长环境好,所以性格木啥缺陷,比较健康有爱心,懂道理又不死板。况且他认识小易最早。所以他这次一出现,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本色突然发现一个规律,都是两只两只的成对出现。比如后院等待上位的,是扶兰花颜两只,显赫热门的,是小七明珠两只,蹦出来的黑马是小白青岚两只。   这其中可能有阴谋,有内幕?更大可能是本色脑残,写着写着YY过头,冒出了BL倾向。   巨汗,这样很不好,越搞越混乱!如果是这样,请亲们自动忽略。      上午男人的素质一般,不过有一个很打眼。他肌肉发达,高大威猛,斜挎子弹袋,背后冲锋枪,脸上还抹着几道黑油彩,这不是本色少女时留意过的,某老牌硬汉明星史星龙吗(抱歉,二合一也是可以的)!   他一来立刻引起了轰动,因为这儿没见过这样的男人。本色几乎以为时空出现了扭曲,界与界之间产生了不可弥补的漏洞!   仗着该硬汉语言不通,本色用已经忘的七七八八的英语将其勾引到阴暗的角落里,问了问。原来选秀活动盛况空前,两界界神都很感兴趣,联手打开空间界壁,让愿意凑热闹的都能参加海选。      本色立刻明白了,俩界神都闲的长绿毛了,于是秉承看热闹、添麻烦的宗旨,干出这不靠谱的事儿。不过来了就来了,反正可以丰富封建主义经济市场么!两个瓜也是挑,一堆瓜也是挑,两界交流,中西合璧也没啥不好滴。   于是本色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猥琐笑容,领史大叔去了现场,结果第一轮就被淘汰,年纪超大是硬伤!史大叔黯然离去,幸好他很有风度,没放枪啥的。      上午还出现一场群殴事件。是几大青楼花魁也来参选。评委拒绝,他们口若悬河,说侍君能出身青楼,正君也能!并且各自声称自己有政治、经济头脑。   现在的花魁素质这么高?本色奇,请教他们如何有政治经济头脑。   结果一人说,大地震中,他参与囤积投资,赚了一小笔;一人说加碘盐防辐射的消息传播中,他是重要散布者;一人说他不遗余力地进行慈善事业,收养拐骗儿童,为青楼的可持续性发展奠定了基础......   这些人说着说着,为了自我标榜,揭出很多幕后黑手,还为了争谁最厉害打了起来,后来被官府衙役全部带走。      这样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本色去领了盒饭。那些人竟然还不想给,说我不是工作人员!真是污蔑,污蔑!虽然我确实不是工作人员,但是哪有工作人员像我这样尽职尽责?到处打听八卦,勾搭美男,安慰帅大叔,诱拐小正太?   这一上午我容易么我?于是我威胁他们不给盒饭就叫史大叔开枪砸场子。他们不知道枪是啥,但看本色气的脸色不好,担心犯病大闹,影响海选活动,还是破例给了一只盒饭。   话说味道还不错,辣子鸡丁、白菜豆腐,一层米饭。本色大口大口吃完,发现嘴角冒油。没关系,以帮助某小公子送给评委展示绣技为借口,骗取他绣花手帕一块,转身擦了嘴,然后放洗碗的水里漂了漂,在灶上哄干,又以四十枚铜钱的价格卖给某需要擦汗的美男,哦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饱的原故,觉得下午登场的男子水平普遍比上午高。燕瘦环肥的各有特色啊,有几个皮肤好的,水当当水当当;有几个屁股翘的,真想抓上去;有几个腰细的,背后看那线条美不胜收。私以为,不当鸭实在可惜!   不过美男多了也容易挑花眼,过一阵我就产生了审美疲劳,打起了瞌睡。突然一阵骚动,我一看,竟然出现了一个强壮的昆仑奴,随后几个美貌小萝莉撒着花瓣,有两人从天而降。      谁?谁这么臭屁?以这种狗血出场方式?本色顿时精神大震,双目放光。只听小萝莉娇声道:“移花宫少宫主,无缺公子到!”   哇咔咔,竟然是我一直同情的炮灰王子花氏无缺!我对他还有好感的,大好一娃,就因为没小鱼儿坏生生被悲剧了。现在见到活的了,当然激动!话说他也来参加选秀?   那些人都不知道花无缺是哪位,不过看他那架式也是个翩翩佳公子,所以还是很客气的接待他。   和他一起来的那人,年纪大一点,但很有味道,眼睛深藏不露,酒喝的挺欢。我听到花无缺称他李兄。      李兄?难道是?我还在猜测中,就有一女以实际行动为我解惑。她看那李兄一双手生的甚好,就腆脸去拉,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调戏。   结果,唉,被小刀贴着头皮削去了一绺头发。该女吓的大呼:“泼夫!”,脚不沾地的跑了。果然啊果然,是闷骚的典型,精神扰乱已婚少妇的李寻欢同志!   想当年,被本色昵称为欢欢的美中年!      本色兴奋啊兴奋,准备大笔一挥,把这两只都收下,可花氏无缺和李氏寻欢都婉拒了。话说美男就是美男,拒绝都这么令人心动。   呃?他们说啥?是为了陪同一个人到海选现场才来凑热闹的?   本色拿出最纯洁最热情的表情,拉住缺缺和欢欢的手不放,问是谁?      欢欢礼貌的抽出手,指我身后。缺缺也收回手,还在背后悄悄用手绢擦了擦!不就是沾点盒饭上的油水么?怎么能嫌弃我呢?不过算了,先别计较,看他们陪同的人。   回头一看,一男正站我身后。美型是很美型啦,可气场也太强了些,那眼睛聚光聚的,魂都吸了去,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黑发黑眼,有点眼熟,不过没见过的说?   “你谁啊?”本色问。   “流玥。”   震惊中!掉线,断片。      他流玥?凤霸流玥?我没听错吧。不过本色挺哈他的就是。   “流玥大,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他微眯眼睛,让我觉得忒危险。   “能来。不过你能受的了一妻多夫么?何况这和你性向不符吧?”   “我性向没变过。这里男人多。”   本色脑子转了个圈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位流王爷到这猎艳来了!   “那你随便转转。”本色当机,好像建议他转市场挑菜。   “算了,都太弱,比不上我家几个。”   本色看他和花氏无缺、李氏寻欢又离开了。      本色默,有这几只热场,再出现怪物史威克也不奇怪了。   韩星李准基出现的时候,很快落选,因为该同志认为家务还是应以女方承担为主,差点儿因此被送宗训堂进行再教育。不过本色对其拍照,准备三十铜子一张照片卖出去。目前来看,销路良好。   精灵王子出现的时候,产生一点混乱。因为大家不知道他算不算妖怪。最后请来道姑作法,糯米洒了符水泼了,桃木剑戳了,精灵王子没死,终于认定非妖!   但是精灵王子放弃海选了,并且怒气冲冲的离去,声称严重侵犯其精身权益!本色趁乱剥去其外套,拽走其饰物,准备逐个卖出。目前来看,预定踊跃。      超人出现的时候,因为其内裤外穿的造型,良家夫男们纷纷掩面,女人们连连赞叹。评委中一恪守伦理道德的老夫心脏病发作,导致海选中断了半个时辰。   幸而超人是为了寻找女超人来的,发现女超人比他强太多,又要一妻多夫,就潇洒飞了。临上天还飞吻一个,将刚被抢救过来的老夫再度气晕,海选又中断半个时辰。   本色在超人飞走的瞬间,不顾危险,英勇上前,扒掉了他的鞋子!准备高价拍卖来着,后来在鞋底发现了一个标识——“made in China”!      这样充满惊艳刺激的一天结束了,第二天本色想再混入现场,结果未遂。因为组委会吸取了教训,工作人员全部佩戴制式胸牌,有统一工作证,我这样冒牌的是进不去了。   所以只能先告诉大家这些,好在整个过程八卦不多,惊悚不少,聊胜于无。      另,补充一件事,那个盒饭绝对有问题!本色当天腹痛,吞药片无效,吞胶囊无效,第二天去医院,真相是,那饭辐射超标!   掀桌!能不超标么?两界都开了通道,那得散逸出多少辐射,还是各种各样的辐射!   八封诚可贵,辐射价更高,若为美男故,二者皆可抛。    作者有话要说:本色好悲催。看的文自年前再不更新了。 换文,没注意看后面,结果是个坑! 换了个耽美文,以为猪脚攻,到了三十来章才发现他成为了一个强的不能再强的,受! 出番外安慰自己。至于下一章,不定时更新。可能今天,可能明后天,视我的心脏恢复程度。 国士晏闻达   晏闻达是茅吉鼎鼎大名的人物,没几人不知道的。   这并非因为她是户部尚书,那个位子虽然显赫,也不至于让人推崇备至。因为还有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兵部尚书......拉拉杂杂的尚书们,别提还有左丞右相,亲王世女,地位比她尊崇的多了去了。   她名声响是因为深得宠信。无论瘫在床上的皇帝,还是已经摄政的太女,都很信任她,大小事相询都不避讳,而且她拿出的主意,往往就恩准了。      如果有人获罪,晏闻达愿意求情,结局必定要好很多,甚至全身而退。相反,如果晏闻达跟谁过不去,那就等于那人身上被打上了标签,别人都不敢与其交往,避免那人被整的时候牵连到自己身上。   晏闻达能做到这点是自有一套本事的。她是从下层官僚一步步做上来的,四十来岁做到了上层,与谁都不特别亲近,却也很少有人说她不好,即使政敌也难挑出她毛病。   酒气财色,这个人好像都不沾,私德检点的令同僚崩溃。她政务也很有一把刷子,以前管吏治,就把官员们治的服服帖帖,这些人的大阴谋小算计都捏在手心里,该整治的整治,该放手的放手,顺道把官吏体系梳理了一通,无人不敬畏。   后来执掌户部,她一个月就把情况摸的清清楚楚,钱粮收支、户籍增减,都立下成套的章程,那些下头官吏再想弄猫腻也很难。      她是能吏、干吏、廉吏,简直太完美了。但她还有个最隐秘的身份,谁也不知道,她的夫郎也不知道——她还是皇帝的女宠。   当年晏闻达还做小官吏的时候,偶遇出巡的皇帝翟蜚,让那人惊艳。那时晏闻达风华正茂,长的是罕见的貌美,立体的五官,雪白的皮肤,黑滇滇的瞳仁,雌雄莫辨的美。   茅吉本来女风就盛,翟蜚更是其道中人,见了晏闻达就难忘了,煞费苦心的接近她,心里爱煞,又担心她不愿屈居人下,竟破天荒的患得患失起来。      可令翟蜚慢慢惊喜,晏闻达虽然性子很骄傲,却接受了翟蜚的示爱。不是委屈被迫接受的,而是经过了考验翟蜚,经过了深思熟虑,真正接受了,并且愿意做她的地下情人。   这样矜贵的人儿,又如此深情,可不令翟蜚更加爱她?   于是晏闻达平步青云了,好在她能力有目共睹,做事又十分谨慎,一直没人发觉。      后来就轮到翟时大喜了。因为在翟时担忧母皇日益信任大姐、看重三妹、偏爱五妹的时候,也就是担忧她太女位不保的时候,晏闻达因为有意外的事情与她有了接触,后来逐渐走近。   翟时当然愿意和一个能干的宠臣搞好关系,晏闻达也很识趣,两人私下来往就多了起来,最后发展成为政治联盟。当然,是晏闻达给翟时出谋划策。   果然帮助翟时度过不少危机。后来一天,晏闻达告诉翟时,翟蜚有心要废了她,立庶长女翟巯上位。然后两人密谋很久,终于成功持续下毒,后来一次加重剂量,导致翟蜚彻底变成了废人。      翟时相信她,因为这样一个有手腕有才能的人,不可能愿意当人的女宠,即使那人是皇帝也一样,或许还更加屈辱,因为不能拒绝。   而且她们共同做了这么大的事,以后翟时登基,对晏闻达更是生杀予夺,所以她不怕晏闻达不忠心。   不过晏闻达现在忠心又好使,翟时也不愿轻易打破这样的关系。      翟时把事情经过简要告诉了晏闻达,叹气道:“晏尚书,我是无法抵御那痛苦。所以......”   “原来是这样。殿下一向意志坚强,如果您都无法抵御,那一定是人所难忍。”晏闻达先安慰了翟时,又道:“如此说来,那雪狼王岂不近乎妖人?”   “不是近乎,她就是个妖孽!”翟时咬牙切齿。   “此人可有名姓?或许可以多打听点消息。”   “她不说。我只得以雪小姐称她。”   晏闻达美丽的脸阴沉了下来,半天都没说话。      “现在只有两步可以走。一是让细作潜入突图探听雪狼王的底细,不过这要花点时间。二是捏住琪亚,设套擒住她,要杀要刮再行定夺。”   “我也想过,可她那样的本事,怎么下套?只怕逮不狼反而伤了腿。”   “她是突图的王,生活在草原上,水性必定不佳,很可能完全不会水。”   “你是说......”   “把琪亚悄悄押到船上,她找不到就以琪亚为质,令其自废修为;她找到了,就把琪亚推进水里,等她去救就用布好的天罗网把她困在水底。那网是用金茧天蚕丝与极铁混编而成,细密坚韧非同一般,至今也没东西能挣脱。然后连淹带刺不信拿不下她。”      “此计甚妙!但如果这还擒不住她呢?”   “此人不是号称雪狼王么?突图人的封号多与人性情有关,说明她如狼凶狠狡诈。”   “确实!”   “狼怕火,她万一从水中脱困,便以土雷炸她。不用瞄准,成百上千的扔过去,不信她不伤!”   “她若死了我怎么办?如果擒住她也不治好我又怎么办?”   “殿下休慌。那人既为妖孽就不会轻易死掉,只有伤了她才能捉的住她。只要以琪亚和粮草为条件,谅她也只能答应医治殿下的要求。   “此事还要仔细推敲一番。土雷子得秘密调来。”      到中午传膳的时候,这两人在书房才商议妥当,晏闻达匆匆离开,一向冷情矜持的脸上,浮现几丝戾气。遇到的宫人侍卫纷纷躲避。   晏闻达出了宫,被强烈的阳光刺的眯了眼。她雪白的皮肤似是天生晒不黑,四十多岁仍旧显得很年轻。   走出这个充满了阴谋血腥的皇宫,晏闻达使劲吐了口气。      这个让她饱尝屈辱之地。   她恨翟蜚没错,也不愿被当成男人玩弄,但连翟蜚都不知道的是,最初两人的偶遇根本是晏闻达特意安排的!因为她只凭借自己无法介入高层权力圈子,即使成功也要用去许多年,她实在等不起。   翟时没想到的是,母皇对她越来越不满的根本原因,是晏闻达做的手脚。搅黄她办的差事,巧妙体现她目无母父、憎恶姊妹的品性,又将她见不得光的事揭露出来。   因为翟时比翟蜚更好控制,而晏闻达也可以不再假装深情款款的样子来对待每一次临幸!      所有的一切,都为了快要到来的一天。眼看着突图就会被攻破,到时候趁着大至和茅吉战乱的时机,蔑儿起就能挥师东下,占据突图最肥美的草场!   对,晏闻达其实是蔑儿起人,所以她才那么与众不同。   她本名叫燕吾达儿,为了国家,幼时就潜入了最强盛的茅吉,一点一滴的适应,不择手段走上仕途,连女人的尊严都亲手送出去了,才换来这一天。      可现在,这一切会因为什么该死的雪狼王被破坏了!   那么她这么多年的付出算什么?还能有第二次机会吗?不,她绝不允许,所以那个雪狼王必须要死!至于翟时,死活不关她的事,最多麻烦点,再培植一个皇女。   不过还要伪造一个诏书。翟时一直到处寻找未果的玉玺,她其实知道在哪。      就在晏闻达露出冷笑的时候,易灵殊也轻轻的笑了:翟时性情像蛇,为人阴冷狠毒、刻薄寡恩,做事无信义,连母亲也敢毒害,但脑子也像蛇,指望她认清现势是不可能了。   真是教不乖的孩子啊。既然说易灵殊是妖孽,还放心大胆和人商议怎么收拾她。妖孽么,当然知人所不知,能人所不能。所以,易灵殊的神识一直锁定了翟时的气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易灵殊想知道不费吹灰之力。   比如现在,易灵殊收看实况转播,内容就是翟时和晏闻达的书房密谋。   易灵殊想,那晏闻达倒有点儿意思,反正她准备要自己的命也得花点时间,那么自己也赏脸查查她,看这个几乎完美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当天傍晚,易灵殊刚为翟时压制住体内水符和药物作用,就有人来报琪亚不见了。翟时故作惊慌,请求易灵殊彻底解除隐患,由她带人去搜寻。   易灵殊似笑非笑看着窗外道:“常言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太女殿下可有兴趣和我去看场戏?”   “什么戏?”翟时发现易灵殊并不像她想像的那样焦急不堪,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有些感觉不妙。   “杀人表演。”   “你什么意思?”   “多说无益,一看便知!走吧。”易灵殊将翟时半胁迫的塞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来到了晋水城近郊的一处庄园。庄园很大,夜色中房屋无数,可想而知主人非富即贵。此处面临一座大湖,风景优美,却少有人来欣赏,不为别的,因为此处为御赐给晏闻达的宅院,被主人划数里为禁地。   就在翟时不安猜测时,易灵殊已出了马车,站在车顶上喝道:“燕吾达儿,你乃蔑国奸细,潜入茅吉多年,谋害皇帝,私自募兵,篡养打手,暗藏兵器,太女陛下现已识破,亲自前来问罪,还不束手就擒!”      声音在庄院中远远传开,不散不轻,响彻了全庄。   没错,晏闻达今天不在城中府第,而在在这里等着属下的报告。等着琪亚被抓来。按预定计划,现在本该有人来报了,却还没消息,她正自焦急。   翟时惊呆了,她不知道这是易灵殊捏造的还是事实。但她生性多疑,即使信任晏闻达也是因为觉得能控制她。现在猛一听,惊讶外,过去的点滴疑虑也重现心头。   晏闻达与人长的不同,脸部轮廓比常人硬,皮肤也太白,天生畏热喜冷,冬季也从不点暖炉。她的鼻子太挺,那双眼睛也太深。   如果她真是蔑国人,倒是很符合那里人的特点。      就在翟时心里乱成一团的时候,晏闻达已经在房中震惊了。   谁,竟然叫出了她的本名?这个三十多年没听到过的名字,被她深埋在心里的名字,此刻就被人叫响在外,饶是她定力过人,也不禁片刻失神。   太女亲来问罪?那么今天上午的事情是诱饵?   短暂慌乱后,晏闻达迅速平静下来:不可能,没露出过破绽,而且那事也与抓她无涉,除非是想让她提前做好准备——现在庄内已经召集了她积蓄多年的精锐力量,只为给那妖人致命一击。      当庄勇来报庄外只有太女一辆马车,并未见兵马时,晏闻达心里更安定了:一定是翟时沉不住气,泄露了计划,引得雪狼王挟持来报复。   看来派去的人已经得手,不过可能受到阻挡,没把琪亚带到这儿来。没关系,反正带来也是为了引这雪狼王,现在她自己送上门来,还少费手脚!   晏闻达长身而起,雪白的脸上隐隐浮现青色:她必须除掉这个突图妖孽,完成蔑儿起的大计,什么都不能阻挡她。今天翟时死了,只能怪她八字不好!      偌大的庄园像择人而噬的凶兽,在夜色中蓄势待发。易灵殊喊声过后,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大门绞锁响动,涌出了大队人马。   好像凶兽张开了嘴,露出了厉齿。   来人分成三股,分别身着纯黑、靛蓝、靛青三种服色,个个身手矫健,双目蕴藏精光,都是功夫高手。   她们二话不说,排列队形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迅速包围了马车,然后像挤压东西一样,慢慢收紧包围圈。      翟时看这阵势是连自己也不放过了,又惊又怕,大声呼叫晏闻达,却没半点回应。翟时知道这意思是放弃她了,更对晏闻达是奸细的事情信了几分,奈何一边是对她不管不顾的晏闻达,一边是新仇旧恨的易灵殊,能依靠谁?   黑鸦鸦的人围了过来,不闻脚步声息,只有冷漠无情的目光,像兽类在夜里闪着光。冰冷的刀剑,越来越近,那种压迫感令翟时颤抖起来。   “太女殿下,好戏开场了,一饱眼福吧。”易灵殊跺跺脚下车顶,大声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筋疲力尽的完成了。 写着写着倒挺喜欢小晏子的。为了国家从一只嫩乎乎的小燕子,变成了炸毛利啄的黑老鸹! 如果扩充一下燕子和蜚蜚的事,不就是百合了吗,虐恋情深、家国天下、爱恨情仇。嗷嗷,本色竟然还有写百合的潜质?虽然从来不看的说。 围攻   密密匝匝的人围住了马车,太女的6名随身侍卫、2名暗卫都护卫在马车周围,要求这些人的头领现身说话。可那些人始终沉默,好像是没有感情没有感觉的机器。   她们并没有立即攻上来,离的两丈远许就停了下来,然后就静悄悄的伫立在夜色中。   易灵殊又跺跺车顶,微笑着建议翟时:“要不要派个人先杀出去报信?”      翟时何时被人凌驾于头顶,听那跺脚声极为愤怒,却又不敢出车厢。她一直打量那些人,知道都是些功夫好手:竟然不知道晏闻达什么时候招揽了这么多练家子,而那种整齐肃穆的纪律性,比精锐军队也不差分毫。   她的侍卫要突围出去,结果只能是送死。暗卫好一些,可她不敢冒险。只有两个暗卫啊,那是生死关头能起作用的人,报信?得救的不只是自己,还有雪狼王这个妖人!   所以翟时重重哼了一声。      突然沉闷的车轮声响起,由远及近,人群如水流分开,让出了一个通道。50多台轻便的推车来到了包围圈的最内层。每车有3人操作,迅速排开对着马车。   易灵殊瞅瞅那手推车,上面固定着个机械装置,猛的一看像是巨大的弓,但第二眼就发现有很大差别。极铁绞链、三层发射弦括、粗大的牛筋拉绳、犀牛皮垫衬,沉重的机坠说明这个东西有发射力度很强,所以反挫力也强。   操作的人很有默契,一人装上了9只又粗又长的箭,一个把住手推车,一人开始摇动绞链。看样子这些箭是靠这个机械装置发射的,而且可以连着发三次,一次三支箭。   易灵殊有点感慨:自己和箭还真有缘,这是第二次被箭指着了?      翟时已经厉声叫了起来:“九星连珠驽?晏闻达你出来!你竟敢暗害本太女,你不得好死!”   原来不是箭,是强劲能穿透石墙的驽!而且是能够连发九只的连珠驽。一般的弩是在胳膊上固定发射的,弩机力度更强,连珠发射的更是少见,这样的东西要求工艺很高,驽机的结实、驽箭的坚硬都必须达到相当程度,算这个时代的先进武器。   就连茅吉这样的国家,也只能掌握制造连发六支的驽机,这样九连发的应该是冶炼水平最高的蔑儿起制造出来的。   看来晏闻达真的准备了不少东西打突图,现在先用在易灵殊身上了,她笑笑:对这样的隆重接待是否应该感到很荣幸?      翟时听到那绞链声,只觉的恐惧非常:50台驽机,连发四五百支驽箭,而且还可以再续再射,也许雪狼王能逃,可她们都会变成筛子,没一点儿逃命的机会!   “晏闻达,晏闻达!你不能杀我!”翟时钻出了马车,扯破了嗓子嘶喊,在静悄悄的夜里如枭啼,却换不了一点回应。她的侍卫开始发抖,暗卫紧紧护住她,也双目黯然。   沉默,沉默中驽机的绞链声停了,驽箭成圈在两丈外对准了马车上的易灵殊。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驽箭带来血腥残忍的气息,可以想像它们已经嗜血,而且喜爱上了那种味道。翟时的叫声停了。她两眼发直的看着前方,抖的像秋风中的叶子。      可易灵殊皱起了眉头。她倒不惧这些驽箭,但怎么还有很强的怪味?混杂着血腥味,臭味和掩饰的香料味,简直令人欲呕。   她的视线即使在黑夜中也不受影响,仔细一看,发现那些驽箭上都绑缚着一个东西,似是些小竹筒,一律随驽箭的待发之势筒口向上。怪味就是从那些竹筒里飘出来的。   这是些什么玩艺?难道晏闻达已经研制出了能引火的驽箭?那她真是这时代的天才了。不过,这不是硝石琉璜的味道啊?      倒是像血、粪尿之类的味道?   晏闻达要干什么?射驽还不解恨,准备用脏东西泼她们,以达到恶心死她的目的?她要这样想,也太搞笑了吧。   等等,脏东西泼她?易灵殊电光火石间明白了:敢情晏闻达真把她当妖孽,怕射不着她,就泼狗血、秽物破她妖法也好。   她穿了这么多年,终于被人正式鉴定为妖孽了,还这样大阵仗,不知道该不该夸晏闻达有创意?      就在此时,包围人中有一个手持火折子,做了个无声的手势,立刻驽箭齐发,箭雨带着风哨声铺天盖地的袭向马车。   那样不容抗拒的死亡之声!   再看不到别的东西,只有四面八方的驽箭呼啸而来。   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空中传来的破空之声塞耳。   衣摆被劲风鼓荡起来,下一刻就被穿透了身体!      只有的几个侍卫的惨叫声,那些包围的人群还是没丁点声音,却产生了更大的压迫感,恐惧抓人心脏,狠狠的一捏,翟时晕过去了。   对,翟时没死。她的暗卫在发驽的刹那将她扑倒在地,并伏在她身上护住了她。   而且驽箭都是瞄准马上顶上的易灵殊的,她在地上趴着,也不过承受些掉下来的和失了准头的。      6个侍卫死了4个,有2个躲在车下受了轻伤,护她的暗卫受了重伤,还有一个守在她身边。   几个死去的侍卫很难看,前后被穿透了,有的钉在车壁上,有的被驽箭钉在地上。   活着的人也很不好受。因为血水和粪尿随着驽箭而来,整个马车和周围的空地上,全是秽物,刺鼻难闻的味道,还有脏东西流到了伤口上,就别提多难受了。   那名受伤的暗卫被泼的最多,恶心的当即吐了。      易灵殊呢?她看着驽箭射来,估计了一下,速度、力量、准头、打击强度都可圈可点。如果不是用来射她的,而且那么臭的话,简直值得称赞。   但这不能成为她当靶子的理由。所以易灵殊在驽箭临身之前,瞬移了。直接原地消失,然后出现在包围圈外的一棵树上。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即使绝世高手也很难,但对她却不是问题。      易灵殊心情不爽的看着马车:看看原来富丽堂皇的马车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包围的人发现目标消失了,终于产生了点骚动。不愧是久经训练的团队,很快镇定下来,并找到了树上的目标。   瞪视她的眼睛更加暗沉,队形迅速变动,重新围了过去,驽机也撤下去了,放弃了臭不可闻的根据地。      仍然像挤压东西,戒备、试探的缩短距离,形成半径一丈的包围圈。   易灵殊淡淡一笑,放声道:“诸位真是看重在下。这般众星捧月的礼遇我可不敢当。”   仍是一片死寂。身穿靛青色衣服的人站在最前,隐成四角之势。有4组人肋下夹着黄铜粗管,每只两尺宽一米长,似是不想让她发现,却又怎能逃的过易灵殊的眼睛?      “你们拿的什么好东西,准备孝敬我的吧,那就别等着了,动作麻利点!”易灵殊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两组人:晏闻达给她的惊喜还真不少。   既然已被撞破,干脆痛快下手。果然有人的火折子燃起,做了个手势。   轻微的钢簧声响起,然后四面大网从那黄铜管中被弹出,层层叠叠罩向了易灵殊!      这就是以金茧天蚕混和极铁编成的天罗网。号称无坚可破,网罗万物。金茧天蚕都是异种,千百年难一见,一生极炽地一生极寒地,只吐丝两次,又不受人驯养,取其蚕茧更是难上加难。极铁的工艺只有蔑儿起有,而且也很费力,加工半年能得不到巴掌大一点。   所以这些东西编成的天罗网太过珍贵,几乎没人见过,只流传茅吉皇室有一张。现在这晏闻达竟然能拿出4张,不得不说真是太重视我们雪狼王了。      四层天罗网把整个一丈方圆的地界盖了个严严实实。抬头看去,天空都被网眼割成了无数小孔。   网上还有股腥臭,精通药理的易灵殊一闻就知道是腐草制成的剧毒。这网上竟然还浸了毒!此毒碰到皮肉立即溃烂,毒素随着血液迅速流遍全身,无药可解。   易灵殊目光微冷,这样下血本的擒杀她,一味避开岂非拒人好意?      易灵殊右掌平伸,体内纯源力运转,轮盘心意相通跃出掌心,柔和光芒瞬间照亮了四周。   如此异象,那些围攻的人已止不住惊讶,有人发出了声音,都感到不可思议。   靛青衣服的带头人瞳孔紧缩。她知道今天要擒拿的是个妖人,所以做足了心理准备,见到易灵殊瞬移能保持镇定。可这样从掌心出冒出东西的事,太过匪夷所思。   那东西光芒明暗闪烁,古朴花纹和艰涩符文变换不定,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带头人本能的感到不妙。      易灵殊傲然挺立,动都未动一下,轮盘自行飞起,光芒四射。天罗网触到那光芒,就像雪见到了阳光,悄无声息的融化了。   轮盘像最骄傲的皇者,连碰都不碰天罗网一下,就把传为神物的天罗网化掉了!而且是重叠的四张!装网的黄铜管变得烫手,被扔在地上,倾刻也化成一摊液体!   围攻的人发出了惊呼,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随即发现,最前面的靛青服饰的人,还都站在原地不动。      这些人不由佩服靛青组的人坚强似铁。但她们很快发现不对劲。在轮盘的柔和光芒下,可以把这些人看的很清楚。她们站姿僵硬,眼睛呆滞,身体好像缩水小了一圈,干巴巴的了无生机。   这哪里还像活人,与偶人蜡像有什么分别?那些人打个冷战:站在前面的靛青组人分明死了,像是被剥夺了生命,没有伤痕没有反抗,甚至来不及呼叫一声就死了!   死了,还保持平时人的形态,就像灵魂不能主宰躯体。   这个雪狼王,她不是人,是妖怪!      队伍乱起来,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又后退了两步。   这些人长年训练,心志坚定,视生死如无物,现在也抵不住所见的恐惧。   如果被刀剑加身而死,她们不怕,哪怕利箭相向,也明白的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可这样诡异的死,莫明其妙变成干尸一样的东西,在她们的所知之外,怎么可能不畏惧?   这个人,是她们从未想过的可怕,已经在心中烙下伤痕,成为永远的恐惧。      不止一个人想:她是魔鬼!她会妖法!这样死去的灵魂恐怕都不能去轮回,或者就被封在身体里,受她的折磨!   比失去生命更可怕的,是死后未知的折磨。   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恐惧,对死亡,对死后世界的恐惧。   如果可能,这些人只想逃离这里,愈快愈好。      易灵殊移步走出,她同样不想在那些干尸中待着,何况空中还残留着天罗网上毒药的腥气。   她自顾自的走出几丈远,围攻的人挤挤挨挨的跟着移动。她对那些节节后退的人视若无睹。   轮盘就悬在她手前,好像在照路,明灭光芒使她的脸时晴时暗,一双紫眸似能灼人。   她停下来,眼稍扫向不成队形的人群,嘴角有丝冷漠的笑。      靛蓝组的带头人也紧张的眯起了眼,她的腿在微微发抖。但她从无数血腥屠戮中挣扎着活出来,定性自比一般人要强千百倍。   在今天前,她可以笃定的说,没什么可以撼动她的心神!   但现在,她知道自己的腿竟然不受控制的发抖。尽管动作轻微,别人看不出来,她自己却清楚的知道。   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她一咬舌尖,让痛楚使自己安定下来:任务没有完成,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人,只有拼命一搏才有活的希望。      靛蓝组的带头人破例出声喝道:“退缩就是死!拼了!死在这家里人还有抚恤,退缩就屠杀满门!”一声喝醒了人群。队伍重新成形。   此时已是第三次包围易灵殊。因为少了靛青组的人,已经没了密如铁桶的气势。更可能是因为心理的变化,所以这次包围倒显得有些送死的悲壮。   有些木然,有些不信,有些豁出一切的悲壮。    血洗   易灵殊翻腕一挥,收回了轮盘。与出言激励的靛蓝带头人对视,冷声道:“还有什么要把戏,拿出来吧,可别再令我失望。”   靛蓝带头人睁大了眼睛,紧张的脚趾都使劲扒在地上。之前来看,易灵殊最厉害的就是那轮盘,可以化掉东西,夺人性命,现在她把那鬼东西收起来了!   也许,这就是那千分之一的机会!      靛蓝带头人想都没想,就亮火折子下了命令。   原来是土雷子。每个人的腰间带着特制的腰带,可以快速抽动,腰带上挂着一圈土雷子,都在7只以上,这些人总共有几百只。她们左手拉动腰带,右手以内力扔出土雷子。   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长年征战,研制出的武器也很实用。比如土雷子也有几种,有的必须要点燃引信,有的必须要强力踩压。她们戴的土雷子俗称“见风炸”,只要用力扔出就能炸。优点是省事、快速,缺点是太危险,经常炸不到敌人先炸到自己。   所以靛蓝组的人始终在包围的外面,活动很小心。      没想到晏闻达真是个人物,上的菜一道比一道花哨。   先是驽机,还带狗血,准备伤她顺便镇住妖法,然后不惜血本用四张天罗网来困她,最后再用几百土雷子炸她。   按晏大人的想法,就是妖人也该挂了吧,最多还剩一口气,等着她来判决生死?      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开来,突然传来翟时的一声叫:“啊!”原来太女殿下醒了,发现易灵殊还活着,距离她不远,所以那些飞来的土雷子也距离她不远,顿时又受到大惊吓,大叫出声。   暗卫再次将她扑倒,盖在她身上。   翟时这次没晕,从暗卫的身下看出去,准备看到易灵殊被炸的血肉模糊。   她甚至想快点看到那一幕,也许易灵殊死了,晏闻达就不用杀了她。她本来就是被那妖孽连累的!   所以说翟时脑子不算好使,也不想想她发现晏闻达这么多秘密,又有之前的无差别攻击,不杀她可能吗?      就在翟时做着晏闻达放过她又连连赔罪的美梦,易灵殊动了。   她第一次在被攻击时出手反击。虽然刚才祭出轮盘,但她几乎没肢体动作。   而现在,易灵殊飞身升空,迎向那些灌住了内力,虎虎生风的土雷子。   土雷子们如果有灵,一定会很激动。一生最辉煌的爆炸时刻就要来到。      易灵殊就在半空中双手抱圆,大开大合地画了个简单的圆形符文。一个奇怪的轨迹,却出奇的流畅,好像暗合天地至理,与世间规则做最隐秘的交谈。   一股如漩涡般的强力旋风就在符文快成形时产生了,在符文成形的瞬间,猛的收缩,然后剧烈炸开,扩散到周围两三丈。   那风力之强,即使在五丈外都把海碗粗的树枝打断。      土雷子就被这风倒卷向后,以被抛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它们本来就要炸了,现在被如此快的震动,更是加强了反应,爆炸声连绵不绝。   靛蓝组和黑衣组的人眼睁睁看着土雷子飞回来,到自己身边,甚至身上爆炸,同时被劲风吹向后,直到十几丈才摔倒在地上。当然,那些提前撞到大树上的人除外,被炸的半死再撞的半死,基本报销了。      劲风已经停止,来的突然停的突然。围攻的人只剩了几个能站着。她们是侥幸没被炸上也没撞上树的,只是被强风吹的飞出几丈,猛的跌倒在地,脱臼骨折是有的,但还不算重。   就有人用左手托住右臂,咔嗒一声上了胳膊,另一个应该是崴了脚,歪歪站着,还有一个点了几个穴道,缓解肋间的疼痛。   翟时推开了暗卫,站了一下没站起来:她没想到会是这样。虽然知道易灵殊很厉害,但那天只是在她卧室里折磨她,而且翟时也不是练武强悍的人,所以她认为易灵殊再厉害也敌不过驽箭和土雷子。      结果眼前发生的事,就是易灵殊毫发无损的站在那儿,甚至衣服上纤尘不染。而围攻她的千来号人施尽手段,被打的遍地找牙。   有牙可找的还是好的,而且少的可怜,更多的来不及反应就死了个干净。   翟时很怕,她不知道易灵殊是否晓得自己和晏闻达的合谋。如果知道,她不知道这煞星会怎样收拾自己。      这时她看到那些干尸似的“人干”,因为在风力之外,还围成圈站着,夜里看来仿佛是鬼影僮僮。   “那是什么?”翟时惊惧的指着问暗卫。   暗卫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说。   “是鬼?”翟时已经牙齿打架。   暗卫被噎了,于是把刚才经过简要说了一下。   “干尸?活人直接变成了干尸?”   翟时只觉得心脏又被恐惧捉住,一阵心悸几乎停跳,又觉得恶心肠胃翻腾。她再看一眼那些黑影,忽然又闻到刚才一直忽略的难闻秽浊,再次晕过去了。      本来黑衣人都是以一敌百的功夫高手,预备在易灵殊重创后上去作最后厮杀的。现在也不用厮杀,剩下的小猫三两只自己能站稳已经不错了。   易灵殊眼光扫过那几个还站着的,没人敢回视,都转开了头。她问道:“还有人要亮什么新鲜玩艺的么?没有我可就进庄了!”   那几个闻言一下抬起了头。她们没想到易灵殊还要进庄。进去干什么?捉晏闻达?但此时的情形,已不容她们置喙。   跳出去就是死,而且死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易灵殊根本也没等她们回音,就抬步向庄院大门走去。   走着走着,她已经脚步离地,好像空中有个又长又缓的台阶,让她边走边慢慢向上。   脚步不快,步幅不大,却比跑动的距离还远。   待走到庄院门口时,她已人在半空。衣衫无风自动,长发飘拂,冷冽之气无尽融合入了夜色当中。   便是庄院中的鸡犬都不敢躁动,发出丁点声音。      “燕吾达儿,你既煞费苦心的邀请我,还不出门迎客?也罢,刚才几重大礼在下受之有愧,现在便还礼于你!”   还礼于你   还礼于你   ......声音回荡在庄院内。   黑漆漆的庄院,没有灯光。那声音更显空旷。   翟时被声音震醒了,茫然的看着易灵殊在半空中叫阵,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      一股人涌了出来。这些人是庄勇,也是深受晏闻达信任的属下,保卫着她所有的秘密。   忠心护主是这些庄勇的最深认知,所以易灵殊直接威胁晏闻达的时候,她们主动冲了出来,想把易灵殊拦截一阵,好给主人争取时间。   易灵殊看都不看这些人。   她取出几个土雷子。这是刚才她留下的几只,用纯源力包裹了,中止了火药反应。现在送给这些人刚好。      袖子一卷,土雷子就扔出去了,被纯源力“加工”过的土雷子哪里还是原来是威力可比?   火光爆起,铁屑四飞,一片惨呼哀嚎。有的人被当胸炸开了一个大洞,有的人脸凹了进去,上五官全没了,有的人发现散落在前面的四肢是自己的!   如果有人看见,一定会说这情景惨不忍睹。   易灵殊仍旧看都不看,开始深入庄院。   翟时终于开始呕吐——现在庄院前的空地就是一个修罗场,什么死状的人都有。      这庄院里主要就是养那三组人的,现在精锐尽出,庄勇又被灭的七七八八,所以庄里人很少,多是些下人仆役。   易灵殊人在半空,手出挥出一根银鞭,正是教训翟时的那根。此时银鞭又变长了数丈,如果一条巨大的银蟒,深入了庄院的房屋、树后、柴草垛......   每一次都带出一个或几个人出来,有的当时就被勒断了气,有的被直接扔进了湖水正中,有的飞出了大门摔到地上,有人试图抵抗,直接被打断了脖颈。      易灵殊极慢的一路走来,越来越靠近庄院中心,之前所有藏匿的人尽皆被揪出,无一幸免。   名副其实的血洗!血腥味已经浓厚到散不去的地步。   翟时又开始呕吐,但已经吐不出什么。她的样子太糟糕,暗卫想离开也无法。   暗卫找了个马车里的破碗舀来湖水给她喝,她喝了两口,突然发现湖边有垂死的人,血水流入湖中,还有那些淹在湖里的人,有的现在还在扑腾,往岸边游,于是又吐了出来,呕的更厉害了。      终于,一间屋子的灯亮了,有人从门中出来,喝道:“住手!你怎可如此残忍!”   易灵殊脚步不停,又甩出了一个人,来到了晏闻达面前,落在地面上。   “残忍?你有资格指责我吗?那些人是怎么训练出来的?说十里挑一都少了,不知死了多少孩子,才养成了这千多人。同伴之间的生死斗,出血腥的任务,甚至要亲手杀死亲人!培养出来的全是无心无情的杀人机器。这就是你培养属下的方法,难道不残忍?”   “那你杀了她们就罢了,为何连庄院的下人仆役都不放过!”   “晏大人的下人仆役也不简单啊。没有经过三年训练、五年以上优秀表现的情报人员,都没资格进你这庄当下人吧?况且,来而不往非礼也,只准你想让多少人杀我都可以,我反击就不行?”      “你当真是突图的雪狼王?”   “这和你无关。还是操心你的生死吧。”   “你!到底是人是妖?”   “啪!”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到燕吾达儿的脸上,立刻红肿了起来。   “这是你对我言语不敬的薄惩。再有一次的话,你说会怎么样?”易灵殊负手而立,渊停岳峙傲岸不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不甘心,不甘心!你毁我半生心血,坏我国崛起之机,你是妖!”      无形流光闪过,没入燕吾达儿体内。她立刻开始颤抖,极力想稳住身体,咬的牙根几乎出血,但很快抵抗不住了,奋力抓挠,发出野兽样的呵呵嘶声。   “我告诫过你了,可你不听。”易灵殊冷然道:“只有你的国家是国家,侵略别人就理所应当,别国人民成批死去也无所谓,反而是你们侵占的好时机,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如果你真得逞了,倒是天道不公。”      “你,我从没听说过你......”   “你的消息来源虽多,但还不够迅速,不够全面啊。满足一下你临死前的好奇心,我不是突图人,只是新封的雪狼王,可汗的义妹,明白了?”   燕吾达儿瞪的眼睛变了形,不可置信抽动着下巴,终没说出什么。      “你倒也算个人物,还有什么话要说?”   “吾死不足惜,憾我主大业未成,归天后此魂愧对蔑国历代英杰......”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变得含糊不清,几乎分辨不出说的什么。   易灵殊看看燕吾达儿的嘴角流出鲜血,没有阻止。她知道这个被蔑儿起国主称为“国士”的女人,有着怎样的执念,尽管这执念对突图是恶念,但为此付出全部的人,也值得获得一分尊敬。所以,易灵殊默认她咬舌自尽,没有阻止。      翟时已经在没死的侍卫和暗卫保护下,向晋水城逃窜了。她不知道易灵殊会把她怎样,但她不想尝试。   马被射死了,翟时又腿软无力,跑不了多远就觉得胸口炸裂般的疼,不得不休息。   伤势较轻的暗卫干脆背起她,施展轻功向前奔去。      翟时眼看着快离开晏闻达庄院两里开外了,再有两里就会到有人居处,心里多少安慰下来。   可一阵清淡的香气飘来,翟时和暗卫当下觉得全身无力,暗卫咬牙再前进数米,咚的栽倒在路上。   “太女殿下,夜黑无光,为何急着赶路?”易灵殊平淡的声音传来。   翟时觉得脖子都是僵硬的。她一寸一寸转过去,看到易灵殊正站在不远的树梢上,随着那树梢轻轻起落,那阵香气就是从她袖中发出来的。       公告   一路繁花写到这里,本色因为工作太忙,准备停更。   反正这文也很冷,点击收藏都低,留言更是少。   上两章更是少的可怜,说明大大们也没看的兴趣了。   所以本色停了,对大大们也没多少影响。      本色准备把时间用在工作和家庭上,从写文开始至今,其实精力重心都在码字上,觉得很累了。   更好这是,是个停更的好数字!      相信大大们会理解我滴,坑了文何其多,多我一个没啥关系!   大大们会找到更多好看的文。对了,别忘了通知我一声,让本色也可以过过瘾。   最后,祝大家节日愉快!   自娱自乐结束,end。 公告二   上面公告是愚人节玩笑。表打我!!!   咳咳,本来想过了0点再上通知,可我困啊,挺不住了,每个细胞都叫嚣:睡觉!   所以提前自首鸟。      不过留言少是事实啊,简直把本色呕的,快和翟名童鞋一样吐了,到时候亲们别嫌文臭臭!   本色啥不干,敲了几个小时写了一章,2个,3个留言,停更公告一出,一会儿就N个留言,当然桑心啦。      2日不更,3日更。   爱乃们的本色!   最后预祝清明节快乐!表砸我!!!我知道说错了!      本色捂着头跑鸟。 谈判   “你饶了我,都是晏闻达,哦不,是该死的细作燕吾达儿强迫我定下的毒计!你也看到了,她连我也要杀,是想杀人灭口啊!我以后不会再对突图动心思了,真的!”   “你现在说已经晚了,知道这香的名字么?就叫十息断魂。已经做了的事就不要后悔。告诉你,我已经把你这两天筹集的粮食和琪亚一起送回了突图,这下你可以瞑目了。”      “什么,不可能!两国万里之遥......”   “万里又如何,于我不过眨眼间。看在你还算尽心筹粮的份上,让你死的不那么难看。但不死不行,不然如何交待这庄院的事情?你识破了晏闻达的本来面目,拼杀的结果被其灭口,也算死得其所。”   翟时眼里是恶毒而恐惧的光,但她已经说不出话,在香气中停止了呼吸。      易灵殊没有表情的看了几人一会儿,叹了口气,长鞭挥出,将几人扔回了庄院内。   夜已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在这无人敢轻易入内的庄院禁地,血腥杀戮已经结束,不知明天发现的人会如何反应。   这些都不是易灵殊考虑的内容,她回了晋水城,准备再待几天,办妥善后的事。      是夜,茅吉皇宫中,翟蜚独自躺在宽大的御床上。她并没有睡着,却也闭着眼。   不记得多少日子了,她只能保持脑子的一点清明,却无法说话、举手,更别提书写行走了。她知道是有人害她,可也只能眼睁睁被变相关在寝宫里。   身边可靠的人都被慢慢换掉了,暗卫被悄悄杀死,后来换了新的暗卫——却不听她的指挥,忠于她曾经的情人。      翟蜚的痛心震惊早过去了。她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失误,就是错看了晏闻达,对那个只会利用她的人,产生了爱情。还有她亲自立的太女,凤君的嫡女翟时,在得手后看向她的眼光,让她再也忘不了——像蛇一样的无情冰冷。   翟蜚奇怪以前怎么没注意过这个女儿的目光,或许因为见她时大多是低着头,偶尔抬头只能看到她的笑。   最近翟蜚日渐感到精力不济,连保持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这预示着,过不了几天,她就会成为真正的废人,甚至死亡。      对一国之主来说,这样的死亡是个耻辱,比刀剑加身而死更为可憎。而早年英明神武,开创一代盛世的蜚帝竟然要背负这个耻辱。翟蜚心如死灰。   尽管闭着眼,也感到有人靠近了她。翟蜚不想睁眼,睁开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任人摆布。侍候的人早睡着了,根本不会当她真正的帝王一样敬畏,何况她也闹不出动静示警。      那人看了她一阵,低低的笑了一下。   “蜚帝,你不愿醒来就闭着眼听我说好了。我是突图雪狼王,也是紫湛的广安公,名易灵殊,字琅轩。因为贵国太女翟时与蔑儿起奸细晏闻达合谋设计突图和紫湛,所以到贵国来解决了这两个人。”   翟蜚的眼皮跳了一下。      “刚才那两个毒害陛下的人已经死了。我来是有个提议,即我给陛下服一种药,再作以治疗,可以令陛下延长半年的性命,而且是以正常人的状态,以供你安定国事、挑选继承人。”   “条件。”翟蜚终于“醒”了过来,用眼神询问。      “条件很简单,一是继续对突图后两批粮草的援助,数量不得少于第一次。这对茅吉的国力来说,绰绰有余;二是放弃与大至的联盟,即使不与紫湛结盟,至少也要保持中立;三是公开宣布因太女暴死与突图的联姻作废,保全琪亚的名声。”   翟蜚闭目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她虽然久未上朝,还是能从下人和探望的臣子、君侍中知道些消息。她固然恨翟时好晏闻达入骨,但她们谋划的这事对茅吉只有利没有弊。   而这个神秘来人,还无法确定其身份,即使她所说的都为真,她的条件也对茅吉没任何好处,倒有不小损害,何况翟蜚根本不信任她。      易灵殊稍稍意外。没想到久困之人能拒绝这种诱惑。可转念一想,翟蜚到底是曾经的霸主,一手带领茅吉走进强国之列的人物,没有坚强的意志和过人的智慧也做不到。   虽然现在因为背叛形如废人,但虎倒余威在,倒也不该轻视。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想想看,太女一死,你又命不长久,茅吉立刻会陷入混乱。皇女夺嫡、党派林立,内耗就能拖垮了你国几十年的积累。大至虎狼之国,能不趁机分杯羹?索要财物、扶持傀儡都有可能。”   “你的女儿经厉箫墙之祸还能剩几人?茅吉国力还能保持多少?你的股肱之臣还能剩几个?茅吉平定下来至少需要两三年,届时谁知道是什么局面?如果发生征战就更糟了,饿殍遍地,满目疮痍,啧啧。”      翟蜚猛的睁了眼。她承认这人说的很对,那些事情很可能会发生,不,是肯定会发生。而且那话里隐含威胁,明显她不答应,就会为了拖住茅吉而推波助澜。她有那么大本事吗?自己能与她做这场交易吗?   “你可以不信,不想,反正那时候你已经死了。”易灵殊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翟蜚陛下,不如我告诉你点有趣的事情。”(请亲们自动联想周星星勾搭白晶晶,可惜剩下话都不是风花雪月。)   翟蜚的神色中有很强的戒备,看向易灵殊有点恶劣的笑容。只听她道:“我对医道略有心得,依你现在的情况,再有一周,至多半月就可以龙驭殡天了。那时,你先喘不上气而断气,很快皮肤就开始变色,不过脑子还能想点事情,比如怀念你的情人晏闻达?后来就变成硬梆梆的,头发竖立起来,俗称尸僵。啊,就像你见到那赐死的侍君模样。”      翟蜚的眼睛流露出不明情绪,瞪着易灵殊像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易灵殊的声音缓和而清楚地说:“过了半天你就会变黑,尸僵更厉害。一两天后应该停灵在大殿,你又重新变成软乎乎的,往多小的棺椁里塞都能进去。老鼠若咬,都不费牙。可惜到不了停满五天就会烂成腐肉,流出血沫子。”   翟蜚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声,试图想阻止易灵殊,却动不了分毫。   “所以茅吉历代皇帝殡天时下任国主都会给她找来大量冰块,保持五天停灵。这时候如果没人管,你会多难看啊?要是一个月都没人管,再随便把你埋入陵寝,那时你只是一滩红色血水了。还是有异味不新鲜的。”      “你看,我对天发誓所说为真!只是不想你一代英主落得如此下场罢了。贫贱之人过世尚且有卷席子葬入土中,倒也不会出丑。谁让你们皇室穷讲究,非要停灵五天?”   翟蜚使劲之下流出了口涎。又无法擦去,目光羞愤不已。   “别这样激动,我暂时让你说话,便于交谈。”      易灵殊取出一颗乌黑的药丸,塞进了翟蜚嘴里,又嫌弃的用白绢擦了擦手道:“试试看,声音小一点。”   翟蜚本来根本不信,只当是要毒死她或者折磨她的,没想到药丸吞了下去,一股辛辣温热之气从腹间升起,肢体僵硬随即缓解,喉头也不再发紧,慢慢松驰了下来。   “你,放肆!”翟蜚说出了第一句话,然后自己都怔了一下。      “唉,你们帝王就喜欢说这一句,所以本来精明的人也糊涂了。你能说话的时间很短,还是抓紧说正经事吧。我能兑现自己的承诺,你能答应提出的条件么?”   “我怎知你不出尔反尔?”   “第一,你别无选择。第二,即使那样,也不过事情按原来进程发展,对你也没什么损失。”   “你不怕我事后反悔?”   “不怕。你好歹一代霸主,岂是无信之人?而且我既然敢做这个交易,就有自己的本钱。我若愿意,可以把你茅吉搅的天翻地覆,但我没兴趣,所以给你很优惠的条件。但,只此一次机会!”      翟蜚的心其实早就动了,这样不死不活的三年生活,她早已厌倦,本来又是将死之人,对方提出的条件对她来说,太过诱人。   只是不愿茅吉受损,害怕对方有阴谋而已。可确如其所言,不答应她,茅吉必定受损;答应她,只是可能受损。并且,这人真的能用一颗药丸就让她说话,能稍微控制自己的手指,说明她确实能缓解毒性,那么延命半年也很可能。      看到易灵殊紫色的眼眸,彤红的嘴角微微勾起,令人信服的脸上,还带点邪气。   “我,答应你!”翟蜚终于艰难的做出了选择。   “明智的选择。”      易灵殊与翟蜚击掌为誓。两手相击的时候,翟蜚感到一股热流从虎口涌入,迅速游走了全身。   翟蜚惊讶的发现,随着那股热流到处,身体在快速好转。久别的活力和触感回到了身上。   “你真的可以......”翟蜚喃喃,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这么快。      “既然成交,那就从现在开始吧。放心,今天晚上算是免费大赠送,半年的计时从明天开始。”易灵殊大方地笑道:“你还是想好明天上朝时如何面对那些被吓坏的臣子吧。”   “易琅轩?”翟蜚双目一凝,定定看着易灵殊。   “对。”易灵殊笑着应道,面容开始变得稍微模糊,然后就突然消失了。   翟蜚保持刚才的动作良久,最后吁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晏闻达私庄的血案曝光后,整个晋水城都被震动了。太女和户部尚书双双惨死在私庄,还有那么多身份不明的人,大量驽机,几百土雷子爆炸的痕迹,还搜出晏闻达是蔑国人的证据。这些惊人消息,无论官府和皇室怎样封锁,还是被传的沸沸扬扬。   尽管各类猜测层出不穷,不过较为一致的看法,还是晏闻达是蔑国细作,被太女偶尔发现后,双方拼杀都死了。      但是,晏闻达固然从国家名士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太女翟时也因为拥有暗藏的众多死士和武器而被人诟病——毕竟还是太女,竟然培养私训了那么多死士,显然不合适。   没人认为那些死士全部是晏闻达的人,理由很简单,如果那样,太女和几个侍卫会死的渣都不剩,还能把晏闻达杀死?      朝堂上,久病卧床的翟蜚突然奇迹般康复,对翟时和晏闻达的事一带而过。她铁腕再现整治政治格局,几天就把持住了大权,并宣布因太女暴毙,与突图的联姻作废,但援助依然有效。   关于大至,虽然没有明说,大臣都觉察出来了,翟蜚对其颇有不满。似乎奸细事件有它们的影子,所以结盟怕是会半途而废。      为了掩人耳目,翟蜚声称派羽林军送突图王子回国——其实羽林军将领箫召西第一个知道琪亚在血案当晚就不见了。她负责看守的,本来怕是处罚,饭都吃不下去,后来发生了天大的事,倒没人有空理她那小小失职。   现在揣摩圣意,所谓送王子回国根本是走个形式,皇上已经知道那王子跑了。虽然王子失踪和血案有令人怀疑的关系,但没人自觉她责任就好,谁还找死自己提出来?      翟时被认定是因铲除奸细而壮烈殉国的故太女,葬入皇陵——只停灵两天,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某些人的鼓惑。她的侧君不但摆脱了被虐待的日子,而且因妻有功被扶为正君,喜的几乎在葬礼上哭不出来。幸亏侍人机灵,使劲一掐他大腿,才得泪如雨。   箫召西和十数人集中住到了一处皇家别院,天天好吃好喝睡大觉,如同休假般过了几十天神仙日子,然后从郊外打起旗号“光荣回国”。   翟蜚的女儿们再不用害怕被翟时害死,在家偷偷喝酒庆贺——太女死国葬期间,本应忌喜乐,可她们忌不掉啊。   皆大欢喜!翟时的忠心臣下郁闷的发现,晋水城震惊过后,更加繁华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上来答复一下公告两章滴留言。 1、看到大大们心里还是有我滴,本色终于心理平衡了点,变态过程中止。不过再那样霸王我,该过程还可能继续启动。咳咳,这不算威胁,只是点心里话。其实乃们霸王我,我也只能泪汪汪。 不求乃们每章都留言,但看几章留次言呗。俺都写了这么多字了。 2、有的亲觉得小易变狠毒邪恶了。吧唧吧唧,其实易三吧,她前世的生长环境和后世的家教,都决定了她不是个圣母型的好人,也不是正义化身那样的道德标兵。 对于威胁到她已经会影响到她的人和事,会积极设法解决,其中不排除血腥手段。亲们没忘吧,她第一个外号就是血罗刹。如果解决过程中,觉得以较小代价换得更大好处,也会这样做。着眼长远,不作有害的,无谓的善良。 所以小晏子的人被她血性了,因为那些人只要留下来,都会继续祸害生涯,只要有一个成功了,可能死的人更不计其数。 准头从来都不准   易灵殊在晋水城中又住了两天,看到局势已经稳定,向自己预定的方向发展,就准备回家了。   走之前,还想再尝尝茅吉佳酿。到上次的酒楼要了酒菜,就在窗旁边看风景边喝酒。不一会儿,有中年男人带着个唇红齿白的小子卖唱。   易灵殊便点了几支曲儿,牙板清脆,小曲欢快,与紫湛缠绵婉转的唱法相比,别有番滋味。易灵殊听着喝着,更加惬意。      没有享受多久,就有个精干女人来到旁边,上前见礼后,递上一张信柬。易灵殊打开看过,微有诧异。竟然是翟蜚的邀请贴,请她到城楼一叙。   翟蜚能知道她的行踪并不奇怪,易灵殊没有改变外貌,大大方方的住在最好的客栈,高兴了就上街喝小酒,太好找了。   翟蜚一定早就派人查找她了,这时请她一叙,叙什么?      送信的人态度很恭敬,但也一问三不知。边上卖唱的父子看出听曲的是位大人,现在事忙,估计讨不到赏钱了,准备悄悄下去。   易灵殊起身掏出锭碎银子扔到男人的铜盘里,再留下酒钱就与来人一道走了。   是福是祸,总要去看看。反正也奈何不了她。      翟蜚果然在城楼上,旁边还陪着一个女人。她见到易灵殊刹时睁大双眼,露出惊讶神色,急忙又掩了下去,恢复了平静,像不认识一样。   这女人正是羽少依,或者说是翟巯。   其实易灵殊后来听说茅吉庶出的皇长女名叫翟巯时就留意了,因为和当初羽少依的名字有些相像——羽注巯。   然后想想,这位姐姐已经告诉她真名了。注音同住,少依即少一,住多一横,再加上羽字头可不正是翟!      怪不得那天她听到太女名头有点踌躇。不是单纯因为太女的权势,还因为这位一向韬光养晦的作派。作为生父地位卑微的庶长女,想在杀人不见血的皇宫里活下来不容易。   翟巯做到了,该童鞋数十年如一日的为藏愚守拙事业而奋斗。读书时背不出文章,习武时拉不开硬弓。在众姐妹嘲笑她烂泥糊不上墙的时候,她将早读熟的书籍藏起来,关上门悄悄练拳脚。   直到出来成人建府,也竭力不与太女为首的其它姐妹发生冲突,被称为皇女中第一和善无用的人。      谁也不知道翟巯在作皇女时就物色了一批人,帮她打点事情。建府后更发展了一支势力,虽然不是很庞大,但贵在精。   她知道晏闻达庄院里有秘密,虽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能感到十分重要;她从宫侍耳目里听到了零星消息,怀疑翟时作手脚毒害母亲,后来被证实;她和卓亲王、善王的关系都很好。这是茅吉的两个实权派人物。   她一直在等待机会,如果没有机会就继续发展力量,反正不能任人宰割。但她没想到机会就突然来了。   太女死了,母皇醒了过来,还有意重新物色继承人。      她更没想到的是,导致这一切变化的人,突图的雪狼王,竟然是那天无意遇到的人。   那位清隽绝伦的雪小姐。   怪不得,她那时就想,女姬怎么可能有如此气质。   瞬间,她也想通了那名字的玄机:雪良可不是雪狼的谐音?   想到自己类似的名字,不由暗中看看易灵殊,却见到她看来的目光,显然已经心知肚明。两人短暂对视,相互微微一笑。      易灵殊对翟蜚也没多少客套,打过招呼便直切主题问何事。   翟蜚感慨地眺望晋水城外,指着远方道:“雪狼王请看,茅吉何其壮美!平原水泽一望无垠,稻香鱼肥林木成荫,更遑论那些繁华富庶的座座城池。”   易灵殊静默,这是事实,但专门说给她听是什么意思?   “这些是茅吉得到的上天眷顾,也是朕的和先皇两代心血啊!保住这基业,流传给子孙后代,让茅吉百姓能安居乐业,是朕毕生所求,纵死无憾!”      翟蜚说的很真诚,的确是发自肺腑,但易灵殊毕竟不是茅吉人,而且这繁华壮美还差点儿建立在突图和紫湛的破国之灾上,所以她还没说话。   突然想起前世一句广告词: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倒可以改成:基业恒久远,世代永流传?   不过貌似基业不如钻石坚硬,倒属于蛋壳类,外力易碎,内裂易腐。再好的政权,时间长了就会出现无数问题,然后被后来者取代。   有句老话很经典: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易灵殊胡思乱想的这会儿,翟蜚已经又说了些话,没听清就过去了。后来她突然反应过来,翟蜚刚才最后一句说的什么?好像是大至按原来约定派人来了,于情于理翟蜚无法拒绝结盟要求,于是假意签了和约?   一丝冷笑泛上了易灵殊的嘴角:假意签定了和约?何谓真假?如果没有阻力的话,就是真的了吧。如果易灵殊有阻止力量,那么合约也因为紫湛而废,大至也怪不到茅吉头上,或者只能怪一部分。   怪不得前面那么多铺垫,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动情地直抒胸臆,请她理解自己的苦心,又保证是假合约。到底还是怕她几分,又拿不准该怕多少,于是就用这最好的签约机会来试探。   “不知大至使者现在何处?”易灵殊的声音很平静,心里的气恼一点儿没带出来。   “雪狼王请看,你我适才攀谈中,她们已经出城,现在远处骑马者就是。”      易灵殊看去,远处果然有一队人骑马奔驰。其中有三人在前方,想是带头的。   “那还请陛下遵守之前约定,将使者请回,收回合约。”   “这,朕没有理由啊。而且那大至宝马奇快无比,匆忙之间哪里寻的好马能追的上?”翟蜚言不由衷。   易灵殊冷笑更甚。这分明是让她为难!   翟蜚是说,我不是想签约,只是无奈签个假的;我不是不追,实在是追不上。      “如此说来若能追回合约便作废?”   “呃,现下追回当能作废。如到关隘倒换官文时再废,有些说不过去。雪狼王也是一国重臣,对这些想来也是明白的。”翟蜚摆明了即时有效,过时不侯,并且不会在通关时候为难大至人。   “陛下可有箭矢借某一用?”易灵殊淡淡道。      翟蜚目测,大至人已经跑远了,按理是射不中的,但这雪狼王有点诡异,还是不要尝试了。于是道:“巯儿,可有人带弓箭?”   翟巯岂能不明白母皇的意思?气她不想借弓箭,还要自己做挡箭牌,但国之利益所在,也只能垂首道:“禀母皇,未曾有人带弓箭。”   翟蜚无可奈何的看着易灵殊。   易灵殊看着她母女两只装模作样,也不点破,看着越来越远的队伍道:“那在下略施薄技,博陛下一晒。”      然后易灵殊从袖中掏出三柄小刀来。这是紫湛的小飞刀,短柄直刃,闪着蓝汪汪的光。   难道她准备飞小刀扎大至人?翟蜚和翟巯先是吃惊后是好笑。好在都是城府甚深之人,面上是倒不露声色。   “雪狼王欲将大至使者斩于刀下?”翟蜚笑道。   “否。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我只想让她们的马倒地,然后请陛下派人追回。”      翟蜚站在城墙沿前,眼看着那些大至人几乎跑出了视线。这个距离,别说飞刀,就是射箭也射不中!能看清人就不错了。   “如果雪狼王能将人留下,朕必废约。”反正也不可能,翟蜚索性大方应承。   “我很怀疑。陛下的击掌为誓尚不足信,何况现在空口无凭!”   “此次绝无虚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翟蜚脸上有点儿过不去,沉声道。   “好!”      易灵殊一声断喝的同时,小刀一道流光从手中飞出!   飞刀带起一串音波如爆,破空而去。   速度太快了,人眼根本来不及追踪,刀光已不见。   只能依稀听到那音波已经到了极远的地方。      这是什么力量,什么速度?   别说箭,就是驽也赶不上分毫。   如果一定要说它像什么,只能说像一道光,像无声的闪电!      眨眼间,远处大至人中带头三人中的一个,从马上跌了下来!   翟蜚和翟巯两人都看到了,脸色立刻变了。已经有侍卫禀住了呼吸,不能相信亲眼所见。   大至人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停下了,警觉的四处观望查看,还有人下马救治。   “雪狼王不是说只射马不伤人么?”翟蜚涩声道。   “抱歉,技艺久未练习有所生疏,下一个不会了。”      翟蜚脸色难看:还要继续?   易灵殊在话音刚落时已然甩出了第二柄小刀!   一溜寒光转瞬不见,更快的速度,更强的音爆!   远处,大至三个带头的又一人从马上栽下!      “雪狼王!”翟蜚怒声道。   “失误,出刀急了,准头不够。”   “还请雪狼王手下留情,让那最后一名大臣活命。待会儿与朕一同向其解释。”      此时,大至人大哗,怒骂不休。两刀都是正中后心,无救。   大至人崇尚狠勇,这些人虽然多是来签合约的文官,也练过些基本拳脚,根据飞刀走向已发现了点名堂,远远向城楼看来。   城楼太远,楼上人更是小的看不见。按理没人能从那么远靠飞刀杀人。   可一眼望去的平原大路,路上再没别人。大至人简短商量一下,将已死两人的尸体捞上马背,干脆继续朝前奔去。   看来她们已担心是茅吉皇帝变卦,连回来质问都不回来。      “陛下,她们好似不领情啊。这样一怒而去可不妙,还是容在下留住那大臣,好作解释。”   翟蜚拒绝的话还未出口,易灵殊谈笑间已挥袖飞刀,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显然翟蜚不这么认为。她只祈祷这刀能准点!      大至人又停顿了下来。翟蜚已经看不清了,问侍卫:“怎么样?射到人还是射到马了?”   易灵殊已笑眯眯道:“是啊,我看不太清楚,到底扎到什么了?”   如果不是多年的磨炼,翟蜚几乎想暴走。      侍卫运足内力努力看了看,脸像苦瓜一样的禀报:“回陛下,射中第三名大臣。”   “哎呀可惜,连射三刀竟都落空,看来日后要勤加练习。不过人虽死了,但也算变相留下了吧。”   翟巯顿觉头晕,扶额暗道:这样还练?想练成啥样?命都被留下了还怎么算。      大至人又上了马,带着三具尸首。这三人是大至的使臣,其余都是随从,现在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把大至人气的直想奔回晋水城讨个说法。   但她们已认定此是翟蜚做的,不然怎么那么准的在刚出城时出事,也不见有人来救助,反而在城楼上始终有人观望?   再想想签约时翟蜚勉强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结盟定约的是太女翟时,她们来时刚好这个短命太女已经死了,拖了两天才见到了皇帝,又是这样的结果!   一名侍卫道:“这刀的样式是紫湛的!”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来翟蜚跟紫湛更密切,八成就杀人向大至立威,向紫湛示好!   这件蹊跷的事,如果是茅吉和紫湛都不会这样想,但大至人比较直爽,看事情更直接,就笃定了茅吉的主凶地位。   她们带着尸体骑马飞快的走了,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      “雪狼王!快将她们追回来解释清楚!”翟蜚鼻子快气歪了。   “陛下,这恐怕很难,大至马快,撵不上啊。”易灵殊说着转头问翟巯:“大殿下可有宝马借在下一用?要能比的上那大至马的。”   翟巯能说什么?回答有,起初翟蜚说过没好马能追上的话;回答没有,母皇现在的脸色很难看。      她只好模棱两可地摇摇头。   易灵殊便无可奈何地看着翟蜚。   “你!”翟蜚呕的说不出话来,   “而且通关时若横加阻拦,也很是不妥。陛下大国明主,这个道理当然明白。”易灵殊连连点头,一付我相信你都懂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易飞刀,例不实发!嘻嘻。 本色出品,必属歪品。 所以蜚蜚啊,别气恼啦,你和变态斗,能成功吗? 何况每个成功变态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变态的作者! 鸳鸯与大棒   翟蜚确实懂,大至人这样回去,还都是层次较低的随从,看不清事情本质,不定会怎样编排茅吉,指不定直接咒骂她翟蜚。   但现在事情已出,追也无益,如通关阻挡怕更是激她们血性闯关。而且这些人可能根本不走关碍了,会设法取道回去。小道也好,秘径也罢,反正不会愿意与茅吉兵士再正面冲突。   这下,无论茅吉怎么想,绝无再交好大至的可能。起码短期是这样。      翟蜚气愤至极,甩袖而去,连长女也不让跟随了。   明知道她在回答马匹问题上怎么说也不合适,还是迁怒于人。不然心里更憋气。   只留下翟巯和易灵殊时,翟巯道:“阁下就是雪狼王,前日真是失敬。”   “好说好说。其实我与贵国皇女有缘。五皇女翟时和卓亲王回来后,想必你还能听到我不少事情。”   “哦?此为何意?”   “她二人出使紫湛,经常与我同游共食,可谓相交甚密。”      翟巯不知道易灵殊紫湛广安公的身份,当下不解:突图的雪狼王到了紫湛,想必也是掩饰身份,暗中行事。   五妹和卓亲王去紫湛,接待自是些皇家贵戚,再不济也是大臣礼官,怎么会与她有交集,还同游共食相交甚密?   而且从时间上算,根本来不及见到五妹她们再赶来茅吉啊?      有些事不适合细究,何况无防大体。翟巯也不再细问,打个哈哈过去了。后来她听翟名说起易灵殊的种种,后悔不已:当初为什么不问清楚?   翟名本来听说发现个雪狼王十分厉害,准备请来替她出气,打打易灵殊的威风,后来搞清楚两个是一人,那份打击更大,这就是后话了。      两人说话,有个大臣苦着脸等在旁边。正是负责撰写起居注的南玉池。人长的瘦小枯干,头发白多黑少,常年摇头晃脑的书写,养成了不自觉晃头的习惯。   要说写起居注这个繁琐没深度的差事,硬是用二十多年的时间把一个文艺青年变成了一个呆傻老妪。      该人因为翟蜚病时忠于职守,较好地履行岗位职责,忠实记录了蜚帝昏睡、流口涎、四肢抽搐、两眼翻白等有损帝王形象的行为,让本来欣喜有人忠于自己的翟蜚,查阅过起居注后,气的嘴角又发生抽搐。   可怜的南大人不明白为什么皇帝动怒,从刚才的勉励有佳转眼就狂风暴雨。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好在火发过就算了,没追究她什么责任。      不过从那时起,南玉池大人就时不时能感到一道具有威胁力的,冷嗖嗖的目光从皇帝处扫射过来,每天上百遍啊上百遍。   这目光简直把她吓的不敢落笔。可她的差事就必须常随君侧,躲是躲不开的。于是只能小心再小心。   翟蜚临走那放箭似的目光并不是针对南玉池的,但老南早被吓的风声鹤唳,自动认为那是警告。所以南大人对今天的飞刀事件如何记录伤透了脑筋。   而且是这关乎国与国的大事啊,所以她想讨教翟巯。      翟巯见她不走,轻轻皱了下眉,随即问道:“南玉池大人可是有事?”   易灵殊汗然,这人名叫男浴池?竟然还能当大臣。她禁不住微微一笑。   “大殿下见识过人,烦请指教下官如何记载刚才之事。”南玉池赶紧询问。   ......翟巯也沉默了。刚才的事确实不好记。母皇明摆着算计易灵殊,结果被反算计了,还势必与大至交恶。最大问题是,这事转机开始时几乎儿戏,后面又不可思议,写了不让后人笑骂才怪。      南玉池愁苦的看着翟巯,好像她是自己苦求不得的情人似的。没想出答复的翟巯抬头看见,不由打个冷战。   易灵殊见男浴池缭绕成这付样子,于是笑道:“南大人是吧,在下也算是当事人,姑且谈谈拙见,仅供大人参考可好?”   “雪狼王请讲。”南玉池连连点头,转头看易灵殊。   “大人不必记的太详细,起居注本就重在真实精简。不如这样写:大至使臣三人骑马出城之际,帝有事欲唤回,使臣仍快马而去。帝命飞刀截马留人,连发三刀后马驻,原来误中三使臣,皆亡!至于大至人为什么不返回等枝节问题,就不必纠缠了。”      翟巯听了额挂黑线,说了半天就一个意思:大至人不听令返回,飞刀刺马后停住,发现误中三使臣皆亡!她扶额钦佩:这话说的令她自愧弗如。   南玉池倒是眉开眼笑,这话好啊,全是事实,俱被歪曲,堪称腹黑起居注之代表!她千恩万谢的走了。      翟巯本来想邀请易灵殊到府中做客,若是对方肯小住时日就更加理想。   对庶出的皇长女来说,危险远大于尊贵。她的长女身份永远会被有心人利用,即使全然无害,也会是嫡皇女心中的一根刺。   长女、庶出,这样尴尬的存在,嫡女没当权前会因忌惮而想铲除她,当权后会因厌恶而整治她。想要摆脱这样的命运只有上位。      这样的绝佳机会已经到来,又和雪狼王有不错开端,如能加深结交当为上策。   但易灵殊婉拒了。虽然与翟巯的结识过程很愉快,但身份的转换必定带来心境不同。期望皇家人能够“君子之交淡如水”太难了。   适当的时候,她也许会帮翟巯一把,但过多接触还是算了。不是她冷漠薄情(行了承认吧,好多人已经发现了),只是不想惹麻烦。   我们易三现代人的特点还是根植在意识深处了,要改,难!      彻底解决了问题,易灵殊心情愉快的回到了紫湛。走时预计两天即回,谁知前后花了五天。她将茅吉的事情简要写了封信,直接留在紫治御案上,就回家了。   不想再对个帝王说半天,看她脑子飞转掩饰情绪的样子,那种非正常面瘫脸,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从一堆消息中权衡利弊,先自己想破了头,再召一堆人阴谋阳谋,怎一个累字了得。      回家的落脚点就是后院的假山旁。春节将至,将军府内也装点的很漂亮。以往这些事都没人管,现在有大姐夫和扶兰,就越来越有了家的氛围。   悄无声息的出现,整理一下衣衫,易灵殊准备回屋,就听到假山对面两人的谈话。   好像只要到假山旁就要捡人?上次是两个小豆丁,这次貌似一对小情人?   走出去肯定惊了这对鸳鸯,易灵殊想了想,准备瞬移离开,却被那两人的声音留住。   这两人,都是大熟人。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我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你给个明白话儿。是不是你心里有人了?”   “我心里有谁?有的不是个人,是个驴子!”   “驴子好啊,吃得苦受得累,知道疼夫郎。”   “油嘴!只会嘴上说,不知道动脑子。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到底为什么,你要急死我吗?那时候跟着大小姐在外边,几次都差点死了,受伤的时候还惦记着你!现在你竟给我说这些!   “你伤了?伤到哪里了?”   “既然都要掰了,也不必做这关心样子!”   “你别怪我,我也担心的几天睡不着觉。可,我毕竟是小姐的人,再这样下去,都会被问罪的!”   “啥!你是小姐的人?你,你,已经和小姐......”      “瞎说什么!不是那回事。我是小姐房里的侍人,按规矩就是小姐的人,你又是贴身侍卫,我们怎么可能?”   “你是说这个,吓死我了!莳珍不是都放出去了,还嫁了侍君的妹妹,你当然也可以。”   “傻子,那不同。”男声凄凉了下来:“莳珍是小姐挑选的侍人,却没做过多少近身服侍的事,多是学药理,简直似半个弟子了。小姐又从没对他流露过有什么意思,侍君来求当然就允了。我和静容却是主夫亲自挑了送小姐的侍人,摆明做房里人的,虽然没被收房,却要守规矩的。贴身侍卫和小侍有私情是大宅门最忌讳的事,我原来在主夫身边,这些最清楚。”      “我去求小姐。”   “你去求吧,去了怎么说?我看上主子内宅的人了,把内定的通房侍人赏给属下吧?你不要命了!其它侍卫都会看不起你,唾沫星子都淹死了我!”      易灵殊目光闪动,她想知道洛霞接下来会怎么做。   沉默良久,洛霞的声音响起,起初有点艰难,后来越来越坚定:“你说的对。我想的太简单。我们不应该生情,不过我不后悔。可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今后我们就别单独见面了,把那点念头都忘了吧。”   “说忘就能忘?你真是绝情。”乐语颤声道。虽然是他先警醒过来,也是他提出断绝的,可见到洛霞这样干脆,彻底的转变,没一点缓冲时间,又有点受不了。   “也许不能立即忘掉,但慢慢会的。我就把你当个弟弟看待,以后,以后你有了难处,能用到我的我会帮的。”      “弟弟?是啊,也只能这样了。”乐语咬紧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扭头走了:“那我走了,还要伺候侧君呢。”   他没听到那人的回应,于是独自走向了内院。   他不知道,洛霞因为胸中堵的难受,不敢出声——说话一定是难听奇怪的声音。她看乐语走了,难受更甚,脑中也是乱纷纷的。      洛霞快步向外院走去。一忽想到第一次见到乐语,被他敲了一下头,一忽想到被骗到柴房时如何痛恨这个狡猾的小子,一忽想到远在边关厮杀受伤时,以为会死到外面,突然想起他。慢慢的,明白自己在易灵殊出使中,守护后院时为什么总喜欢和这个小子斗。   原来是因为喜欢。喜欢上了,所以想接触他,看他生气,看他脸红的生动。可是,不可以,他是小姐的侍人,主夫挑选的暖床人!      乐语走出几米远,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只见到洛霞毫不留恋的大步远去。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他不知道何时动了心。原本一颗心在小姐身上,可从来得不到一点回应。小姐的眼睛看他,和看幼童老夫,甚至和看女人没什么区别。   虽然小姐待他们都很好,可他明白这是根本没分别的好,没盼头的好。      后来那个吃了他做的点心还油嘴滑舌的她出现在他的身边中,好像生活就一下鲜活起来。他捉弄她,她不像其它女人那样,要么生气揍他一顿,要么看不起他理都不理。   她也伺机捉弄他。不过都是些小小不然的事,不会真伤害他。   他们在小姐出使的那段时间里,就这样小摩擦不断,你来我往斗智斗勇,全院都知道这两人不对盘。   不知不觉中,就结了欢喜冤家。      易府开始出事,洛霞跟着大小姐走了,他突然感到冷情,好像房子里都空落落的。   他开始担心那个讨厌鬼会不会受伤,什么时候回来。   后来听到大小姐失踪的消息,知道洛霞身为侍卫更是凶多吉少,那些夜里他难过到天明。   乐语于是知道,他对这个有点痞气有点善良的女人上了心。      后来洛霞回来了,他远远看到她,心就不受控制的跳。   剩下的日子,有些场合遇到了,两个人也不再掐架了,相互的眼光都有点异样。有种对方才能感到的默契和秘密。   他们都意识到对方的心意。那种眼神,是对方的,却又和自己的差不多。   于是有了两次私会,话语越来越大胆。   没挑明,也差不多了。   今天洛霞说要娶他,乐语一下清醒过来:这不可能。      乐语恨她,如此狠心的离去,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泪眼模糊中转身跑了,擦都擦不及。   他一向是个伶牙俐齿不吃亏的,现在觉得很亏很亏,亏到了心里去,亏的他人都快失了魂,却什么也说不出,也无处可说。   洛霞最后回身看了看,只见到一个人影奔进了连廊,迂回中再也不见。徒然就有种生离死别似的钻心之痛,钝钝的,搅乱了内息,化做真实的疼痛。   洛霞勉强压制下去,默默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发了一章,真是善良勤劳的国人代表,三八红旗手不评我真是亏大发了。 也是因为有的亲以公告被打击为由,要求加更。 其实我觉得乃们根本没受神马打击,但也木啥证据。 考虑到大大感情、心脏、内分泌什么滴健康,我只好认命滴加更了。 不过有滴亲,还是我很爱滴一只,宣称我是个别扭受!我受到了严重滴打击。 话说受里不爱的就是这种!而且爱看攻文滴说。本来就找不到好攻文,还被说成别扭受? 于是掀桌!大爱亲还想看小七? 哼哼,上章木有,这章也木有!而且其它男主仍木有! 只有野鸳鸯一对!拔毛后红烧清蒸任君选择。 最后问一句,这对野鸳鸯是成全他们还是乱棒打死? 最最后问一句,北京的亲们,有没人知道机场的T2和T3楼相隔距离近不近?本色最近要去转机,问个路先。 腹黑的才女   易灵殊收敛了气息,谁能发现她?于是唯一的观众,貌似棒打鸳鸯的大棒,无聊的看着这对地下情人的伤感分离。   如果这事不是发生在她的侍人和侍卫之间,倒是桩动人的爱情故事。   问题是发生在她身边。      易灵殊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这两只的爱情,有情可原,她也能理解,但如果公然成全他们,必然会带来坏风气。   管理一个府邸,就和一个机构一样,想井井有条,就需要落实制度。私情这种事,在这个中社会环境很不光彩。有些道德伦理不是说很正确,但形成必然有一定的原因。   放任类似的私情,恐怕将军府很快就会上演很多生死恋、琼瑶剧,未婚和未婚的,未婚和已婚的,已婚和已婚的......      这不是危言耸听。古人因为交通不便,很多外出办事或常年在外的人,与家人见面不易。尤其是将军府里,不少是军士的夫郎,他们对身边能帮助自己、体面有礼的女子产生好感很正常。   这和是否荡夫无关,乃是人的正常心理需求。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种坚如磐石的心志,最终化成望妇石的。   最重要的是洛霞和乐语的身份,都是贴身之人,掌握主子的行踪喜好,如果有人以情诱其叛主呢?所以易灵殊那时才注意洛霞的决定。      这确实和莳珍不一样,自己的小侍自己作主,放出去也是恩典。乐语是父亲给的暖席人,结果连席的边儿没沾上,就与侍卫私定终身。   易灵殊不是古人,虽然不会完全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衡量这事,马上把这两人捉住,或打死或发卖,但她考虑的是如何将影响缩小。从心里来讲,她是想成全这两个人的。   好人也要会做。滥好人的主人,未必会受到下人尊敬,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下人就像下属,各种想法和认识,没有一点约束不乱套才怪。      易灵殊边思索着边回了屋。她走前只说去近处办点事,几人便归,家里也没当回事。何况三小姐从没成亲起经常跳墙而入,全府都被习惯了。   路过扶兰屋里听到他和花颜在说话。窗扇半开,可以看到两人坐在桌旁,都是言笑晏晏,小侍们给花栽浇水,茶水围子温着的壶冒着热汽。   真是一派温馨动人。      “扶兰,放下歇歇,尝口我早起做的点心。”花颜把一碟梅花糕推给扶兰。青花瓷盘子,雪白的梅花形糕点,点着红点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你身子虚,应该多休息,大早去做什么点心?”扶兰带着责怪的说。还是放下手里的针线,用帕子擦擦手,取了块糕慢慢嚼着,动作优雅:“嗯,很香。你的糕点味道总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但很好吃。”   “当然了,我专门跟楼里的糕点师傅学过,做法配料都有窍门的。呃......”突然发现提出那楼很不合适,尴尬地咳了下又道:“我不会做饭,针黹也不行,就是这做点心还可以。”      扶兰明白,当初的花颜怕是为了能留住客人,受过不少苦。于是安抚的对他笑笑:“放心,我知道你不会做饭,不会断了你的吃食,你也好好养着,不用大早的做糕巴结我。”说着越发笑起来。   花颜听他取笑,有点羞赧起来,低头道:“我笨手笨脚的,孩子的东西都做不好,倒要你辛苦,一样东西准备两份,还不叫外面买,也不叫别屋的侍人帮忙,我......”      “你别多想,我是不放心外面卖的,东西不多,又何必麻烦别屋的侍人?不是我夸口,咱们这儿,没人比我的针线好。反正每天闲的无事,做几件小衣服算什么。”   “扶兰,你这是顾着我的脸面呢。我知道你是怕父亲大人知道了,会责怪我不会男儿本份。”   “哦,你知道啊,那就好,以后多帮我照顾孩子还情好了。”   “我会的,会的。以前在家带过妹妹的。”   扶兰看着一个劲点头保证的花颜,噗哧笑了:“好了好了,别说见外的话。咱们也放下活计出屋转转去。”      扶兰和花颜准备出门,易灵殊笑吟吟的进了屋,顿时惊喜道:“妻主回来了?几时的事,怎么不叫我们?”   这两人已经开始显怀,人都变得丰腴起来,脸颊红润。易灵殊笑道:“才回来。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就在院里走走。”   “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下晌必定日头足,不如我带你们去郊外赏梅,好不好?”   “真的么?那太好了!”花颜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这,妻主,好是好,可我们这样,出门方便吗?”扶兰有点犹疑。他被关了几个月,也想出门,可怀孕的夫郎到处转会被人笑话。      “方便,怎么不方便?这不用你操心,交给我了。”易灵殊笑着拍拍他的手:“你不是也知道我是小霸王,谁敢说三道四?”   扶兰花颜俱笑。就在这时,一个侍人进来,给茶围子添水。易灵殊发现,这个侍人进来后,花颜明显一顿,扶兰也转开了头。   她有点奇怪,打量了一下,那侍人很眼生,身材窈窕,平肩细腰,最普通的青衣在他身上就多了点味道。那双手白嫩柔滑,提着大水壶也稳稳当当,看来还有点力气。   这是谁?新进的侍人?扶兰两人怎么态度这么奇怪?      那侍人很守本份,添了水也并不找机会往易灵殊跟前凑,只低着头行了礼就出去了。   待他脚步声走远,扶兰才出声道:“妻主可认得他?”   “他是哪个?”   “他是彩云楼的云笙。”   “云笙?”易灵殊脑子转了下,才想起来,可不是见到明泽那天的陪酒小倌么!他怎么会到家里来?      “这是怎么回事?”易灵殊看扶兰有点微微委屈的样子,觉得冤枉。   扶兰能接受妻主娶纳良家男儿,对这种被人买下送进来,宣称受妻主喜欢的小倌,就有点不待见了。他和花颜不同,花颜本来就在他之前进门,又患难与共,在他眼里与这样的狐媚子不一样。   这样的例子一开,谁都能往家里塞男子了,虽然他知道好友下属送美貌侍人很常见,可因此导致内宅混乱的先例比比皆是,那就不是扶兰愿意见到的了。      不怪扶兰多想。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权贵之家受人巴结,美男艳姬,接连抬进后院,不管干净不干净,只看相貌,会不会服侍,像宠物一样成批换,结果引发无数的事情。   可他没立场说什么,没有哪家夫侍敢阻止妻主收侍纳宠,即使受宠正夫也不过暗示而已。      “他是赵梓承大人送来的。说是妻主酒席上看中的,特意赎了送给您,还说朋友之谊......”花颜还没说完,易灵殊就开始咬牙。   她哪只眼睛看到自己中意这个云笙了?这个赵梓承绝对是故意的!   纯粹是给她制造麻烦。      易灵殊突然想起,赵梓承姓赵!她家虽然和贤君的赵家不来往,但好像也是有三千里外远的亲戚关系,只是已经太远,又因为政见不同,所以大多人都把这茬忘了。   敢情赵才女在这儿等着她呢。这小子从小爱跟她对着干,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吧?她一名声良好的才女,送朋友个小倌?好吧,貌似这也算是文人风流?      易灵殊嘴角抽动两下,直接出门拜访学士府。结果门子说,赵梓承早去了安州,探望生病的姨母了,过节都不回来。临走留了封信,说广安公如果找来,就看信。   她竟然还畏罪潜逃?易灵殊接过信恨道。   信就像个艺术品,措辞优美,字迹飘逸,但内容恶毒!   赵梓承说那天发现易灵殊对云笙很怜惜,后来见到云笙,他又流泪恳求自己带信给易灵殊,愿意为奴为侍,甘愿伺候其君侍。   谈话中发现云笙童鞋是个有真情有才识的难得好男子,于是被打动了。想到他又是个清倌,干脆就把他赎了下来,送进了将军府。      送人到易家,这种事情易满天见多了,根本不在乎。让人验身后,就大手一挥送到易灵殊的房里,伺候侧君了。   最后赵梓承还标榜自己慧眼识珠、成人之美,叫易灵殊不用太感谢她。   下面有个备注更令人气愤,赵梓承说自己一介文人,两袖清风身无衡财,赎身的银两是从芳香阁找花辞支的!   易灵殊用脚想也知道,花辞这个头脑简单的,听说是嫂子看中的人,也知道自家哥哥在孕中,就当了真,真金白银的给出去,钱数除了赎人还饶一顿酒!      没想到赵梓承越长越腹黑,比过去只会言语讽刺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以前都是易灵殊让她吃鳖,这次小赵成功反击!   易灵殊看完信,下意识地撸了撸袖子。门子立刻警惕地看着她,后退一步道:“广安公有事请吩咐。”其实忠于职守的门子很害怕。      天知道自家大小姐干了什么事,连这广安公面都不见,还留封信,估计不是好事。这易三什么人,自小到大何时吃过亏?不会拿她撒气吧?   她可是武将!不比自家小姐,就是捶一下也不怎么疼,她捶一下至少得躺半个月。   易灵殊发现门子如临大敌的表情,有点好笑,她摆摆手走了,清楚听到那门子如释重负的吁气声,不由黑线。      中午赶饭前向母父问了安,易灵殊就准备好了带两人出游。下午果然阳光灿烂,前天下过雪,空气也很清新。   要出门时,云笙追出来,在马车里又添了个香炉,点的静心香。这是夫郎怀孕时常用的香,能够安神静心。   易灵殊看到,云笙确是心灵手巧的样子,点香、安置垫褥,将花颜两人的备用衣服叠放好。动作麻利,心思细腻,让别的侍人几乎插不上手。      连最会服侍的静容都有点愣神。云笙倒也不抢风头,做完了事就下去了,连看都没偷看易灵殊一眼。   易灵殊若有所思地看着云笙走了,没注意到扶兰两人都在看她。   扶兰眼神黯了黯:这样会做事不张扬的男子,再美貌如厮,迟早会出头。他若真是个本份人倒无妨,可他能找到赵梓承,说服她将自己送入易府,就凭这份胆识才情,绝不是个老实懦弱之人。      到了郊外梅林,易灵殊吩咐直入林子深处,避开了游人多的外围。   挑处地方,指挥人放好东西,易灵殊便带着两人观赏梅花。疏影横斜,暗香浮动,虽然不是圆月黄昏,也极富诗意。   扶兰和花颜高兴起来,四处观望,兴致都很好。两人体力有限,走走停停,呼吸着淡淡的香气。易灵殊看看走在自己身边的两人,心里感到十分满足,轻轻拉住了他们的手。   下垂的衣袖盖住了手,两人像孩子偷到糖一样笑了起来,也回手拉住她。      回到马车处,侍人端来热茶服侍两人喝了,更觉得神清气爽。易灵殊笑道:“再玩下去你们该累了。这样吧,今天我带你去处地方吃饭。”她眨眨眼:“保管是你们没想到的地方。”   扶兰道:“城里没去过的酒楼多了,可我们这样去也麻烦。”   花颜也道:“是啊。庙观里的素餐虽好,多是在中午待香客的。”   易灵殊摇头道:“谁说是酒楼和庙里了?走吧,我说你们没想到就肯定没想到。”      马车驶进了近处一个村落,进了户人家。扶兰和花颜都向易灵殊看来:难道她说的吃饭地方,就是这家农户?这是谁家?   果然院里迎出人来。一女两男,竟然是陆九言和含玉、小秋。原来陆九言已经得到家人准信,就迎娶了含玉。她的军饷和出使获得的奖励若在城里置办房产紧巴巴的,含玉就主动提出,在近郊买了两亩地和一户庄院,余钱还置齐了家什。   这小两口给成亲给人下了帖子,办了几桌酒,恰赶上易灵殊去茅吉的日子没来成,她早上出来就令人通知陆九言,晚上要来叨扰。      这样真的很好,补了喜酒,还让两人尝尝新鲜农家菜。就是打断人家蜜月有点那个。   不过显然这不在某人的考虑之内。易灵殊坏心眼的想:反正这里也不讲究蜜月,新婚就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剧透,本色已经写完了,昨天一口气写了三章半! 今天最少贴出两章,剩下的修了就贴。 明天本色就要出发鸟,色公在等我。 故事按照人物性格完成最后,可能有滴亲会不满意,但本色自己觉得这样合理。 农家乐   陆九言的婚假有十天,这是第六天。含玉的漂亮能干真让她觉得快活似神仙,眼里男人就是自家最好。她是把当初跟洪湘说的话忘的一干二净。   易灵殊能带着夫郎到她这农家小院来,新鲜出炉的陆家主当然很高兴。含玉更是和小秋准备了一下午,只觉得饭菜太过简陋,拿不出手。   他们想来,易灵殊那样的出身,又是炙手可热的公爵,除了龙肝凤髓,什么没吃过?而她对小两口都有不小帮助,只盼这顿饭能让她吃舒服,尽个心。      还是含玉有主意,他想到两位君侍既然都有孕,不如弄些爽口的,左右是些农家菜,就是图个新鲜么。他当年没少去大户人家唱堂会,知道她们的习惯,把菜都弄的极干净,还新买了套杯盘碗筷。   这里易灵殊一行刚到,含玉见过礼,就帮着侍人们把扶兰和花颜安置到正室里休息,打来温水给他们梳洗,就又钻进厨房里了。   不大功夫,含玉和小秋就端出了一桌菜来,请客人落座。      易灵殊看着扶兰两人坐了,叫几个侍卫也坐了。按规矩,家里有尊贵客人男人不能上桌,含玉和小秋避去了厨房,易灵殊坚决让陆九言把人请来,她可不想让最累的人连饭都吃不上。   两张大桌子拼到一起,占据了房里绝大部分地方。光亮的桌面上,一色的蓝釉碗、青花盘,根根光洁的竹筷子,十分清爽。      粒粒晶莹的米饭,碗里都冒尖,黄澄澄的炒鸡蛋,瓦罐里鸡汤还在打滚,糟鹅掌色、酱牛尾泽诱人,新制的腊肠腊肉切的规规整整,干豆角、干茄子、干花菜配着肉各一份,芸豆蹄膀、冰糖肘子、香辣百叶热气腾腾,猪耳朵、猪心都是现卤的,凉拌了一大盘。萝卜干过油点了醋,晒好的香椿煎了饼。   鱼汤里漂着嫩白的豆腐,嫩白菜心拌着细细的葱白和红椒丝,虾仁锅贴上洒着碧绿的葱花,雪白的山药摆在了蒸红薯的旁边。颜色都极诱人,看了就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晒干的野蘑菇、发好的山木耳、笋干做了烩山珍,烤山雀、爆野兔色泽金黄,香味儿浓郁。      易灵殊明白,陆九言刚成家,这样一堆菜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才准备的出来。说不定全村人都被她扫荡了一遍。   她突然一愣:桌上竟然出现了两个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东西:黄瓜和韭菜!   难道这个时代已经产生了蔬菜大棚这种东西?      扶兰也发现了,惊奇的咦了一声。陆九言看她们的样子得意道:“没想到吧。家里没啥东西,也就淘弄了这两样能拿出手。”   “你们从哪弄到的?”   “我们也是到这儿才知道,城里的大德楼为了打响招牌,让这两户人家在暖房里试着种点鲜菜,种成了一律高价买去。要说也是学那些富贵人家用暖房养花,所以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的主意。没想到不大好弄,也就最近开始养出些,量还少的很。”含玉笑道。   易灵殊不由赞叹:劳动人民真是太有才了!不过看来技术局限性,是不可能提高产量了。最多像那些富贵人家的鲜花,只能供极少数人赏玩。      十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吃饭,易灵殊和陆九言痛快喝了两壶农家酿的米酒,都兴致越来越高。   含玉见花颜打量小秋,笑道:“侍君,这是我弟弟。”   花颜抿嘴一笑:“我晓得。当初你就为他误会妻主,让她一怒之下醉酒找到了我。说来,你们算我的媒人呢。我敬你兄弟一杯。”   说着当真亲手倒了两杯酒给他们。   含玉脸红了,小秋更是手足无措。      扶兰笑道:“喝了吧,米酒清淡,一两杯不碍的,若不是我们有身子,也要喝几杯的。花颜不是取笑你们,当真是谢媒酒。”   “是啊,当真是谢你们的。没那误会,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妻主了,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花颜很是真诚。   含玉只得道:“受之有愧。”和小秋喝了一杯。      这番谈笑过,几人亲近起来。他们四人坐的近,就开始聊些体己话。   扶兰道:“我虽没见过你,却是听说过的。当初宁肯在街头卖馄饨等陆九言,都不愿做大家侍,真是有风骨的人。现在这样的农家日子可过的惯?”   含玉坦然道:“我觉得很好。吃好穿好心里不痛快有什么用呢?这样安稳过日子,没人对我指指戳戳,妻主人又好,不但担待我,还愿意养着秋儿,将来送他出嫁。唉,过去我苦熬苦盼的也不过如此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花颜道:“小秋多大了?”   “过年就十三了。”   花颜笑道:“小秋这样水灵,及笈后你就开始置办嫁妆吧,不然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小秋害羞嗔道:“侍君,您莫取笑。”   扶兰笑着携了他手安抚他,从自己腕上褪下对玉镯道:“来的匆忙,没准备礼物。这权当见面礼吧。”说着给小秋戴在手上。   小秋见那镯子成色,知道贵重,不敢收,还是被扶兰带上了镯子。      花颜已自怀里摸出方红绸来,塞给含玉:“都怪妻主事先不明说,弄的我们连个红封都没有,只得用方红帕子包了。这是贺你们新禧的,千万莫嫌简慢。”   含玉见那绸子包的方正,里面有纸张的悉索声,猜到是银票,哪里能接,连连推辞。   他们这里动静引起易灵殊注意,看了两眼对陆九言笑道:“你看,不过补个礼金,你不发话夫郎不敢收呢。你倒说说,当不当我姐妹,收不收这礼?”      陆九言正喝的酒意微醺,当即拍板道:“收,当然收!含玉把礼金接下了!”又拉着易灵殊掏心窝子:“你年纪比我小几个月,可功夫人品上,我敬你是老大。当初没你几次出手,我们全得死在外头。后来不是你写的字,含玉不知道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你的恩情太多,我还不了,干脆视你为大姐,大姐照顾妹子,那是天经地义,我就不觉得多亏欠你了,也不用整天想着怎么还。”   这位陆九言确实善于宽慰自己,倒也符合她的性子。说她直吧,又有点拐弯心思,还敢公然说出来,更显得直爽可爱。      含玉听了她的话气的直瞪眼,扶兰和花颜侧面咳了两声掩去了笑意。几个侍卫都是武人,当即哈哈笑起来。   陆九言犹自不服气道:“笑什么!你们说我哪句不对?”   易灵殊笑道:“很对。你这样想我极高兴。来,我们畅怀痛饮,今天喝个痛快!”   陆久言喜道:“正是如此!”两人碰杯。      这顿饭吃的极其愉快,傍晚才结束。因为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易灵殊带着两人告辞了。   她们来时的马车就停在路边上,早把村里人吸引的来瞧,要不是几个侍卫轮流看守,几个顽皮的孩子早爬上去了。   这会儿从陆家出来,看热闹的人益发多了起来,见到几人衣着气派,都七嘴八舌的议论。   和县里刘富户比的,和城里朱大户比的,和衙门官人比的,也不怕被听到。   最出格的,是有个养猪的把她和冯大屠户比。      侍卫听不过去了,把她眼里英明神武的公爵比作屠户?于是愤然道:“主子,要不要训斥她们一下?”   易灵殊笑笑:“训斥什么?好奇而已。我们不过即兴而来,陆家以后却要在此长住,干么让她们不好做人?说两句又掉不了肉。”   她看看侍卫兀自带气的脸,又道:“想我杀人多矣,说我是屠户,倒也不错。”   说完抬眼看了看,扶着两个夫郎了车。      她这一看立刻就把议论声息了。   不是她施展了威压,只是已然气势天成,一眼已令人噤声。而且那些人看到了她的紫目,那是真正的贵族象征,村人哪里还敢造次?   把她和屠户比的那位当即苦了脸,旁边刚才叫嚷最欢,说她和朱大户一样有钱的也脸色发白。   她们害怕被贵人追究。      易灵殊对众人微微一笑,声音清朗:“众位乡亲,我姓易,字琅轩,是住这里的陆家好友。陆家家主从军卫国,夫郎一人不谙农事,希望今后乡亲们能帮衬的就伸把手,易三在此先行谢过。”说完一抱拳。   众人一下静默。别说这里是京城近郊,就是其它地界,谁不知道易琅轩的名头。   传闻她残忍嗜杀,性好渔色,但也是极具威名的护国之臣。   这人就是易三!那两人差点儿坐地。侍卫面瘫脸终于缓和,显然对这两位想象力贫乏的人反应比较满意。      待马车走远了,议论声突然又爆发了。   “她就是易三!看着不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啊?”一个少女惊叹道。   “你知道什么,她要杀人时眼睛就变成红的,把人当糖葫芦串!”有个瘦瘪瘪的女人跳出来解惑。   “不说她好色,又爱打男人么?看她对夫郎多好啊。”有个男人纳闷道。   “那是外面。在家里把人吊起来打哩!”瘦瘪瘪女人一副掌握内幕的样子。      “她夫郎好像怀孕了,怎么吊起来打?”一位上年纪的男人质疑。   “就是怕挨打才赶快怀孕,不然早被打死了。”   “说的跟你看到似的!”   “就是,你从哪里晓得的?”   “我看八成是假话!那易琅轩哪里像那种人。我们议论她,她都不生气,比大户和官家奶奶的脾气好多了。”刚才的两只说了公道话。   “对,你到底从哪听来的?”   干瘪瘪女人吱唔道:“我就是进城是听过书,讲她一人大杀四方。我想着......”   她在众人鄙视的眼光下说不下去了,作瘟鸡状。      到了家,王氏已经焦急的在厅内转圈了。他知道易灵殊把两个女婿领出去赏梅,可没想到赏了这么久。担心易灵殊没轻没重,又害怕路上马车颠簸,那两个身体受不住。   快到傍晚还没回来,王氏哪里坐的住?干脆叫易灵绽派人去寻。易灵绽愁苦:三妹在还怕出意外?真出了意外,那个意外也就铁定成了意外。   奈何扭不过老父,派人去找,回来报信,没发现人。      这下王氏真急了,直找到易满天要她亲自去找。他是被当初家里的事闹怕了,那次也是扶兰花颜出去,却被赵家劫走。   易满天对老夫心里有愧疚之情,虽然觉得犯不着找,还是被催的出了门。刚上马,易灵殊的马车回来了。   易满天见了,想到都是她害的全家不宁,当即变了脸,鼻孔里哼出两股冷气,甩缰绳就进了大门。   把扶兰花颜吓的不行,以为是对自己出门不满,平白矮了三分,收敛了笑意往里溜。      王氏听到信迎出了二门,把扶兰和花颜挨个抱到怀里,看清楚好好的才放手。天可怜见,他盼孙女盼了多少年,三个女儿没一个争气,现在终于有希望了,能不紧张吗?   王氏见易灵殊莫明其妙的样子,也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只图自己痛快,到处混耍,不想想他们是有身子的人了,竟跑的人都找不见!要不是关城门,你还不想回来呢吧!”   易灵殊笑着点了点头。确定,要不为了进城,还真不想回。      王氏气急,想自己担心了一下午,这女儿只当没事儿人。他哪还想的起面前的已是官封公爵,只当是顽劣幼女,手边一阵摸索,抄了根鸡毛掸子就打。   易灵殊哭笑不得,这么点事,至于这么气恼么?若被鸡毛掸子打中,那真是大笑话了,可总不能和老爹动手吧。   于是躲闪几下,告饶道:“爹爹,又不是什么大事,给女儿留几分体面。看,您把两个孕夫吓着了!”      王氏别的听不进去,最后那句听的可真。他连忙看扶兰和花颜,果然低着头站在哪,犯了大错一般。立刻扔了掸子,上前拉住两人,不住安慰:“别怕,不怪你们,我知道,你们作不了主。怕是早都累的想回家,还被那劣女拖着疯跑!饿着没?”   见两人摇头,又道:“还算她机灵,知道你们饿不得。好了,这就回屋去早点睡了,要没吃饱叫侍人做,千万别干挨着,啊?”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吧唧吧唧,累啊。 其实本色挺喜欢农家小院,依山傍水的生活。当然前提是生活有保障,不困苦。 要是飞机上能看到美男就好了,而且要两个,这样就可以YY他们。 要是本来就是一对,噢,卖糕的,我就不计较起那么早了!以后都坐这趟机! 麻烦的男人们   扶兰两个低头忍住笑,他们玩的很高兴,也忘了时间,哪里是被易灵殊拖的?若是王氏知道他们还喝了杯米酒,怕更要跳脚?   因为易灵殊说:一杯无妨。两只就被鼓动的慢慢喝了。现在听王氏的话,只能乖巧点头,然后谢过父亲回内院了。   王氏经这一闹,火消下去了,准备再捉住易灵殊教导教导,转头发现,哪还能找得到人影!      王氏恨恨道:“要不是看在她是公爵的面上......”   李侧夫掩口笑道:“是是,主夫应该给公爵留些体面。其实说来,她也是好心,不算大错。”   王氏瞪他一眼:“你还替她说话。”   李侧夫道:“三小姐毕竟年纪还轻。这样年轻的公爵,可是咱紫湛的头一份!”   这话说的王氏极其舒坦。想到易灵殊到底还未加冠,又是骄傲又是气恼,终于笑出声,两人相伴走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睡的正香的易灵殊就被母亲的侍人叫醒了,说大将军叫她去练武场晨练。   易灵殊捂着脑袋,万般不愿。她现在已经不用晨练了好不好,忽然想起自易满天回家就没叫她晨练过,今天怎么突然来这么一手?   走在去练武场的路上,易灵殊反应过来了,肯定是为昨天的事变相折腾她!   这老娘也真是......   无语了。      易满天确实为昨天的事不满,但她不能为这些小事唠叨不休,又想到久未见老三练功,不知道有没退步,干脆揪她过来。   易灵绽也在,刚进行热身,看着精神饱满,对比易灵殊的懒散样,更令易满天沉了脸。   于是易满天亲自督促易灵殊热身、打拳,然后考较她功夫。   对练?易灵殊拳风太劲,易灵绽无法近身。   射箭?一箭过去靶心成了个洞,不能再射了。   耍剑?练武场的剑无法承受易灵殊的剑气,咯嘣断了。   飞刀?结果就不用多说了。   ......半天过去,练武场跟遭劫了一样。      事实胜于雄辩,易灵殊超额完成了易满天指定的各项指标,终于让易大将军打消了折腾她的念头,背手走了。没人看见的时候,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易灵殊照样晃荡回去,她第一次想到自己的公爵府何时建好的问题。单独住,就不用被两座大山压迫,一有风吹草动,就被逮住,耳提面命一番。   貌似对易灵殊来说,不可抗拒力只有来自母父的了。   唉,也不是不可抗拒,是不能抗拒,总不能像对待那些人一样吧?      回屋吃完早点,扶兰和花颜才来问安,准备同她去向父亲请安。   易灵殊摆摆手:“不用了。父亲昨天闹乏了,早就吩咐不按时用膳食。”   扶兰松了口气。他还怕被数落呢。花颜就嘿嘿的笑。   易灵殊怪道:“你笑什么?这么奸诈的样子?”      花颜收了笑容,有点委屈:“我才没有。只是想到昨天您趁父亲安慰我们的时候,偷偷溜走。我用眼角看的清楚,都没吭声。”   易灵殊扶额。扶兰呵呵笑出了声。   侍人们见两位君侍都在主屋,就把他们早饭摆了进来。   其中端着羹汤的是云笙。低眉顺眼的进来,把汤摆好,又正了箸托。有个小侍人洒了点东西,他很有眼色,立刻拿布子擦了,又站在侍人队里。   扶兰又感到了易灵殊看他的目光。      云笙应该也感到了,稍微抬了下头,又低下去,露出白皙的后颈,然后慢慢泛起可疑的粉红。   花颜也发现了,那样的娇羞无限,本是妓子们惯用的。   他的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两人准备吃饭,却已经有点提不起兴趣。      易灵殊让侍人都出去,一刻钟再进来收拾。等人都出去了,易灵殊到桌前仔细看了看,然后点头示意他们吃。   “妻主,您这是?”花颜迟疑的问。他实在想不通是为什么。   “你们两个,心眼儿小的跟针鼻儿一样。觉得我看云笙,心里难受了吧?      “哪有?”扶兰脸一红:“你喜爱哪个是你的事,我们哪有权管?”   “看看,还说没有,这话也忒酸了。”   “妻主!若是知根知底迎进家门的,我自会好好对待。可这样送的礼物,多生是非,我总得防着一点儿。”扶兰负气放下了筷子。      他自从怀孕以来,性情也变了一点,更加自然,有事不再隐忍不发,而是愿意表现出来了。外面还能保持大家公子的样子,对着易灵殊倒有点小孩脾气,却也可爱。   易灵殊道:“这正是要提醒你们的。我总觉得这个云笙有点不对劲。只见过我一面,就要死要活的想跟着我。他肯定知道我不同意,去找赵梓承想办法。赵才女一贯清高,是目下无尘的,能被这个小倌打动,必定有其特殊之处。虽然有她想捉弄我的原因,也肯定是欣赏他的。”   扶兰凝神道:“赵大小姐欣赏的人,不会流俗。这样的男子怎么当的小倌?又为什么非要跟着妻主?”      花颜道:“这样想来,是有点不对。我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最清楚不过。他那样姿色难得,可已经十六了还没接客,能当清倌,简直不可思议。而且他有些举止,就有种,嗯大家公子的贵气,那是从小养成,再盖不住的。”   易灵殊道:“就是这让我感到有问题。虽然有犯官之子充妓的,却没他这号人。而且你们不觉得,他比一般男儿挺拔有力?”   扶兰点头道:“是这样。”   易灵殊道:“所以你们要留心,我会去查一下。就让他干点打理花木的事吧,别接近你们的衣物膳食。等事情清楚了再说。”      扶兰和花颜齐应。然后觉得备受关心,饭都吃的香甜起来。   一餐下来,宫里来人传口谕,请易灵殊进宫面圣。   易灵殊知道肯定是信的结果,换了公爵服,骑了烈火腾云进了宫。   紫治没想到她在短短五日之内,办成了这么多事,昨天又与心腹们商议过后,今天特地找易灵殊再确定一下。      易灵殊说了说茅吉的情况,对晏闻达的事,只说她是个奸细被自己灭了,因为太女残暴无德,也一并灭了。紫治听的眉头直跳。不得不想,如果她看自己或女儿不顺眼,是不是也直接灭了?   事情都说完了,紫治嘉奖过后,就没什么话题了。可紫治也不端茶,分明还有事。易灵殊看她有些出神的样子,两道代表严厉的嘴纹有点松驰,竟然有点忧郁的表情,很是不解。   事情这样完满,她还烦恼什么?      紫治最后下了决心似的,叹气道:“你真不愿意娶炎儿吗?他已经答应了茅吉的求婚。”   ......易灵殊更加不解,为什么还要答应。之前已经给紫治说的很清楚了,现在更是局势明朗,还要送儿子么?   紫治似看出她所想,揉着额角道:“是他自己的意思。本来他还有点犹疑,后来看了你的信,就做了决定,昨天翟名终于拿到准话,就启程回国了。”      “炎儿从小就有主张,重要的事情他都会深思熟虑,一旦决定全力以赴。这点,朕的女儿也比不上。朕相信他已经认清自己想要的,可还是有点,舍不得。”   阳光下,紫治脸上的皱纹纤毫毕现,比大殿上高坐的帝王少了份威严,多了些真实和忧伤。这一刻,她确实像个担心儿子的母亲。   “我不理解。之前为了绑住茅吉你根本不在乎,现在既他自己的决定,为何又难过?”      “那不同。之前是为了国家必须要做的,即使是牺牲一个皇子,即使是朕最宠爱的儿子,也不得不那么做。可现在形势这么有利,他还要远嫁,分明是伤了心,有了别的想法。这让我难过。”   紫治叹了口气:“你会笑话我儿女情长了。可你还没做母亲,不会懂的。我虽是帝王,也是一个母亲,并非你想的那般无情无义。如果无情无义,那也是被世事磨出来的。”   “我不会笑你。事实上,我尊敬真情流露,对铁心冷面之类的说法并不赞同。”      “翟名定下半年后来迎娶,时间是稍微紧了点儿,但之前做过些准备,也不是来不及。不过按你所说,半年后茅吉帝崩,她应该要守国丧,不能来迎亲。”   “或许。不过茅吉也有热孝迎亲的风俗,如果她母丧一月内娶,朝臣应该不会反对。这就要看蜚帝的意思了,她死前一定会留下话。只是国丧和皇女婚事同时操办,会增大难度罢了。”   “是啊。”紫治双眼中竟然有难得的伤感:“或许只能留他半年。你能去看看炎儿么?”      “看望皇子,似乎与理不合。不过若是陛下的意思,我走一趟也无妨。”   “不,这不是陛下的意思,只是一个母亲的愿望。看你自己能不能接受了。我希望,这样他能心里好过点儿。”   易灵殊注意到,紫治连自称都换成了“我”,不知道是感情流露,还是刻意为之。但这样的低姿态,她难以拒绝。而且,她虽然自觉不欠紫炎什么,但也不忍太过狠心。      从御书房出来就去了绮年殿,紫炎正在泡茶。见她来了,就很自然的请她坐下,一起喝茶。   易灵殊第一次仔细看这绮年殿。整个殿里没有寻常男儿喜欢挂的纱幕纱维之类的装饰,采光效果好,就有点开阔的意思。临窗有张大案几,摆的笔筒笔架就有几只,林林总总的粗细毛笔俱全。   墙上字画不多,一张江山烟雨图,一张狂草,细看竟是首《侠客行》。一张琴上盖了细绢,边上放着卷琴谱,还半翻卷着,似乎才离手。      墙边角落处有个支架,上面有一把剑,剑柄处被磨的水溜圆滑,肯定是勤加练习。   殿中的矮几上,茶香袅绕。紫炎徐徐说道:“茶是母皇特别赏的,云雾山出的极品毛峰,一年也难得几盅。水却是一般,是我自己集的无根水,好在配了银霜碳,倒也多少增色。”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烧水,取茶、洗茶、点茶,声音似琴,动作如云,整个人就像幅水墨画。      和亲的皇子都是怎样的,易灵殊不知道,但见到紫炎,她感到,绝不都是哭泣不舍的。   这个男子,从来都明确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应该怎么做。   他盈白的手指尖上,那片红润的指甲随着小小茶盅出现在易灵殊眼前:“尝尝看,可合口味。”   易灵殊接过来,汤色透亮,不用吸就有股清幽茶香扑鼻。   紫炎自己取杯慢慢喝了一口,闭目品了品。扑闪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然后道:“有人喜好香气浓郁的茶,我更爱这茶香的清幽绵长。虽然淡,却似乎能在口里回味良久,喝过三杯,一天都口齿留香,能让人记住那香味。”      易灵殊有点惭愧,她对茶没多少研究。觉得这茶不错,仅此而已,至于那些差别,她从来不注意。   喝过茶,紫炎道:“那天茅吉提亲,我其实躲在殿上纱幕后。甚喜你唱的幽兰操,回来自己谱了下来。这些日子已练会了,能与我合作一曲么?”   “呃?还唱?”易灵殊觉得有点突然。而且他还大方承认自己偷听,这里男子不是对听到自己的亲事就要主动避开么?   “不是,我弹琴,你吹笛,好么?”看来紫炎知道她以前常用玉笛当武器。      易灵殊发现,紫炎眼中闪过了一丝情绪。这个如月男儿在人前从来不展示内心的一面,现在的流露也不过在眼中亮光一闪。   有点期待,也有点黯然,还有点寂寞。   那点寂寞太轻微,轻微的轻易打动了她的心。易灵殊道:“就用笛子吧。不过我没带。”      紫炎点点头,走到大案几处,拉开一个小屉,拿出根玉笛子给她。不同她常用的白玉笛,是碧玉笛。全无杂色,打磨光润,青碧色在阳光下十分通透。   易灵殊试了试音,紫焱已坐到了琴边,调好了弦。   他用眼神询问,易灵殊点点头,就同时开始吹奏。      第一遍还有点生疏,不时错拍、音高不准。第二遍就配合默契了,两人完全合拍,有时随着曲调意境,一个独奏,另一个再加进来,还自己加几个滑音。   第三遍时,就如曲调天成,音律流淌在大殿,那些侍人都听的入迷。   曲罢,紫炎停了手,淡淡笑道:“如此正好,尽兴而不殇。”    作者有话要说:木啥说的,看文吧。留言!话说乃们也留不了几下了。 有女有子万事足   易灵殊放下笛子,犹疑片刻,问道:“恕我唐突。七殿下就为这尽兴不殇而远嫁么?倾慕殿下者不知凡几,一定要到人生地不熟的茅吉去?”   紫炎下意识的拂弄着琴弦,轻声道:“其实哪里不一样?换个地方,或许更能活出自己来。树挪死人挪活,不就是这个道理?”   “可这挪的太远,而且还是没挪出皇家,又有什么意义?”   “人生本身,又有什么意义呢?圣贤大儒们代代努力,也说不出个人人都信服的道理。翟名是五皇女,若能夺嫡,我就是凤君,一国最尊贵的男人;若是个闲王,我可以置身纷争之外,过富贵生活。又有哪点不好呢?”      “可她最初目的不纯,日后若是刻薄寡恩,你连个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   “她起码现在是真心求娶我,三年五载后恩宠淡了,我的地位也已奠定。嫁出的儿泼出的水,即使父家近在咫尺,自己保不住地位还不是一样?”   紫炎清淡笑笑:“春花能有几日好?一朝春尽容颜老。何况多少男子红颜未老恩先断。想明白了,不去苛求就好了。”      易灵殊觉得心里有点难受。紫炎把一切都看的太清了,偏又平静的接受,令人无故生心酸。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就在看过你的信后。”   “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得到你的心,不如退而求其次,去做我更擅长的事——争权固宠。”   “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事实如此。我真的想通了,即使嫁给你,我也会忍不住出手,巩固自己的正君地位,在家中树立绝对权威。这其中岂能没有打压其它夫侍、祸害别人的事情?一旦有一件暴露,你就会厌恶我。与其那样,不如学那毛峰茶香,留份余香在。”      “茅吉形势很乱,你如何自保?”   “这是最不用担心的地方。哪怕你远在紫湛,只要有你执戈而望,茅吉人蔫敢动我分毫?所以到时送亲,还请你能陪我最后一程。算是送走个大麻烦吧。”   “我会的。我不欠你的,但也亏待了你。”   “看,我把一切都算计到了,事事利用你。本来应该说些伤情难舍的话,博得些同情,好让你更愿意帮我,为以后留个后路,可我把实话都说出来了,还是定力不够。”紫炎优雅的站起来,嘴角噙笑,自我埋怨的玩笑语气,脸上却没有丁点懊恼。   “那是你心中的本真,永远也不要失去才好。”   紫炎但笑不语。      告辞时,紫炎把玉笛递给她:“这本就是准备送你的。处处依赖你,还不给点好处怎么能行?”   易灵殊又有点心酸。   紫炎的礼物并没做精致的盒子之类包装,就这样干净完美的一根碧玉笛。   他把笛子亲手插在易灵殊腰带上,又后退一步看看,笑道:“很好。”   然后就端茶送客,看不出有一点不舍。      易琅轩走后,紫炎笑容依旧。   笑容保持的时间太长,他觉得脸都有点僵硬。于是伸手揉了揉,竟然发现指尖是湿润的。   紫炎立刻回转身,背对进来收拾的小侍,对着案几上的铜镜看了看,镜中是一张潸然泪下的脸。   果然是泪水。      竟然是泪水,怎么流出来都没觉察呢?   他苦笑了一下,这泪水似乎应该流在易灵殊面前,配合哀凄的话语,像他自己说的,以赢得最大的支持。   怎么就笑个不停,不想露出自己伤口似的,最后傻到自己流泪。   说来已经多年不曾流泪了,最后一次为了什么也记不得了。现在竟然都没觉察到。      紫炎抬手去擦,却又发现,那泪已干。   他笑出声来:这到底算什么?真是矫情,自己感动自己,结果都没感动彻底。   侍人以为七殿下在广安公走后心情很愉快,都笑出声了,动作也轻快起来,问传什么膳。   紫炎想了一会儿,终于说:“随便吧。”讲究饮食的七殿下,突然觉得什么都是一个味儿。      侍人领命下去了,殿中只剩下怔怔看着琴的紫炎。   易琅轩   始终想叫没叫出口的名字。   他最后在心里念了一遍,然后对着空气轻轻唤了一遍。   接着把这名字从心里连根拔起,带起一片心伤。那一刻,紫炎的身影在空阔的殿内孤单而脆弱。      第二天,易灵殊叫来扶兰。让他把屋里适龄的侍人、仆人都排出来,问问他吗的意思,该婚配的就婚配。最后专门叮嘱他,给父亲请安时说清楚,不准备将静容收房,让父亲给他找个好归宿。   至于乐语,赏还卖身银子,恩典回家。洛霞也同样处理。这两个人以后如何,就看他们自己打算和家里意见了。      正在商议,云笙进来,给房里燃了炉香。   易灵殊闻了闻,脸色突然一变:这香貌似是清心香,实则是用几种香料掩盖了积奴草的味道。那积奴草本身味极淡,却能导致人痉挛麻痹,过量服食会致死。   积奴草不易找,提炼成香就更难。这云笙到底是谁,处心积虑的混进家里想害她?      易灵殊上前一脚踢翻了香炉,两下撵灭。扶兰已经打开了窗户。好在刚刚点燃,味道很快就散了。   云笙见被发现了,立刻哭着上前,跪在易灵殊脚边求情,边说边抱住了她的腿。   易灵殊冷笑着未动,看着他突然从袖中拔出刀子刺来。   她早就发现云笙有点功夫底子,果然。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手脚也够灵活。如果常人被他这样刺一下,不死也是重伤。      云笙一刺之下,扶兰惊呼,侍卫们也冲了进来。   然后就见那刀停顿在了易灵殊身上,确切说是与衣服几乎零距离。可是再也刺不下去了。   侍卫们拥上来擒住云笙,他拼命挣扎,手腕处传来脆响,竟是被折断了。   这样也不放弃,张嘴咬了最近的洛霞。疼的洛霞上去就照头给他重重一下子。   没想到这一掌就把他打晕了。      易灵殊看向扶兰道:“没惊着你吧?肚子有没事?”   扶兰道:“我很好。他这一晕不知道何时能醒。”   “你心软了?”   “我是想早些知道他为什么要害你。”   “不用问他。我已经知道了。”   扶兰惊讶的看着她。      “他刚才的用刀招式和拳脚功夫,都和当初我杀死的那个大至将军屠广莲一模一样,只是功力太浅。当初出使路过大至,我就听说屠广莲因未战先亡,大营被破,家里受到国君责罚。只有那个绿袍将狄罗照顾他们。后来狄罗违规到处调动军马企图捉我立功,结果又失败了,必定也受到严惩。屠广莲的家眷哪还有人照顾?”   “你是说云笙是屠广莲的儿子?他是为母报仇?那他怎么进的紫湛?怎么卖身于京城?”   “那只有他才知道了。难怪我总看他有问题,他对我有敌意。什么都可以假装,这本身的气息却做不得假,我感到了他的敌意,当然觉得他不舒服。”      侍卫请示道:“主子,怎么处理他?”   “拖下去,弄醒了问清楚,然后以细作罪名交京畿卫。”   扶兰面露不忍:这样的话,云笙肯定活不成,还会受尽刑罚,死的痛苦。   侍卫们下去后,易灵殊笑道:“怎么,还是心软了?”   “说来他家破人亡,也是个可怜人。”   “没错。但是战争就有人死亡,别说将军,就是士兵也没人的手上是不沾鲜血的。他母亲也杀了很多人,那些人的家眷要报仇他死一千次也不够。而且这样心志坚强的人,又是化解不开的仇恨,要留他性命就是大害。怕是以后他都能弄个报仇的家训出来,我自然没什么,你们可怎么好?防不胜防啊。”      扶兰点头。忽道:“我想到个办法。洛霞刚才被他咬了,就给她说清楚,包扎起来,然后以她受伤回家荣养为由遣出去。”   易灵殊道:“好主意。我今晚就去找她,顺便给她上点药,让她伤口再深点儿,真实点儿。要想抱得美人归总得付出点代价。”   正押着云笙的洛霞突然就了个寒颤。      半年后,紫炎嫁到了茅吉。一年后,翟巯继位,翟名在皇位争夺中,全力支持她,被封为忠勇王。紫炎晋忠勇王君,单赐食邑万户——为了他在夺嫡中帮助翟名表现出色。   突图有了茅吉的援助,从大灾中挺了过来,春夏一到,草场恢复生机,重振国威,把进犯而来的蔑儿起打的一败涂地,她们有段时间会没精力再侵过雪山了。   大至因为紫湛和突图的联手打击,又为三使臣被杀,发兵茅吉受挫,国力大损。国主疲于应付,主动向各国求和,进贡财物以保平安,能够渡过危机。      扶兰生下了一个儿子,相貌酷似父亲,但更精致漂亮,天生身体带有淡淡香味,轰动了整个京城,人称香公子,于是小名就叫香儿。未到及笄,一干狂蜂浪蝶已蠢蠢欲动,如果不是易灵殊威名在前,都不知道会发生多少事。   花颜生了个女儿,一双上挑的凤眼,很是活泼好动,能走就把院子里的花都揪秃了。稍大点祸害范围就扩大到邻居柳府,颇有乃母当年之风,左邻右舍听到其声都做苦大仇深状。   这一代是清字辈。易灵殊给儿子取名易清芳,女儿取名易清扬。   方氏起初担心因为儿子没生闺女会失宠,后来发现易灵殊更宠爱儿子,见到就常抱怀里,亲不够的疼爱,没见过她这样娇养儿子的母亲。   于是方氏就放心了,又叮嘱扶兰想办法再生一个,争取一举得女。扶兰只是笑,抱着孩子逗弄。      一切都很美好,事事都够顺利。除了一件事,琪亚被和拓令渺扔到紫湛来了。   和拓令渺于秋天,正大光明的借道大至来到紫湛国访,走的时候“不小心”忘了带儿子。   就像她初见易灵殊时,一下把琪亚扔出大帐,现在扔出了突图,扔到了紫湛。      易灵殊准备把琪亚打包送走,奈何他十分赖皮,只说自己玩够就回家。偏扶兰和花颜喜欢他,三人一天欢声笑语不断。   连清芳和清扬也喜欢粘他,对他胆敢抛孩子到半空的危险行为,表现出极大兴趣,每次被逗的格格直笑,见到他就伸手要抱。      易灵殊对他赶不走打不跑,只得放任他住下来。这小子几天又收服了烈火腾云,经常骑着到处跑,遇到有人喝彩就在马上潇洒回礼——突图特色的抚胸礼,遇到有人指责他不守夫德,就敢与人单挑,挥鞭打人。   于是没几天,全京城都知道突图王子貌如明珠,性如烈火,是朵带刺的花。易灵殊头疼不已。   这样住了半个多月,扶兰正式找易灵殊谈话,让她娶琪亚为正君。      扶兰甚至拿出了当年的腰带道:“那年洪湘世女回来交给我行李,就发现了这腰带。后来她都告诉了,当时就觉得,这个王子是个性情中人,配给妻主也是段好姻缘。那时灵殊担心他过不惯这里的生活,现在看来,经过那么多波折,他已经懂事,这些都不成问题。而且他大方活泼,身份尊贵,又对你情深意重,还有什么可拒绝的呢?”   “他有点闹腾。”易灵殊揉着额角。      扶兰笑了:“这样家里才有生气,你也换个类型的美人看看。而且他也不胡闹,只是活泼而已,别说那些世家,连下人们都很喜欢他的。”   “他不会守这里规矩,被人议论,过的不会愉快。”   “那是你小看他了。琪亚在草原长大,有双容纳天空的眼睛,那些让他不愉快的东西,他不会去看。而且你没发现,正因为他的异国王子身份,所以大家都能理解他的有些举动,不会完全照这里的规矩来衡量。正所谓,外来的道士会念经。”   ......      后来王氏来劝。   后来易满天来劝。   后来易灵悦来劝。   后来胡大头流着口水示爱。   后来皇女紫光来表白。   后来......      三个月后,易灵殊娶了琪亚为正君。      一年后,琪亚要求回草原省亲,反正易灵殊一个来回不过眨眼时间,倒也不反对。结果就在大草原上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琪亚光荣中奖。   后来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都是立体的五官,挺直的鼻梁,与母亲一样的长挑雁眉和菱形唇。深遂的眼睛尤其漂亮,看到那样的眼睛就令人想到草原蓝天。   易灵殊起名为易清旻和易清毓。两个女儿资质过人,自信、冷静、内敛,小小年纪已然有大将之风。习武更是事半功倍,五六岁就能和侍卫过手了,是易满天最宝贝的孙女,也是和拓最骄傲的外孙。      翻过一年扶兰又生下一个女儿,照样继承了父亲的好相貌,却是一双紫晶样眸子,起名易清越。她从小就很灵慧,在一堆武将基因泛滥的将军家族中,出奇的好记忆力,读书过目不忘。族长见到她就激动,因为等于看到易家也能出文人的铁证;   再两年花颜生下个儿子,粉嘟嘟的十分娇憨可爱。天生甜糯糯的声音,圆亮的大眼睛,个性温和,却最灵光,有求与人就以大眼和声音为武器,屡试屡灵,是全家的宝贝疙瘩。起名易清芷。小清芷常去姑姑家玩,把莳珍压箱底的东西学的透彻,他泡花茶、制香露、做药膳,都是世家贵夫中有名的。      于是易灵殊的公爵府里有六个小家伙,热闹非常。   易灵殊看着他们撒欢成长,看着三个夫郎谈笑风生,觉得,幸福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结束了。除去番外和玩笑公告,正文只好100章。 这次是真的结文,非玩笑。自己都有点舍不得。本来还有些情节想到了,但没写出来,因为觉得不合适,或者有点离题。 追文到这里的亲们,谢谢乃们,留言的亲们,熊抱感谢。 我爱乃们,本色第一次写文,没有你们我坚持不下来,会没灵感没动力。 虽然是个冷文,收藏、排名都很低,但你们的喜欢和鼓励,让我格外温暖,也有了结文的自信,现在,终于做到了。 不要为小七骂我啊,因为想来想去,他进了易家就无法保持平静温馨了,是天性也好,是多年耳濡目染也好,这是他的本性,改变不了。而琪亚已经被小易看光光了,按那时说法,其实就是她滴人了。本来想把他配给明家姐妹中的一个,最后还是给小易了。 经常不断刷新,看到心的留言就自己傻笑,但与大大的交流真是非常愉快,好像直接面对着真实的人。 虽然完结了,我还是会经常爬上来看看的,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即使缺点多多,也是挂心的。 如果有想看某人番外的亲,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 敲下最后的字,放心又失落,再见,亲们。 -------------------- 本书由闪爵电子书网整理,更多电子书尽在(www.shanjue.com)